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压着声音,甚而还在说话的间隙吹了口气,果然怀里的人哆嗦了一下,本来安静下来的动作又想挣脱出他的怀抱。“睡了好些日子的两床被子,你的身体应该没有大碍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一个是希望给两人一个相熟的时间,一个也是不想让自家正君二度受伤,毕竟如果留下不好的印象对以后会有好大的影响。
本来以为齐润云听了他的话会紧张,没想到虽然僵了一下身体,怀里的人停顿半晌却给了他一个点头的回应,宋清颐目光亮了一下,突然出手把人横抱起放上眼前的大床。
“啊!”被宋清颐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齐润云轻叫了一声,随后就被落下的床帐掩去了身形。
这之后自然是不可言说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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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宋清颐是被房间外叽叽喳喳的鸟雀鸣声叫醒的,一晚酣畅淋漓的动作之后睡了舒适的一觉,即使醒得早他也觉得疲惫全消。
就着透进床帐里模糊的晨光,宋清颐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熟睡的人——后来他给人清理的时候褪了齐润云的中衣亵裤,因此此刻盖着被子的人露出了带着些痕迹的肩臂,披散着头发的脑袋轻轻地倚着自己的肩膀。齐润云睡着之后几乎动静全无,乖巧得让人怜惜。
宋清颐轻轻抚了抚散到他身上的长发,想着自己似乎是第一次这么安静地看着自家正君的睡颜,洞房那次因为第二日两人都要早起没这么空闲,前一世更不用说,他和正君同房不过是为了嫡子任务每次完事就会去沐浴回师妹的院子。
轻叹了口气,宋清颐像是吐尽了心头的沉重,放轻动作起床穿衣。望着透窗而入的晨光,嘴角勾起笑容,宋清颐感觉这重头来过的日子每一天醒过来都是轻松幸福。
出了房门吩咐了下人等正君起了再进去伺候,宋清颐去了外厅用完早膳转道去了父亲的院子。
昨日里回来的晚,只来得及和父亲说了说他在齐家得到的想法和父亲要了人手去窑厂试手的事情,也因着这件事情,他要去窑厂好些日子,之前看着旧账理出来的一些问题却要交代好人去办,可惜他以前从不过问家里的事务,因此身边除了一些近身伺候的小厮真正能给他办事的人却是不多,每每要用人总要先去和父亲说,只是旧账的事情上许多都是没有证据的,仅仅因为自己知道结果反推上来,说服别人却是不够的。
却没想到瞌睡有人送枕头,宋清颐去到父亲院子请安,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就被父亲一通吩咐给乐了,父亲的大意就是,你也老大不小了,成了亲终于开了窍愿意好好学着打理家业,明天虽然要去窑厂试手,不过家中事务开始学习了就不要放下,我把城中两家琉璃铺子交给你打理三个月,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一应人员都由你来调配。不过先说好你毕竟是新上手,要多听听掌柜的意见。为方便你理事,爹就让余楠再给你配两个人,专门负责给你跑腿办事。
好嘛,正愁着办事的人太少,他爹就给送人过来了,再贴心没有了。宋清颐看着自家父亲眼中的欣慰,自己也觉得熨帖,“父亲放心,儿子一定多学多看,不会胡乱指手画脚。”
从父亲那边出来,宋清颐就带着楠叔给的人和自己身边原本的小厮跑了趟铺子,虽然打着管事的名头,宋清颐心中清楚自己还是学习为主,因此也不多插手铺子的事情,只是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就带着人拐去了南巷胡同。
那是前世里他刚被赶出宋家时待过的一条胡同,背靠着勾栏,并不怎么干净的地方,却是很多乞儿扒手地头蛇们落脚的地方。从宋家被那两人赶出来时是宋清颐被他们的打手一路打着走的,当时的情况不仅受了伤,被扔出宋家范围好一段路之后几乎就爬不起身,蜷在街角人家的屋檐下意识不清,最后是被两个乞儿兄弟捡回南巷胡同的。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同样被赶出来的人,只是到南巷胡同的时间比他早。这人是苏家琉璃厂的一个烧色师傅,名叫周业启,而上一世勾着师妹把他害得家破人亡的那个人正是苏家人。
说来他和周业启的相识还挺有意思的,当然这个意思自然是他现在回想起来,前世他们相遇的时候这份有意思几乎去了宋清颐半条命。
南巷胡同的人龙蛇混杂几乎没什么正经大夫愿意到这里出诊,而且这里的人大部分也付不起诊金,多数都是去城外山上找些常见的草药应付过去,因此上一世宋清颐被乞儿兄弟捡回这里后虽然伤势沉重,却也只得到几株去热的草药熬的汤水,其他的几乎都要靠自己熬过来。
偏偏去找草药的乞儿弟弟带回来的草药里不知道夹了一些什么不知名的药草,他吃了之后虽然退了烧,却也发了一身的疹子,痒得钻心,偏偏那时候意识沉重四肢无力,只能下意识的在地上打滚蹭痒,最后乱滚之下压趴了一个在另一边休息的人,那人就是周业启。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后来他挺过来之后听那对乞儿兄弟说的。
而他这趟来南巷胡同就是找周业启还有那对乞儿兄弟的。
一边回忆,宋清颐一边拐进南巷胡同,刚一进去就被这里腌臜的味道熏了一脸。
第十六章()
宋清颐赶紧掩鼻,身后跟着几个下人也受不了地捂住鼻子。
琉光赶紧说道:“少爷,您到这边来干什么,有事您吩咐我们啊,这里实在不干净,您别进去了吧。”
摇摇头,宋清颐示意琉光几人留在外面等着,自己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
流光几人实在不放心自家少爷独身去这么乱的地方,奈何少爷不给跟,只好守着胡同口焦急的来回踱步。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琉光都想着带人进去找了,就见自家少爷扶着一个胡子拉杂看起来不怎么干净的男人从胡同里走了出来,身后更是跟了两个乞儿。
琉光虽然震惊,但是作为一直跟着自家少爷的贴身小厮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少爷,这是?”
“去叫辆马车过来,管璧去客栈开个房间,再找个大夫。璃盏去找牙行问问哪里有房子出租,要清静养人一些的地方,不用太大。”宋清颐没有想到他提前来找周业启,这人竟然会这么虚弱,几乎不能成行,不仅是底子空耗的差不多了,还因为腿上有个伤口没有得到照顾,眼下已经浮肿溃烂了。不过即使这样他也并不担心,毕竟上一次自己“到来”时这人虽然有些虚弱,但是却一直活了很久。只是来时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况,也就没有准备马车,只得匆忙让小厮们去办。
等华珏叫来马车,送了胡同里带出来的三个人去了客栈,大夫给看过开了药,打点好住处安顿下三个人,宋清颐返家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看着天色,宋清颐蹙眉,他没想到会出来这么久,一早出来自家正君都还没起,本来以为能在赶在午膳前回去,结果把人安顿好,交代了些事情就到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那人身体有没有不适。
待回了宋府,见了父亲母亲,返回院子就看见灯烛之下齐润云穿着中衣外面罩着一件浅底水墨绣纹大氅,披散着头发,眉目低垂看着手上的书本。头发有些湿气,应该是刚刚沐浴过。
桌上摆着膳,盖了碗,两副碗箸都没动过的样子。
“我回来晚了,你可以先用的。”心下有些内疚,似乎总让这人等自己。宋清颐快步进门,在丫鬟的伺候下净手净面,才坐下来。
“有些凉了,再热一下吧?我反正也不饿,刚刚沐浴完,你回来也正好。”见宋清颐进来,齐润云也放下书,摸了摸盖着的碗盖,说道。
“不碍,天并不冷。”虽然这么说,宋清颐还是挑了几样荤油的菜色让婢女们送去小厨房热一下,荤油凝注之后实在影响食欲,口感也不好——宋清颐已经发现自己上一世最后的那几年温饱不继,重新来过口腹之欲明显重了许多。
“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儿什么时辰出发?”让婢女把砂锅里温着的胭脂米饭盛上来,齐润云接了先递给宋清颐,然后才自己接了一碗。他现在已经慢慢习惯边和宋清颐一起用膳,边聊一些家常的状态了。
“嗯,差不多卯时吧,不用太早。工匠一早要准备的事情多,我们下午到那边,正好他们得闲,可以先带我们熟悉一下。”宋家的窑厂不像齐家那种试炉的工坊规模小,光是标准的龙窑就起了三个,都是沿着山坡走向一卧十好几长的烧窑。城里的地可放不下这么大的厂子,而城郊多是田地,因此宋家窑厂就离城有些距离。宋家在城外有做小山,宋家的窑厂就依着山建到了山腰,从宋家这边坐马车过去一走也要小一个时辰。
“早上出门比较早,见你没醒就没叫你,休息的还好?”用完膳,不能直接休息,虽然时间不早,不过宋清颐还是和齐润云去看了刚刚布置完的小书房。
小书房本来是一间厢房,因此地方不小,有内外间,外间被摆了一张书案,侧面和背面是书柜和博古架,书柜已经放上了一些书,多数是这次从齐家带回来的那些,博古架上倒是摆满的东西,只是除了几件大件的单色琉璃摆件,许多都是各色的泥塑,不用想肯定是出自自家正君之手。临窗的地方还放了一张书案,摆了一对黄花梨的玫瑰椅,中间隔了条案,上头放着棋盘。看了一圈,其他的倒也罢了,倒是这个博古架,宋清颐看得饶有兴致。
小书房是下人们在宋清颐陪着齐润云归宁的时候收拾的,摆件和书册倒是今天齐润云自己整理摆上去的,见宋清颐在博古架前看得认真,想着自己随手捏的东西,目光中闪过一丝尴尬。因此一时没有防备宋清颐突然问出问题,一下子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问话里的意思,顿时眼中的尴尬蔓延到面上,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着自家正君转过去的侧脸,宋清颐无声地笑了笑,怕他恼羞成怒,轻咳一声,继而问道,“这个架上的东西是你捏的吧?我现在觉得找你替我捏模做的没错了,只是我才要好好努力免得配不上你的技术。”
见宋清颐终于不再揪着私密之事逗弄人,齐润云才转过来,“毕竟十多年都是自己摸索,没有真正捏模,这些只能算泥塑的。”
听见齐润云的话,宋清颐挑了一下眉毛,没有说话。他从上一世的经历就明白这个人的性格执拗认真,还认死理。否则怎么会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婚姻,怎么会因为名存实亡的夫妻之名为负他良多的自己怀孕生子最后还守着宋齐氏的牌位含恨而去。因此对于他的回答并没有什么意外,没有真正烧出一件琉璃之前,他是不会觉得自己苦练了这么久的手艺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一晚休息,对于床上只有一床被子的事情齐润云只是顿了一下,随后如常的躺下休息,如果不是宋清颐发现这人动作之间的僵硬,估计会以为他对于两人的亲密已经适应良好。
不过,这样的齐润云才让宋清颐觉得逗弄起来有意思,也不会如上一世一般年纪轻轻就一片死寂,更让他觉得重来一次他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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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果然如宋清颐预计的他们到达窑厂的时候刚好过午,午膳是用的家里准备的干粮点心,而窑厂里的工匠们也正好用完膳,楠叔安排的工匠已经在窑厂门口等着他们了。
那是一个憨厚的中年男子,有边上的人叫他郑头儿,人有些黝黑,是个爱笑的并没有宋清颐想象中那种匠人沉闷的样子,而且说话也是进退有度偶尔接不上话就憨憨地笑两声,是个让人很难有恶感的人。
第十七章()
“少爷叫我老郑头就好,我先带您去住的小院,虽然条件简陋,不过都是让小娃子们刚刚收拾好,干净的。”老郑头憨笑着说道。
倒是宋清颐摆了摆手,“没事,让人带我的小厮们去院子,我们直接去窑里边吧。”本来父亲就说了让他小待一段时间,以他纸上谈兵的功力估计要学的还多着呢,能早点开始就早点开始吧。
留了齐润云在身边,带来的行李交给跟着一起来的管璧和灵宝带去院子收拾,宋清颐跟着老郑头去了窑厂。
窑厂依山而建,匠人们住的地方在山脚,龙窑是沿山而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平窑同样也在半山上,所以老郑头直接带着他们上了山。
宋清颐是要从头了解起,而齐润云则是要了解捏模的用料,不同用料的耐温。因此老郑头就另外叫了个小徒弟陪着齐润云去了放黏土料子的地方——虽然宋家大部分用的是别家的模子,不过这么大的窑厂捏模的匠人还是有的,毕竟有时候烧小料是没有这样大批量向别家订模子的。
因为宋清颐是第一次下窑厂,老郑头又听楠叔说了他的情况,就先带他去了放琉璃石的库房。
宋清颐是从书中了解过琉璃制成就是在琉璃石中加入琉璃母烧制而成,对于琉璃石的了解同样来自于书本,书中有云:“其石五色皆具……此乾坤造化,隐现于容易地面。”五色皆具,应当瑰丽非凡。
但是真看到了琉璃石的样子,宋清颐才发觉竟然看着也就是些普通的碎石,只是隐隐有些光点,直到老郑头不知从何处点起一根蜡烛从石上晃过,上面反射出透着颜色的星点才让宋清颐感觉到它的美丽之处。
“少爷你看,这些石头是天生天养的五色石,这里能看到绿色,这边有点发紫,晃一下光,就会变成通透的烟褐。”老郑头拿起一块琉璃石不停的在烛火下晃动,果然上面如他所言,本来粗陋无奇的石块随着光照微微闪现出不同的颜色,而且表面能看出几分通透。
这神奇的一幕自然让宋清颐大为惊奇。“瑰丽神奇,难怪说是乾坤造化所得。”
“是的,小的做学徒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也觉得这是神仙之物,怎么会有天生这么通透的石头,比之玉石更美。”老郑头看着宋清颐的样子,也笑起来说道。随后就接着宋清颐的话介绍了多少成色的琉璃石是烧制的最好的料,不好的料需要经过什么样的工序才能合格。
“其实琉璃石应该是通透的,只是起矿的时候和别个石头混在一起才会这样星星点点,所以如果成色过低,我们就得先烧矿。等烧到合适的成色就可以用了。”
宋清颐点点头,“那琉璃母呢?”相对于琉璃石,他其实更加好奇于琉璃母,他翻阅了一些父亲给的书籍,不过记录多是似是而非,有书中说:“琉璃母者,若今之钱滓然,块大小犹儿拳,又谓真庙朝物也,但能作珂子状,青红黄白随色,而不克自必也。”可是什么是“钱滓”,滓者,垢也,这和琉璃母又有什么关系,宋清颐虽然看了,却并不明白其意。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也是一种矿石,不过经过了各种配方的加工。
想着眼下能问到老郑头答案,宋清颐有些不能安奈。
“少爷,琉璃母其实就是一种统称,是很多东西配起来的。再具体的就是各家的秘方,用料多数有些不同。而这些秘方多数都是传家之秘。”老郑头并没有因为宋清颐是东家的少爷就大咧咧的直说,不过他这句话也算很明白了,琉璃母就是秘方,宋少爷要知道也不该从他这里知道。
宋清颐闻言突然想起上一世宋家没落时,他还没有认清师妹的真面目,还心疼今后要让心爱之人过苦日子,那时候她的师妹一边对他表着忠心,一边闪闪烁烁的问他一些宋家琉璃的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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