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月把眼泪抹了,蒙咙地望着刘猛。此时的刘猛,也正痴痴地望着胡小月,两双目光碰在一起时,胡小月就躲开了,脸微微地泛起了红。
刘猛又作出大咧咧的样子说:那啥,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
胡小月的伤除了牵动着刘猛,第二个最上心的人就是李彪了。他已经无数次地出现在胡小月的面前,他一进屋,就把手放在了胡小月的头上,然后弯下腰问:小月,好受点儿没?
小月就点点头,望着李彪,淡淡一笑。
李彪每次过来,白冬菊就一脸的不高兴,她自己也说不清为啥不高兴。
她先在门外把李彪拦下,白着脸说:小月睡了。
李彪就小声说:俺看一眼就走,不惊动她。
白冬菊就无话可说了。她亲眼看着李彪坐在胡小月床前,一次次地把手探向小月的额头,还端了水,在自己的唇边试了试。
李彪在做这一切时,白冬菊的心都要碎了。她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接过李彪手里的碗:胡小月就不用你操心了,你们锄奸队的事大,就不劳你大驾了。
李彪不明就里地说:不碍事,现在俺没事。
白冬菊接过水碗,用身子把李彪挤到一旁。李彪干干硬硬地站了一会儿,又站了一会儿,才说:小月,你安心养病。等下午,俺再来看你。
李彪一走,白冬菊就把这股怨气撒到了胡小月的身上,她话里有话地说:小月,你行啊,人缘这么好,大队长亲自来看你,还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弄药。李彪也一次次地来,咱这门槛都让他给踏平了。
胡小月就笑笑,把认识李彪的经过说了。
白冬菊听了,嘴里“啊”了一声:俺说嘛,他对你这么上心。俺还以为他对你有那个意思呢。
胡小月的脸就红了。
白冬菊马上又说:小月,那你是不是对李彪有意思啊?
胡小月依旧红了脸道:你说啥呀?俺咋听不懂。
白冬菊见胡小月真不明白,就直通通地说下去:俺是说你是不是想嫁给李彪?
胡小月用手推了一下白冬菊:胡说什么呀,这兵荒马乱的,现在谁有心思想那个呀。
白冬菊仍不甘心地追问:俺是说以后。
胡小月侧过身子,难为情地说:以后?谁知道以后呢。
这时的胡小月想到爹的惨死,脸上的神情暗了许多。
白冬菊听了,心暂时放了下来,看到一脸神伤的胡小月,惊道:小月,你怎么哭了?
第十四章 白冬菊和李彪
白冬菊亲眼看到大队长刘猛这么关心胡小月,她打心眼里是高兴的。再见刘猛望着胡小月的眼神,她心里就有了底。凭着女人的心思,她明白刘猛是喜欢上胡小月了,但感情还是要看双方的,仅凭刘猛喜欢胡小月,还不行。得想办法,让胡小月也喜欢上刘猛才行。她这么想,一切都源于她对李彪的态度。
如果胡小月也喜欢上刘猛,那李彪也就彻底没戏了。没戏的李彪就会对自己有戏,这种局面是皆大欢喜的。这么想过后,白冬菊就开心了许多。
白冬菊不是只想不干的那种人,她想到了,就要落实在行动中。
她开始找各种合适的场合,在胡小月面前表扬刘猛。
她对胡小月说:小月,刘猛才三十多岁就当上大队长了,他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从延安来的,是毛主席派来的,连毛主席都知道他。
她还说:小月,刘猛大队长可是参加过长征的人。听说到达陕北的红军只剩下几千人了,这可是革命队伍的宝贝。
她又说:小月呀,刘大队长生得浓眉大眼,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三十多的人了。还没个女人疼女人爱的,看上去怪可怜的。
胡小月不解其意,疑惑地望着白冬菊:冬菊,你是不是喜欢上刘大队长了?
白冬菊见胡小月想歪了,马上纠正道:哪儿呀,俺是说给你听的。你没看见刘大队长看你的眼神,他是喜欢上你了。
胡小月兀自红了脸,用手捣着白冬菊:别瞎说八道了,就不怕让人听见?
这怕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胡小月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她知道大队长刘猛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从敌人的眼皮底下为她弄来救命药,为此,还违反了纪律,在全大队的人面前做了检讨。当然,这些也都是白冬菊后来说给她的。
知道这一切时,她不能不流泪了,在心里一遍遍地说:是俺害了大队长,真要是在城里有个好歹,俺可咋向队里交代呀。
也就是在这一刻,刘猛大队长走进了她的心里。以前,刘猛在她的心里就是大队长、她的领导,她还知道他是参加过长征的老兵,屡立战功,是党中央派他来这里开辟革命根据地的。
那时她在心里是仰望着刘猛大队长的。没想到,就是他,为了自己的病,竟亲自去县城搞药。想到这儿,心里一阵麻酥酥的,最后就有一股暖流,从头到脚地在周身滚过。
这两天,白冬菊又不停地在她耳边大队长长大队长短地絮叨,她的心里就不能不多想想大队长刘猛了。
她正在想刘猛的时候,刘猛就来了。
刘猛一进院子,就问坐在院子里的白冬菊:小白,小月的病好些了吧?
白冬菊斜着眼睛,笑嘻嘻道:好多了。多亏了大队长,要不是你,小月的病还不知咋样呢!你快去看看吧,刚才她还睡着,这会儿八成醒了。
刘猛就嗵嗵有声地走进来。
胡小月正在想着他。他的突然而至,令她不自然起来,先是心脏快速地跳了一气,接着,脸就红了。
他一进门,她就坐了起来,两只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刘猛。
刘猛亮着嗓音说:小月,你可吓坏我了,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以后的腰伤怕是没人给治了。
胡小月不知说啥好,红着脸,低垂着眼睛:谢谢大队长,这次亏了你。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要谢,我还得谢你。你要不是为我去挖药,就不会摔伤。看你好了,我就放心了。以后又有人给大家看病了。
刘猛说完,就朗声大笑。
胡小月的头低得更深了,她嗫嚅着:听说你违反纪律,还做了检讨?
笑着的刘猛,拍一下大腿道:只要能救你,别说是检讨一次,就是检讨十次,也值。
刘猛的话,像重锤一样,猛地击在胡小月纤细的心上,她听得忽悠忽悠的。
刘猛也不多停留,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梨,放在胡小月面前:那你歇着,有空我再来看你。
还没等胡小月说什么,刘大队长转身就走了。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去看看训练的战士们。
胡小月望着刘猛走出去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傍晚的时候,李彪也来看胡小月了,手里用毛巾包着几颗枣。
他人还没有进门,就让白冬菊拦住了。她有些神秘地把他拉到一边说:人家大队长来看过胡小月了,你还来干啥?
李彪不明白白冬菊为什么要这么说,就用眼睛瞪着她:他是他,俺是俺。咋的,刘大队长能来,俺就不能来了?
白冬菊忙说:俺不是那个意思,俺的意思是刘大队长对小月很好。
李彪还是不懂她的话:他是大队长呀,对谁好都是应该的。
白冬菊就急赤白脸道:俺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哎呀,跟你说不清,你愿意看,你就去看吧。
李彪望一眼她,疑惑地向屋里走去。
白冬菊不知道两个人在屋里说了什么。不一会儿,李彪就出来了。
白冬菊还在院门口等着李彪。
见他出来,就很复杂地望了他一眼。
李彪也看了眼她,仍没看出什么来,正要从她身边走过去。
白冬菊忽然下了决心似的,喊了一声:哎——
他立住脚,望向她:有事?
白冬菊低了头,把背在身后的一双鞋垫拿了出来。那是一双做工精细的鞋垫,上面绣着鸳鸯和一些花草。她把鞋垫递给他:你们男人穿鞋费,给你的。
李彪把鞋垫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做这么精细,得费多少工夫?还是还你吧,我们男人好对付,有块布垫就够用了。
说完,又把鞋垫推了回去。
白冬菊再推回给他:说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俺们女人哪用得上,又没那么大的脚。
李彪终于接下鞋垫,看看说: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啊白冬菊。
向前走了几步后,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下了,回过身道:以后再做鞋垫,可别这么费事了。有这工夫,可以给全大队的人一人做一双了。
这才嗵嗵地走了。
白冬菊呆呆地望着李彪远去的背影,有几分失落,也有几分惆怅,心里一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白冬菊就是白冬菊,她不想让自己的心思白白地煎熬。没有尽头的事,会让她吃不香、睡不下,她要让李彪真正地明白自己的心思。她要主动出击了,这么想过后,一颗飘荡的心暂时踏实了下来。
晚饭后,县大队没有什么活动,她就来到了锄奸队的宿舍。
县大队的游击生活居无定所,每到一处就借住在老乡家里。
她的不期而至,让锄奸队的人都张大了嘴巴,还是李彪先反应过来:白冬菊,你有事?
白冬菊“啊”了一声。
李彪看着她:那就说吧。
白冬菊抬眼直视着他:李彪队长,请你出来一下,有件事俺想和你谈谈。
在这儿就不能说?
不能,俺只能单独和你说。
李彪正在和队员商量锄奸的事,他看了一眼屋里的人说:那你们先商量着,看有没有更好的方案。我先出去一下。
白冬菊在前,李彪随后走出了院子,李彪站住了:白冬菊,你谈吧。
白冬菊摆摆手,看也不看他:咱们边走边说。
李彪随着她向前走去。
白冬菊一副散淡的心境,她抬头向夜空望去,嘴里说着:李彪,你看这月亮多圆、星星多多啊。
李彪终于忍不住了:白冬菊你说正事,跟我扯这星星、月亮的干啥?
白冬菊的心就忽悠了一下,但她忍不住了,仍往前走了几步,这才说:咱们打小就算认识吧?
对。那时候我们老到你家捣乱,你还提个烧火棍子撵我们。
白冬菊没有去看他,继续道:那你觉得我这个人咋样?
挺好,革命意志坚定。
白冬菊显然不满意这样的评价,继续追问:还有呢?
李彪抓着头皮,想了想说:你这人敢说敢做,勇敢。
说到这儿,忽然醒悟过来,不解地问:说正事,没事说这些干啥?
白冬菊不搭他的腔,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俺爹让日本人杀害了,这里就剩下俺和娘两个。
李彪看看她,点着头:你说的这些,俺都知道。
林振海那个王八蛋,把俺抢到山上,但他没对俺咋样,俺是清白的。
李彪似乎明白她要说什么了,忙打住她的话头:你要想参加锄奸队,俺跟你说过了,俺说了不算。你得去找大队长,去找曹书记。
白冬菊不听李彪的话,自顾自地说下去:俺打小就是个穷、丫头,没人疼没人爱的,李彪你——
说到这儿,她的眼里已经含了泪水。
李彪看她这个样子,忙说:县大队的人都是穷苦人。你到了县大队,咱们就是一个集体,以后就得互相帮助。
那你得帮助俺?
帮助。咱们是同志,都要互相帮助。
白冬菊又说:要是俺像胡小月那样受伤了,你也像对小月一样对俺吗?
李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会。
白冬菊高兴起来,又抬头去望天:今天的月亮真圆哪。
李彪看着她,趁机说:你没事了吧?没事俺就回去了,锄奸队还在开会呢。
俺和你一起回去。
两个人并肩往回走。
白冬菊因为高兴,意犹未尽地说:李彪,你知道吗?大队长喜欢上胡小月了。
李彪猛地停了下来,盯着白冬菊:你胡说,大队长这么做是革命友谊。
白冬菊大咧咧道:俺是女人,这还看不出来?你没见大队长看胡小月的眼神,要是你看到了,你就不这么说了。
李彪一下子就多了心事。
他扔下白冬菊,独自迈着大步往前走去。
第十五章 又一次锄奸
李彪带着锄奸队员又一次出发了。
此时的鬼子正在酝酿着新一轮的扫荡。
县委和县大队的意见是,在大扫荡之前,把林振海这颗牙拔掉。
前两次锄奸队无功而返,让队员们在县大队面前很是没有脸面。李彪上次只身前往保安团,为的就是摸清敌人的情况,此次进城,锄奸队就有了些底数。
进城时,四个人分成两伙,一伙走西门,一伙走南门。
锄奸队已经计划好了,这回要从外围人手。据锄奸队了解的情况,要想在保安团抓林振海,是很困难的事;如果从朱打铁身上下手,事情就会容易许多。朱打铁是林振海的副官,也是他的左膀右臂,通过朱打铁,再去锄掉林振海就简单得多。
队员们在保安团门口,只蹲守了大半天,便盯上了朱打铁。
朱打铁身后带了两个兵,一摇三晃地从保安团大门走了出来。
他先进了一家酒馆,一个保安跟着进去,另一个留在门外。
杨过和王一刀也相继跟了进去。本来李彪也想进去,但想到上次在林振海那儿与朱打铁碰过面,被他认出来,事情就麻烦了。
朱打铁在喝酒,有滋有味的样子。站在身后的随从,眼睛一翻一翻地看着别人吃着喝着。
此时的朱打铁显然提高了警惕,上次刘猛闯进城里买药大大地惊动了日本人和保安团,那两个放跑刘猛的保安团的兵,当即被日本人给毙了,守城的鬼子在被千木大佐扇了耳光后,又关了三天禁闭。
锄奸队员进城时,也明显地感觉到比平时严格了许多。保安团的兵和鬼子也显得很是紧张,吆五喝六的,恐怕县大队的人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过去。
身为保安团的副官,朱打铁不能不留个心眼。他明白县大队既然惦记林振海,就不能轻易地放过他。自从上次李彪走后,林振海曾告诫过朱打铁,可他能管得住自己的身子,却管不住自己的心。“一品红”里有他的相好,几日不见,他就憋得难忍难挨,火烧火燎。
终于,挨了一天又一天,县大队也没来再找他们的麻烦,日子就又和以前一样了。朱打铁终于走了出来,吃了喝了,肚子里有了底气,就带着两个兵从小酒馆里出来,直奔“一品红”。
杨过和王一刀也随后走了出来。
李彪和李双枪戴着草帽,帽檐压得很低,两个人蹲在路边,装作卖柴的样子。
朱打铁带着两个随从,走上了一条后街。
这里很偏僻,基本上没有过往的行人。
两个兵前面一个,后面一个,护送着朱打铁往前走。
李彪迎着他们走过去。当走近前面那个兵时,突然停下来,头也不抬地说:老总,跟你打听个道啊。
朱打铁从后面赶了过来,牛皮哄哄地挥着手说:一边去,在这儿问什么道?
李彪突然把草帽摘了,趁朱打铁愣神的工夫,一步蹿过去,抓住朱打铁的手腕,只一拧,朱打铁就背过了身。李彪顺势把朱打铁身上的枪摘了下来,“哗啦”一声,子弹上了膛。
此时,王一刀的两把飞刀,已经准确无误地扎中了两个兵的眉心,他们似乎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便一下栽倒了。另外三个人,干净利索地把两个兵的尸体拖到了街的拐角处。
朱打铁已经开始哆嗦了,上牙磕着下牙道:兄弟,有话好说,上次你来都没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