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玉转头看了一眼他手中头发,轻哼一声,讥讽道:“你那发肤过于污秽,带着烟街柳巷的胭脂味,本小姐受之不起。”说罢又准备从自己头上扯头发。
“玉儿,用我的吧!”荣良才好不容易等到机会表现一下,慌忙从自己头上扯了一下,由于急忙,手里竟然抓下来一大把头发,脸上神情痛苦。
荆明见状,狂笑不止,说道:“你这奴才,讨好主子也没有必要用这苦肉计啊!头发扯掉了可就长不出来了!”
华夫人坐在正位,捂嘴偷偷一笑。
华玉怒瞪了一眼荆明,从荣良才手上拿过一根头发,娇羞道:“谢谢荣大哥!”
只见那华玉将头发放在古画上,慢慢往左边上的宣纸移去,刚到宣纸边缘便移不动了,仿佛上了一个台阶般的跳动了一下,嘴角淡淡一笑,随后又如法炮制往右边移动了一次,结果一样,又反复几次,次次如此,说明古画的纸质确是比宣纸薄了一些,这才无奈的站立起来,幽怨的看了一眼荣良才。
“玉儿,可有了结果?是不是脱骨货?”华夫人急切问道。
“娘亲,这古画的纸张的确比普通宣纸要薄五分,那贱人竟然说对了!”华玉轻道。
荣良才听闻之后,脸上泛起了猪肝色,十分狼狈不堪,良久后才板着脸对华夫人和小姐道:“伯母、玉儿,我真的不知道这画竟然有这等奥秘,这可是我荣家珍藏了一百多年的珍品,还请伯母和玉儿不要见怪,过两日,我便再送一幅真迹过来。”
华夫人倒是大方,对着荣良才笑道:“荣公子不必自责,古玩市场鱼龙混杂,寻得赝品也是经常的事,不必当真!”
荣良才听闻夫人并无责怪之意,转而对着荆明质问道:“即便这是脱骨货,你又如何判定这幅是复制品而不是原件真品?”
荆明揭穿了这幅假画,便也懒得再理会他的问题,直接说道:“你这奴才,用复制品来迷惑夫人和小姐,用心险恶,我原本不想揭穿你,都是你逼我的,至于这是不是复制品,想必你这奴才心里有数,何必再劳烦我又来揭穿了!”
荣良才却并不领情,咄咄逼人道:“这纸张是薄了些,不过这三枚铜印却是鲜红无比,脱骨货怎么可能有这样鲜红的印鉴,所以这必定是真品无疑。”
“荣大哥言之有理,我看这画是一幅真品,而不是脱骨货。”华玉补充道。
荆明冷笑,往华玉身边走了两步,华玉见他走来,自然的往后退了几步,荆明却笑道:“华小姐不必躲闪,我无非在你心中是个小人、是个青楼寻欢客而已,你鉴我,正如你鉴那画一样,并没有鉴到骨子里去!我今日原本只是来讨要工钱,客串了一把鉴定师,想必一定得罪了华小姐和那奴才。适可而止,我不会再揭穿他了。至于到底是真是假,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正如人生之中,多少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能一次辨认个够?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因此,揣着明白装糊涂,抑或是一辈子真的糊涂下去,这才是人生最高境界。只要你把赝品当做真品,那赝品就会越来越可爱,跟你产生浓厚的感情,甚至会超过真品,反过来,如果你把真品当赝品,你便会顿生厌恶感,将之遗弃,真真假假其实只在于你的一念之差,真假是非又何必太认真?”
荆明说完,便长笑一声走出门去,留下三人各自思索着他的那一番话。
华夫人见他已走到了门口,大声喊道:“荆先生,请等等。”
“夫人还有事吗?”荆明轻声问道。
“没事,我送你出门!”华夫人低声道。
“娘亲,你怎么可以亲自送这下人?我华府的脸面何存?”华小姐愠怒道。
“夫人还是免了吧!小姐说得对,你不能亲自送我!”荆明淡淡笑道。
“荆先生,我有话要问你!”华夫人已行至他身旁,与他并排往外走去。
第64章 慈善义卖()
荆明有些微微的感动,毕竟一个夫人肯放下架子亲自送一个教书先生出门,是一件给足了脸面的事。
“感谢夫人相送!”荆明道。
华夫人叹了口气,问道:“荆先生,你刚才那番话说得很有道理,人生的真真假假又有几人分辨得清,我只怕玉儿深陷其中无法分辨了。”
这话里好像还有话,华夫人的意思应该不仅仅指那副画吧!荆明心里想道,疑惑的问道:“夫人想说什么?”
华夫人也是聪明人,见荆明问起,却又欲言又止,只浅浅问道:“荆先生,请你告诉我,那画究竟是脱骨货还是真品,如何甄别?”
“夫人真想知道那画?抑或还是想通过那画来衡量人吧?”荆明问道。
华夫人愣了一下,道:“荆先生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便是了!”
荆明道:“既然夫人想知道,在下也不妨实话告诉你,那荣良才以为我不懂,拿着印章说事,其实,正好相反,印章越是鲜红的越是脱骨货!荣良才想混淆是非。”
华夫人感到惊愕,常理来说,印章印在纸面上,真品上的印痕肯定更鲜红,而脱骨货是从下面撕取出来的,印章肯定没有真品鲜红了。
荆明知道她困惑,于是开启道:“夫人认为那三枚印章是什么材质?”
华夫人回道:“那是三枚铜质印章,也是唐寅惯用的铜印!我和玉儿都看得出来。”
荆明淡淡一笑,又道:“凭华夫人对宣纸的了解,那铜印章印在宣纸上,会有什么表象呢?”
华夫人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长叹一声:“荆先生真是高才,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原来那铜印章不同于玉印、牙印和木印,铜印边缘锋利,而宣纸表面是一层淡淡的薄浆,渗透性极强,所以当铜印盖到宣纸后,印痕便直透纸背,中间层次的印痕就要比表面上的印痕更鲜红更清晰,是不是这样?”
荆明笑道:“夫人冰雪聪明,想必小姐便是得了你的遗传!”
华夫人听他如此直接的称赞自己,脸上嫣然一笑,淡淡的粉红,说道:“你这一句话夸了两个女人,真是嘴比蜜甜啊!说不定哪家小姐就会被你哄骗了去。”
“华家小姐就不会哦!”荆明坏坏的一笑。
华夫人顿时收敛了笑容,道:“你莫怪玉儿了,你自己做了那不堪的事,要玉儿如何面对?我问你,你为何要去逛青楼?”
荆明听此,不好辩解,只淡淡应道:“喝喝花酒听听歌而已。”
“那你为何轻薄玉儿?”华夫人又问。
“也不算轻薄,只是多喝了几杯,言语微微有些过了而已。”荆明道。
华夫人沉默了一下,道:“玉儿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你这般表现,不赶你才怪,这样吧,你先出去几日,等玉儿气消了,我接你回来,东儿只认你这个先生。”
“接我回来?夫人你认为我荆明是什么了?想赶就赶,想接就接,你认为我还会回来么?”荆明惊讶的问道。
华夫人浅笑道:“话别说太绝啊,有缘的话一定会回来。”
次日清晨,宁画一大早便来到客房,把荆明从睡梦中叫了起来,说今日是慈善义卖会开场的日子,要荆明陪着她一起去现场。
荆明无奈,虽然昨夜又与她畅谈了半夜的诗词楹联,到凌晨才得入睡,但是这义卖的点子是他出的,他也算是义卖的创始人,他若不去,这义卖活动便如少了灵魂了,于是只得爬了起来。打开门一看,只见宁画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草大衣,一条浑圆细毛的貂尾垂在脖子上,脸上淡淡的涂了一些胭脂,更是显得清新脱俗艳丽无比,一缕秀发高高的盘在脑后,恍若人间仙子。她的手里捧着一套衣裳,羞红着脸对荆明道:“荆大哥快把身上的衣裳脱了,换这一套。”
荆明责问道:“我这棉衣是芹嫂做给赵大哥的,十分合身,为何要换了?”
宁画道:“画儿并无嫌弃这棉衣之心,只是今日去参加义卖,你若穿得太寒酸,怕那些势利小人为难于你,所以我昨日便猜测着你的身材尺寸,要裁缝店连夜给你赶做了这套裘毛大衣,还请荆大哥笑纳!”
真是贤惠啊,猜测我的尺寸?你何不亲自用手来捏拿丈量一番?荆明心里邪恶的想了想,这样体贴人的女子到哪里去找?不过,邪恶归邪恶,他还是绝对她那话也有道理,便不再推脱,接过那大衣便穿了起来,心里有一种吃软饭的感觉。
那也是一件黑色大衣,样式竟然与宁画身上的皮草大衣十分相似,有着情侣装的嫌疑。宁画见他换了衣服,忙走过去帮着他整理衣领和围脖,两人近在咫尺,荆明听着她轻轻的鼻息,闻着她嘴唇里若兰似磬的气息,盯着她的琼鼻杏眼,心神陶醉。
“正好合身!”宁画整理完后,围着他转了两圈,赞不绝口。
这人靠衣裳,荆明穿上这一身行头,看起来便是英俊了蛮多,那气质也非普通人能比,宁画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小心脏儿普通直跳。
打扮完之后,荆明跟着宁画到了城隍庙,只见庙前搭了一个高台,台上铺着大红的地毯,幕后高高悬挂着一副红绸缎,上面写着“广陵府赈灾慈善义卖会”,颇有些气势。台下摆放了很多木椅子,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些人,手中拿着一些物品,想必都是来参加义卖的富豪大贾,手中物品就是义卖物了。
林昆与郑元利也在现场,这样可以讨好宁小姐的事,怎么少得了那两个公子哥!他们见到宁画,忙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抱着自己家里的宝物请宁画观赏,并问个不停,倒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荆明的存在。
荆明也正好落得个清静,独自在现场四处逛了逛。快接近十点,人越来越多,广陵城内的富豪绅士基本到齐了,宁道台走上舞台,为慈善义卖会做了动员演讲,慈善义卖正式开始。
第一件义卖当然是交给了宁家,只见宁画从后台取出一个四方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后,竟是一件透着幽怨历史韵味的西周青铜酒觞,不但品相好,没有一丝破损和锈迹,而且做工精美,造型独特,一看便是一件珍品。
“第一件义卖品,是宁小姐带来的西周青铜酒觞,请大家出价。”主持人高声喊道。
“一百两。”郑元利叫了价。
靠,这酒觞至少也值三百两白银,你他妈的叫一百两,还想追宁小姐?荆明鄙夷的看了一眼郑元利。
“一百二十两!”林昆喊道。
不会吧?这两个吝啬鬼!你们逛青楼泡窑姐的钱恐怕都比这个数目多了!荆明觉得自己该好好治治这两人,让他们多放点血不可,于是高声喊道:“一千两!”
全场寂静,众人放眼望去,只见荆明邪邪的盯着林昆和郑元利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算死了那林昆绝对要将这东西买到手。
果然,林昆无奈的喊道:“一千零五十两!”随后得意的望了一眼荆明,想要跟他斗下去。
谁知道荆明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他竟然放弃了继续抬价。
“一千零五十两,还有没有人出得比这个价更高的?”主持人连喊了两声,全场再也无人抬价,林昆方觉上了荆明的恶当,害得他白白多花了几百两银子,恶狠狠的盯着他。
“一千零五十两,成交,恭喜林公子拍得西周青铜酒觞!请林公子到筹备会交钱领货,感谢林公子为慈善事业做出的贡献。”主持人道。
林昆憋着一口怨气缓缓向筹备台走去。
荆明实在忍不住了,看着林昆哭丧着脸的样子,蹲在地上猛笑起来。
“哟,你这奴才从哪里偷了这么一套名贵的裘毛大衣穿着?不过,即便是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你永远都是一个穷酸的教书先生,真不知道这高雅的义卖会怎么还会有这种下人出现?”一个奚落的声音在荆明头上响起,荆明忙一抬头,见是荣良才和华玉两人姗姗来迟,正好碰到自己蹲地偷笑。
这义卖会是荆明创办的,不想在此跟他做口舌之争,转头便要走开,谁知道那荣良才不依不饶,紧跟着他,问道:“你这奴才怎么也在这里?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么?”
荆明正想跟他辩解几句,却看见宁画从台上走了下来,双手亲昵的挽着荆明的胳膊,紧紧的靠在他肩上,脸色严厉对着荣良才问道:“怎么了?荣公子对我未婚夫有成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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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未婚夫()
宁小姐够意思!为救我脸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我是她未婚夫,脸上还绽放着阵阵娇羞,荆明愣愣的望着宁小姐,心情复杂。
华小姐和荣良才同时一愣,这小子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才貌双绝的宁小姐青睐!
荣良才惊讶的问道:“宁小姐,你别开玩笑了,这奴才只是华小姐府上的一个教书先生,一个下人一个奴才而已,怎么会是你的未婚夫?”
宁画瞪了他一眼,厉声呵斥道:“我夫君大智、大义、大才、大勇,必定是人中龙凤,岂是你荣公子能评价的!”
宁画是道台女儿,又是广陵城才貌双绝的女子,那荣良才家底只是一个太平绅士,家族商人而已,因此她呵斥那荣良才,荣良才便是一声都不敢吭,活生生的应承了下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华玉心中疑惑,看着荆明穿上这件裘毛大衣,竟也是玉树临风气质非凡,再加上他那棱角分明且带着淡淡忧郁的脸庞,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男性魅力。而他手臂上吊着的宁小姐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既然才貌双绝的宁小姐都青睐于他,想必他也不是池中之物!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滋味,便对着宁画冷冷说道:“宁小姐,几日不见,你便有了夫婿,恭喜你了。”
宁画看着华小姐,道:“缘分这事说来就来,实在说不清楚,还是不去追究了,欢迎华小姐前来参加慈善义卖,只是请二位今后莫再以貌取人!”
华小姐于荣良才二人讨了个没趣,便抱着物品去了义卖区,宁画松开荆明,哀怨的看着他,问道:“画儿说过包你一辈子的酒钱,荆大哥何必委屈自己去华府当了教书先生?受那些蛇虫鼠蚁轻看,画儿很是心痛!”
荆明感激的望着宁画,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轻道:“画儿,教书育人是一件很高尚的事,并不比官商士族矮了几分!我来这世上,总不能一辈子吃你的穿你的,我得用自己的能力挣钱养着你、宠着你才是,受几分怨气又何妨?”
宁画一听他如此说来,想必他那话里的意思已经答应了自己的婚事,又见他如此体贴自己,竟突生感动,眼眶湿润,趴在他怀里轻轻抽泣起来。正逢华小姐回头看见,华小姐竟心生莫名的醋意,仿佛自己一件丢弃的物品被她人当做了宝贝。
荆明感受到她高耸的胸脯在自己胸前不停抖动,不禁紧紧的搂了她一把,而后轻轻拍着她的背脊,附在她耳边道:“别哭啊,胭脂沾染了泪水,就不好看了,你还得去台上扛着义卖活动呢,别让人家说我的未婚妻是个大花脸!”
“讨厌!”宁画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拳,擦了一把眼泪,痴痴的看了一眼他,便往台上走去。
义卖会办得很成功,广陵城内富豪绅士都看在宁道台和宁小姐的面子,纷纷解囊相助,才半日功夫便已筹得三万多两白银,义卖物品已经完毕,活动渐渐进入了尾声。
宁道台走到台前,拱手对着大家说道:“谢谢各位慷慨解囊,为灾民筹集了丰厚的钱财,使各处灾民不至于饿死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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