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被他爹好一顿骂,也清醒了,他是猪脑子才会选择要她。”
他边说边伸开双臂等着她过来宽衣。
沈羲仍挨在枕上笑着:“别,我身子乏,懒得动。”
“这么懒怎么行?”他走过去拉她,“起来活动活动,这都入秋了,天天躺着,仔细身上长膘。”
虽然他是希望她能胖一点儿,但也不能不活动。
沈羲拗不过他,只好坐起来,说道:“那你先更衣,然后咱们去端宁宫走走,你传教坊司里遣个擅弹琵琶的过来吧。”
苏默说韩敏一手琵琶弹得极好,并有被栽培成为乐娘的势头。
端宁宫在西路,这边有个小花园,十分幽静,沈羲他们过去时亭子里已经摆好了茶点。
来的女子身形纤瘦,比起从前韩府里丰润又娇蛮的三小姐清减多了。
随着指动,音律声响起来。
韩敏穿着乐坊女子的彩衣,左额上有道明显的铜钱大的疤。
沈羲凝眉,扭头看着戚九:“她那疤怎么回事?”
戚九看了眼低头吃燕窝的萧淮,小声与她道:“据说在大理寺狱中被人欺负了,疤痕就是挣扎的时候要寻死落下来的。
“不过也因为这道疤,后来倒是因祸得福地没曾去娼馆了。”
沈羲抬头看去,那额上的疤竟依然狰狞。
她知道牢狱里衙役们对待这些犯官家眷都有种奇怪的心理,越是名气大的官眷他们就越是喜欢欺凌占有。
尤其韩家这种根本没有人敢来沾灰救赎的人家,拖出来欺辱是常有的事,在他们看来,拖去妓院也是要破身的,况且她们贱籍,就是丢了身子也不要紧。
韩敏容貌不俗,遭遇这种事不奇怪。
只是她竟有这种宁死不屈的劲头,却令沈羲有些意外。
韩凝必然也经历过这些事,但她能够自大理寺无伤无痛地出来,还能当头牌,必然是屈从了的。
也说不上那种情况下,究竟怎么选择会更好,但是毫无疑问,在端正二字上,韩敏再不济,也强过了韩凝。
她实无心听曲,不过是为着看看韩敏。
吃了半盏茶,却是又因为苏默的话而想起乾清宫那边的事来。
扭头看了看萧淮,萧淮跷着二郎腿在看她才绣给他的荷包,他对荷包的兴趣明显大过了听曲,对于前来奏曲的人竟然是韩敏,也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她觉得她现在就是叫头猪过来拨弦,他也不会当回事。
夜里他在书房看书,她也跟着走了进去,一面拿起他搁在炕桌上的长剑装作把玩,一面就没话找话:“五郎的剑可真稀罕啊。”
他睃她一眼,懒洋洋道:“我有两把剑,一把保护你,一把侍候你,不知你稀罕的是哪把?”
沈羲看过来。
然后抓起手边枕头就丢过去:“一天到晚开黄腔,改天也让东宫的属臣们来看看他们的太子!”
萧淮接住枕头,满不在乎地道:“现如今我说的话你可都听得懂了,还是有长进嘛。”
沈羲瞪他。
想一想,又清着嗓子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五郎,最近朝上有人在提议皇上册后纳妃,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想法?”
第538章 恭喜殿下
“没有任何想法。”萧淮说到这里,声音又变回了懒散。
从前在燕王府他就不曾管过他继弦纳妾的事,难不成如今进了宫,他反倒要出手干预么?
他就算娶了纳了那也是符合朝纲礼制的事,他没有任何立场出面反对。
但这事儿一提起来就还是那么地烦躁。
到底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母亲的呀!
沈羲摸摸他的背,安抚他:“我也就是提一提,贺兰都已经挡回去了。”
萧淮嗯了一声,然后忽然又道:“你怎么会忽然提到这个?”
沈羲咬了半天唇,说道:“有件事本来不想告诉你,因为没谱,怕你多心。可是我又不忍心瞒着你。
“前些日子皇上不是赏了我几盆菊花嘛,你可知道他怎么就突然赏花给我了?”
萧淮疑惑:“你又拍他啥马屁了?”
“没有!”沈羲拖长音,然后道:“就是送了几盒香过去,然后皇上忽然问我讨我做的胭脂,我挑了几盒给他。”
“他问你要胭脂?”萧淮也不觉把腰挺直起来了。“你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觉得很奇怪。”沈羲百思不得其解,“他就是想拿来当赏赐给别人,那也不用胭脂呀!”
“难不成他,心里有什么人了?”萧淮疑惑。虽然很不想接受这个可能,但除去这个,也不知道该做何解释了。
“这个说不好。毕竟夫人都过世那么多年了,皇上就是心里有了人,那不也是正常么?”
沈羲摊摊手。“但是不合情理的是,如果真有这么个人,那么我们为什么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而且,城中能入得皇上眼的人,实在也想不出来有谁呀!”
她一直潜意识觉得皇帝眼光是极挑极挑的,是宁缺勿滥的那种。
若是京师还有这等出色的女子让他心动,怎么着也不该默默无闻不是?
再者,他若是想拿胭脂去亲近佳人,大可以着宫廷里的匠师们的悉心制造,为什么偏要她的?
萧淮摸着下巴想了半日,说道:“该不会是他一直暗地里金屋藏娇,就我们被瞒在鼓里?”
沈羲愣住。
“搞不好他还连儿女都有了!”想到这里萧淮眉眼都冷了,“你看他到如今都没曾给我母亲册封呢,让我相信这背后没有猫腻简直就是见鬼了!
“十三年了,而且我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准,他们的儿女都好几岁了!
“他们就背着我在外头享尽天伦之乐,然后就等着回头冷不丁地带进宫来给我们个惊吓呢!”
“你先别激动,我不都说了,这事没谱么。”沈羲赶紧扯扯他袖子,“说不定那胭脂皇上拿着有别的用处呢?
“我就这么一句话,你看你都想到哪儿去了,别这么听风就是雨的。”
萧淮喝了口茶,睨她。
沈羲又劝他:“倘若真是这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还能拦着你爹不续弦?
“到时候真有那么个人进宫,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他们过他们的日子就行了。
“不管怎么说,皇上没在登基的时候突然带个人出来,也没有在立储的事上有过半点犹豫,这就说明他对你的能力和地位是不带半点含糊的。”
而且他还允许她这个儿媳妇拥有八万人之多的私兵呢。
试问哪个犯糊涂的公公会这么放任自己的儿媳妇?
说到底,沈羲对于皇帝的心意是没有一点怀疑的,纵然真有了心上人,她除了八卦一下就是接受,反对是不可能的,也没这资格。
萧淮叨叨了两句,倒是也没说什么了。
翌日去乾清宫,面上也正常得很,他本来就只是在沈羲面前才不设防,外人哪里看得出他有无情绪?
不过这件事还是在小两口心上落了个影子,接下来的日子,少不得有意无意地对皇帝留了点心眼。
但是基本上都无迹可寻,除了要胭脂那次之外,再也没有过任何可供人遐想的事情发生。
沈羲开始觉得自己是犯疑心病了。
接下来又连下了两场秋雨。
天一冷,沈羲越发不想出外,上晌忙忙身边的事,得空便传沈嫣沈歆还有何韵她们进宫唠唠磕。
但总觉得精神不如从前,甚至有两次跟沈嫣说着说着话就打起盹来。
她心下诧异,便传柳梦兰入宫诊脉。
柳梦兰刚把手搭上去便就偷瞄了她一眼。再半刻又瞄了她一眼。
“你瞅什么瞅?又玩什么花样呢?”沈羲瞪他。
“臣不敢。”柳梦兰低头,那嘴角又忍不住笑意,瞧着就贼贼地。
沈羲察觉出点什么,凝眉问他:“诊出什么来了?”
“恭喜太子妃,贺喜太子妃!当然是有喜了!”
柳梦兰伏地称贺。
旁边宫女们全高兴起来。
沈羲虽是猜到了两分,听到这准信儿时还是不由抿嘴笑了。
“多久了?”
“脉像还弱,尚不足两月!”柳梦兰站起来,笑得得意得很,“而且,极可能还是个男孩儿。”
沈羲半信半疑:“才两个月不到,你就能诊出来?”
“准不准,八个月后就知道了。”柳梦兰笑着捋须。
沈羲也笑笑,不去理会他,让人拿了赏钱出来。
这边厢萧淮正在乾清宫议事,见着侍卫在那里咳嗽,便唤了进来:“何事?”
侍卫想保持严肃,却绷不住,笑了:“禀殿下,大喜事!方才柳太医说,世子妃有喜了!”
“哦?”龙案后皇帝先行笑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回皇上,就是方才,太医说还不到两个月。”
殿中大臣闻言皆纷纷伏地道喜:“恭喜皇上!恭喜太子殿下!”
皇帝微笑唤起。
这里萧淮心里乐开了花,魂儿也早飞回了东宫,但当着众人,却还是要保持威仪淡定坐着:“传旨,赏柳太医白银百两!”
又咳嗽着说道:“方才议到哪儿了?”
东宫里早乐翻了天。
成亲都五个月了,一直没动静,不知多少人暗里憋着着急。眼下终于有了喜,可不就让人悬着的心儿落了地?
萧淮回来的时候沈羲正在吃安胎的汤药,他凑过来,声音柔得堪比春水:“苦不苦?”
第539章 他在种花
“你尝尝。”她把药递到他嘴边。
他还真就尝了起来。“太医院就不能熬点不这么苦的?”他心疼地以拇指拭她的唇角。
打从知道消息那刻开始,他心里就只剩满腔的柔情了。
他妻子的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而他就要当爹了,日后他们将是三个人,而他需要保护的人又多了一个。
这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
仿佛他的人生往前迈进了一大步,又仿佛前二十年的孤单突然之间变得很有价值。
与心爱的人能够共同关注着一个人,守护着一个小生命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两个月的他,到底有多大呢?”他把手覆在她平坦的肚子上,小心翼翼地。
“不知道,”沈羲也将手覆上去,“可能,也就一颗核桃那么大吧?最多像个小酒盅。”
“那么小。”说着他把身子俯下来,侧耳轻贴在上面,然后直起腰:“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早呢。”沈羲轻睨他,“听说得好几个月才能听得到。”
“那得到明年去了……”
萧淮略略估算了一下日子,忽然觉得好漫长。
虽然漫长,喜悦却一点都不少。
黄氏听说沈羲有孕,隔日就带着女眷们齐齐进宫请安来了。
沈家如今越发从容,声势与以往相比自是不同。前来攀附的,走关系的,多到难以想象。
最初时沈崇义兄弟也有些懵,后来经过皇帝从旁提点,再经的事情一多,也就老练了。
有了韩家的前车之鉴,沈若浦在朝廷里尤为低调,除了几个老友相约,应酬什么的能推则推,不能推也禀持着自己的原则。
余下时间便在府里修心养性,过问子弟们的学问功课。
沈渠上个月在霍究安排下入了屯营,在跟着武师习了几个月武之后,他深觉自己也不是读书的料,反倒不如去往营中历练一番。
沈若浦只沉思了片刻就答应了他,他倒也利落,没两日就包袱款款,自行拿着霍究的推荐信,随同押送军饷的车马去了前军营。
沈棣已经参加过中秋后的秋闱,中了举,名次不算顶靠前,但却稳打稳扎。
沈羲去顺天府学看过他的文章,觉得他潜力还是有的,但他这样老成的性子,往往须得磨上三五年才能出锋芒。
倒也不急,沈家父子至少还能在朝上撑过一二十年,有的是时间让他们积累。
沈梁因为底子打的好,也上心,功课算是所有子弟里最有前途的,不过现如今下定论又为之过早。
沈懋要懒散些,但总的来说比起从前要好了很多。
沈若浦父子常在宫里行走,沈羲见他们的机会多,倒也不觉思亲的心情难熬。
只不过裴姨娘因着这侍妾的身份并不能进宫与她相聚,终究是个遗憾。
即便是她如今权力在手,却也不能越礼将她赐封什么诰命。
裴姨娘倒是看得开,请黄氏带话来:“只要殿下安康,见不见的,倒是次要了。”
沈羲知道她是宽慰她,但听说她比从前开朗了许多,再者与文氏也颇为投契,倒也逐渐放了心。
沈嫣的婚期定了下来,因着王府需得明年才能完工,因此定在来年中秋。
虽然还有近一年的时间,但她与霍究却日渐情浓,也就不去计较这成婚时间早晚了。
十月初六又逢卫夫人祭日,原本沈羲是打算今年陪萧淮一道去的,无奈有了身孕,举朝上下没有一个人支持她去,她也就不强求了。
却记着这一日还是萧淮的生辰,萧淮初五过去,初六下晌回宫,她计算好了时间,给他煮了长寿面。
萧淮回来的时候却是与贺兰谆一道回的,原来卫家宅子已经峻工。
霍究闻讯也带着沈嫣进宫来了,看到萧淮贺兰有面吃也嚷嚷着起哄要吃。
正赶巧杨潜与沈歆也到了,沈羲少不得又去厨下。
萧淮拉着不让,沈羲倒觉得开心,往年的生辰他都是一个人过,难得今年这么热闹,她才没有那么娇弱。
然而太子殿下的寿辰却不止这么些人,听说他回了宫,靳宵杜嘉他们这些人亦全都邀上进宫来了。
沈羲传话御膳房设宴,想起萧淮回来还没有去过乾清宫,便又趁着他们叙话的当口出了门。
按例儿女寿日得去父母面前磕个头,萧淮自是不会过来的,但自己过生若连招呼都不跟父母打一个,日后如何管教儿女?
进门之前她原以为这种时候皇帝定然十分寂然,没想到她带着苏言寻了去,却见他甚悠闲地在园子里喂金鱼。
玄底金龙的袍子极之合身,将他的背影突显得更加挺拔伟岸。斜阳映着他线条利落的眉眼,浅浅地勾出一层金边来。
萧淮与他有**分像,她几乎可以从他身上看到二十年后萧淮的样子。
前方不远处而有帮太监们正在收拾御花园里一片牡丹花池。
太监们每进行一步,还会跑过来请示一句。
“父皇这是?”她不解地。眼下又不是牡丹的花季。
“种花。”皇帝双手撑在栏杆上,斜她一眼,回答道。
这么一回答,便显得她像个白痴,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从她的角度看去,他眺望着花圃,那薄唇微微扬着,虽然不明显,但还是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眼下年底事务也渐渐多起来,他这当皇帝的居然兴致勃勃地跑来种花?
不知道他还记得他儿子今儿过生辰么?
“你不在东宫跟他们聚着,过来有什么事?”
纳闷的当口,皇帝已经就着太监捧来的水盆洗了手,拿帕子边擦边问道。
得,连东宫来了帮人他都知道了,看来种花的当口也没耽误外边的事。
“哦,今儿五郎生辰,眼下他走不开,臣妾特来给父皇请个安。”
她没说磕头,是因为她怀着身孕皇帝是不可能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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