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看这情况,觉得挺没意思,都把牌交了。我走到楼梯口,把牌扔到垃圾道。
有人惊叫道:“扔了?我今天刚买的新牌!”
我说:“都去睡觉。想考研的好好看书,不想考研的好好琢磨怎么找工作,别整天整这没用的,净浪费时间。”
他们人都不动,不满地看着我。我踢了吴宇一脚,说:“你,先去睡觉。”
吴宇耷拉着脑袋走了。我也进了宿舍。就听有人抱怨:“家里有两个老管家,宿舍又出了一个小管家。老天爷啊,救救我们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听了,忍不住想笑。也许我是有点儿招人烦。人家又没碍着我,我偏偏要深夜去扰人家的雅兴。但我相信我的同学会理解我,毕竟我是为大家好。
听他们那抱怨,虽然夹着怨气,但完全是一种朋友的口吻。
自那日起,原本一到晚上就热闹如夜市的楼道突然间就安静下来了。
第二天清晨,我都洗漱完毕,吴宇还在酣睡。我捏着耳朵把他拎起来。
他睁开眼,恼怒地问我:“还没折腾够啊?”
我笑着说:“走,跟我们一块儿去看书。”
他一听这话,有点儿气急败坏,道:“你疯了?我又不考研看什么书?”
我说:“我也不考研,我不也在看书吗?国家公务员考试就要报名了,该好好准备了。”
“哦。”吴宇如梦方醒,但又说:“你先去吧。我再睡会儿。”
我不再理他,直接掀掉他的被子。他蜷成一团,哆哆嗦嗦找衣服,一边穿一边极度无奈地说:“我算服了你了。”
自此,吴宇开始跟着我们一起复习。
忘了说了,这次开学王芳一直没回学校。她在北京一家报社实习,经常和吴宇电话联系。那时,吴宇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去北京。不仅是喜欢那座城市,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他的爱人。
十一月,国家公务员考试开始报名。吴宇报了中纪委,我报了信息产业部。国家公务员刚报完,北京市公务员考试又开始报名。我们不是北京生源,又不在北京高校读书,按规定是不能参加北京市公务员考试的。单位是按照引进人才的政策给我们办的手续。我又去了一次北京。等我从北京回来,却意外地发现国家公务员考试我没通过资格审查。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有的人说那一年信息产业部只招研究生,但简章上写的是本科以上学历啊。就那样,稀里糊涂,我错过了国家公务员考试。那让我着实懊恼了一段时间,不过想想考上的概率不大,心里渐渐平和下来,毕竟北京市公务员考试更重要,只要通过这次考试,就有单位接收我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开始了全身心的复习。我和吴宇准备公务员考试,刘月准备研究生考试。我们每天很早就起来,深夜才回来。那种辛苦绝不次于高考。每天看书看到头晕眼花,然后一起到外面散步。东北的风寒冷刺骨,一吹我们就完全清醒了,然后迈着匆匆脚步跑回去继续看书。
那个时候的公务员考试试题还很简单,只要用心准备考高分绝对不难。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我和吴宇先后考完。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我们两个都考出了很高的分数。吴宇进了中纪委的面试,我在当年北京检察系统招录的学生中考取了最高分。我的工作基本定下来了,吴宇却很没信心。面试完毕,他便带着全部家当,包括我的那套西装,跑去深圳了。我把他送到火车站。他说:“海哥,我这次去深圳一定好好干,争取留在那个律所。”我们紧紧地握着手,我鼓励他道:“你一定能行。一定能行!”
送走吴宇,刘月又进了考场。她考试那两天,我极度焦虑不安。直到全部考完我才敢问她:“感觉怎么样?”她一如往常地微笑,道:“还行,还行。”我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孤儿寡母》第三部128
现在已经是一月中旬,马上要放寒假了。一天,我接到弟弟的电话。他兴奋地说:“大哥,我签成士官啦!”
我一阵狂喜,弟弟终于实现了他的梦想。由于过度激动,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握着话筒的手突突直颤抖。我太希望弟弟的生活能安定下来,毕竟他吃过那么多的苦。弟弟同样兴奋,兴高采烈地和我说着签约的经过。我好像什么都听进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记下,最后,弟弟那快乐的声音戛然而至,他很突兀地问:“大哥,王微还好吗?”
我有点儿懵。王微?已经好久没提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儿了。
以前我经常见到她。她变化很大,越来越能打扮了。头型、服饰频频变化,简直让我们目不暇接。而且,她每次出现,身边总有位护花使者。令我们大跌眼镜的是,护花使者的变化比她服饰的变化更加频繁。
她没变的是性格,还是那么大大咧咧,一进我们小店,见好东西抓起就吃,从不提钱的事。我们都很喜欢她,她那副不分彼此的架势,完全把我们当作了亲人。
有一次,她破天荒自己来了。刘月很惊奇,逗她道:“今天怎么孤身一人啊?”
她一听弦外有音,很警惕地看看刘月,道:“咋了?”
刘月笑嘻嘻地说:“不带男朋友,罕见啊。”
王微正言厉色道:“我在长春可没男朋友啊。”
刘月啧啧问道:“那你以前带的都是什么人啊?”
王微特不屑地说:“同学啊。他们是想追我,但那只是一厢情愿。我能看上他们?一群毛孩子。”
刘月看看我,我看看王微。她说别人是孩子,在我们眼里,她更是个孩子。
王微找个果冻,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吃着吃着,她突然问我:“林老师。林江呢,还好吗?”
我说:“他还在部队,马马虎虎吧。”
王微顿一下,若有所思道:“好久没跟他联系了,我该给他写封信了。”
一个星期后,她再次光临我们小店,身边又多了一位帅气的男孩儿。
我问她:“给林江写信了吗?”
她挠挠头,道:“事太多,我给忘了。过两天再写吧。我有好多话要和他说呢。”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我再次问她。她又摇头。她不再提写信的事,只是说:“你下次告诉他,我挺想他的。让他好好干,肯定有出息。”
再后来,我们的小店转手了,没了这个根据地,见她的次数就少了。
现在,我把这番话转告弟弟。弟弟特高兴,呵呵笑道:“那我一会儿就给她写信。”
放下电话,我的心情格外舒畅。我想给刘月打个电话,但还是觉得应该在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王微。我下楼,径直去她们学校。
说来真巧,刚走到学校门口就碰上了她。她老远就朝我大叫:“林老师。”
我完全没料到她会在这儿,跑过去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她总是一副霸道的口气,道:“怎么?这地盘儿是你们家的?哪儿写着了?”
我晕,赶紧说:“不是我们家的,是你们家的。以后我再来这儿先向你打报告。”
她哧哧笑道:“这还差不多。”
她旁边站着的一个男孩儿,傻乎乎地看着我们,完全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王微从他手里拿过一串糖葫芦,递给我,自己又拿了一串,说:“吃,特甜。”
我尝了一个,味道果然不错,刚要赞叹,却发现那个男孩儿两手空空,正不满地看着我。
王微边吃边问:“大冷天你干吗去啊?”
我说:“去找你啊。”
“找我?”王微有点儿不信。
我说:“真的。我刚接着江江电话,他签成士官了。”
我原以为她听了一定会很兴奋,却没想到她一脸愕然,道:“士官?什么是士官啊?”
我只觉凉水浇头,说不出话来。
她却追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今年七月份就毕业了,他要是不回来,我可就找人嫁了。”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我听着都糊涂。她旁边那个男孩儿倒是很敏感,问:“江江是谁?”
王微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我男朋友。”
他当即傻了,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我是谁啊?”
王微语带奚落道:“你自个儿都不知道你是谁,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他先是呆立不动,随后愤愤离去。
王微回头瞪他一眼,说了句:“神经病。”
我听得晕晕乎乎,她很快对我说:“我说着玩的,你可别对林江说。他那傻乎乎的样儿,我可看不上他。”
我很不服气,道:“我弟弟傻?我看他比你机灵多了。”
她却没接这话茬儿,自言自语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到部队锻炼锻炼就行了呗,难道想当一辈子兵吗?”
我说:“他就是这个意思。”
她瞪大眼睛瞅着我:“什么?哼,真是个傻小子。”
我说不出话来,完全和她讲不到一块儿。
她又说:“他怎么老是不给我写信?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我说:“没有。今天他打电话来专门问起你了。”
她顿时兴奋起来,道:“是吗?都问我什么了?你怎么说的?没说我话坏吧?”
看着她那猴急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孩子终归还是孩子。
《孤儿寡母》第三部129
此时,弟弟正和李菡在一起。他给我打过电话,就飞一样地去找李菡了。那个女孩儿就像他的亲人一样,甚至比亲人更多一层感情。怎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呢?在那个偏僻的农场,两个孩子相遇、相知,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缘分。这种缘分并非来自天意,而是来自他们相通的灵魂。在他们灵魂深处,都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两个孩子都足够勤奋,当他们走到一起,就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共鸣。确实,那是一种心灵与心灵的交融。
前一年李菡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她先是考下本科文凭,并拿到了学士学位,而后又参加县里的教师遴选,被城关镇中学录用,开学后就到城里上班了。
她周末回家,每次都来找弟弟。两人还像以前那样,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弟弟由衷地赞叹道:“你真厉害,想干啥都成功。”
李菡笑着说:“那还不是因为你的鼓励?”
弟弟瞪大眼睛看着她,道:“真的吗?我的鼓励真有那么大的作用?”
李菡点点头:“你可能不知道。原来我一个人在瓜棚看书,经常觉得特别孤单。世界很大,却没有一个人能听懂我的声音。奋斗很幸福,可孤军奋战却很孤单。”
弟弟笑着问:“那,那我就是你的知音了?”
李菡也笑了,没说话,但点点头。
弟弟兴奋地说:“我也一样。原来我的生活也很单调,可你一出现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菡说:“你还挺会说话。”
弟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弟弟问李菡:“接下来你想干什么呢?”
李菡有点儿困惑,道:“我还真不知道干什么了。目标实现得太快了。我原计划三年内能考进城里就不错了。那简直就是我最大的目标。你呢?”
弟弟正了正军帽,道:“我就是想签成士官。”说完,两眼充满期待地凝视前方。
李菡被他的执着打动了,说:“你肯定行。我相信你。”
弟弟感激地看她一眼,说声:“谢谢!”
那时的弟弟有足够的自信。一年的时间,他给场长留下了极佳的印象。现在他不仅是场长的通讯员,而且还带新兵,兼新兵一班的班长。在众人眼里,他是场长的红人。只要场里有一个士官名额也非他莫属。
弟弟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今年会有名额吗?听说,好像农场都要划归地方了。
夏季过去,秋季来临。几场小雨过后,树叶黄了,纷纷落下枝头。农场里秋收完毕,开始人心惶惶。大部分老兵都开始琢磨退伍的事儿了。那段日子弟弟经常接到老狗来信。他退伍一年,在家里办起了养猪场,生意还不错,从字里行间看得出他对目前的生活状况颇为满意。他很关心地问弟弟是否能留在部队,如果不行,干脆就和他一起去养猪。弟弟的心开始有些乱,晚上睡不好觉,白天没精神,几次办事都出了差错,经常吓出一身冷汗。他暗暗告诫自己:关键时刻绝不能掉链子啊。
有人提醒弟弟,现在托人办事,怎么也得表示下心意啊。弟弟恍然大悟,想想这两天场长见了自己总是不冷不热,大概是等着自己送礼呢吧。弟弟私下又一问,听说有的地方签个士官要5000元,他立刻垂头丧气。5000元?除非他偷去。干脆就这样等着吧。能签当然最好,不能就卷铺盖回家。不,没脸回家了,干脆直接杀到伊犁去找老狗养猪。想到这儿,虽说是想想,弟弟还是很难过。他再次觉得命运并不完全掌控自己手中。
几天后,场长突然找弟弟。弟弟心惊胆颤,他现在是既想知道结果,又怕知道结果。他战战兢兢来到办公室。场长在里面坐着,面沉似水。
“报告!”弟弟大喊一声,觉得声音有些颤抖。
“进来。”场长说完,狠狠瞪了弟弟一眼。
弟弟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尚未说话,场长极为严厉地训斥他道:“是不是想家了?觉得快退伍了,就心不在焉了。这几天你是天天出错,怎么搞得嘛?一个好的士兵,就算明天回家,今天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弟弟的心当即就凉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场长更生气了,道:“怎么?还沉默抗议?”
弟弟都快哭了,他觉得所有的努力都已付诸东流。如果不能留在部队,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两年时间?家里那么困难,他就是出去打工也好啊。他一时冲动,脱口而出道:“不是,我不想退伍,不想回家,我想留在部队。”
场长的脸色缓和许多,或者,他就是在等这句话吧。他问:“真的吗?”
弟弟拼命点点头:“真的。”
场长笑了,从文件夹里抽出两张纸,拿出一支笔,叫弟弟:“过来,在卖身契上签个字。”
弟弟听得糊里糊涂,但又不敢多问。他小心翼翼走过来,一看那两页纸,竟然是签订士官协议书。弟弟大喜过望,当即呆在那里。
场长道:“怎么?后悔了?”
弟弟赶紧说:“不后悔,不后悔。”说完,一把夺过协议,颤抖着双手,重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此时,弟弟和李菡漫步在她工作过的子弟小学。
两个人都很兴奋。最后,李菡说:“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接触久了,你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你那颗激情澎湃的心,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你有理想,肯奋斗。虽然现在我们都一无所有,但我看好你的未来。”
弟弟心里充满了暖意,也充满了感激。他情不自禁地伸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此时的弟弟重获新生。他重新充满了力量,就像一只在海面漂泊已久、历经沧桑的小船重新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他正欢快地、充满自信地向前航行。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自信,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与憧憬。
后来,弟弟又开始准备自学考试。他给自己定下目标:四年内拿下本科文凭并通过律师资格考试。那个农场实在太闭塞了,律师资格考试早已变成了司法考试。弟弟不知道,但他依然在为自己的梦想而拼搏着。
《孤儿寡母》第三部130
春节后,考研分数下来了。刘月考得还可以,但没上北大线。这让她着实懊恼了一番。结果本在意料之中,可真一出来,还是带给我们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