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相……”
青姑羞得拼命要往后缩,安无忌一把拉过她与自己并肩站在一处,坦然道:“我要娶你的干妹子,盼你应允!”
容谦倏得扬眉,目中闪过一道异彩。然后却只微微眯了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道:“青儿,你出去走走。”
青姑本是羞得抬不起头,听了这话却还是有点着急:“容大哥……”
容谦也没多说,只是瞄了风劲节一眼。
风劲节笑道:“青姑娘,我陪你四下走走吧。”
“可是……”青姑呐呐地还想说什么。
风劲节笑说:“这种事,女儿家还是回避些好。放心吧,他们两个男人……自会谈妥的。”
青姑不放心地看看安无忌,见他给了个让自己安心的眼神,方才有些忐忑地由着自己风劲节给劝走了。
容谦这才平静地问:“你老实说,你忽然间求亲,是不是为着让我可以安心离开。”
安无忌点头:“那个傻丫头为你的一片心思,本来就瞒不过人。”
“那么……”容谦神情不动,淡淡道:“我不答应。”
“为什么?”安无忌愕然。
“你娶她,应当是为了她,而不是为着我。她嫁你,也应当是为了你,而不是为着我。”
“这有什么区别?那丫头是个死心眼,若不是有你这件事做引子,她一辈子也想不起要嫁人的事。而以我地为人,既然娶了她,自然就会一生待她好。你不是一直有意撮合我们么。难道说你又突然觉得,我会欺她负她了不成?”
安无忌打趣道。
“无忌……”
容谦微微摇了摇头。“我乐意看着你们在一起,也希望你们能有一个好结果。但是,我绝对不愿意自己成为你们婚姻的引子。一时的激情来去都容易,可是长久地相处相信相守,却绝非易事。今日你可以心无芥蒂,不代表你永远不介意,不在乎。我不愿意你们之间,有任何隐患。我不愿意,你总觉得,你的妻子,把另一个人看得比你还要重。”
安无忌笑而摇头:“容相,我早就知道青儿和你之间不是男女之情。你不过是她在这世上唯一地,至亲至近至信至重之人罢了。容相你自己也许不觉得,可是我却清楚地知道,你是一个极特别的人。任何人和你相处时间略长,就会情不自禁,受你的吸引,不知不觉,对你生出关怀尊重亲近之心。有这份感情的,不止是皇上和青姑,象我,象封将军,也都是一样地。也许我们和你不是特别亲近,所以,这种感情也不象他们这样明显激烈,但这份心意,却也是一般真诚的。将心比心,我能够理解青儿对你的心意。我真的不会介意。”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二百二十九章 … 珍重莫欺
话已至此,容谦深深凝视安无忌:“那你是真的愿意娶一只你最讨厌的母老虎。”
安无忌脸上一红:“容相,你别抓着我以前的气话不放啊。我承认我当时是被她打得有些恼羞成怒的,可是其实,这么多年来,真正能让我自己亲近些的女人,也只有她一个。”
安无忌苦笑了。真论起来,他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娶妻生子,可以说是极其不孝的。只是他父母双亡,家里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亲戚长辈,所以却也无人为他操心操劳。以前他身处异国,身为密探,本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除了一身皮囊是真的,什么都是假的,如何能成什么家,立什么业。
本来,当年他自己却也未曾觉得这样有何不妥。只想着将来一旦回归故国,立刻可以大箩筛选名门美女,娶回家来过小日子了。谁知道,人回来了,他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绞尽脑汁,用尽心机多少年,整天和人斗心眼,比算计,他已经是积习难改,本性难移。看到美女,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小心防范,和别人相处得再和睦亲热,骨子里也总是提防着对方另有所图,走在路上和个陌生人接近三尺之内,就不由自主地防着对方会暴起伤人。
他这样的人,还是孤独好些。娶一个让自己睡不着觉的人回来放在枕头旁边干嘛?他吃饱了撑地么。要解决“生理问题”,自然有青楼妓院。
此时此刻。虽然是因青姑所托,他才想起来,才向容谦开口,但是,他却已经是无比郑重,无比认真。
“容相,原本我没确实未曾想过婚娶之事。可今天她对我提起来的时候,我却一点反对的心思也没有,反倒隐隐觉得。若是错过了她,也许这一生,我再找不到一个女人,可以与我为妻。青儿是个笨蛋。她根本不懂为自己打算经营,也不善与人相处。遇上你,是她的运气,与我相识。却是命运的安排。在你我之后,我不认为,她会有机会与别的男子亲近相处。我也不觉得,还会有别的男人。能懂得她的好。”
他看着容谦笑道:“青儿她也许自己还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思,但是她若不是真地亲近我,相信我。以她的性子。断然是不敢开口求我娶她的。而我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心里真正接受,就算是为了容相你。我也未必肯娶。青儿是个实心眼地人,她若是心里承认了一个人,就会一心一意待他好。我看她这样待你,也是羡慕的。我也希望,有朝一日,我若是有难,也能有一个她这样的人,能这样不离不弃地守在我身边。所以,你真的不必担心。”
容谦终于释然点头:“我本来只怕你太过聪明,反而想得太多。你既然如此通透,我自然可以放心你。但是,我也希望青儿能明白。她一向自卑,不敢想男女之事,所以在这方面,笨得一塌糊涂,我不愿她一直以为,她是为了我,才嫁给你地。她急于成亲,或者是为了我,但是,她选择你,却一定是因为你。只是,这一点,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他笑了笑,看定了安无忌:“这个问题,你若是能靠自己解决了,我就将她嫁给你。”
安无忌笑道:“她既然不敢想,不懂想,又何必逼她太过。真说得多,做得多,她反而要又慌又怕。成亲之后,天长日久,我完全可以用实际行动,让她慢慢明白过来的。”
容谦断然摇头:“夫妻是要一生扶持,一世相守的。不能有太多的误解,迷茫,尤其是开始地时候。你现在如此自信,将来她却可能因为一时错觉,而做出自以为对你好的傻事。我不是反对你们的婚事,我只是希望,在决定之前,你们自己一定要真正明白自己地心意。”
话说到这里,安无忌自然知道,想要尽快成亲是不可能了,反而,自己还身负有让那个笨笨小村姑,睁开眼睛弄明白男女情爱地重大责任,不觉一阵头疼,苦了脸道:“容相啊,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地催我俩这就成亲呢……”
容谦神色也略略苦涩起来:“若是以前,我恐怕真会急不可待催逼你们成亲了,想着趁着青儿糊涂,将错就错,先把事情定下来再慢慢来分解。可是,现在,我已经想通了许多事。人与人之间,越是相爱相重,越该坦诚相待。越想要长久相处,越不能有任何迷茫含糊之处。很多时候,一点小小地误解,却可能造成毁灭性地灾难。很多时候,自以为是地为别人好,也许最后只会伤人伤己。”
安无忌微微皱起了眉,低声问:“容相,你和皇上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容谦只是一笑,神色略略有些疲惫:“无忌,我精神有些不济,想要静一静,你去找青儿吧。”
安无忌迟疑了一下,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觉脑子一片空白,竟想不出什么措词来。唉,这个,容相和皇帝……他们之间……真个容不得旁人半点置评余地。强要分说,倒是牵强多余了。
他呆了一下,也不觉苦笑一声,便施礼退去了。
容谦一个人坐在花间,静了很久,很久。神色由迷
,渐转清明坚定,终于扬声道:“来人!”
旁边远远守着的太监宫女立刻奔过来四五个。
容谦目光淡淡一扫,在他们之中找到管事,随手一招:“你过来。”
管事太监忙趋前施礼。
“皇上这个时候应该在甘泉宫?”容谦漫不经心地问。
宫里规矩,皇帝地行踪本应是秘密。只是在清华宫,这早就被破了例。不管燕凛身在何处,总会有人及时给清华宫报备,而且燕凛早就下过令,容谦这边地人若是有事,可以随时随地求见于他,不受阻拦。
只是,这么久以来,容谦这还是第一次动用了这种知情特权。
管事立刻躬身应答道:“方才听到的消息。皇上确是停留在甘泉宫。”
“你去甘泉宫外守着,如果皇上出来,就告诉他,我有事要找他。”
管事应了一声。就要行礼退下,容谦淡淡又加上一句:“只在宫外守着就好,不要进甘泉宫打扰皇上和皇后。”
管事太监恭敬地应了,这才快步离去。
容谦让大家缓缓推他回了清华宫内殿。原想着,要安下心来,慢慢等燕凛过来。没想到,他才进殿门没半刻。后脚燕凛就来了。一进门,便急道:“容相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自住进清华宫以来,这是容谦第一次主动找燕凛。所以燕凛是一路赶过来的。额角都隐隐有些汗迹。
容谦却反而皱了眉头:“我说过不许进甘泉宫惊扰你们的。”
乐昌算是受自己连累。怀孕待产的时候,还被丈夫冷落忽视。难得丈夫来看望探视,又让自己给扰了,就算是容谦也会心中有愧。
燕凛忙分说道:“怎么有人敢违逆容相的话。我去甘泉宫里,乐昌却是已睡了。我让宫女不许叫醒她,自在外头坐了一会,想着这些日子实在太愧对她,心里只觉闷得难受,就出来走走,这才听到了消息。”
容谦看看外头的大太阳:“睡了?”
“我问过宫女,乐昌最近一直渴睡,容易疲倦,据太医说,许多孕妇多是如此。”
容谦点点头,这才释怀。
燕凛走近过来:“容相找我,必是有事吧。”
容谦抬头凝望他,眼神极之平静,却又说不出地幽深,竟是看得燕凛心中莫名地一慌。
容谦提高声音:“所有人退下。”
内殿里的几名宫人迅速出殿,就是殿外的宫人,都快速地远远散了开去。没有一个人敢来听到半句不该听地话。
看他这等,燕凛心中更是一慌,失声道:“容相……”
容谦却只目光淡淡,透过窗子,看着外头的花园里的万千美景。
“当初我伤势发作,奄奄一息,所有人都以为我一直晕迷不醒,其实……我的神智偶尔也是清醒地。只是当时我太虚弱,连眼睛都睁不开,看起来便象是晕迷一样。”
燕凛怔怔地望着他,随着他平淡的语声,脸色一点点苍白下来。
容谦目光徐徐转到燕凛身上,轻轻道:“那天你和皇后来看我,在我床边说了许多话,当时,我的神智虽有些迷乱,却还是有感知的。”
虽说已经预料到容谦会说什么,但当亲耳听到这话时,燕凛依然如受重击地后退了两步,脸上几无人色。只觉如三九寒冬之时,被人用冰凉地雪水,当头浇下一般,彻骨的寒意,冻得他整个身体都似没了知觉。
他知道,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他所有的不堪,所有的浮躁,所有地荒唐可笑,浅薄无知,忘恩负义,刻薄寡情,一切一切,全部的丑态,原来……他全都知道。
他定定地看着容谦,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到自己的声音从遥远地地方传来:“你……一直都知道!”
“不,我不知道。”容谦极慢也极轻微地摇了摇头。虚弱,精神太疲惫,只是断断续续听了几句话,根本没弄明白过原因,但是,现在,我想知道了……”
燕凛地声音惨淡而虚弱,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完全吹散了。
“只要知道,一切地始作俑者是我就好,那些原因,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你很重要。”容谦目光湛然地望着他:“皇后来探望过我好几次,如果我愿意,就算她想替你隐瞒,我也能从她嘴里套出实话来。但我从没想过要这样做。我不想再对你用任何心机谋算,即使是出于善意的,也同样不应该。与其拐弯抹脚去追查,我更愿意直接从你这里知道真相。”
他慢慢地向燕凛伸出手,燕凛却如受电击一般,慌不迭退开四五步,竟是连让他碰触自己一下都不敢。
容谦神色平静地任凭自己地手虚悬在空中,等待着。
“燕凛,你要告诉我真相,无论如何不堪,如何愚蠢,如何荒唐可笑。你和我,都做错了很多事,现在,是该到纠正的时候了。”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二百三十章 … 不过如此
谦凝视着那个无声地悄然颤抖的少年,等待着他慢慢等着他鼓起足够的勇气来面对自己,等待着他表现出足够的担当,面对过往的所有错误。
燕凛,我正在努力学习相信你,所以,你也要学会相信我。
告诉我,让我们都不再逃避,让我们,可以一起来面对。
内殿里静得出奇。
只有燕凛一直在说话。
空旷的殿宇内,他一个人的声音,空落落的,低沉,缓慢,反而把整个世界,都衬得更加寂静起来。
而容谦一直只是安静地听。
整个世界,似佛都是安静的,窗外的风停滞了,树梢上的鸟儿仿佛也知趣地停止了鸣叫。天地间,就只剩下燕凛一个人的声音。
他慢慢地叙说了很久,干巴巴地,几乎是有些机械地,叙说着当时的真相。
他说得颠三倒四,混乱不堪,明明并不长,也不算太复杂的事,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依然无法有条理地正常叙述出来。
没什么周折惊险,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起伏。他甚至不知道在讲述中为自己做些辩白解释,也不懂得要表达出更深切的懊悔。他只是木然地叙述事实。
其实,在他心中一直就想着,如何把真情告诉容谦。做过了这样恶劣的事,他不能接受,自己始终象个无辜者那样,继续接受容谦的爱护和认可,他也从来未曾觉得。自己还有资格,逃避因之而来地一切后果。
只是,如今容谦的身体状况,让他不敢有一丝造次,不愿有任何事,影响容谦养伤时平静的心态。于是就这般一日拖一日,每天还要无事一般地与容谦相伴说笑,仿佛从来没有过辜负,没有过伤害。没有过猜疑,没有过试探。
可是他知道,那道深深的伤口,一直都在那里。狰狞地伸展着,在黑暗里等待着再次被撕裂的那一刻。
他不知道的只是,这一刻会来得这么早,早得他甚至没有机会做任何准备。
然而。只要容谦开口问他,他便再也说不得半个字的假话,只是这样一句句地,将真情说出来。
直到吐出最后一个字。他住了口,有些麻木地怔怔望着容谦,心中居然是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当初在猎场上。惊见容谦伤势发作。他一直疯狂地叫喊着他。但心中其实也是这样,空白。麻木,没有思考能力,也没有感受能力。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叫,却甚至不知道自己叫的是什么。
他在马车上,守在容谦身旁,除了一声声继续呼唤,依然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不能想。
隐约地,他也察觉出自己的情况不对,拔出身上地剑,伸手握着剑锋,锋利的剑刃切割进掌心去,希冀能摆脱那种麻木震怖。可是明明鲜血已经流在容谦身旁,他却竟然仍是无知无觉的。
直到后来,进了清华宫,怔怔守着容谦,他才慢慢地有了思索能力,慢慢懂得了感知和分析,慢慢开始懂得了懊恼和惊慌,他才会守着容谦,一遍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而现在,当日地空白和麻木,又一次悄然地占领了他的身和心。
说完了一切,他只能怔怔站在那里,象一块僵硬的石头,丝毫不能动弹。
容谦安静地凝视他,眼睛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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