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群众呢?姓赵的又问,那家养猪厂叫什么名字?张三关说时间久了,记不得了!
姓赵的说你好好想一想。张三关低头装出思索的样子,半晌说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姓赵的说 对不起,想不起来也得想,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从今天起,泰发粮油 公
司关门整顿, 等问题查清楚再营业。张三关说你们怎么能无缘 无故停我的业呢!
你调查好了, 多晚你查出我的问题你再封我的 公司不迟!姓赵的说查清你们的问
题并不难, 只要你能认真和我 们合作,那就好查!张三关说我怎么不认真同你合
作呢?我能凭 你红口白牙一句话说我们公司有问题就有问题吗?姓赵的说反正 我
们已经通知你了, 你若是不听,后果自负!稍停又说泰发不单单 是这一个问题,
还有偷税漏税等方面的问题! 张三关说你别拿大 帽子卡人,我张三关不是你吓唬
大的。 他手指一指山墙上那块“守 法经营户”的玻璃匾,看着没有,难道这块匾
是假的?这块匾可是县政府发的呢!姓赵的说我不管你是真是假,也不管你的这块
匾 是哪儿颁发的, 限你明天上午八点前说出河南那家养猪厂的名字,否则的话,
就按你扰乱调查组工作对待!说罢,带着那几个人气呼呼地走了。张三关瞅着那几
个的后影哗了一口,想骂一句什么的,终于没有骂出口。
午后,张三关决定去找镇委书记黄景光,想叫他出面挡一挡,尽量将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不然的话,这事一闹出来,不单他这一两年辛辛苦苦努力的人大代表完
了,泰发完了不说,要是引起群众的公愤,他今后别再想在三关镇混了。他想了一
中午,唯一的办法只有这样,此法万一不行,他准备当面去找吴良本摊牌,只要能
顺利过了这一关,他吴良本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他总不能一条退路都不给我留吧?
狗逼急了跳墙,人逼急了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呀!
黄景光正在会议室开什么会,张三关将他喊出来,刚想张口将发生的事情和黄
景光说,黄景光却用手挡了,说:“事情我全知道了,刚才公里调查组来过了……
怎么这样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种事,加之吴良本上上下下一联络,镇里反了窝
了!党委正研究关于取消你人大代表资格一事,草拟个意见,准备报县人大常委会。”
张三关一听,脑子“轰”的一声,随即说:“现在事情还没有结果,也没有定性,
怎么能取消我的代表资格呢!”黄景光说:“我的老伙计,别人不清楚,你自个不
清楚吗?结果与定性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到那时,再把你的你代表撤了,不更难堪
吗!”张三关现在知道事情的麻烦了,来回踱着步子,半晌说:“老黄,你总得给
我出个点子啊!”黄景光面露难色,沉思了一会儿,说:“老弟,听我的劝,暂且
别顾及什么名声地位了,今晚你就派一个人动身去永城,找那家养猪场,就说他们
的确买了那批饲料粮,多花点钱不要紧,但事情一定要办好,千万别露什么痕迹。”
张三关点点头:“我这就派人去。”忽想起什么,问道:“现在吴良本在不在?”
黄景光说:“找他作什么?”张三关说:“这事一定是他在背后捣的鬼,实在不行
的话,我想请你出面调停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条件!”黄景光说:“他现在顾不上
了,刚才他老婆来,拽他去法庭离婚,在这又哭又喊的,差点儿将会场闹散了,我
好劝歹劝才将她劝走。他这会儿正憋着一肚子火呢,我现在找他谈这事,不是火上
浇油吗?’深三关想想也是,便说:“你开会去吧,我去安排一下。”黄景光在身
后叮嘱:“愈快愈好,千万别耽搁了。”稍时又说,”吴镇长这边你放心,我瞅准
时机给他谈,我想他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的。人嘛,谁能讲自己一辈子都站在高台
子上?”张三关欲走又转回身说:“黄书记,我那个代表的事,你在党委会上能帮
着讲话的你还得帮我讲。”黄景光说:“你快走吧,这事还用你交待我吗!”
回到公司,张三关立即叫田彪不要声张买车票去河南永城,临行前交待他应该
怎么办怎么办。并给他换钉子,此事只许办好不能办坏,要不然我这几年的心血算
是白费了!田彪拍拍胸脯,说你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件事,办不好我就不回来了!
张三关心中很激动,说憨兄弟,办不好也得回来呀,不然我不挂念吗?说你不单是
你一人哪,你还有一夫呢!你在外能放心得下吗?另外,无论如何也得找几家从我
这里买饲料的熟人,让他们也写个证明。想想又差点掉下泪来,说当初我准备将明
凤说给你的,哪知她却出了家。唉,人的命运真难预料啊!田彪见张三关悲伤的样
子,也动了感情,劝他,你不必伤感,此事还不能说我们栽了,即使栽了又怎么样?
够蹲的我替你去,何况还不至于这样呢!张三关觉得田彪说的话有道理,做生意如
同战场,有输就有赢,男子汉大丈夫,能赢得起就能输得走,何必婆婆妈妈!输赢
硬梆梆的, 不能叫人家瞧不 起。关公多威风,过五关斩六将,不还有走麦城这一
说吗!我一个 小小的张三关又算得了什么呢!
晚上回到家, 张三关也不想吃也不想喝,脚胜也未洗便上床睡 去了。秀娟问
他怎么啦? 他推说有些感冒。秀娟又问他吃药了 吗?他说吃了。秀娟倒了杯白开
水放在他的床头,叫他多喝点白 开水。尔后忙她自己的事情了。
张三关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心中有事,上哪儿好睡呢!睡不着便胡诌八
扯地乱想一气。他想人真是有意思,一辈子就这几十年,还不能叫你顺顺心心地过。
实际想起来,这又怨得了谁呢?谁也别怨,要怨只能怨自己。人一生下来,本不知
爱恨,等到懂得了名利,便就也懂得了爱恨。从古至今,世上许多思恩怨怨都是从
名利这二字上起的祸。当初,他要不是贪自吴良本那一万斤粮食,现如今怎么会跌
这个大跟头呢!那时候虽然明知道他送那一万斤粮食没安好心,当时如果退给他或
者照实情当饲料粮处理的话,现在也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如今闹成这样,你不
怨自己怨谁去?这事情如果传扬出去,过去那些买粮的人别说上门来骂你了,即便
是一人吐一口唾沫也将你淹死了!想想这一切都是谁害的,都是他妈吴良本那个杂
种。他与他的仇怨算是结定了。他张三关想无事生非结这种仇怨吗?是事情逼你结
的,不结不行。你不去害他,他偏要害你,你又有啥法子呢!想了一阵子,他又想
田彪此行不知顺利不顺利,如果事情办妥当的话,他想那个狗日的调查组拿他张三
关也没有办法,大不了说泰发有偷税漏税行为!这算得了什么呢?别说他~个个体
户,即便是国家企业也难免有不偷税漏税的?有的企业要不偷税漏税,能活下去吗?
也就说偷税漏税这种事不算个罪的,最多罚点款罢了,还能怎样呢?可事情总不能
都往好处想啊!万一田彪这次出去办得不利索呢?那只有小公猪割蛋叉开腿由人家
择了!到了那一步,还真不如一走了之,跑得远远的混,他这个年龄还混得起,十
年八年的也许还会东山再起。话又说回来,出去混又是这么容易的吗?要是人人出
外都能混得人模狗样的话,哪个男人还留恋老婆孩子热坑头呢?他想来想去,还真
佩服明风看得透,如果他张三关出家当和尚的话,也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可又一
想,他毕竟与明风不同,明风是单身一人,他有母亲妻子儿子,他能一撒手不管不
问吗?如果真像明风那么清静的话,他还真想学她那样的……
突然,院门被“咯咯咯”擂响了,张三关本来心里就虚,吓得连鞋都没穿好,
急急慌慌忙去开门,心说深更半夜的,这是谁呢?
张三关拉开院门一看,敲门的是刘信那个粮店看夜的老朱。张三关心中不由一
惊,急忙问他有什么事吗?老来由于走得太急,半天才缓过一口气,说:“张、经、
经理,不得了、了,刘主任被烧、烧……
”张三关猛的一把抓牢老来的肩头,说你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了啥事情!老
朱深呼一口气:“咱们那个粮店失火了,刘主任爬上屋去救火。从屋上摔下来,连
烧加跌不省人事了!”张三关问粮店怎么起的火?烧得怎么样?刘信现在人在哪里?
老朱说怎么起的火还不清楚,房子和粮食都烧得差不多了,刘主任已被送镇医院抢
救了……
这时秀娟扣着衣服出来,问男人发生了什么事?张三关来不及回答,推起院里
一辆自行车,用力蹬着往医院骑。
医院里,医生护士忙成一个疙瘩。刘信被烧得很严重,身上的衣服全烧成灰了,
周身几乎没块好的好肉。人至今还在昏迷中。医生对张三关说病人得立即转县医院,
我们医院条件不好,别耽误了!张三关说那就转。被烧的除了刘信,还有霍大个子
的闺女霍小梅。霍小梅只是头发被燎着了一块,胳膊肘不知怎的碰了一下,现已包
好了。她一听刘信得转院,吓得哇啦一声哭了。张三关知道她和刘信正谈恋爱,便
说刘信不会有什么事的,现在医疗条件好,皮肤烧坏了,还可以重新再植。霍小梅
立即刹住不哭了。
接着,张三关又派人去给刘玉芝送信,这么大的事不告诉她不 行。
刘玉芝这时刚被一场恶梦惊醒, 她一听刘信被火烧了,衣服也 未扣好,就跟
来人往医院跑。
刘玉芝刚跑到医院, 县医院救护车就来了,几个医务人员七手 八脚将刘信架
上担架, 尔后抬上救护车。玉芝扒着车门看了眼弟 弟,眼泪立即“叭啥叭唯’往
下掉。见汽车发动,她死活非要爬上去不可,张三关劝了半天没劝住,只好由她。
到了县医院,刘信立即被送进手术室,张三关和玉芝便坐在手术室门外的连椅
上等。玉芝问起调查组去公司的情况,张三关便将事情经过说了,并叫她不要担心。
玉芝叹一声,说真是祸不单行啊!张三关说事情摊着了,躲也躲不掉的!接下来,
玉芝又将怎样和吴良本离婚一事讲了一遍,最后说,法庭已调解两次了,再调解一
次无效的话,法庭就会判离的。张三关听了半晌不语。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刘信还没有出来。这时天已经快亮了,张三关劝玉芝闭会
儿眼,玉芝说不困,说你闭眼歇会儿吧,这几天你真够烦的了。张三关苦笑一下,
不由人地打了声哈欠。玉芝说你枕我的肩上闭一会儿眼吧,天一亮,还有许多事情
等着你呢!张三关的确感到浑身困乏得要命,两只眼睛也迷迷登登睁不开,便将脑
袋歪在玉芝的肩头,不一会儿便呼呼地睡着了。就这一会工夫,他还做了个梦。他
梦见泰发粮油贸易公司那块木牌子不知被谁摘下来摔在了街心, 许多只脚从上面
“吹嘘当当”踏过来,”“啪优当当”踏过去。他刚要上前阻止,猛抬头见他的仇
人吴良本站在对面盛昌粮行门口,掐着腰正朝他狞笑。气得他牙根痒痒,暗骂,都
是你这个狗日的东西害的我,我不能和你拉倒了!他四处瞅瞅,猛然发现路边有块
西瓜大小的石头,一使劲搬起来,高高举起,一步一步向吴良本走去。吴良本看见
他来,也不躲闪,还笑眯眯地说你砸死我吧,你砸死我正好,我正不想活呢!你砸
死我,你落个杀人犯的罪名,判你个死刑!张三关简直气疯了,什么也不管了,高
举着那块石头,狠狠向吴良的脑袋砸去。只听“轰鸣”一声,吴良本的人不见了,
街上突然一下静悄悄地没点儿声响,只见许多人都将着个空口袋去盛昌粮行买粮食,
走路都是蹑手蹑足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张三关心中嫉妒得要死,牙齿咬得“咯
吱咯吱”响,心说我泰发完了,也不能叫你盛昌有好日子过!他将嘴上的烟头拿下
来握在手心,趁人不注意,从盛昌粮行的窗户扔了进去。随即“扑”的一声响,大
火烧起来了,恰在这时天空起了风,火借风势,风借火威,不一会儿半边天都烧红
了!这时,张三关闻到粮食烧焦了的那种烟味,还有瓦片在火中乓乓乒乒作响的声
音,他心中真是高兴死了,情不自禁地在大街上振臂高呼:我泰发完啦,你盛昌也
完啦,我张三关完了,你吴良本也完啦!大家都完啦!从此之后,大家没恩怨没仇
恨没有欢乐设有忧愁,统统到另一个世界去生活了,万岁万岁,万万岁!……
突然,张三关发现盛昌的宋老好、大兰和二兰父女三人端盆提桶拎水去救火。
心暗想,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是完了,我不能眼瞅着你救火,他将全身浇上汽油,
点着之后,纵身跳入盛昌粮行。随即,大火熊熊燃烧起来。张三关只听见浑身的皮
肤被烤得炸裂的声音,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痛,相反倒感觉舒服死了,舒服得恨不
得狠狠地大笑几声!他认为那才过病……恰在这时,他醒了。
张三关仔细品味着梦中的详情,顿时想起出狱后的风风雨雨,感觉自己的思路
和情绪都越了轨,不由一阵颤栗!他感到这段时间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半边像人,
半边像鬼。作为一个活着的人,应该把鬼气剔除,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而要做一个
真正的人,就要树立正气——我张三关有正气吗?没有!他想起吴良本等等那些恶
人,怎能企求用一把火就可以烧掉_块石头就可以砸掉的呢?我张三关除了要本本
分分地做生意,对恶人也不能放过——他决计今晚就写揭发材料,让三关镇的父老
乡亲看一看,我张三关还算不算一条汉子,他吴良本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