《芙蓉-2004年第6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芙蓉-2004年第6期- 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它的。”姜老太太跪在他床前,掀开被子,她紧紧地盯着李师傅的眼睛,“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真的!你真好,连这个东西都可以帮我找到。” 
  说着在李师傅的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李师傅来不及激动,因为被姜老太太盯得很紧,他心里直发毛,毛被一根根地扯着,刺骨地疼。他干脆闭上眼,脸上的肌肉上下抽动,看起来皮笑肉不笑。沉默了半晌,他终于说:“是我偷的,我从平房里偷出来的……” 
  李师傅话还没有说完,姜老太太就爆发出一阵惊心动魄的笑声,老太太笑得直喘气,差点背过气去。老太太拍着胸脯说:“打死我也不信,打死我也不信,老头子,你还是喜欢和我开玩笑,你总喜欢和我开玩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李师傅从床上坐起来,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是真的。 
   
  汪静玉,女,70年代中期出生,14岁开始发表作品。18岁保送武汉大学中文系。曾在《青年文学》《北京文学》《作家》《芙蓉》《时代文学》等文学杂志上发表作品,出版有诗集《青春的馈赠》,小说集《爱是绿叶》《邂逅天堂的后窗》。现居武汉。 


割稻子的人总是弯腰驼背
曹 寇 
  “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我干的就不是我干的!”我对坐在门槛上的小旦说,怒气冲冲,显得非常冤枉和理直气壮。而其实呢,这件事情就是我干的。 
  “那,那你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小旦见我这么坚决,又没了主意,越想越难过,所以她就哭了,并不断地用手把鼻涕蹭到我家的门槛上面。 
  “不要紧,反正没人晓得,除了那个畜生和你自己,现在就我晓得了。只要你不讲人家就不会晓得了。” 
  小旦用手背揩了下眼睛,说:“大哥我相信你,但是那畜生要是瞎讲我怎么办呢?” 
  这时候我笑了起来,向她挥挥手:“不会的,绝对不会!” 
  情况是这样的:我去下坝买碗,因为我家的碗一搞就搞碎掉了,也不是我儿子搞,他虽然才五岁,但也能把碗端得好好的了——都是我搞的,我脾气大,一有什么事就摔碗。中午我在家吃饭,我老婆与我儿子都站旁边看着。他们为什么站着看我吃我也不清楚,懒得去问,我吃我的,他们站他们的。后来我说,这菜怎么烧得这么难吃?我老婆说,菜是我烧的,你还没吃所以我没敢尝,是不是淡了?我说,放屁,是咸,太咸了!说着正好饭也吃完了,所以我就把碗砸了。我老婆一面捂着耳朵一面说:你把它也砸了家里就没碗了,看你晚上拿什么吃饭!我说老子去买,于是我就去买碗。我就问她要了十块钱去买碗,她讲也就这十块钱了,买了碗回来要是再砸,日子就没办法过了。她真絮叨。 
  从我家到下坝要走好几里路,路两边全是稻田。现在稻子快熟了,青黄相接,虽然不香,但还很好看。这时候也不需要在地里搞什么了,大家都高高兴兴地睡在家里等着收割那天。到了那天,大家才弯腰驼背割稻子。你很难理解这些挺直了身体睡在家里的人凭什么会有收获,但事实就这样。但我看到了小旦。小旦站在地里,就她一个人。她什么也没干,只是看她家快要熟的稻子,一下子看黄的稻子,一下子看青的稻子,看来看去。她穿着一件花褂子,风从正面吹过来,奶子很翘。好像田埂也在翘。所以我就从她后面的稻田里钻过去,稻子纷纷在我的身后倒了下去,瞬间就有了一条曲折的仅容一人的通道。到了她身后,趁她没发现,一把将她捺倒,捺倒就求。她先是拼死挣扎,然后紧扯裤带,然后又夹紧两腿,始终一言不发。最后等她身上什么也没有之后,她就用手捂着那地方,这不好办,所以我在她胳肢窝底下挠了挠,这才搞好,也就这时候她才哼地叫了一下。 
  她说她没看见那人长什么样子,我说我会替你把他揪出来的你放心。她很感激地直点头。她说:“谢谢你村长。”我说:“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谁叫我是村长的捏!” 
  说到小旦,那年她和小丑结婚还是我挑的彩礼担子。小旦她妈是老旦。老旦拽着我胳膊哭着对我说:“我家小旦嫁到你们村你们不要亏待她啊!吼吼吼。”我说:“知道了,有我呢,你就别烦神了哈。”说着就把她推倒了。她倒在地上很满足的笑了笑,还朝我点了一下头。所以准备打抱不平的人动都没动。这个老旦就这么一个女儿,一辈子守寡,临死也没搞清楚是谁让她守的。现在她女儿能嫁出去就不错了。老旦那天也是哭昏了头,她把我拉着并没有特殊含义,那时候我还不是村长,我和老旦不认识,和小旦也不认识,我只知道村里小丑娶老婆我挑彩礼担。这么个大喜日子老旦偏要拉着我,我很气闷,所以我把她推倒了。据说,没几天老旦就归西了。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归西,虽然那天我把她推倒了也没想到。大家都没想到。 
  小旦没了娘家跑就和小丑种稻子,种着种着就有许多年了。也养了儿子。儿子养出来,小丑就死了。不过小旦比她妈算是进步了。是小丑让她守寡的。 
  我把小旦搞过了,也没忘掉去买碗。等我连赶数赶赶到下坝,农具店已经下班关门了。我心想,就怪小旦,不是她我就不得迟到,这下可好,晚上吃个屁。我正在街上唉声叹气,突然听到有个人喊我:“小净——小净——”我纳闷:这下坝也没谁跟我多好的关系啊。抬头一看,是小生。他是下坝人。 
  小生是我念中学时候的同学,不一个班也认识,但也没什么交往。他喊我干什么呢? 
  他说:“你来干什么?” 
  我说:“买碗。” 
  他“哦”了一声也没问为什么,但没就走,而是在路旁边踢到一块砖头蹲下来,还递根烟给我抽,看样子他有话要讲。 
  他说:“听讲你干村长了?” 
  我咧嘴笑笑说是,然后问:“你现在干什么?” 
  “我开小店。”说着他直直身指了指面前一个小店。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小店里货架上的一些东西,我注意到没有碗。但我还是问:“你店里有没有碗卖?” 
  “卖过,现在没的了,你要是要我下次给你进一些,便宜。”他说。 
  我说:“再说吧。你不种地了吗?——快活啊你。” 
  “哪讲我不种地的?你才不种地呢!不种地吃个屁。” 
  “嗯。我也种地。你种什么?” 
  “稻子,要收了,你呢?” 
  “我也种稻子,也要收了。还要回家磨镰刀呢。”说着我动了动,想走了。 
  “不急。有个事情想问。” 
  “什么事情?” 
  “你娶老婆了没有?”他说。 
  “早娶了。你呢?” 
  “娶过,跑了。” 
  “为什么跑?”我问。 
  “嫌我呗。也好。我也嫌她。” 
  “哦。还娶吗?” 
  “当然,就找你这事……” 
  “说吧你。” 
  小生脸红了两红,说:“你们村有个女的不是男的死了吗?” 
  “是的,她叫小旦。” 
  “就是她,我早就见过,来我店里买过东西,奶子怪翘的。你给我介绍介绍。” 
  “她有小孩,八岁了。” 
  “真的?”小生站了起来,“那好啊,我正好没的。” 
  我说:“那我回去考虑考虑哈。” 
  他说:“你考虑个屁啊你,你替我讲了就是。” 
  “那是那是,嘿。” 
  “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应该的。” 
  “你真是好人。你走啦,慢慢走啊,不吃过再走吗?” 
   
  我回到家,天已经很黑了。主要是家里没上灯,所以天格外黑。邻居说我老婆带儿子回娘家去了。我想她是被我气狠了。滚就滚吧。我想小旦就不错,从来不回娘家。 
  把中午剩的枯锅巴饭咽下肚子,也差不多饱了。这时候,小旦找上门来了。 
  我说:“小旦你好,请坐。” 
  她看了看我,眼圈一红,就势从门框上滑下去,坐在了门槛上。 
  ……当我向她挥挥手说“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时候,她掏出十块钱,说:“这是不是你的?” 
  我赶紧往身上一摸,要死,十块钱真是我的。幸好去下坝的时候店门关了。 
  “是我的是我的。”说着我伸手就拿。小旦一下子从门槛上跳起来。我没抢到。 
  我就说:“真是我掉的,你赶快给我,要不然日子没办法过。”顺便我还把家里没碗吃饭的事情跟她讲了。以至于最终有点低声下气。 
  但小旦不买账,她说:“我这十块钱是在那个男的身上摸到的。你说不是你干的事,那这个钱也不是你的。” 
  我说:“事情真不是我干的,骗你不是人。但钱是我的,确实是我的。”我把口袋全部翻出来给她看,有许多草末和说不来的琐碎的东西纷纷扬扬地飞了起来。 
  “你死鸭子嘴硬。我烦不了了,就算这是赔偿损失啦。”说着她把钱塞到腰里去了。如果要抢,那大概还要扯她裤带子。但太累,影响也坏。 
  “算了,我不要了。” 
  她又哭了起来,说:“看来,那个人真不是你了。”这样她又把鼻涕蹭在我的门框上了。 
  我说:“你别哭了小旦,我同情你。你把钱还我就给你讲个好事情。” 
  她说:“你先说了我看是不是好事情,是的就给你十块钱,不是的就别想。” 
  于是我就把小生要跟她搞对象的事情前前后后告诉了她。她听过之后果然不哭了,但也没怎么高兴,说:“他啊,不行,我晓得,他老婆跑就是他不行。” 
  我无话可说了。我这十块钱就这么没了。有一个老鼠从我们之间吱溜一声跑了过去,在墙脚的洞口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这日子真是没办法过了,连老鼠都打喷嚏了,我被这个老鼠搞得很伤感。 
  “不过——”她仍然盯着老鼠洞,说,“那也不一定。再说吧。” 
  我动下身体挡住她看老鼠洞,说:“那我钱怎么办?” 
  她说:“也再说吧。”于是她就走了。 
  出门的时候,她回头又说她相信我,所以十块钱不是我的,所以不能给我。“给了你,将来那人要是找上门我怎么办呢啊是?”我痛苦地说“是”,而小生找她谈对象的事情留着割了稻子再说。然后小旦转眼就走到树影里,不见了。 
  我对着她消失的地方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叹了口气。我还是不甘心,又在身上搜索了一下,还是没有发现那十块钱。我就一屁股坐下来。脚走了一天路很酸也很烫,我就把鞋子脱了,同时习惯性地把鞋子在门槛上磕了磕,结果我被自己吓了一大跳,从鞋子里面倒出来的不仅有沙土草叶,还有我那十块钱。“这真是太奇怪了!”我一个人在门槛说起了话。 
  就这样傻坐在地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我索性不想了。大概确实什么也没有吧。小旦被谁强奸了呢?我真是一点也不晓得,骗你不是人,真的,我一点也不晓得。老婆孩子回娘家去了,过两天就要回来跟我一起割稻子的。这才想到与小生讲的话,要割稻子了,真要割稻子啦,于是我就把镰刀找出来,真看见了上面许多锈,我就拎桶水找块青砖在门外哗啦哗啦地磨。好清越的声音啊。 
  月亮升起来了,水桶里水汪汪的,刀也越磨越亮。 
   
  曹寇,1977年生,南京人,著有小说集《我们兄弟去打架》。 


战斗的身体与文化政治
孟繁华 
  在革命时期的文化或文学历史叙述中,潜隐着一种没有叙述的历史,这个历史是战斗的身体的历史。不同的是,这个战斗的身体的历史被对待革命的情感和态度遮蔽起来。于是,我们看到的不是身体的战斗,而是革命/反革命、进步/反动、左/右、无产阶级/资产阶级、地主/贫下中农的对抗和斗争。身体的叙事被置换为精神领域的事件。20世纪激进的历史叙事在国家主义的框架内展开,它叙述的主要内容还是限定于思想/精神领域。即便是异性之间的关系,身体的战斗也被认为是琐屑或无关宏旨的无聊事件。个人情感领域的故事始终受到压抑而难以走进历史,与我们遵循的历史叙事原则是有关的。 
  80年代以后,个人情感体验的叙述和对身体的关注,以突围和悲壮的姿态得以表现,但它的想象也还是限定于男女之间接触的细节。那个时代的张贤亮、张洁、张弦、王安忆、铁凝等,因对异性之间情感细微处的描写而名噪一时。但到了90年代,异性之间的肉搏战斗真正展开,《废都》、《白鹿原》等小说以前所未有的直白甚至夸张讲述了两性之间的身体战斗,并引发了大规模的关于“性问题”的论争。今天看来,那场论争的学术价值不高,原因大概还是限于道德层面而难以深入有关。也正是在这个时期,女性主义和文化研究理论进入国门,两性之间的战斗还没有充分讨论的时候,就被“一个人的战争”所替代。女性在张扬自我决斗宣言的时候,因不慎而成为男性眼中又一道奇异的风景,独白变成展览,平等、自由的争取演变为话语实践。商业主义的叙事策略和西方新潮理论来到中国,因新奇而急于诉诸实践,总会结出意想不到的畸形果实。遗憾的是,我们对这惨痛的教训总是不断遗忘而重新踏上不归路。 
  但是,身体的故事总是吸引着作家,与两性相关的秘密似乎永远是个难解之谜。新世纪初始,小说中身体的战斗仍在进行而且大规模展开。《所谓作家》《白豆》《丑行或浪漫》《万物花开》《放下武器》《我的生活质量》《活成你自己》《水乳大地》等长篇小说,都有对女性身体迷恋、追逐并诉诸于性战斗的场面。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这个场面都是男性的单边战斗,女性只是逃避、无奈或必须承受。在这样的叙述框架中,男性的文化政治统治是容易解释的,在女性主义的阐释或揭示中,男性对女性的霸权地位已经昭然若揭,性别差异造成的传统的不平等是女性处于凌弱地位的本质原因。另一方面,女性是男性永远的焦虑所在,它不仅可以引发反目和流血事件,而且对女性的占有本身就是男性地位和荣耀的表征之一。在这些作品的叙述中,越是地位低下的阶层,对女性的渴望和占有就越强烈,对女性诉诸的身体战斗也就越粗暴。这种现象一方面隐含了低下阶层女性资源的匮乏,占有的概率越小,出于本能的饥渴就越强烈。不能指望女性资源稀缺的群体会对女性待之以彬彬有礼的浪漫。 
  在一些小说作品的叙述中,不仅表达了男性/女性的绝对权利关系,同时,将女性作为欲望对象的男性群体中,本身存在的权利关系同样是尖锐的。《白豆》的场景是在空旷贫瘠的“下野地”,那里远离都市,没有灯红酒绿甚至没有任何消费场所;人物是农工和被多级干部挑了几遍剩下的年轻女人。男人粗陋女人平常,精神和物资一无所有是“下野地”人物的普遍特征。无论在任何时代,他们都是地道的边缘和弱势人群。主人公白豆因为不出众、不漂亮,便宿命般地被安排在这个群体中。男女比例失调,不出众的白豆也有追逐者。白豆的命运就在追逐者的搏斗中一波三折。值得注意的是,白豆在个人婚恋过程中,始终是个被动者,一方面与她的经历、出身、文化背景有关,一方面与男性强势力量的控制有关。白豆有了自主要求,是在她经历了几个不同的男人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