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凌见他话语矛头直指自己,唇角微微一抖,却是说不出话来,心头怨道:罢了,我艳凌或许就是这样的命。
小雨慌忙挣脱他双手,依旧跪地,道:“公子快快住嘴,小雨自幼给沈家卖的是死契,自知命薄,无福消受。”
荆明却是将她强行扶了起来,双手搭在她肩上,故意高声道:“死契又如何?这世道买卖人口,将人像牲口一样交换驱使,本就是不公的,待我后日收了沈宅,将你们一众丫鬟奴婢的死契都作废,还你们一个自由身。”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还请公子不要收了我家老爷的利息!”小雨慌忙又跪了下去,怯声道。
荆明却是又嬉笑道:“小雨姐姐莫要替他人说话,那利息我是收定了,收完利息就顺便将你们所有的丫鬟也都一齐收了,你也做我的十三姨,哈哈哈哈,我便日夜宠你,宠幸我的十三姨,哈哈哈哈”
那声音甚是凄凉,玩世不恭的后面竟是藏着无限感伤,又撇了一眼十三姨,仿似故意要刺激她一般,却是真的说得艳凌的眼泪更加婆娑,神情复杂的望着他。
稍倾,十三姨咬着银牙,瞪着眼睛,对小雨呵道:“还不快过来扶我回府?”
小雨闻此,慌忙起身扶着艳凌往外走去。
荆明望着空荡荡的烟雨楼,一大早就寻了两个不痛快,先是那华小姐误会他与柳如是有染,不让他回华宅。现在又是自己曾经名义上的老婆求自己放过沈万三。心情甚是郁闷,看着艳凌渐行渐远的身影,也跟着出了烟雨楼,沿着乌衣巷漫无目的的走着。
乌衣巷里均是豪门大族的宅第,也是大越高祖皇帝发迹地,至今还保留着高祖故居,一些皇孙贵族也居住在此,士子都喜欢穿黑衣以显身份尊贵。这里门庭若市,冠盖云集,也是金陵最热闹的闹市区。
荆明花了一个时辰,才慢慢走出乌衣巷,来到巷口一广场附近,却发现此处香烟袅袅,人群环绕,竟有数百之众。熙熙攘攘中,诸人皆都伏跪在地,口里整齐高呼:“白龙显灵了。”
“白龙显灵?”荆明觉得好奇,急忙挤上前去。
只见眼前是一个极为空旷的广场,中间却是供着一尊白蛇像,这白蛇粗壮无比,甚是凶猛,竟然还有半截身子是埋在土里的。
一个粗壮的汉子蹬上一个高处,大声呼道:“白龙现身,似有天意。”
他这一声吆喝,下面便有无数百姓随之高呼:“白龙携带天意来了!”
荆明看得明白,心里忍不住冷笑,妈的,这不跟那十三姨是一样的么,都是骗子,都是托啊。
“这数日来,白龙每日长一寸,这是苍天在警示我们啦,今日龙身尽现,终于看清这图案和文字了。”
那汉子大声鼓动道,当下便有不少的百姓向着白蛇磕头。
每天长一寸?这白蛇像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莫非真有神灵!荆明正想着,却是听到那汉子又大声叫道:“各位乡亲请看,这白龙身上的什么字,在下不识字,有谁愿意帮忙看一下。”
众百姓望过去,有大胆的人读了出来:“白龙压金龙!”随即大叫一声:“不好,这是大逆不道啊!”慌忙缩首而去。
历朝历代,金龙是天子化身,谁敢如此大逆不道说白龙压金龙,那是要满门抄斩的。
“白龙压金龙!”那大汉却是又道,似乎并不害怕。
一众百姓则是慌忙跪地磕头。
“这里还有星像图,哪位高人看得懂?”大汉指着蛇身喊道,一双手往白蛇像擦拭了一下,一副星空图展现出来。
“不好,这是荧惑守心啊!我大越朝要有大难了!”一道士模样的人在人群中高喊道一声。
“何谓荧惑守心?”荆明听不明白,对着身边一人问道。
那人慌道:“公子,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连荧惑守心也不懂?”
“还请兄台指教!”荆明呵呵道。
“荧惑守心是天象,孤星犯煞,紫微黯淡,皇权旁落,我大越朝要么改朝换代,要么亡国灭种!”那人蛊惑道。
众人听了,又是匍匐磕头,燃香祷告。
如此严重?荆明冷冷一笑,联想起历史那那一些蛊惑人心的事件,正要上前看个究竟,身后却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转过头去一看,一张清瘦矍铄的脸对着他挤了一下眼睛,示意他跟过去。
第287章 大开杀戒()
来人却是身着便服的梅远年,只见他对着荆明挤了一下眼睛,拉着他走出了人群,身后跟着聂峰和几名紧张的随从。
这老头昨夜也是一夜未睡,又被人刺杀,此时怎么会在这儿出现?荆明愣了一下,走到人少处,问道:“梅相何以不休息?在这闹市区逛什么?”
梅远年笑了笑,反问道:“荆先生,你为何不在华宅好好呆着,往这是非之地挤什么?”
荆明苦笑道:“梅相”
梅远年却是嘘的一声止住了他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荆先生请跟我来。”
荆明跟着梅远年走了过去,几人登上旁边一个酒楼,坐在了靠近窗前的位置,正可以看到那群人围着白蛇像。
梅远年看着荆明疲惫的脸,笑道:“小兄弟,昨夜跟那如花美眷逍遥了一夜,莫不是今日被华小姐赶出门了吧?”
荆明苦笑,这老头子真是个人精,这也猜得出来,无奈道:“梅相千万莫要误会,我与如是姑娘发乎情止乎礼,并未逍遥快活。”
“并无逍遥?”梅远年仿似根本不相信他的辩解,正色道:“你昨日与她落水湿身,今晨却是都是干爽的衣服出来,这里面还能没有越轨?”
冤啊!我倒是想湿身与她,可是人家柳姑娘不同意啊!我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荆明无奈道:“其实嘛,真相是这样的,我与柳姑娘相互背立,烘烤衣裳,谈了一夜的诗,却是没有机会湿身,遗憾啊,让梅相见笑了!”
梅远年听了他这一番辩解,脸色似乎缓和了许多,道:“如此便好!”
荆明心里骂道,这死老头子太不地道,我与那柳如是没有发生销魂故事,你却在这里幸灾乐祸,还叫好!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也看上了那柳姑娘?于是打趣道:“梅相今日也不休息,莫不是也想出来寻花问柳?柳,柳如是的柳!”
“嘿嘿。”
聂峰站在梅远年旁边,听到荆明如此与梅远年调侃,不禁笑了出来。这梅相向来严肃,在朝堂上不苟言笑,却是在荆明面前与他如同街头混混般的胡侃。
梅远年瞪了聂峰一眼,道:“你是笑话老夫么?”
聂峰慌忙停止了笑容,一本正经的直立着,回道:“属下不是那意思,梅相,属下是见你与荆公子一见如故啊!难得遇到这样的知音。”
梅远年又撇了一眼荆明,道:“老夫哪有你那般风流情怀,柳姑娘正是豆蔻年华,老夫岂敢僭越!”
“呵呵,那说明梅相心里是这般的想着,只是不敢而已?”荆明又道。
梅远年方知自己失言,忙辩解道:“在朝中为官,颇多忌讳之处,谈话论事皆是要处处留意,这几日在这江湖之中,微微还能能逍遥自在一番,却也是不敢越规。老夫昔年也是一介书生,过的也是这般逍遥的日子,只是如今人事已改,说话做事,却多了许多的顾忌,岂敢还去寻花问柳!”
“谁敢笑话你宰相大人啊,如今远离京师,难得清闲,大人岂不正好逍遥一番,走,我们去青楼逛逛,喝个花酒,寻个乐子,也比两个大男人坐这里强啊!”荆明口无遮拦道,起身就要托梅远年。
邀请宰相大人去逛青楼,这大越朝怕也只有他荆明说得出口,那聂峰见他如此,又是偏头笑去。
只是那梅远年已是诚惶诚恐,躲过荆明,连连摇手道:“荆先生真是惊世骇俗啊,只可惜老夫皇命在身,岂敢如你这般逍遥放纵!还请坐下来聊聊吧。”
你就装吧,那个男人不喜欢春色,偏自就有些自以为是的正人君子装作不食人间烟火一般,荆明鄙夷不屑的看了梅远年一眼,恭维道:“大人洁身自好,堪称朝中楷模,敬佩敬佩!”
梅远年从他的眼神已看出他是在揶揄自己,一时也无话可说,只坐了下来,端起茶看着楼下。
荆明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楼下那群人对那白蛇像越来越虔诚,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香火也是越来越旺盛,并四处是人悄悄的议论着那谶语和星像图。
“唉!世人何致愚昧至此啊!”梅远年叹了一口气,喃喃道。
想到那谶语关系到朝廷政治和大越江上,猜想他可能是因此而来,便又轻声问道:“想必梅相是为了它而来么?”
梅远年回过头,沉思了片刻,长叹道:“实不相瞒,老夫在京师就闻讯金陵有妖人作怪,便来此想看个究竟,只是这连日来,老夫始终不得其解啊!他们说白龙佛法无边,每日从地下长出一寸,携带天意警示世人,今日还出现了这大逆不道的谶语和星图,老夫心中惶恐啊。说也奇怪,无任何人碰那白蛇,也未见任何异常,这佛像原本是埋在地下,偏就每日长出一寸,附近的百姓却都知道了这事情,亲眼所见之后,膜拜者便越来越多。这人心一旦被蛊惑,便再难收回来了,怕是过不了多久,白龙压金龙的话和那荧惑守心的图像将传遍大越!皇上知道了,这金陵就要遭殃了!”
荆明淡淡一笑,道:“梅相也无能破解那妖法?”
梅远年叹了口气,道:“实在惭愧,老夫苦思良久,在那白蛇像周围徘徊,却找不出丝毫破绽,每天夜里也派人监视,也未见有人动它,不知道如何破解这妖法,莫非那白蛇果真是自己从地里冒出来的?”
荆明淡淡一笑,这梅远年说百姓愚昧,自己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便又问道:“梅相打算如何处理这事?”
梅远年长叹一声,道:“妖言惑众,欺君犯上,老夫查不出实情,又不能让这事疯狂扩散,毁我大越人心,当务之急就是杀,看来这乌衣巷四周有嫌疑的百姓都得杀了!”
梅远年说罢,又对着聂峰问道:“聂护卫,江苏巡抚许士麟的兵丁何时可到?”
“回宰相大人,在下已差人去请兵了,相信马上可到。”聂峰回到。
“荒唐,你梅大人也要大开杀戒么?岂不是跟那昏君一个德行!”荆明听闻梅远年要派兵诛杀杀乌衣巷周围百姓,大声呵斥道。
第288章 春天里什么最有劲()
“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么?这犯上作乱、叛乱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老夫也是出于无奈,杀一小部分人,正是想保护大多数的百姓!如今外辱不断,大越朝的内部千万不能再添乱了!”梅远年叹道。
“是谁犯上作乱?梅大人不去查明真相,捉拿那真正犯上作乱之人,却罔顾事实就要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你们大越朝果真都是一帮昏君庸臣么?如是这般,还不如早早的改朝换代更好!免得百姓受更多的苦难。”荆明气愤的吼道。
梅远年被他一吼,仿似焉了两分,忙道:“荆先生,荆兄弟,这里人多,你可莫要乱说话了!老夫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如是能查明真相,老夫也不会如此草菅人命的!”
“这就是你滥杀无辜的借口?”荆明逼问道。
梅远年摇头道:“老夫平生行路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可是为了确保皇上的江山,老夫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敢放过一人啊!”
如此虚伪,宁可错杀一万,竟然怕伤蝼蚁命!荆明觉得有些恶心,不屑道:“在你们君臣的眼里,百姓便是连一只蝼蚁都不如!”
正说着,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将这楼台也震动得一晃一晃,许士麟亲自带着千余全副武装的兵丁赶了过来,杀气重重,顿时将围观的数百人围了起来。
“犯上作乱,蛊惑人心,按大越律例,所有参加者,当街诛杀!”许士麟骑着高头大马,高叫道。
一众兵丁搭弓上箭、拔刀挥剑对着人群,只要一声令下,便放箭诛杀。
人群中,那大汉半蹲下身子,沉着喉咙吼道:“朝廷诛杀百姓,白龙压倒金龙的日子不远了,昏君当死,明君当立。”
人群顿时大乱,有跟着吼叫的,有吓得哆嗦的,也有个别想上前拼命的,情形紧急,一触即发,便可血流成河。
荆明冷冷看着这情形,对着梅远年喊道:“梅大人,你下令放箭啊!杀了这帮大越子民,堵住天下百姓悠悠之口,为那昏君保住这破碎河山!”
梅远年神色凝重的望着楼下,那都是手无寸铁的大越百姓啊,如何下得了手?可是如果不警示这帮妖言惑众之人,大越的江山也迟早会被他们搅乱!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当今唯有杀一儆百了!遂紧皱眉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荆先生,老夫这实在是下下策,不得已啊!”
说罢大手一挥,示意聂峰下令诛杀。
荆明见状,慌忙呵住聂峰,道:“聂兄,等等!”
聂峰望了一眼梅远年,梅远年微微点了点头。
荆明又对着梅远年道:“梅远年,你他妈的还真要对这些百姓下手啊?”情急之下,直接喊了他的名讳,粗话脱口而出。
梅远年愣了一下,这小子竟然直呼其名,还问候了他的老娘。自从官居一品开始,皇上都是称他为梅爱卿,这梅远年三字已有多年未曾听人提及过了,觉得有些惊讶,不过也不气恼,反而在心中惊叹这小子的胆量,苦笑一声道:“老夫无奈,为了确保天下稳定,老夫只有牺牲他们了。”
“好一个确保天下稳定。”荆明冷笑一声,道:“这天下又不是他李氏王朝的天下,你竟敢舍本求末。”
“胡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万古颠覆不破的真理,老夫为皇上守天下,愿意担这千古骂名!”
梅远年听到荆明骂娘没有恼怒,却是听到荆明再次贬低皇上,倒是来了脾气,怒呵一声道,忠君思想已是根深蒂固。
“看来梅大人今日真要血洗乌衣巷了?“荆明又问道。
“老夫不得已而为之!”
荆明冷冷凝视着梅远年,又道:”若我破了这妖术,你会放了这些百姓么?”
梅远年惊喜道:“荆先生,你说的这话当真?你若能破这妖术,老夫怎敢担这千古骂名!”
荆明原以为这梅远年只是一个文弱宰相,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强硬,不惜用铁腕政策来血洗百姓,心中对他便少了两分好感,冷道:“希望宰相大人谨遵诺言。”
梅远年道:“老夫便代这些百姓谢过荆先生了。”
荆明苦笑道:“谢我什么?我便是这普通百姓中的一员,你滥杀了他们之后,也会将我如蝼蚁一般杀掉,救他们便是救我自己。”
“荆先生言重了,老夫岂敢对你下手啊!”梅远年道。
荆明看着梅远年有些陌生的嘴脸,维护稳定是对的,可是为了维护皇帝的江山,竟然不惜代价,不分对错一律格杀的做法不可认同。冷笑道:“梅大人,我来问你,你派人观察过那白蛇像,是否见过他们他们给这白蛇像周围浇过水?”
梅远年惊道:“荆先生,你如何知道?他们确实每日浇水,早晚各一次,从不耽误。只是,这与白蛇日出一寸有什么关系呢?”
荆明见他如此一说,心里便有了数,果然跟老子推测的一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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