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何必站在这里自行猜疑,等他们来了,自然就知道了”
风劲节派出报讯小队后不久,也领上三千人马,踏上了回定远关的道路。眼见的定远关越来越近,心头的忐忑抑郁之情越浓。虽然努力开解自己,说不定一切只是张敏欣的戏言,到底仍觉心神不定,所以当那远远的疯狂大叫传来时,他身子微微一震,心头倒反而一松,略有苦涩地想:“终于来了。”
王大宝单人独骑拼命冲了过来,堪堪到了面前,那马儿惨嘶一声,屈前膝倒地,王大宝从马上滚了下来,用双手支地,用了两次劲,竟没能站得起来。
可见他这一路赶来,为了把速度提到最高,已是透支了全部的力量。
小刀等两名亲卫飞快下马,把王大宝扶起来,惊问:“大宝,出了什么事?”
王大宝却目光呆滞地在人群中寻找风劲节的身影,然后猛扑到风劲节马前,嘶声喊:“将军,快跑,快点逃,皇上派了钦差来杀你。”
一语即出,全军皆震惊莫名,除了风劲节。
这一刻,他竟似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只是定定看了王大宝一眼。
这个高大勇悍的亲卫,满脸都是风尘,满身都是沙土,手指因为拼力握缰和死命挥鞭而隐隐有鲜血溢出,脸上神色,木然而疲惫,眼眸中全是惊惶和焦虑。
他本来,只是小小县城的牢头,在那阴暗而不见天日的牢狱中,见多世间惨状,人间不公,也很习惯地把自己当做压迫者,很多百姓认定的恶行,他都干过,做过。
然而此次,面对如斯巨变,他依然觉得惊恐,愤怒,迷茫,不解,以及,无法接受。
为什么当一个人,为了国家吃了无数的苦,立下无尽的功劳后,国家却要用死亡来报答他。
为什么当一个将军,在外为国征战,带了一身疲惫和风尘,载了一路荣耀和功绩回来时,却会跑来一位宦官老爷,直接用一道杀戮的圣旨来施以死亡的惩罚。
过度的震惊和不平,让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思考了,他只是拼命地大喊着:“将军,元帅让我通知你快逃,如果你回了城,他救不了你,也不会救你,你……”
风劲节在马背上欠身,轻轻拍拍他的肩,淡淡地笑一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他的眼神柔和温润,即使是惊惶失措,对这一切不敢置信的士兵们,和因为情绪激动和慌乱,有些崩溃迹象的王大宝在这样平静的目光下都觉莫名地镇定了许多。
风劲节目光环视诸人,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他始终是最镇定安静的一个,只是宁和的目光,这一刻却自然而然,穿越了所有人,所有时间和空间,仿佛在这一刻,望到了隐藏在整件事背后的真相和始作俑者。
陈军异乎寻常的举动,京城忽然传来的圣旨,狡兔未死,飞鸟未尽,却忽然要烹狗藏弓的不合情理,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完整地被联系了起来。
他心中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苦涩地叹息一声:“原来如此,唉,没有完善的情报网果然是致命的啊,赵陈两国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却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这样的后知后觉,被人整死,当真是活该了。”
而此时,王大宝的也镇定了许多,沙哑着声音开始讲述整个惊变的过程:“前两天我们忽然发现,关内有大军向我们这边进发,大帅派人前去问讯,回来的人报称……”
第四部 风中劲节
第七十五章真相
一净一旦一生,皆是京城名角,此刻尽展所能,端得是歌能裂石。
三个人,一句赶着一句,一句紧似一句。断。
那徐延昭才朗朗说得一声:“这都是前朝的忠臣良将。”杨波已是应声唱道“哪个忠良又有下场。”
瑞王原本倚窗而立,眼睛正好望着窗外偌大戏台,泼天热闹,偏偏却一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然这两句却是分分明明传到耳中,竟叫他莫名得震得了一震,眼神微动,耳衅又听到一片热闹声里,那李艳妃哀然恳求“有下场来无下场,且听哀家……”
“卢东篱和风劲节,都是我大赵有功之人,忠良之臣。”陆泽微略带憾意的声音适时自后传来。
戏台上的纷争纠缠,戏台上的君臣情怀,刹时间,就重归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我知道他们是忠良,我知道他们有功劳,我知道如果我得到大位,能有这样的臣子相助,必会有所作为,可是这又怎么样?”瑞王的声音几乎是愤怒的“在我还什么也没有得到的时候,我必须铲除所有阻碍我的人,哪怕他们是好人。换了是我的那些兄弟们,他们会做得比我更好吗?他们会放弃唯一可以拉拢九叔地机会。放弃控制国内最强军队的机会,而去保两个不肯帮助自己的忠臣吗?”
陆泽微是瑞王身边少数几个看他动怒,却依然有勇气可以把话说完的人:“王爷,我只是觉得,九王爷恨的是卢东篱,一直以来,出面与九王爷为难的也只有卢东篱,风劲节只不过是打了苏凌一顿。在九王一系人马看来,一个苏凌无足轻重,就象风劲节的生死同样无足轻重一样。如果能保下风劲节……”
他也不知道,这冲动到底由何而来。他是幕僚,也是谋士,站在主君的背后。在世人看不见地黑暗里,谋划所有或光明,或阴暗的行动,为了主君的利益,扫清一切障碍,当有的血腥和脏污不适合主君却必须面对时,由他们来安排,来运作。
为了那至高的事业,有很多人,很多事。必须牺牲,必须毁灭。这其中,包括了好人包括了忠臣或良将。
这一切。他都应该比所有人更能理解。然而,到底还是无法心定如水。
在他的主君,为他讲述那一个个过往地故事,讲述那遥远陌生的两个朋友,一双将帅曾经在一起并肩携手做过的所有事之后,他也会有这一瞬间的不忍,一瞬间的怅然,忍了又忍。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
“我对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明白吗?我何尝想杀风劲节。我何尝愿杀风劲节……”瑞王怕惊扰了外面的人,不敢大喝,然而这一刻,他的面目都几乎是狰狞的“可是,讲了那么多过往,你该知道,若杀卢东篱而留下风劲节,以他们二人的情谊,将来必成我等永远无法摆脱的大患。”
陆泽微从来没见过瑞王以如此凶狠地眼神瞪着自己,此刻一震之下,顺从地低下头,再也不多说一个字了。
他们是好友,是知交,然而,最终,也不过是君臣。
这么多年来,他跟随他,帮助他,替他谋划,为他奔走。
而他,从不用规矩来要求他,从不以君臣之礼来约束他。王府任他出入,下属任他调派,有心事的时候,肯对他倾诉,做错事地时候,愿听他纠正,但说到底,终究还是君臣。
终究还会有这样一日,他红了眼,冷了脸,用如此凶狠甚至是仇恨的语气来说话。
陆泽微心中略有失落,但并无意外地叹息一声,这么多年了,也该让自己警醒一下,更加牢记,什么叫君与臣,主与从,上与下了。
只是,为什么,心头,会有一点点怅然,为什么,这一刻会忽然间想起那两个,他无缘相交,此时却感觉极为熟悉地将帅主属呢。
他们在一起,也会争吵,也会玩笑,也会有分歧,也会有劝谏吗?无论如何,不会有这一瞬间的变脸,一瞬间的冰冷,一瞬间的高高在上,一瞬间的漠然无情吧?
这样的朋友,这样的朋友……
忽然间他就想起,此时此刻,也许卢东篱与风劲节,已必须面对,这一生至大的不堪,至极地苦楚,心头不免恻然。
而瑞王脸色阴沉,气息略有微喘,刚才那一番发作,责备的虽是陆泽微,发泄地却是他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隐痛。
他说,我不想杀风劲节,或许,在他的心中,确实并不想杀,然而,整件事,却是他一力推波助澜,拼了命要把风劲节往死路里逼。
他说,为免将来大患,可是他自己知道,做了这么多,最重要的是因为他恨。
恨着那人,永远漫不经心的笑容。
那高楼上,拥美人,饮美酒,把王候视做尘土的骄傲。
他挖心挖肝地表态,倾心倾情地示意,用尽所有的拢络手段,可是那人根本无心一看。懒洋洋只说一句:“我与卢帅共进退。”
他素来城府深沉,冷然寡情,却真个为那人的洒脱从容而心动,真个是折节下交,真个想以一片赤心,换一场君臣千古之际遇的美谈,他把心交出去了,那个人,却在漫然微笑间,践踏无视。
所以他恨得最深,所以他要把那人逼入绝境,看那人是不是还会笑得那样随意从容,仿佛天塌下来,也不惊心,不动眉。
所以他要把局面设得如此狠厉,如果那个人处此绝境,却看到他肯永远支持,永远共进退的朋友竟然不肯帮他,不会助他,不愿救他,甚至亲自监斩处刑,逼他至死,那个人,还能笑得出来吗?还会那样懒洋洋,在任何情况下,坚定地说“我与卢帅共进退吗?”
一念及此,他就有出奇痛快的感觉。那是真正夹杂着莫名隐痛的快。
更何况,这件事,不但能帮助他掌控全国最强的一支军队,也能让他得到九王的支持。
即然如此,他有什么理由不做,即然做了,又有什么理由不做得最绝呢。
当今赵国,权力最大的人,除了赵王之外,就是九王爷了。
九王爷是先帝第九子,聪明勇毅,刚强决断,但因生母本是低贱的宫女,在兄弟众多,且大多出身高贵的情况下,获取帝位的可能微乎其微,而且他天生残疾足,又在一次行猎中,被流矢误伤而盲了一目。以礼制体统而论,更不可能在有众多选择的情况下,将帝位交予有如此重大残疾之人。
在注定无论多么努力都将与王位无缘
他选择一力支持诸兄弟中,最软弱无能荒淫好乐的一位。当今赵王登基之后,他做为从龙第一功臣,也成为国内势力最大的藩王,在朝廷,在地方,他的党羽子弟,日渐众多。权势涛天,说一不二,二十余年来,竟是从无一人敢逆龙麟,连赵王对他也顾忌三分,礼让三分。
当然,这也是仗着他当年目光准确,选扶的兄弟,确是性子优柔胆怯,只图安逸享乐之辈,所以,这么多年,竟也就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多年来,唯一曾正面与九王爷冲突,并对他造成打击,且能安然脱身的,只有卢东篱。
他当年的一番作为,截断了九王一系的大财源,让上至九王,下至卑吏,都大大破了一番财。直至如今,定远关的军需,一方边关重镇的所有军需,这么一个大财源,九王一系,依然难以染指分利。
当然,九王的钱多到几辈子也花不远,这完全不足以伤到他的元气,但没有人会嫌钱多,当自家利益受到损害时,人们更容易铭记在心的是仇恨。更何况真正让九王感觉受伤的是颜面受损,威信遭受打击,权威受到置疑,这一切一切,都让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王爷极之愤怒。
偏偏陈国不断进攻,使得九王始终动不得卢东篱。
九王爷已经越来越老了。人老了,不免偏执,年青时地聪明沉毅,往往会变成固执疯狂。史书上有不少明君英主,到了老年时,糊涂疯狂,做下许多天怒人怨之事。
九王爷虽然不是皇帝,但性子倒比皇帝还要霸道。这几年。卢东篱对他的冒犯,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身子一天天衰老,却总也找不到报仇的机会,这让感觉时日无多的他。越发地焦燥不安,唯恐在生前不能报仇,不能重铸自己的权威,死后无能的儿子,怕是守不住家业了。
而这时,一众王子们,无不觊觎大位,而想要得到那至尊的宝座,想要推倒名正言顺地太子,国内最有权力的九王爷。就是他们必须拉拢的对象。
可惜九王老了,没有年青时的雄心壮志了。懒得介入年轻人的嫡位之争,自找麻烦。至于侄儿们的示好拉拢,更加不放在眼里了。什么这些侄子们有地他没有,根本没有任何好东西,可以叫他在意。
瑞王知道,这几年来,九王爷唯一耿耿于怀的,也就只有卢东篱了。曾被人冒犯却没有回击的遗憾,就是他最大的心结。
当然。在陈军一直不断进攻的情况下,任何有眼光的人。都不会去杀卢东篱的。只是瑞王也知道,能对付卢东篱的时机,怕也只有这个时候了。
因为风劲节太精明太厉害了,如果有朝一日陈军不再进攻,两国不再开战,他一定会着手布置自保之策,到那时,怕是很难再杀卢东篱。
可是,如今仍在打仗,就算是风劲节想必也认为,可以借敌而自安,并没有任何相应的准备和应变之策,这个时候若是发动,才可以让他们措手不及。
当然,瑞王也并不是那种轻浮自大,只见眼前之利,毫无全局筹谋之人。他不可能为了一时之利而让国家处于外敌随时会破关而入的威胁中。若是如此,就算得到了龙椅也坐不稳。
但是他比风劲节多了强大许多倍地势力,以及多年密训的死士和强大地情报网,足够活动的财富以及必要时狠得下来地心肠。
以前赵国与诸国并无来往,仗天险之利而封闭自守,他所有的暗中谋划都以本国为基础,直到第一次陈国铁骑破定远关而入,他才醒悟到,赵国也无法完全摆脱其他国家的牵制。
所以,他在第一时间,把手下许多得力的人派往陈国尽一切可能潜伏到了权贵的身旁,替他搜集各方面的情报,暗中布下黑暗里的势力。
陈国是诸国中,唯一可以穿过沙漠进攻赵国的国家,也就是唯一一个可以对赵国产生极大影响地国家。
然后,他知道了,陈国多年的穷兵黩武,已经让国家十分疲惫,国库似乎十分空虚,而国内青壮也十不余一了。陈国人痛定思痛,也有了许多主和派,其中以二王子为首,要求国家停止战争,休养生息。
可是陈王极之好战,并不理会这些劝谏,为了打仗,他甚至搜罗王公贵族们地财物充为军资,就连王爷们在这连年的战事后,都渐渐走向一穷二白的困窘处境。
瑞王是勇毅决断之人,最后竟冒了极大的干系,悄悄令心腹与陈国二王子联系上,彼此书信来往,竟是一拍即合。
瑞王偷偷出钱出人,帮助陈国二王子搜罗人才充实势力,而陈国二王子承诺他年若得大位,必与赵国结兄弟之邦,永不相负。以陈国之武力,做赵国之屏障,从此之后,除非别的国家能灭亡陈国,否则永远不能侵犯赵国。
当然,瑞王不会天真到相信这样的诺言能永远被遵守,但只要二王子成功,则赵国至少有十年安逸日子过,这十年之间,陈国为表友善,盟书,合约,甚至礼物,想必都不会少。
这一切,都会成为瑞王的政治资本,让他可以走得离王座更近。
而十年之后,当陈国休养生息到可以出兵打仗而不伤国力时,瑞王自信也能同样把定远关,修铸成永远不会被攻破的城池。
不过,二王子的实力虽然日渐增长,但陈国毕竟以武立国,各部军队的主帅,无不是陈王的心腹,这其中,就有此次征讨定远关的主帅。但二王子在很久之前,就已把副帅悄悄收为自己的属下了。
是什么样的神奇契机,让两个国家从未见过面的两个王子,同时为了争夺兵权,而不惜暗害名将。
又是什么样的神奇交易,让战场上光明正大的血刃交锋也无法结束的连绵战争,以阴暗中一次卑劣的政治交易划上了停顿的记号。
在战场上,陈国的主帅却被一支来自自己人的冷箭从身后重伤,然后,早有准备的副帅,在赵国军队还没有来得及发现敌帅重伤,在自家军队,还没有查觉主帅伤重时,以英勇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