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冷笑将左肘搁上桌子,又倾身向他:“回去告诉梁修,有诚意的话就想好怎么来跟我说话!
“想要凭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来拿捏我,让我服软,你们全都是做梦!
“我萧淮向来吃软不吃硬,从前不知道,但愿你们从今往后把它记在心里!”
他抚案站起来,掸掸袍子便就大步走向门口。
“世子留步!”
罗翌赶紧起身去追。
到了屏风处,萧淮却也停步了,屏风那头迎面站着个人,正把脸憋得通红立在那里。
“原来梁将军也在!”
萧淮冷笑望着屏风处,半眯着的眼里有着不屑也有着不耐。“二位这是想强行将萧某留下不成?!”
“世子误会了……世子言重!”
梁修老脸通红看了眼罗翌,跟萧淮抱了拳:“我也是刚到。世子才来,怎地就要走?”
“这么说梁将军寻我还有话说?”萧淮斜眼眸着罗翌,望向梁修的面上不带半点好颜色。
罗翌忙上前打圆场:“世子实是误会了末将,末将话还未曾说完。
“实际上,我是想告诉世子,这件事很可能是韩顿搞的鬼。
“曾将军那日跟梁将军汇报军情之后,梁将军派人尾随,发现韩顿亦派了人去云南,而且还就活动在凌云阁差使附近。
“而据说,凌云阁确实已经抓到了个赫连人,眼下已正在回京途中!
“末将告诉世子,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是韩顿在背后策划,想请世子和沈姑娘以免遭了算计!”
“韩顿策划的?”萧淮挑起了尾音望向他。
“没错,就是韩顿!”罗翌道,“世子不妨坐下细说?”
刘凌到达醉仙楼,在廊下等了会儿萧淮才走出来。
他把手里信笺交给他,并且把穆氏前来寻沈羲的事也跟他说了:“韩夫人冒险前来,羲姑娘让小的即刻送信给世子。”
萧淮展信看完,眉头也紧锁起来。低头略想一想,说道:“让姑娘去别院等我。”
刘凌颌首。
直到他下了楼,萧淮才又看了信上内容一眼,回了屋内。
……
沈羲从琼花台出来就直接到了鹿儿胡同等萧淮。
她直觉已经有把刀横在她与韩顿之间了。
刀锋上的寒光已经扎眼,往左,她死,往右,韩顿死。
但到了眼目下,她反而有着异样的平静。以至于她还有心思想想别的。
原本她还有些疑心穆氏的消息有假倒不是怀疑她,而是觉得韩顿不至于这般疏忽,这也有可能是他的圈套。
但是得知他匆忙赶去的是太傅府,她心中疑虑又尽除了,因为只有她和萧淮最为明白昨夜太傅府上出了什么事。
身为当朝首辅,又是他的得意门生,在他没有子嗣的情况下自然得赶赴现场。
不过这么样一来,似乎也看出毕太傅与韩顿的关系的确亲厚。
那么毕太傅究竟知不知道韩顿与郑绣那件事?
第439章 建议不错
连吃了两碗莲子羹后,终于等到萧淮归来。
“等急了吧?”跨进门第一句话他便说道。
她托腮望着他更衣,摇头道:“大多数我在这里的时候,都是在等你。”
萧淮扭头看过来一眼,目光瞬间变得温柔了。
他除去外袍,扬着扇子走过来坐下。“李琛回来了?”
沈羲点头,先前信里只简略写了两句,这里便就将来龙去脉给细细说了。
然后道:“韩顿竟想逼迫赫连人诬告沈家,如今囚车已经在进京路上,倘若让他得逞,那沈家可就真能让他给一股脑儿全打尽了!
“原本我还觉得韩顿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刚好就让他捉到了赫连人,但李琛亲自去探过,已经确定无假了。
“也许囚车到京的那日,就是羽林军奉旨灭我沈家的那日。”
萧淮面色凝重,摸了摸她的头道:“先前梁修也来找过我,也说到了这件事。”
“梁修?”
沈羲还真不知道他今儿夜里见的是他。“他和你说什么了?”
萧淮深深望过去:“他卖了这个消息给我,以换取我不要再落井下石把他逼上绝路。”
沈羲愣住:“他居然寻你?”
“他眼下也只能寻我。”
萧淮道:“韩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今小皇帝和我们都知道了他和郑太后的事,他稳不住了,所以绝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松口。
“而毕太傅今早又回朝听政,更令他有了压力,所以在对待梁修这件事上,他只会变本加厉。
“而如果这时候我再往上加一加码,梁修要倒台简直是眨眼之间的事。”
沈羲沉吟:“他这次倒是机灵了,知道直接来找你。”
“我要是没猜错,应该是乾清宫的主意。”萧淮停下扇子,说道。
“梁修论智谋比不上小皇帝,但他胜在忠心,小皇帝无论如何会保他的。
“而我一直暗中帮着韩顿逼梁修,等的也是这一日。
“但是小皇帝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他来寻我我还以为,他起码还得过上好几个月才会下决心的。”
沈羲道:“你是觉得他行事太早?”
萧淮嗯了一声:“我觉得他那边可能也遇到了什么事。”
说完将手搁在膝上,沉思起来。
沈羲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萧淮回神:“我们先处理韩顿这边!”
“我就是想问问你看有什么想法。”沈羲把手放下来,目光灼灼看过去:“这一次,我总得让他知道点厉害。”
萧淮摇了两下扇子,想起先前梁修那番话,也勾唇道:“是该收网了。也许梁修的建议不错。苏言!”
苏言转眼进来。
他将扇子一收:“即刻去问李琛,凌云阁押送云南来的囚车还有几日到京?再把他此去情况全部打听清楚,然后你再亲自去探探囚车里的虚实!”
苏言听到命令随即出去。
沈羲垂头将碗里最后一颗莲子吃下肚,说道:“还有,穆氏想这两天送走韩叙,但那法子有漏洞,我怕没那么容易成功。”
萧淮带着些微疑惑看过来。
这一夜沈羲在别院呆得比较晚。
临走时顺便从打探消息回来的苏言处得知了早上萧淮让他去查的事情。
“已经分别去承运殿寻人问过王爷,去毕府问过贴身服侍过的老仆妇,都说毕太傅自称那疤是十岁那年留下来的。
“至于姑娘说的‘少爷’,没有任何消息出来。”
仍然是没有少爷的任何消息。
一个个众口烁金,令沈羲都对自己的判断开始动摇起来。
皱了眉头,略顿之后她又抬头:“那可曾打听到关于太傅少时的事情?”
“完全没有。”苏言摇头,“太傅祖籍通州,家人儿女全部死于战乱,关于少时之事,没人知道。”
“曾与他交好的那些朝中老臣呢?”
苏言顿了下,说道:“其实,如果太傅府能有消息出来,便没有燕王府不知道的。”
沈羲默语。
之前曾听萧淮提及,燕王不太想与毕太傅杠上,虽然说得不甚清楚,但她觉得并非燕王杠不起毕尚云,而是不愿意。
但自码头出事之后,燕王又确实去毕府寻过毕尚云,这说明,他心里还是忌讳着他的,那么,最了解毕尚云的人就应该是燕王。
而贺兰谆是燕王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之一,或许比萧淮都还要亲近,所以燕王知道的这类消息,贺兰谆很可能也知道。
如果连贺兰谆都不知道,那么旁人应该是更加挖不出什么来了。
另外,毕尚云手上的疤来自于十岁……张盈若活到现在,也是六十七岁,这么说来张盈与毕尚云年岁相同。
那么他十岁的时候张盈也是十岁,而他祖籍通州……通州就在京郊,那么他手上这疤,跟她印象中的疤痕是同一道吗?
如果是的话,如果毕尚云这道疤的确是她所知的,她少年时常与徐靖在一起,那徐靖有印象吗?
所以,或许她真的应该去找找贺兰谆?
……沈羲最终还是没有去。
也许是最近的事情多到令人头疼。
也或许是她终于在害怕些什么。有些事情在她心中已经渐趋明朗,只不过她反而不再有当初的勇气。
有时候她反倒也羡慕着沈嫣,她自未来而来,对将要面对的人和事总归有几分笃定。
但她不是,她是自过去而来,虽有还魂之说,但对前路仍然只能靠摸索。
一大早戚九从韩府捎回的消息,韩顿近日春风得意,昨夜里难得地抱着韩叙教他棋艺。
早饭后晏绥却忽然来了。
是带着被打折了一条腿的柳梦兰回来的。
“柳叔去寺里上香,回来路上被人打的。”
一段时间没见,少年已似脱胎换骨,不但手脚伶俐,而且气色也很好。
略显白皙的皮肤上有细汗与红晕,衬着他秀气的五官与清澈的眸子,有着介乎于男子与女子之间恰到好处的俊秀。
再加上整洁的衣袍,越发显得出色。
许是为了照顾柳梦兰的面子,他特地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跟沈羲说话。
沈羲道:“是什么人做的?”
“不知道。”他说道,“我发现的时候他就已经伤了。是他托了人来书塾给我送讯的。”
第440章 囚车来了
沈羲点点头,却似不大关心这件事似的,转而问他:“你这段时间跟着贺兰大人,怎么样?”
晏绥肃然起敬,说道:“先生待我很好,教会了我很多。不过可能我还是愚钝了些,偶尔也难免被先生责备。”
说到末尾他赧然一笑,虽是说到受责,但神情坦坦荡荡,却没有半点怨怼的样子。
沈羲问:“你不恼他么?”
“不恼。”他摇摇头,笑道,“我很珍惜的。”
沈羲也笑了笑,没多留他。
柳梦兰这边她也没多问,他自己是大夫,不过是伤了腿,唤个小厮服侍几日便就成了。
至于被谁打的,他支支吾吾地说无意中得罪了街上的混混,她权且就信了吧。
梁修这边还在等萧淮。
翌日下完早朝,承天门外每日里萧淮的必经之路上,二人便就再次相遇了。
“苏言去前面茶楼里挑间房。”萧淮不慌不忙说道。
梁修听到他这话,当下便来了精神。
这里分开后,又分别以不同的路线进入了茶楼。
“梁将军的要求我不是不能答应,不过,我却还有个条件。”萧淮一面沏着茶,一面慢吞吞地说道。
梁修郑重地道:“只要梁某能办得到的事,定无推托之理!”
萧淮笑了下,说道:“有梁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这顿茶吃到日上三竿,萧淮直接回别院,沈羲已经在等他。
“都打点好了,囚车距离京师还有两日路程,不出意外的话,应是明日夜里到达京郊,你可以去跟穆氏通气了。”
他一进门便说道。
然后又望着她:“你也必须到场,而又不能让人知道你远离京师打草惊蛇,便只能等他们到达京郊再行事了。”
沈羲点头:“我知道的。我这就让戚九去传话。”
打从他问及囚车路程的时候她就猜到他想做什么,更何况又还说她必须到场?
晌午后,穆氏正准备午歇,丫鬟们刚退出去屋里就又多了个人。
戚九像是魅影一样来了又去。
傍晚,穆氏在上回被韩顿发现的绸缎铺里见到了沈羲。
经萧淮打点过,韩顿自然没有发觉。
每个人都有他擅长的一面与欠缺的一面。
在防卫上,应该是没有人能与燕王府的人匹敌。
而这个时候,韩顿正在书房里与众门客议事。
“囚车已到了沧州。估摸着明日夜间就能抵达京郊。”
陈祺道:“凌云阁这次随行的有十个人,领头的许桐以及他的徒弟蒋哲正是与我们联络的人。
“其余几个虽然没通气,但是许蒋二人会安排他们调开,以方便行事。”
韩顿嗯了一声,说道:“萧淮有什么动作?”
陈祺微顿,说道:“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今日早朝后梁修追上他说了几句话,但没多久便散了。
“而后下晌在午门前侍驾驭马时二人又起了些小争执。萧淮态度强硬,末了还是皇上出面劝了两句,他才罢了休。”
韩顿冷笑:“梁修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说完他身子前倾,手臂搁在案上沉吟片刻,又道:“加派二十个护卫前去接应许桐,不许他路上出丁点意外!一直到沈家被一网打尽为止。”
众人皆应下不提。
这里再说了几句,韩顿又端茶问起来:“府里近来有什么事么?”
目光微闪,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道:“太太这两日可有什么安排呢?”
谭缉听到这里,便就欲言又止。
韩顿摆了摆手,其余人退下去,谭缉这才上前道:“半个时辰前,太太借口去北城买绸缎,已经亲自去弄了些蒙汗药回来。
“而且,照原来的安排东北角门上守夜的婆子该是陈忠家的,但忽然又换成了刘婶儿。
“这刘婶可是太太房里秋蝶的祖母。由此可见,太太应是已经在暗中布署了。”
韩顿目光有点冷。
“先不要惊动她,仔细盯着便是,办正事要紧。一旦有动静,便来知会我。”
谭缉颌首。
穆氏回到府里,府里一切如常。
她也如常地先在小花厅里坐着听完下人们禀事,才不紧不慢地回到她所住的跨院里更衣。
完了再唤韩叙过来吃点心,望着他天真纯净,完全不谙世事的脸庞,穆氏也禁不住出起了神。
沈羲在绸缎铺里与她说了许久话,过了今夜,明儿夜里他就得走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颤抖,忍不住将他搂了过来。韩叙正吃得开心,冷不丁被她一抱,就有些莫名。
门外有人进来:“太太,厨下的春妈妈过来拿对牌。”
恰在这时丫鬟就进来禀道。
穆氏一听,松开韩叙,拿绢子印了印眼眶才道:“让她进来。”
春妈妈进了门,目光直接锁定了沉默吃茶的穆氏,以及不明所以地继续吃点心的韩叙。
“取什么对牌?”穆氏并没有看她,而是望着桌面淡淡说道。
春妈妈忙陪笑道:“二奶奶因为月份大了,每日里要进补,故此奴婢列了单子要着人去采买。”
穆氏也没有说什么,让丫鬟去取牌子来。
等到春妈妈出了门,过了大约有一刻钟的工夫,丫鬟又回来了,到了跟前细声道:“从库房出来就去了前院,东面葫芦门下见的谭先生。”
穆氏无声冷笑,摆摆手让她下去,又问起了韩叙的功课。
这几日下来穆氏跟往日并没有什么分别,即便是挨了韩顿一巴掌,也只是在屋里坐了半日,回头又淡然地出现在人前。
翌日,天色依然晴朗。
韩顿照常上朝下朝,甚至晌午还回府里用了饭。
到了夜间,书房里的人明显多起来,气氛也隐约地有些不同起来了。
穆氏叫了韩叙到房里一道用晚饭,晚饭后又带着他在窗下玩棋。
到戌时,韩叙已经有些东倒西歪,穆氏便唤来奶娘:“把大爷抱回房去。”
奶娘便抱了孩子回屋。
一会儿灯熄了,穆氏房里灯也熄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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