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将这些蛮人安排在这里,是否太过冒险?”张士良在仆役的搀扶下紧走了两步,开口说道。
“老大人放心,只要严格按照规定办事,他们很快就老实了。”
吕璟目光掠过四周,原本空荡的工坊内已经被川流的人群布满,雄略军重建后,吕方等人分别因功擢升指挥使,有了武人出身,如今就是他暂时驻守这里。
肥皂工坊整体的建构为砖木混合,在吕璟的要求下尽量减少了木材的使用,最近王瓜在他的要求下召集人手全面开工,生产的青砖也依旧只能勉强够用。
“老大人,城中人手的招募也不能落下,这些蛮人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小子还另有大用。”
吕璟迈步向前,周围走动的蛮人已经开始在雄略军军士的喝声下陆续就位。
提起招募人手,张士良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按照往常的惯例,战乱之后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力,能给口饭吃就是谢天谢地了,按他原本的预算,几乎没有什么花费。
可谁想到,原本理所当然的事情在郴州却翻了转,且不说吕记名下的产业,单单是一众在岭南中介所接了单子的豪商大族们,见了青壮人力都跟眼红的兔子似得。
谁能想到,原本具有毁灭性的一场战事过后,郴州好似突然爆发出了莫大的生机!
原本暗地里不少人还嘲讽吕璟人傻钱多,发动那些泥腿子抓捕蛮人竟然还给赏钱。
如今,有钱都买不到!在吕璟的授意下,中介所将目前掌控的蛮人一一造册,然后按照战时各大族豪商的贡献分别计算,分配给不同数量的蛮人用作苦力。
相比较于如今愈发高昂的人力价钱,只需要保障一日三餐的蛮人,实在是说不上的优惠。
“大郎,你也知道城中的情况,不如让这些蛮人多呆些时日?”好不容易央求来了人手,张士良实在是不想放弃这些免费劳动力。
吕璟笑了笑,开口道:“郴州没人,荆湖南路可不缺人,实在不行,这活计也不重,也可以招募一些闲散女工,分开安置就是了。”
张士良叹息了声,没有再多说,女工什么的,他可不想被人再上折子告上一状。
“老大人,西街那里,今晚可要准时到。”又简单巡视了番,如今工坊刚刚起步,吕璟也没有多待。
张士良点了点头,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原本心心念的义帝宝藏,在这个时候忽然好像变了味道。。。。。。
这一切,却要从张士良托关系将工坊试制的肥皂送往潭州说起。
本着稳妥的态度,张士良生怕自己的行为招致文官们的攻击,所以并没有按照吕璟的意思直接送往东京城。
但仅仅如此,造成的轰动也已经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作为荆湖南路治所,潭州城虽然位置偏远一些,朝廷官员和命妇们的数量依旧不少,来往豪商更是不用多说。
肥皂作为一种新事物,张士良起初只托人送给了几个交好的中级官吏,后来因为战事的原因,也就没了后音。
谁知道最近郴州往来交通刚刚恢复,来张士良府上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除了这几家先得到风声的,其余荆湖各路官员也纷纷遣人来问询,话里话外不过一个意思,肥皂这东西还有没有?
可把张士良吓了一大跳,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他之前送往潭州的肥皂机缘巧合下,竟成就了一番良缘,更是引起了一位大宋才子的关注。
徐郎是京城人士,家世军籍,正是十六七的大好年纪,腰细膀阔,白面俊朗,虽是行伍出身,风度丝毫不差于那些翩翩才子。
徐郎奉父命来潭州看望故交,原本只是来走个过场,少年心性,哪里愿意在这蛮荒之地多呆。
然而到来后没多久,徐父在京城连番催促,偏偏原本被逼迫前来的徐郎死活不肯回去。
徐父心中担忧,连番打听下才得知原因,却是自家儿子看上了老朋友家的女儿,天天痴心念着,这才不肯回返。
在宋代女子十五六就可婚配,徐父张罗着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就请人向老友说项。
原本也是个好事,谁知两位老人达成了共识,却忘了考虑徐郎和那赫小娘子的心绪。
自小就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英武气的赫小娘子原本也对徐郎心生好感,心中未尝没有想法。
可是当有一天父亲突然来到闺房告诉他已经和徐家定下亲事之时,赫小娘子顿时不干了,任凭徐郎百般解释,也不愿嫁给他。
更是削发明智,坚决不肯受他人的支配,这可把徐赫两家愁坏了。
正当徐郎一筹莫展得时候,偶然之下从潭州结识的狐朋狗友手中得到了肥皂这样物事,并直言这是哄女子开心的无上宝物。
徐郎见多识广,自然不信,只是友人说自己从家里偷来两块,其中一块愣是让他成了青楼花魁的入幕之宾,实在效用不凡。
报着试试的心态,徐郎托人附庸风雅的写了几首诗词,配着肥皂一同送给了赫小娘子。
结局却让所有人喜出望外,原本坚决抵制的赫小娘子得了肥皂,却是突然转了态度,竟然一口认下了这门婚事,对徐郎也恢复了往日的爱慕之情。
因为此事,肥皂在潭州一炮而红,再加上相比较皂荚之类更加优秀的功效,很快就在口口相谈中传开。
因为苏轼的辞官,大宋朝如今各地文人正愁没有机会表现,肥皂和徐郎的故事自然就提供了现成素材。
一来二去,此事竟然引起了如今东京城里词名卓著的晏几道的关注,亲自为其填词三首,对这桩姻缘多有颂扬。
肥皂的名声彻底火爆,光是张士良如今通过各种渠道接过的单子,就够上工坊预计一年产量的三倍,这还不算那些有想法却没办法联系上郴州的人家。
张士良粗略估计了下,肥皂如果能够顺利取代皂角成为大宋百姓的生活必需品,那他一年光是从工坊中拿到的抽成,就得有数百万贯,而且这个数量还会呈现迅速递增的趋势。
也就难怪张士良如今不仅对义帝宝藏兴趣缩减,就连面见吕璟时,身位也低上了许多。
“若这商业真有这般收益,又何必回到宫中再勾心斗角呢,还要多劝劝甘大官才是。”
想到如今主动请缨监察酒坊建设的陈衍,张士良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每个接触到吕璟的人都在无声中有了改变。
下到郴州最底层的百姓,上到大宋官家,就连那堂堂端王,如今不也来这蛮荒之地了么。
“吕大郎,老夫倒要看看,你究竟还要给这郴州,给大宋带来怎样的改变。”自言自语了句,张士良大笑着向工坊中回返,他还忙着督促那些工匠们传授技艺然后开工呢!
第108章 战后生机—肉庄与酒坊()
另一边,吕璟辞别张士良之后就直奔城南原本属于屠户帮的肉庄而去,这里如今同样是一片繁忙景象。
只是往日里主宰此处的屠户帮,却已经随着残阙的反叛烟消云散。
吕璟做主和官府间达成了协议,在交付了一笔钱财后,这里也就完全归属在了吕记名下。
鹤老最近开始挑选人手在山中特训,其余人如今都已归属于雄略军名下,吕璟自然不能再像往日一般随意调用。
“大人,肉庄到了。”驴车外传来王阔的粗狂声音。
吕璟嗯了一声,起身从车架里走出,本来按照此前立下的功勋,王阔也能得个都头一类的军职,不过出乎吕璟的预料,他却直接开口拒绝了。
此外还有一些在战争中身体有所损伤的老兵,就组成了如今吕璟身边的防卫力量。
“大人。”刘纪事先得了通报,早已经带着侄儿等在一边,眼见车架停下,就抬腿走了过来。
“辛苦刘老伯了。”吕璟开口问询了几句,心中也是有些感叹。
原本尚还隽硕的刘纪如今已是满头华发,跟在他身后的侄儿刘启年,一瘸一拐的样子更让人心生怜悯。
正是大好年华,却因为残阙的野心弄成了这幅残疾样子,遗害一生。
“等这里的事情忙完,就让启年也去东江湖书院潜修几年,时间虽然晚了些,多少能够学些本事。”
一边在刘纪的引路下向肉庄内行走,吕璟一边开口说道。
身后的刘启年愣了一愣,刘纪却是反应的快,当下就要下拜谢恩,只要能够进了书院,就算读不出什么样子,对自家侄儿日后也将带来无穷好处。
“刘老伯客气了,启年也是因我而伤,都是应该的,快说说这肉庄的情况吧。”
“大人的恩德,我们叔侄这辈子怕是都报答不完,启年,还不快向大人磕头!”
吕璟阻止不得,眼看着刘启年给自己用力磕了几个头,也只能无奈笑笑。
“大人,依您的吩咐,我们将肉庄里菜蔬的区域进行了扩大,同时增加鸡鸭鱼和肉猪的养殖,牛羊不再购入。”谢过恩情,刘纪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人手的招募上还顺利吗?”肉庄起初设立时就参照了后世生态养殖的理念,将饲养和种植结合了起来。
如今扩大菜蔬的种植,也是为了能够承担起接下来郴州城可能会产生的巨大消耗。
“总体还好,我们给出的待遇优厚,再加上吕记的名头,应该能够满足大人此前计划的产出。”
刘纪将吕璟引到了一处正在整修的田地,等再过段时间,这里就将变成绿油油的色彩。
“屠户帮那里?”
“她们还想等自家男人回来,过几天我再亲自去劝劝。”
点了点头,吕璟没有就此事再多询问,郴州城原本的屠户们死的死,伤的伤,再加上此前被蛮军带走的那批人,城中留下了大量孀居的妇女。
顾念着往昔的情谊,也是为肉庄发展考虑,吕璟就知会刘纪可以让他们来庄里做事,不过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并没有那么顺利。
继续往里,成排的猪圈浮现在吕璟等人的眼前,在岭南食府的大力推广下,猪肉的普及度已经得到提升,只不过少数的士大夫家族仍旧嗤之以鼻。
“从招募人手里挑几个机灵的,也算继承你的手艺。”
“是,大人。”刘纪开口应下,随后稍稍犹豫,开口说起了另一桩事情。
“胡家的老七昨日来了,说是还想从咱们这肉庄进货,其他几家铺子也是一样的想法。”
“大人,那胡七。。。。。。”
吕璟摆了摆手示意王阔噤声,屠记肉铺原本就是屠户们自家的产业,城中现在百废待兴,胡七有想法先来联系肉庄也说得过去。
“让他去找我府上管家高俅商量此事吧。”
胡七是否与假扮吴厉的面具人有关系还无法确定,但吕璟心中已有戒心。
刘纪应了声,不再多言,引着众人继续将整个肉庄巡视完,战争给郴州带来了巨大苦难,但同时也使得许多原本能够依赖存粮度过这个冬天的百姓不得不外出谋求生计,反倒是促进了各项产业的发展。
离开肉庄,吕璟来不及片刻休息,再次赶往已经接近完工的吕记酒坊,按照高俅此前汇报的消息,相应的准备都已经大致完成了。
新修建的酒坊面积比原本开阔许多,内里的警戒和守卫也绝非其他几处产业可比。
田魁带领着改建后的雄略军牢城营亲自守卫在这里,蒸馏酒的技术并不复杂,在没有获得足够收益前,工艺的保密性就成为重中之重。
吕璟的到来并未在酒坊内引起太大动静,临近开工,酒坊各处都在忙碌,新招募的酒工也在费成等人的带领下熟悉技艺。
蒸馏坊位于整个酒坊的最深处,也是这里防卫最严密的地方,内里的酒工都是吕璟亲自挑选的可信之人,与吕记签署了长约。
“官人,曹家的人就在主厅里。”高俅朝前方点了点,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眼看着吕璟如今深的官家信任,高俅心中原本存有的那点小别扭早就烟消云散,最近更是主动接下了打开苏酒销路的任务,做事愈发认真。
“辛苦高先生了。”吕璟称赞了句,起身踏入另一边的酒坊正厅,内里正有一阵酒气隐隐散出。
“曹大官人,这便是我家官人吕璟了。”高俅紧走了一步,先行开口介绍。
“早有耳闻。”内里是个约莫三十许的中年人,面色白净,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人,身边还带了好几个小厮侍候。
吕璟在高俅的侍奉下同样于正厅落座,先是说了些客套话,很快就引入到正题上来。
“在京城就多有听闻吕大郎的风采,没想到今日能得一见。”曹诗率先开口,神态和蔼。
吕璟谦虚了一番,开口询问起曹家关于苏酒的售卖事宜。
“按照我之前和高俅的约定,我们曹家先订下千斗,若是售卖顺利,后续自然会扩大规模。”
“官人,苏酒口感火辣,如烧红的刀子般直入脏腑,在我大宋,短期内销路怕是不会太好。。。。。。”高俅在一旁低声解释。
吕璟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他早就有所估量,所以还刻意降低了蒸馏后苏酒的度数,不过即使如此,在讲究文雅端庄,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大宋,苏酒想要迅速占领酒类市场,依旧任重道远。
其实这也是后世人普遍存在的一个误区,蒸馏酒当然是酒类产业的一个进步,打败落后的黄酒、米酒等低度酒也只是时间问题,但想要在刚进入市场时就异常火爆,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以寻常百姓为例,常喝的分为大小两种酒类,小酒又分成二十六个等级,最低档五文一斤,最高档三十文一斤,大酒分成二十三个等级,最低档八文一斤,最高档四十八文一斤。
结合当时的米价换算成现代货币考量,大宋百姓常喝的低档酒也不过三四元左右的价钱,说白了,那时候绝大部分的酒是充当饮品功能的。
讲究的是微醺,而不是现代那种仿若打了鸡血一般的大吼大叫,划拳搂骰,那还有什么文人的风度?
“官人你也不用担心,凭借苏仙的名号,这酒在大宋也能有一席之地,若是到了塞外,那可真就是千金难换了。”见吕璟陷入思索,高俅连忙开口解释道。
“这样也好。”吕璟点了点头,并未多灰心丧气,曹家能够屈尊和他合作,本身就说明了苏酒的潜力,何况他还安排了其他销路,不愁收益。
“曹大官人,小子有一事相请,不知可否应下?”
“大郎请讲。”曹诗目光扫了高俅一眼,开口回应道。
“曹家在军中人脉宽广,不知能否帮小子打听下女真部落的事情?”
和曹家的合作不只是因为实力,吕璟还有更深处的考虑。
“大郎远在岭南,怎么想起关心起女真部族了?”曹诗双目直视吕璟。
“不过是希望这苏酒卖的更好一些罢了。”
“大郎倒是生了颗玲珑心。”曹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稍稍停顿片刻才开口继续回应。
“别的事情某或许不知,这女真,我那兄长去年却是说起过一次,女真部落去年刚刚征集了千人讨伐萧海里,辽国派去的兵丁大败而回,女真人却轻松将萧海里打败,在塞北闹出了不小笑话。”
“萧海里?曹大官人可知如今女真谁是头领?”吕璟沉吟了下,对这名字很陌生。
“似乎是个叫做完颜盈歌的,大郎若是想把这苏酒卖到那里去,山高路远不说,那些野人一共也没多少人,实在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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