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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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 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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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难道只凭着那点点旧日恩义,他就可以做到这一步,为什么……

“为什么!杜主薄,你是极聪明的人,但是,有些人,有些事,你永远不会明白!”

凌方朗声而笑,风雨湿透了衣,湿透了发,他伸手用力抹着脸上的雨水,无论怎样也抹不尽。

他在狂风暴雨中高笑,看着那飘摇灯光里地一拜一立地两个人,雨水遮掩了纵横热泪。

风雨里,灯光纵然微小,终是打破了黑暗的冷寂,光芒再是飘摇,也始终不止不息。

小小一盏灯笼,也能气死强风。

气死风灯。

杜思远,你永远不会明白,这世间,不是所有人所有事都只讲利害。这天地之间,终还有折不断的傲骨,冷不去地热血,不论现世如何残酷,人间多少沧桑,终还有那一点明灯,纵然微弱飘摇,却始终在风雨中黑暗里,亮到最后。

杜思远不明白。所以,他继续迷茫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凌云,为什么,你这般待我!

为什么,你痴傻至此!

为什么,我一心一意,倾心相待,苦心周全的人,可以弃我如敝履,而你们……却可以如此为我!

方轻尘任性地制造困局难关,叫旁人选择,然而内心深处,却早已不会真的以为,天平之上,自己会是沉下去的那一端。

一次又一次。已经习惯了被放弃。被割舍。他可以愤而反击,他可以不甘心地一次次重来,然后,心中明明知道,选择的结果,再次被抛弃地,应该还是他。

他争不过。他从来不曾争得过。

所以,看到大军悄然而至,他可以安然以对,然而。望着忽然间伏拜在面前地一方诸候,心中竟不是欣喜,而是惊诧。不是快慰,而是痛苦。

为什么,这般待我,为什么。这般为我?

我何曾真正为你们做过什么?

你可知道,我对你们用尽了机谋与心计。所有的宽大和温和。都不过是在演戏,所有的循循善诱,倾心教导,都

在收揽人心。

当初我年纪青,自知旁人不服。所以。故意设局让众将欠我的情。是啊,几乎全军重要将领都被我救过,又哪一个知道。危难和营救,也同样是我的布局谋划。

当年,我明知你和萧远枫互相争强斗胜,却故意把你们安排在前锋,由着你们两个没经验的家伙独当一面,甚至不派一个老成些的将军在旁监督,为的就是让你们贪功冒进,我好出手相救。就连我受的伤,挨的箭,都是我自己计算好地,怎么才可以伤得惨烈却不留后遗症,怎么才能血流得吓人,却不伤性命,怎么才能让你们看得刻骨难忘,却根本不会真正让我吃亏……

无情如我,冷酷如我,狠毒如我,阴险如我……我这样的人,怎么就值得你们这般倾心相待!

我要以最快时间控制军队,我要让所有将领对我倾心臣服,我要大楚国固若金汤,繁荣昌盛,我要我爱的那个人,江山一统,永远不受丝毫威胁!

所有的一切,为的只是那个最终的目标。然而,我爱地那个人,在乎这个我所苦苦守护的国家权势更胜于我。你们又为什么要把我,看得比一切权势利益更重要。

我为你们做过什么?

那些微笑,那些温柔,那些教导,那些耐心,很稀罕吗?我也曾十倍百倍给过那个人。

那些流淌地鲜血,那些战场的伤痕,很珍贵吗?当初我为护他而得罪太子,太子借宫规想把我杖毙,竟下令打我五百棍。身在皇宫,限于身份,我为了不能让他被加罪,不能运内力抵挡,只得以一口真气护着心脉硬撑。那五百棍,有多长?五百棍打完,从背到腿,全被打烂,中间昏迷数次,鲜血染红了整个荷花池。

那年宫变,我在源源不断的乱军中护着他,到底受过多少伤,也确实记不清了。只记得养伤时在床上,躺不得,趴不能,全身包得象木乃伊,最后居然能活下来,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

既然他都可以放弃我,为什么你们不可以?

为什么?

赵永烈,凌方,卓凌云,为什么,你们要这般待我?

一世又一世,一次又一次,我已习惯在选择中成为被舍弃的那一个,为什么,你们偏偏不能舍弃我?

他慢慢伸手,按在卓凌云肩上,极慢极慢地一点点抓紧。

卓凌云感觉到他指间的力量,手掌地微微颤抖,忽觉说不出地伤痛与欢喜,一齐涌上心来,抬头深深望他,一时间,竟是连“方侯”二字都叫不出了。

方轻尘知道他在落泪。虽然黑暗风雨中,他看不清他的面容,看不到他的泪水,然而,他知道,这个百战勇将,正痛哭得像个孩子。

这一刻,连方轻尘都有些庆幸了。庆幸这无边无际地黑暗,庆幸这漫天漫地的风雨,纵然伤心,纵然泪落,也是无人能知,无人可见。

原本是吧,早就自命演技纯熟,无人堪比,早就自知,在这种情况下,该有何等姿态,该有何等言辞。做惯做熟的事啊,可是,到最后,开口说一句话,竟是无比艰难:“凌云,你……”

他应该摇头说,凌云,为什么这么傻?他应该叹息问,凌云,为什么,这样待我?

然而,他问不下去。

他只是微微一用力,把卓凌云扶起来。

卓凌云站直身,慢慢后退一步,以一种极恭敬的姿态,让开了前行的道路。

方轻尘没有再迟疑,再等待,安然举步,走出了房间,走进了这一片浩浩风雨之中。

卓凌云转头面对所有人,高声大喊:“这位是方侯!”

适时天边惊雷滚滚炸响不绝,然而,卓凌云的声音,压倒了所有的惊涛骇浪,浩浩雷鸣。在场无数兵将,俱皆惊愕至极。

如许风雨,如许惊雷,然而,在所有人的感知中,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卓凌云的声音:“当年方侯得异人相救,得以生还,明日,我将会向天下公示当年详情,现在……”

他语声一顿,目光凝视方轻尘,朗声道:“你们给我听清楚!这位,是方侯!”

他的声音宏亮而坚定,每个字都有一往无回的决然。

这一声说罢,天地俱寂。风仍狂暴雨仍疾,然而在众人心中,感觉中,如许风雨却似在这一刻,全然没有了声息。

在极短的沉寂之后,是一声朗然高呼:“方侯!”

凌方的这一声喊,清晰响亮又含了极深极重的敬仰与尊崇,他在风雨中再次深深拜倒,全不顾泥泞沾了满身。

在他身后,他的部属亲卫,俱皆拜下。其他将领们愕然互望几眼,机灵应变快的,便也迅速下拜,就是那迟钝了一些的,略略一愣,看身边之人三三两两拜下,也跟着勿忙拜下。

将军们拜倒了,亲卫军士们,自然也都拜下去了。

只剩呼延锋与杜思远,还怔怔站着。呼延锋的手下亲卫部曲们,则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惊慌四望。

凌方冷冷喝一声:“呼延将军,杜主薄,何以如此无礼?”

杜思远终知事不可为,无可奈何地随众拜倒下去。呼延锋再强项,也只得跟着一起拜倒。身后的亲卫们如获大赦,赶紧跪下去行礼。

转眼之间,整个园子里除了方轻尘和卓凌云之外,再没一个站立之人。

卓凌云忽扬声打个忽哨,马蹄声踢踏响起,一匹纯黑骏马应声而至。

卓凌云伸手取下马背上一个黑布包,一层层揭开防雨的油纸,将包中之物慢慢展开在方轻尘身前:“方侯,此物凌云代您保管多年,今日,终可以物归原主!”

昏暗光影中,白袍银甲,黯无光彩,然而,方轻尘知道,也许这世间,再也找不到,比这更明亮更辉煌的光芒。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十三章 … 乱世轻尘

安城外,卓凌云手下,那些百战沙场,千劫历尽的老中静静矗立。

黎明将至,天边隐现光华。风雨渐弱,久闭的永安城门,终于大开。

城上城下,几十盏气死风灯聚在一处,将全部的光芒聚在城门处。

城门开处,他们看到他们的主帅,牵着马缰,冒着风雨,将坐在马上的那个人,徐徐送到他们眼前。

白袍银甲,绝世风华。

什么人有资格让卓凌云卓大将军为他牵马坠蹬?

哐啷啷刀枪落地声,失控战马的嘶啼踏步声……

这支总是骄傲宣称下刀子也不会乱的队伍,这支在风雨中雕像般默立了半个时辰的队伍,躁动了!

那是方侯的铠甲!那是方侯的风采身姿!这些当年方轻尘犹在人间时,就在他帐下听命的老兵,几乎要不顾军令,策马飞扑向前!

“你们没有看错!这是方侯!方侯他没有死!”卓凌云的声音如钟如鼓,响彻夜空!

“方侯回来了……方侯回来啦!!方侯!方侯!”

海啸般狂放的欢呼声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忙忙挺起胸膛,几千人的队伍,瞬间庄严肃穆,寂然无声!

不是不想询问,不是不想扑到他的身前。但是,他们是兵!他们是他方侯带出来的兵!他们是他军神方侯麾下的兵!

所以,他们铮铮列队,铁样身躯,巍然屹立,跨下战马。高高昂首!身躯纹丝不动。眼睛却紧随着那个人,风雨之中,热泪横流。

卓凌云微笑回首,天边已经渐有曙光。

“方侯,你看到了吧!”

他们是我军中的骨干,没有他们,我的军令再严厉也无法传递施行。而他们,全都如此崇敬着你。我不会试图架空你,因为那绝对不可能。

卓凌云在用他的方式,表示着诚意。

风雨中。方轻尘一言不发。他向来亲近下属,又是过目不忘。这里每一个人,他都记得。

这里,有他地昔年部将,有他曾教导指点过地少年将领,也有当年帐下的小小兵卒。哪怕是当年最低等的士卒。看服色,如今最少也是十夫长了。

一个一个。看过眼前所有的人。看得到众人欢喜的热泪,看得清他们对他的尊重,爱护和依恋。

心思遥遥,想起的,却是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个人。

“如果我选择你们的义气。我就不会遭到背叛。不会被抛弃,不会被伤害,对吗?可是。我选的是皇帝,所以注定了要被舍弃地,这没什么可伤心的。只是我为皇上做了那么多,皇上也不在乎,我又没为你们做什么,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那时,为什么说这些话?是想进一步诱骗赵永烈吗?心思深沉如他,总不会是无端端喝得醉了大发感慨!

左胸的某处,竟是莫名地痛了起来,痛得他几乎抬手去按压心口,却又立刻放下。

虚伪凉薄,阴险如他,怎么竟然也会心虚。

对不起,凌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你们所尊敬所爱戴的,不过是个幻像。如果有朝一日,你们有缘看破我,只希望,你们不会过于苦痛愤恨!

卓子云,城外诸将中,唯一一个非方轻尘旧部之人,忽然拔出长刀,高举向天,朗声大喝:“方侯归来,天佑大楚!”

无数长刀随之出鞘,千万寒刃劈开风雨,绽放光华。将领,士兵,一齐高举长刀,向他们的军神,施以最高的礼敬。

“方侯归来,天佑大楚!”

这高呼一声又一声,无止无息,如滚滚惊雷,涛涛疾电,伴着如许风雨,遥遥无尽。

在天明之后,风雨之后,方轻尘重归人世地消息,便这惊雷闪电,暴雨狂风一般,让整个楚国,整个天下,为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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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两章,直到这里,约万字,是我在一天之内写完的。一直受情绪驱使着,整个下午,整个晚上,一直写一直写,总觉得不写完这一段,无法停下来休息。

总觉得,那些热血,那些激昂,就在自己心里,有时候想文章想得深了,自己就先沸腾起来,不得不先站起来,转几个圈,想一会儿,来平复一下情绪。

说起来,我始终是个天真地人。

平时总爱说,现实啊,冷静啊,理智啊,总喜欢讲,太浪漫的事不存在,太无私的事不太可能,太伟大的事,还是少指望。

然而,轮到自己写,还是想写热血,想写真情,想写一个,永远永远不会被现实磨折的美好。

卓凌云地挣扎,卓凌云苦痛,代表着人在现实中一点点地成长,一点点地屈服。然而,我还是那么执着地想写风雨中那一点极昏暗地灯,始终飘摇着不肯熄灭。

平时也喜欢感叹世情,也喜欢与人闲说当今世态,总爱讲人性也许不是本恶,但一定本自私,人们处事时,一定最先考虑自己的利益和得失,然而,心中却始终天真地期盼着光明,天真地,坚持着,去写那些不会折的傲骨,不会冷地热血。

很多读者说小楼很现实,写尽人性黑暗,然而,我知道,我一直一直,非常天真,非常固执地期盼着黑暗里的光明,所以,才会有了近日这么多章长而又长,让大家感觉沉闷的挣扎和反复,才会有了我今天,不能停息的写作。

一切一切,只是因为,黑暗中,那一点也极黯淡却始终不肯熄灭的光。

另:说明一下,我只知道气死风灯不太怕风,但不知道怕不怕雨,擦汗,只是很喜欢这个写实的名字。觉得狂有性格。反正是架空故事,就当在这个世界里设计的气死风灯是不怕雨的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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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侯没有死!方侯当年得修罗教主相救,金殿剖心地不过是修罗死士!他回来了,大楚国地战神回来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随风飘散,传播得比不断张贴开去的告示还要急,还要快。

楚国京城之内,柳恒本来很悠闲。

天清日朗,云淡风高。有儒将之风的柳将军一大早起来。晒了会太阳,散了散步,还顺便打了趟拳,舞了回剑,神清气爽地回到厅里,此刻刚从侍女手里接过一杯热茶。

“柳将军。八百里加急飞报!”

柳恒茶交左手,右手接过急报。轻盈而熟练地迎风一抖。字才入目,他已是左手一颤,茶杯在他脚下跌成碎片,滚烫的热茶几乎全泼在他的双脚之上。

周围人惊呼一声,要上来替他打理。他却已经大步向外冲去:“备马!我要去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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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入了楚京。秦旭飞却一直没有入住过皇宫。下属们虽然常常进言说,他的住处太简陋,太不气派。甚至有人上书叫他尽早称帝,他一概不管不顾。

还是只随意选了一处宽敞的府弟居住,生活作息,一如往日军中时的规律朴素。就连早饭,也还是如同军中一般,一把炒面,加水拌成糊糊而已。

这天早上,他还是和以往一样,慢慢侧碗,平稳地一口口嘬饮他的面糊。喝掉最后一点,又习惯性地舔去碗沿上粘着的一圈面糊,他手中这精美地细瓷碗,便如刚从水里洗过一样,半点面糊也没有剩下,光洁得能照出他的影子。

在军中,粮食是不能浪费的。

刚刚满意地放下碗,就见自己的好朋友好下属,喘着气直冲过来,忙大步迎上去:“出了什么事?”

柳恒这位儒将呼哧带喘,形象大坏,话都说不出来,只把手中的密报递了过去。

秦旭飞展开一看,双手一颤,惊喜欢呼:“他没有死!”

柳恒苦笑:“殿下!”

秦旭飞尴尬,垂手嘿嘿一笑:“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他活着,我真的是……很高兴!”

唇角肆意欢喜地上扬,那人活着,未来地路,自然是倍加艰难。可是……有什么,能比碰上一个好对手,更令人快活!

“柳恒,立刻安排去把楚若鸿藏于秘处,切记隐秘,无论他方轻尘派多少探子,动用多少人力,都不能让他找到!”

发令的声音,沉凝坚定。

柳恒应了一声“是。”却又问道:“殿下,你认为,楚若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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