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同伴绝对不止这两个。当初那些最先接纳修罗教地国家,暗中力主此政,竭力推动的人,都可能是他地故旧。比如楚国的方轻尘。虽说方轻尘已死,但别的人还在。我当初曾细查过这些事,哪些人最有可能是他的故人,我都有数。”
狄一只觉精神一震,眼前再次充满了希望:“若真是如此,也许当真有救!小楼有通天彻地之能,阿汉还对我们说过,他是小楼同窗里最笨的一个,最笨的都有此等本事,那……”
狄九却甚是冷静:“不要高兴得太早。小楼中人都是自了汉,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就算是对小楼的同伴也是漠不关心。”
“可是风劲节来主动找过我们,阿汉也去主动找过容谦,他们之间是不会刻意回避地!我们真找上门去,难道他们能见死不救?”
狄一越说越是兴奋:“只是,如何去找呢?阿汉不一定受得了长途跋涉,而且带着他,隐藏形迹也是大麻烦。修罗教对你对他,都不一定能放得开。如此说来,你和阿汉都不宜奔波,最好是我和狄三分头找人,你们……”
他眼中忽然闪现异彩:“我有一个很可靠的人,有一处极可靠地地方……”
狄九心领神会:“我和修罗教都找不到的地方,确实可靠。那个人,自然就更加可靠。”
二人相视一眼,一直沉重的心,终于略略放松了些。
无论如何,希望,还是有的。
那神奇的小楼,那些据说比阿汉能干许多许多的高人。
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肯定是有香火情的吧。阿汉从不会见死不救,宁可自己受伤害,也不愿意袖手不助危难之人,那么,他的同伴也该差不多吧,至少,不会看到自己的同窗有难,而不管不顾吧。
他们这样理所当然地想着,这样低头凝视着那个心中关切的人。
阿汉,你一定,一定会醒来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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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尘,轻尘!快醒醒。”
“吵什么?”方轻尘咬牙切齿地从树干上跳起来,被吵醒时起床气太大,居然忘了自己昨晚是在树上睡觉了,这一跳,直接从半空中往下栽去。
也亏得他轻功好,本事大,紧急关头,还能一个翻身,堪堪站稳,只是这火气就愈发地大起来了:“吵什么!姓张的,你还让不让人活了?就算是要赶去救阿汉,我也得睡觉啊!不吃不睡,好几千里路,我还没赶到就死半路上了!就算我现在在受罚,你们也得有人权啊!”你别发火,我叫你就是正式通知你,不用去救阿汉了
“什么?不用去救阿汉?你们难道打算把他扔那不管,由得他发狂?”
“他不会发狂了。这小子心太软,受伤那么重也不忍心伤害别人,最后自己给了自己的精神力一棍子,把自己打晕了。”
“哼,我就知道好人不长命,当滥好人的下场就是自讨苦吃。”方轻尘又气又恼。有这种笨蛋同学,实在让从来不肯吃亏的他有没脸见人的感觉。
“总之呢,现在他的精神体正在体内睡觉疗伤,你救不救他都一个样,就不用特意去救了。”
“可是,如此一来,他的肉身怎么办?”方轻尘皱眉:“这个时代连原始医疗的静脉注射和插管技术都没有,植物人能活多久?”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死是活,他的精神都一样睡觉,死了回小楼接着睡而已啊。对了,告诉你啊,原来狄九那小子不是出卖他,而是当时受伤太重,无力维护他。后来还是找了个机会去把他救出来了,可惜太晚了点,阿汉没看到。”
“原来是这样。这小子,装那么象,一点口风一丝表情也没露,害我们也没看出来。否则当时拼着违反规则告诉阿汉真相,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方轻尘很不公道地把责任全推给狄九。
事实上,他们这些同学,就算是最八卦的张敏欣。也不会处处细看别人地入世记录。就是看视线也主要是关注着自己的同学,别人的起居行动,言行表情不过是顺带瞧瞧,哪个会真的用心去分析,仔细去判断。
轻尘打了个哈欠。“即然没事了,小容那边劲节也答应帮帮忙,我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想都别想。教授说了,阿汉的事虽然没了。你受罚的事还照旧。楚国所有因你造成的烂摊子你一定要自己收拾好。再说,劲节一心只顾着他那个老朋友,哪里有空多管小容,最多只帮小容治治伤罢了,你不去帮忙,他怎么脱困。对了。还有一件事要交待一下。狄九想救醒阿汉,现在正到处找人,而且想找小楼中人呢!你重新入世后,万一他找上你,可千万别理会。”
“嗯?”方轻尘微微一怔。
“当然!理他作甚!阿汉精神受伤严重,硬把他叫醒等于是不许他治疗,伤势会加重。再说了,凭什么让狄九这么容易治好阿汉啊?是不是治好了阿汉,他就觉得不欠阿汉什么了,就可以舒服了。高兴了,觉得自己当了救世主。我呸!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方轻尘点点头,完全同意:“可不是。现在想到要救人了,早干什么去了?这年头,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可不是说回头就能回头地。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他捅阿汉那一剑,阿汉可以忘了,我还记得呢!”
他自己就是个人负他一厘,他要人血肉筑长城的性子。阿汉在狄九手上吃了这么多苦头,在他看来。不管怎么整治狄九都是合情合理的,不让狄九多受点良心折磨,如何出得这一口恶气?
“啧啧,没想到啊,张敏欣,你居然也会有如此正确的看法和主张。”
“你少贫嘴,有本事把你惹的祸全收拾了,再来数落我。没空理你了,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如果被求上门,一概装无情不用理,让那个自以为浪子回头的情圣去四处碰壁煎熬吧!”
三言两语,他们决定了另外几个人地命运。他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错。谁能大爱无私,就是普通人,也会更关心自己的亲人,也难免因亲人朋友的不幸,而去责难其他的陌生人。更何况,他们来自小楼。
方轻尘笑一笑,结束了对话,自去解开树下那匹又老又瘦的马,翻身上马。
阿汉不用他日夜兼程赶去救了,小容那边的事情并非特别紧急,他的行程也就悠闲了许多
古道,西风,他匹马独行。
遥远的前方,是人事全非的故国,在那片充满战乱和灾难的土地上,有他地故人。
第五部(魔主篇下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 人心无尽
寂静山野间,几间小小的木屋,几畦小小的碧绿菜田。
阳光温和的时候,会有人被抱出屋来,坐在竹椅上,让清风撩过他被梳理得整齐的黑发。阳光暖暖照在他的脸上身上,他的脸色,也就多添了几分健康的红润。
因为经常吹风晒太阳,他的肤色,没有卧床病人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和枯萎。
会有人抱着他到处走动,扶着他拖着他起立走动,做各种姿式。
给他推拿。
他的四肢,没有瘫痪病人的那种萎缩的病态和枯瘦。
日日夜夜,岁岁年年。
阿汉安眠不醒。
天下最出色的大夫曾经断言,他活不长。
然而,他活下来了,一年,又一年。在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照料下,他活下来了。
琐事多是狄一和他的妻子文素依打理。文素依曾习过医。尽管不算太精,但数年下来,一手针术,竟是练得出神入化。她本来也不是很会调理饮食,但为了那人,她努力学习各种调理补气的药膳调药制作法,后来,已经可以一日八餐,餐餐整治出不同美味且滋补的汤食。
狄三性情跳脱,为了还恩去持剑苦斗当无难色,要他日日擦身照料傅汉卿,这差事他却做不太来。所以他更多的时候是天南海北地走。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每次都带着不知从何处寻来地神药灵物,当然。每次也都带着些不在不小的伤势。
相比之下。狄九为傅汉卿做得最少。别人尽心照料傅汉卿的时候,他只是在外面山野密林间,疯狂地练功。有别人在傅汉卿身边的时候,他便不会近前来。除非,是狄一或者狄三内力枯竭,支持不下去的时候。他才会幽灵般出现,接替他们片刻。
然而,狄一每隔一段日子,也会远行。狄三是求药,而他,是求医。每一次。他都是充满希望地去找寻某个他觉得可以治疗傅汉卿的人,每一次,又总是失望地回来。
狄一和狄三都不在的时候,狄九便会经常出现在傅汉卿的身旁。
照顾傅汉卿,只靠文素依一个人,是不够地。
他需要象婴儿一样被哺喂,少食多餐,每过一个半时辰就喂食一次。所有药膳汤剂尽量让他自己喝下,尽量当他有知觉一般地待他。昏迷的人不会张嘴,不会吞咽。肠胃已经不会自动消化吸收,所以每次喂食。总是要最起码两人联手,捏嘴。喂食,用针灸,用内力刺激相应穴道,让那个身体应激性地行使原有的功能。
每天,他需要有人运起内力替他全身推拿以确保肌肉保有弹性和活力,再将自己的内力灌入他的体内,替他打通全身穴道,引领体内那些散乱的真气运转十二周天。给那个无知无觉身体多注入一点生命力。医药一道颇有造诣地文素依可以每天用银针为他全身针炙,刺激他的身体。但是,她并没有足够的内力,来完成这十二周天的运行。
文素依可以不避嫌地替他擦身,替他翻身,为他保持清洁,防止褥疮。。他进进出出,吹风晒太阳,却着实是为难了身为一介弱女的她。
文素依发现,狄九其实是一个极细心的人。狄一平时做的事,他也可以做得很好,并没有什么嫌弃勉强不舒服的表情。尽管平时,他总是神色冷漠地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但只要她遇到做不了的,或者忙不过来顾不上地事情,狄九总会及时出现。
时间长了,文素依便不再像原来那样怕他。
他曾经是她所背叛的主人。这个永远站在阴暗处,用冰冷地眼窥看人心,用无情的手翻覆谋算地人,几乎是她所有噩梦的根由。
她的相貌才情皆属平平,性子也是极柔。狄九安排一个这样的女子接近狄一,也是料似狄一这般人物,越是国色天香,怕越难叫他敞开心怀,唯这等小家女儿,又有极温婉柔和的性子,方能渐渐地融了冰雪,化了坚石。
所以,那一年,跟在她的良人身后出现的这个人,虽然有和她良人几乎相同的眉眼,虽然有丈夫出奇沉定地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别怕,他已经不追究那些旧事了,现在他是我地同伴,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她还是如同见了猫的老鼠,颤抖如风中落叶。
狄九与她在一起时,总会注意用没有毁容的右半边脸对着她。他其实是不在乎容貌的,他注意这些细节,只不过不想令她更惊惧,更不自在。
也很少主动对她说什么。
事实上,狄九很少主动对任何人说什么。
守在傅汉卿身边的时候,另外那两人总能找点什么和傅汉卿“聊天”,文素依甚至会为他轻轻哼唱。而狄九,他守在傅汉卿床前的时候,就算整天整夜,也是沉默不发一言。
女人的心,总是柔软的。相处的久了,不那么怕了,看多他沉默的样子,渐渐的,她甚至想主动同他说话。
那一天,他又一次偶尔微微失神,不曾防备的时候,她窥见了他凝视向傅汉卿的目光。那平时冷漠如冰的眸子里,藏着深刻到令她震动的情感。
她终于试图和他交谈。“你可以多和他说说话啊。多同他说说话,可以帮助他醒来的。”
那一刻,他慢慢抬眼,复又慢慢低眉,极平淡极平淡地轻声说:“他若是真听得了我的声音,恐怕便再也不肯醒过来了。”
他曾负他害他,却在最后一刻,为他舍弃了一切。
可是在他拔剑而起的前一刻,他已经闭目长睡,再不醒来。
在睡着的人的记忆里,他们之间,最后的感情,是仇恨,他们最后相望的那一眼,是绝决。
所以,现在,他只能如此守在他的身旁。守着他在永恒的睡梦之中,恨着他的爱人。
他会那样望向他,如非必要,却从来不会接近他。他会在别人离去时,日日夜夜守着他,却连声音,都不能让他听到。
他不是狄一,可以关
话,悲伤地呼唤。他不是狄三,可以微笑着面对一▋|话,悲伤地呼唤。他不是狄三,可以微笑着面对一▋|话,悲伤地呼唤。他不是狄三,可以微笑着面对一▋|话,悲伤地呼唤。他不是狄三,可以微笑着面对一▋|话,悲伤地呼唤。他不是狄三,可以微笑着面对一▋|话,悲伤地呼唤。他不是狄三,可以微笑着面对一▋一次次浪迹天涯。
那一刻,她望着床上沉睡的他,床前安坐的他,忽然间,几欲落泪。
那一次,她忍不住想要安慰他,很真诚地将他劝解:“你放心,你们这样照料他,老天有眼,总会被感动的。等他醒来,等他知道了你为他做过的一切,你们总有团圆的一天。”
而他,略微皱了眉,几分不耐,几分冷嘲地看向她:“我从没见老天睁过眼。他醒过来的机会,明明是微乎其微。更何况,就算他醒来了,我与他,也不会团圆。”
她愕然地睁大眼。
“他醒了,我才能放得下,他醒了,我才可以自由自在地走。等他醒了,我连告辞也不会说一声,就会离开。”他冷笑:“我与他的性情为人差得太远,谈什么天长地久。不如早早相忘江湖。”
她手足无措地仓惶退去,不明白这一番善意,为什么会让那人如刺猬般竖起满身的利刺来反击。
他就象他的容貌一般矛盾,半是英俊半丑陋,说是有情,却又无情。爱着却不接近,固执地守着却不肯言悔,不要聚首,以及,那样弱的身体,却有那样杰出的武功。
是的,他的身子极弱。他生命里所有的健康和活力,已经当初地某一个瞬间。已经透支得尽了。她是医者,她知道他一身是病,她知道他的五脏六腑已经没有一处还是健康的。他每熬过一刻,便受一刻的病痛折磨,然而,他还是这样活着,一直不肯弯下的腰,一直不肯受人怜的傲。一直不肯示弱的固执。
他的脸色永远是苍白地,他总是会剧烈地咳嗽,尽管每一次发作时,他总会用轻功掠向远方,不想让人看见。然而,身体不是永远受意志压制的。所以。她偶尔会看到他剧烈咳嗽着缩身一团的身影,她偶尔也会发现,他的衣角袍袖以及手帕上鲜红的血痕。
看见了,又回避不及的时候,她便会被他抬头时凌厉地目光震得动弹不得。
那样幽极深极黑极冷极的眼眸,透着那样厉烈的情绪,千千万万种的不驯与不甘!似一根坚钢,再如何顽韧,终是生生给天意磨折到生生断开,却又因着天生的傲骨。忍受不了被人看见他的狼狈和软弱。
每一次,她都怀疑。看见了他的软弱的自己,会让这被命运逼到绝处的孤狼。扑过来,生生撕裂了去。到最后,他没有扑过来,或者不是因为怜悯,因为仁慈,仅仅只是,眼前照顾傅汉卿,还用得上她吧。
不过。他算得上是个合作的病人。虽然不习惯被人查看自己地身体,他还是允许她为他诊断。顺从地让她针炙,安静地喝光所有她开出来的药。可是他不肯休息,练功练得过份勤快。
不用守着傅汉卿地时候,他便练功再练功,不眠不休地练功。即使文素依一再告诫说欲速则不达,这样的练习伤身过重。他也从不停止。
他地武功到底有多高,她是不太清楚的,只是听狄一说,现在同他过招,已经撑不过五十招了。然而这样说着的狄一,神色却是悲凉。
现在的狄九,武功再高,也不能久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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