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或者人人拍手称快,暗中赞佩那此不知名地大侠,身为君主,赵王却不得不深深为这股强大可怕,且不能由他控制的力量感到忧虑。
为着官员们的胡作非为,他也是气得暴跳如雷。倒不是因为他们贪墨,他不是不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真要认真去查,全天下,除了卢东篱和风劲节那种笨蛋,哪里找得出几个干净的清官来。
可是这些官员,不是说不让你们贪,但你们怎能贪得这么过份,这么疯狂,这么愚蠢!这不是竭泽而渔吗?更郁闷的是,他明明恨得几欲吐血,却也不能把这些官员全杀掉,否则天下哪里还有什么人能安心当官。
偶尔抓几个贪官处置一下安抚一下百姓,警告一下官员是必须地,可是这么大规模乱哄哄地挑明一件又一件官场上不能见人的丑事,那就是朝廷威信全无,连必须的管治都无法顺利进行了。所以他也不得不暂且放松追缉卢东篱一家的事,先把眼前的混乱应付过去再说。
为了稳定臣心,他无可奈何,就算是硬着头皮,顶着民间的骂声,也只能尽量宽大处置。本来他这几年皇帝做下来,因为极注意门面工夫,在民
碑一直不错,英主明君,仁善之主的美名从来就没少两个月的时间。那帮子事又干不了,嘴巴最能骂人的清流人物,已经悄悄把昏君庸主地说辞,在老百姓中流传开来了。
妈地,当皇帝就那么容易吗?要是砍头抄家抽筋扒皮就能制得住贪念,这世上就不会有贪官了。现在你们让我把贪钱的官全杀了,那谁替我来管理这么大的国家?这帮什么也不懂的家伙,越是不用做事,越是废话多!
整整两个月了。这一类的混乱,丑事,一直没停过,每看到一份新的贪官污吏如何如何的报上来,赵王就不免要大大气郁一番。长时间的心浮气燥,心神不定,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地健康。连续吃不好,睡不香,太医硬着头皮提出警告。却被赵王一通痛骂缩回去了。
在这种情形下,赵王暂时管不得卢东篱地事情了,陆泽微为此也隐隐替卢东篱庆幸。毕竟他们那一家人现在逃脱大难,应是远避他国了。既然于赵国,于赵王,他们都已经无害,他也不忍只因着赵王要出那么一口恶气,就将他们斩尽杀绝。
然而,今天,赵王地愤怒却不是因为这一系列事件。而是有新的大麻烦出现在了眼前。
一份,是陈国来的密信。另一份,是沿海驻守的军队发来的一封六百里加急军报。
陆泽微垂眸看着手上已整理好的文书最上面的两份,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站起身,走到御案旁,重又将文书放好。
天底下不能为所欲为的事太多。就算是皇帝又如何。这一重重地国事难题压下来,就算你发再大的脾气,把东西扔得再远,最后还不是要一件件捡回来,再一件件重新处理。
赵王重重一拳打在桌上:“你说,陈国为什么凭空提这样的要求?”
陈国是唯一要以越过沙漠攻击赵国的国家,以前屡次攻击定远关。后来赵王与陈国的王子暗中结盟停战,彼此配合夺权,两人得掌天下之后,就定下了两国永不相侵的条约。
“条约那东西。本来就是为了撕破准备的。”陆泽微语气清冷:“当年他与陛下合作,一来是需要陛下的帮助,二来,也是因为陈国长年征战,需要休养生息。如今已经过去将近四年时间,他的权位已定,而陈国的元气也恢复了许多。”
陆泽微微叹:“陈国毕竟是以武而立地国家,虎狼之邦,国人极重武功。陈王新立。要建立自己的权威,就需要一场征战。我们该庆幸。他这次选择的出征对象,不是我们。”
赵王咬牙如磨:“是啊,秦王是他老丈人,自己的女儿带上奢华的嫁妆一块送给他,他也一样反脸说打就打,何况我与他不过是暂时的合作关系。可是,他开口就要良马一万匹,作为我们这兄弟之邦对他地支持,这怎么可能?我们没有好的牧场,良种战马一向极之珍贵,当年定远关全盛之时,最好的骑兵也只有三千不到。一万匹战马,白白送给他,我大赵就再无可用之战马了!”
陆泽微蹙眉道:“给了战马,我大赵在十年之内,再建不起像样的骑兵,陈国却会力量大增。出征秦国,他们若是惨败倒也罢了,如果大胜,他们挟着余威回过头来,进攻我们的话,赵国危矣。”
赵王冷笑:“如果不给,就是不念兄弟情义,不讲同盟之义,伐秦之后,一样会回头找我们问罪。看起来,我们只能希望他们和秦国的这一仗惨败而归了。”
陆泽微苦笑:“只怕很难。据陈国的探子传回的消息,陈王这次分明是欺秦国内争,一片混乱,且秦旭飞强兵在外,秦国无可用之军,才准备动手的。这一次不止是陈国,卫国,吴国,这些和秦国有姻亲之盟的国家,都在准备出兵。可笑秦王得位不正,当年为了得到诸国地承认,拼了命四方嫁女儿,结果现在白白授人以柄。他的那些儿子弟弟们受了挫折,都有了投奔求援的对象,人家也有了光明正大出兵瓜分秦国的借口。陈王手上,有的就是和他的王后,大秦三公主同父同母的秦国四王子的亲笔信,摆出来的口号是秦王年老昏庸,屠戮亲子,所以,他要发兵去救自己地小舅子,顺便帮助秦国重归安定……”
陆泽微略一迟疑,蹙眉道:“前不久,卫国派了使臣到陈国,商谈两家合兵击秦的大事。卫国地赵晨到陈国后不久,陈王就给陛下写来了这封密信。”
赵王并不上心,摇摇头:“泽微你多虑了。卧榻之衅,岂容他人安睡。陈王迟早要对付我们,卫国离我们太远,应该不关他们的事,这时间上,应该只是巧合。”
陆泽微自己也不甚有把握,更无证据,见赵王如此态度,也只有叹息一声,放下不再多提。
赵王复又冷哼一声:“无论如何,这一仗迟早要打。既然给也是打,不给也是打,自是绝对不能给。这密信反正不是正式的国书,也不用拿去朝议了,那帮大臣一听说要打仗,还不人人都似丢了魂,窝囊废!倒是吴国那支楼船舰队,忽然来我赵国海边耀武扬威,这件事你怎么看?”
陆泽微垂眸看着御案最上方的六百里加急文书,也是眉头紧皱。对方如果不怀好意,或者是起了摩擦……赵国的水军,无论如何不是人家的对手。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一百二十五章 … 耀武扬威
赵国的船队,说是来做生意的。
整整十三艘巨无霸的大船,风鼓白帆,高高的桅杆顶上,负责瞭望的人安坐在小小的平台上,俯瞰。
这“做生意”的“商船”,巨大威武到让赵国最大的水师战舰都相形见绌。而随行保护这商团的那些护卫快艇,个头倒是不那么吓人,可是那流线型的纤长船身,船身上整齐一排紧闭的箭口,劈水而前的恐怖速度,怎能不令人望而生畏!
沿岸千里,百姓们惊惶传报,奔走相告。赵国的沿海水师紧急备战,而人家却只是轻描淡写,不紧不慢地上货卸货,有模有样地不断和沿海百姓做着交易。
有这样一只吃人猛虎在这里沿岸散步,有哪个水师将军还吃得香,睡得着。可是若说要去动这吴国的船,要将他们驱逐出境……谁敢动手去捋虎须,谁敢担下责任,去惹怒一个水师实力天下第一的对手。
于是,水师将军们全都按兵不动,只顾着将急报一份一份地传往京城,然后就是赵王也跟着无比地紧张光火。
赵国的水军很烂,这倒不能单纯地怪责皇帝的无能。实际上,在这个国家纷争不断的时代中,就算水军再强,一直也只能用作陆军的辅助,要占领城池,吞并国土,还是要靠人马去冲锋陷阵,而水军能起的主要作用,除非是在河流纵横交织的水乡,不过是输送转运而已。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本来尚不足以制造可航行外海的大船,所以虽然赵国有着漫长的海岸线,却一直并没有很紧张他国会通过海战攻击本土。
要建立一只强大的舰队,其实也不算难。但前提条件是,你得有钱可烧。船舶的制造,养护,水手舵手地培养,都是大费财力精力的事。而赵国封闭自守,国库向来不足,又一向重文轻武,军队的战斗力本来就不行,还幸亏先有风劲节卢东篱训练定远军。后有赵王登基,整武修文,大规模练兵,重用定远关诸将,使武将的地位和国家军队的战力大幅提升,但是这水军……赵国却一直未曾去整顿,也一直没有条件去发展。
相应的,这十数年间,吴国的萧家却是异军突起。硬生生用钱砸出了一个水上商业王朝。他们派人重金搜罗全国的造船巧匠,不惜血本地制造适合航海的商船,以及可以护卫商船地战船。在海上,能往深海多开一里,就可能少绕多少弯路,少费多少时间。船队建起来后,他们凭借着强大的技术优势,来往于曲折的海岸之间,贩卖各国特产,因为几乎是吃了独食。竟是一本万利。
当年吴王起于草莽,转战各处时,寻求萧家相助,萧吴联盟之后,萧家源源不绝地提供财力物力人力以支持吴王的大业。等吴国建立之后,有擎天之功的萧家。得到了沿海诸郡的封地,更是干脆派出人手,去天下各国寻找出色的能工巧匠。他们造起船来,和以前一样,完全不惜血本,所有工匠待遇之高,让天下读书人都眼红。甚至有创新,能对船只性能起到改进作用的工匠还会因功得官,从卑微的匠人而成为受吴国朝廷认可地技官。
一开始,萧家的做法。令天下侧目。没有哪个国家认可这种厚待匠人的行为。就连吴国内部,弹劾萧家过于厚待匠人,令天下士大夫心寒的本章,也足以堆成一座小山了。但是萧家权高势大,对吴王立国又有不世之功,吴国的皇后又是萧家的小姐,他们的地位根本无人可以动摇。
萧家的船继续造,生意继续做,匠人继续受优待。船造得越来越宏伟,航行的距离越来越远。范围越来越大,萧家的驻地越来越繁荣热闹,从萧家地海岸出去,一路上,几十座大大小小的岛,都被萧家营建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热闹王国。任何有出海口的国家,萧家的船队都可到达。虽然从名义上说,萧家只是吴国的外戚之族,但萧家单独地实力,实际已经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小国了。而萧家那些所谓为了保护商船而成立的护航舰队,更是可以轻易把天下各国的水师打趴下。
他们起家起得极快,等天下人都瞧出甜头,想要效法想要打压想要分一杯羹,萧家已成霸主。要想达到可以抗衡现在萧家船队的规模,首先,那资金的投入,就是倾一国之力,也尚捉襟见肘。况且,就算有钱,你就能造出那样好的船来吗?方圆数千里,天下最好的匠人都在萧家,被萧家当成最珍贵的财富保护了起来,就连吴王想从中挖墙角,都调不动一个人。
然而,萧家的船队,却不是吴国地海军。船上总不过萧家雇佣之人,来往各国港口,也从来不带嚣张,总是和气生财。除非有哪个国家敢仗势欺人,不让萧家的船队靠港,或者课以萧家不能容忍的重税,让萧家撕破了脸面……那些天下无双的护航战船,也不过是震慑震慑海盗而已。这也才是生意之道。
而这一次,萧家的船队,却是耀武扬威,浩浩荡荡,在这并不是多么“黄金”的赵国海岸逡巡不去,赵王连接了几道六百里加急公文,到现在已经两天了,就没睡过哪怕一时一刻。
只能呆呆地望着发愣,越看越生气,可是再气也没办法。没弄明白萧家的真实来意,他又不敢拿到朝会上去商议,对于赵国臣子们的怯战之心,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所以到底只能一个人郁闷自己。实在受不了了,他才会爆发式地把桌上地东西扔一地。
可惜,这种愚蠢而冲动的行为,对整个事态,无法有半点帮助。
对于萧家地举动,陆泽微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萧家的船队一直都只是规规矩矩做生意,从来不介入国事。到任何国家,他们都会先派使者和小船去通报,并愿意将自己放在对方的水军的监视之下,这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以萧家的强大势力。吴王不可能再让萧家地水师去攻击别国,扩张自己的势力,萧家根在吴国,也不应该会擅启边衅,让吴王猜忌。
似这次这般,完全不打招呼,悍然将整个船队拉
别人国家的沿海晃来晃去,这种无理之事。所为何
赵国在外的情报力量本弱,吴国和赵国又不接壤,此刻陆泽微对吴国内部的情况两眼一抹黑,低头看着这份自己已反复看过十几遍的紧急公文,仍然完全猜不透吴国或萧家的来意,心中犹若万斤巨石镇压,额上慢慢渗出汗来。
赵王定睛看着他,良久才问:“你看……吴国……是不是说服了萧家不再严守中立,准备借其商队。运送军兵武械,要对我大赵动手。”
陆泽微苦涩地摇头:“他们这次到底是单纯示威,还是为了探路,没有任何情报,我实在无从判断。眼前能做的,只是传诏沿海水师将领,只要他们吴国的船队不动手,我军就尽量隐忍,只以跟踪侦查为要务。目前,我们没有实力去得罪萧家地水师。等他们走了之后,再派大量探子去吴国,并且,大力整顿水师。”
赵王深深叹息:“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可是只是仓促之间,根基未立。派去探子怕也探不出什么来,至于整顿水师……”
他的语气间说不出的屈辱和无奈:“如今国家内忧外患,诸事不断,我们哪里拿得出钱来整顿水师?就算是倾尽国库所有,没有十年时间,也不可能建立一支能对抗萧家水师的军队来。”
陆泽微默然不语,眼看着国家受到异国如此无礼的威胁,却什么也做不到的无力感,将他深深笼罩。
赵王站起身,回首望着墙上那片大好山河的地图。眼中是炽热的火焰。他的目光有些狂乱地来回扫视地图,想着如果陈军进犯,该派何人对抗,如果吴兵侵袭,又当如何是好。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顺着山川河流一路划过去,每到一处关卡重地,便微微停顿,想着可用之将。能动之兵。
这些年来,他重用定远关诸将。把定远关地练兵方法推广到全国,成效是明显的。如果陈军来了,以蒙天成为帅,依定远关拒敌,应该尚无大碍,只是,只是……只是,万一吴国乘机同时从水上登陆侵扰……
定远关旧部诸将虽然都很出色,但有卢东篱旧事在,让他们任何一人为帅,统领三军,他都放心不下。更重要的是,如果两路同时作战,赵国现有的军队,能应付得过来吗?国家这捉襟见肘的财力,能支持得了吗!
呆呆看着地图,一时间,千头万绪,尽上心间,赵王身子慢慢摇晃起来,忽然一张口,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陆泽微大惊,回身扶住他,低唤:“陛下保重。”
赵王脸色腊黄,神情惨淡,长久以来的忧虑焦急,终于以如此具有破坏性的方式在他体内爆发了:“泽微,如果当年,如果当年……”
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一句话,终是没有说完。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一百二十六章 … 悔从何来
王情绪低沉,陆泽微平静地安慰着赵王,也冷漠地审心。为什么自己会追随这个主子,为什么自己当年自己还会帮着他倒行逆施?
是啊,如果赵国还有卢东篱和风劲节,定远关必然牢不可破,不必担心来着陈国的威胁。蒙天成本来就更擅长水战,抽出手来,便可以加强海防,应付吴国的攻击。有蒙天成坐镇,就算萧家海军一时不可敌,他们也可在海岸陆上,布起稳妥的防线。而以风劲节在赵国民间商团的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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