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劲节斜睨他:“亏你还是每次考试的前三名,亏你还敢自称博览群书。很久以前,有个很有名的小说家,在书上写,象你这样,全身骨头都断了,用这种药就能慢慢复原。即然我这次带来的东西是可以给你接骨的,叫这个名字,当然正合适。”
容谦不以为然:“管他叫什么名字,能恢复正常就好了。”
“恢复正常。”风劲节冷笑一声“你想得也太美了。”
容谦一愣:“怎么?别告诉我,以我们的科技这点小问题都处理不了。”
“你也别忘了,自从我们的精神力发展到极致,脑电波可以自由游离身体后,人类已经不再浪费时间研究怎么救治受伤过重的身体了,身体坏了,换一个完全一样的就行了,何用费时费力地去治疗,更何况,当我们的精神力强大到极点时,为了配合这样的精神力存在,我们的身体也渐渐强悍,完美,几乎不会受伤害,根本也不需要研究如何医治不会生病受伤的身体。有关肉身伤害治疗的研究已经停顿了几百年了。因为你的事,我们紧急调用几百年前的资料,程序,临时赶工做出来的药品,怎么可能让你象重换身体一样,一切恢复正常。”
容谦倍受打击,面色灰败,望着他愣愣问:“那我会怎么样?”
“你身体恢复的状况会比较缓慢,而且就算到了最后,也只是能走能动而已,不能走得太快,跑和跳更不要痴心妄想,至于和人动手动脚得打架,那就更加不用白费功夫了。每逢阴天下雨,身上的骨头就会做痛,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容谦咬牙切齿,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风劲节笑道:“别急,别急,在这里的医疗状况下,我们当然只能做到这一步,但如果可以回小楼的话,有那里的全副设施,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让你的身体完全恢复机能。”
容谦即刻眉花眼笑:“那我们赶紧回去。”
风劲节笑着摇头:“你又忘了,我们的思想波虽能瞬息千里,但身体还是肉躯凡胎,照规矩,在这个时代,我们不能使用飞行器,也不能用转换术,要去小楼,就得用这个肉身慢慢赶路,就算骑快马,我从小楼赶到这里,也用了一个多月,你这个身体经不起快马奔驰,要用马车慢慢走,没半年不可能做到。我另有急事,只是顺路来帮帮你,没空陪你回小楼,照原来的安排,是由轻尘过来的。”
容谦神色沮幸之至:“轻尘什么时候来?”
“轻尘要去救阿汉,他那边情况很复杂,估计挺麻烦,轻尘又不能象你这样使用不该有的力量,总之,如果顺利的话,一年半载应该可以过得来,要是不顺利,三五七年,十五六年……”
风劲节笑吟吟得说,容谦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如果不是动弹不得,早就扑过去掐这混蛋的脖子了。
他咬了咬牙,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忍下一口气,堆出一脸谄笑:“其实,轻尘要忙就由他忙去,但是,劲节你不是已经通过就等着放假拿证书了吗?又何必想不开,非得再陷进来不可,倒是及时回头,早早醒悟,直接送我回去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风劲节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得淡淡道:“你自己放不下,把自己弄到绝境,倒来劝我放下,就算我真的放下一切,及时回头,你真能跟我走吗?”
容谦一愣:“我怎么不能……”话说到了一半,忽然顿住,他愣了会神,然后,苦笑起来。
“青姑的腿和脸,应该可以治得好吧。”
“对我们的科技来说,当然很简单,但你也同样明白,我们是绝不允许对普通人使用超水平科技的,更何况,你认为,她需要的,仅仅是治好腿和脸吗?”风劲节凝视他,淡淡问。
容谦苦涩地笑笑,良久叹息一声,悠悠无语。
风劲节平静地道:“我常常想,为什么我们的考试一定要来这个世界历一遭凡尘,学校这样的安排,究竟是为什么?对于我们来说,生来就拥有悠长的生命,安逸的生活,极度的民主,让权位完全不具吸引人,最好的福利,让财富也失去了意义。有什么,是我们需要追求,是我们懂得珍惜的。极高的科技,让我们可以一个人过上天荒地老,不会寂寞,不会悲伤,人类可以不必群居,不必互相扶持帮助,完全的自由,让我们无需依恋任何人。偶尔看古人小说,那些烛光晚餐,雨中漫步的闲情,让我们不能理解,烛光太暗淡,有什么味道,只要我们喜欢,所有的云霞雨雾都可以随意操纵,又有什么诗意。不到这里,我们永远不会明白。久旱之后的雨水,如此让人惊喜,寒冷之后的阳光,如此让人温暖。人类的生活,原来可以这样艰难,辛苦,人类的关系,原来可以这样紧急相连,不到这里,我们永远不会明白,守护与被守护,都同样让人感到快乐,不到这里,我们永远不会理解,一个象青姑这样的女子,挺身守护一个来历不明,全身瘫焕的男子,需要多么伟大的情操,又必须付出多么艰难的代价。不曾经历的我们,不会懂得感激,也不会明白,有什么值得珍惜,更不会懂得,人类曾经有过的,勇敢,忠诚,无私等等品质,有多么美好。”
他凝视容谦淡淡道:“我和我,都注定放不下。”
容谦沉默,久久不语。
小小茅草屋内的气氛,忽然凝重了起来。
风劲节却又适时一笑:“何况,张敏欣也建议你不要回去得太早。”
容谦哼了一声:“这种完全没有同学爱的女人,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倒霉,她好看热闹,当然不希望我太早回去。”
风劲节闷笑着摇了摇头:“她只不过说,你的养成游戏,越来越成功了,事到如今,不玩出源氏结局就回去,那也太可惜了。”
容谦愣愣地问:“什么源氏结局。”
风劲节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的优等生啊,没有知识也该有常识,没有常识也要懂掩饰,真不明白你这么多年的前几名是怎么得来的。”
容谦悻悻然翻个白眼,懒得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风劲节却兴致勃勃:“说起来,在这里你安全吗?要不要我临走给你换个地方,知不知道,你的小皇帝在派人到处找你。”
什么叫我的小皇帝?容谦很郁闷地说:“不用,事到如今,他必不能明着找我,只能派人暗访,他大概把我当成什么绝世高人,事了拂衣去,不带走一片云彩那种,肯定会派人往名山大川,寻访世外高人的我,哪里料得到,我就要死不活躲在他眼皮子底下。我倒是更担心,他经此事后,必会起疑,追查究竟。其他几个知情人,看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也许就不想再为我保密,很可能会在逼问下把一切都说出来。”
“说出来不好吗?”
“太伤人了,他会误以为,这么多年,他的一切努力都不过是我的安排,他费尽心机所做的种种,都成了我的布局,偏偏我又成仇人变成了恩人,他不能恨我,不能怪我,可是,又有谁在意,他被打击的自尊,他的一切,都变得没了意义,他为了国家,为了皇族所做的努力,,甚至无法证明他自己的能力。”
风劲节露出深思的表情:“这就是了,怪不得,他现在为了隐定局面,守护燕国,肯做这么多,为的应该是在你离开之后,证明,他有能力坐那个位置,有能力保护他的国家,为此,年纪还小,却已经开始考虑大婚了。”
容谦眼神一跳:“大婚。”
“是啊,敏欣一直在关注他的动向,据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说,现在,向他提亲事的人一大堆,有世族,有重宦,有手握重权的地方藩镇,对了,还有秦国也有联姻之意。他身边的太傅也说,若能以联姻稳定国家,未尝不是好事。新君主政,内封后妃,与外封功臣一样,都是大学问,成则有益于国,失则祸患无穷。”
容谦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我希望他成为一个好君主,但若是连自己的生活,婚姻也要牺牲,那就……是我曾做过的事,给了他太大的压力吗?”
风劲节看着他笑笑:“亏你历世在那么多皇帝身边待过,所谓天家无私事,天子是不可能拥有普通人的生活爱情和婚姻的,这也不能怪你。孩子总要长大的,你就别象老母鸡一样念叨了,还是多想一下你自己的事吧。”
容谦还没回过神来:“我自己的事?”
“青姑啊。”风劲节脸上全是不怀好意的笑容“她照顾你这么久,你的身子她看光了吧。对我们来说,这是很平常的,可对于她来说,这其中的意义只怕非常重大,更何况,她与你同室而居这么久,在这个时代,她承受了怎样的压力,以后还怎么嫁人,你都想过吗?”他笑笑,拍拍容谦的肩膀“很久以前的小说里,男主角一遇难,肯定会被美人相救,一来二去,感情深化就以身相许来报恩了,有空你也多看看以前的旧小说,真的很有意思。“
第二部 且容天下
第二十章 … 茶摊
燕京,做为燕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富庶繁华,非平常之地可比。随着少年英主亲政,数道善政的实施,各地官员的朝贺,四方诸国的来使,通往燕京的数条大道,更是人来人往,热闹不凡。
经过了长途的跋涉,带着一身风尘,顶着骄骄烈阳,若能个有歇脚之处,让人饮一杯清茶,歇一口浊气,简直就是神仙的享受了。
所以这官道之旁的小小茶摊,竟是生意异常兴隆,几处方桌,总是坐满了来往客人,忙得摊主脚不沾地。
遥遥驻马于高处,望着那小小茶摊,热火朝天的情景,少年原本冰冷的眼神,忽得有了一缕暖意“我记得,以前这一带似乎没有这样的小摊子。”
“圣主登基,屡颁德诏,京郊的农民因为赋税的减免而不再日夜操劳,有了些闲劳力,自然要出来做事。再者如今京城繁荣昌盛,四方来贺,各处官道,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在此处设摊,即可生财有道,又让来往行人,多一歇脚驻足之处,更可显京城之繁荣安定,吾主之德泽万民。”
少年微微抿抿唇,似笑非笑:“靖园,咱们是出来散心的,你就别搞得与君前奏对一般了。”
史靖园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
燕凛遥望那一方的热闹情景,忽道:“出来这么久,也累了,咱们也去喝口茶吧。”
“那处人多且杂,主上千金之体……”身后随从护卫的封长清沉声阻止。
“有你这大内第一高手在,有什么人伤得了我。”燕凛长笑一声,头也不回,驱马而下。
封长清眉头一皱,还要阻止,史靖园却低低唤了一声:“封将军。”然后,沉默着摇了摇头。
封长清叹息一声,终于什么也没说,跟了下去。
史靖园凝眸望着那白马上,披风而驰的少年背景,清眸的眼眸中,有深深的忧虑:“陛下,你还是这样,渴望融进天地间最热闹之处,只为驱除你心中的寂寞与寒冷吗?你还是必须眼看着百姓欢快的笑容,百姓安乐的生活,才可以找到,就这样,微笑着,假装快乐活下去的理由吗?”
茶摊将近,燕凛翻身下马,牵着马,步行向前。眼睛淡淡扫过已经在眼前的歇脚行人,那些碌碌风尘,掩不住他们脸上的微笑,身上淋淋汗水,反衬出他们眼中的明朗。太平盛世,贤明君主,对百姓的生活,意味着什么?
他无言地微笑,却看不见自己笑容中的酸涩。
隔着好几步,茶摊的主人已经大声喊:“客官请。”
正巧有几个人客人起坐离开,她忙走上前,用力擦干净桌子,恭敬地说:“摊子小,地方浅窄,客官包涵,请坐这边。”
行得近了,才注意到这个摊主竟是个女子,而且走路微拐,想是脚上有所残疾,不过行动倒是比普通人更加快捷灵敏。她抬起脸微笑时,露出脸上触目的青斑。本应该是个让人望之生厌的丑女。但是,她的声音清朗响亮,她的眼睛明净而充满温暖,她的表情,带着发自真心的热情和关切,竟让人生不出厌恶之意,反倒感到亲近。
燕凛信手把马缰拴在路边的树上,信步入座,身后史靖园也已赶到,很快坐在他的旁边,封长清却不肯坐,只是执剑守护在他身后。
青姑很自然地打量着新来的客人,那穿紫衣的少年,修眉凤目,即使是微笑,也让人有一种不敢直视的威仪。他身旁的白衣少年,却如春风拂面,笑意温和,令人觉得说不出的亲切。而二人身后所立的黑衣男子,肃然沉凝,令人见之生畏。
虽说地处京郊,而开茶摊的这几个月,更见多往来京城的贵人,眼界开阔不少。青姑依然感觉,这样三个人,不是普通大富大贵之人可比。就连其他的客人,多少也查觉出不对劲,两三个与那两个少年同桌的客人,竟是手足无措,急急忙忙转换桌位,挤到别处去,而不敢与两人共座。
换了以前,青姑一定会手足无措,心惊胆跳,异常怯场。而现在,她却觉心中一片宁定,不管是天子之尊,还是普通百姓,只要持平常心,正心诚意地招待,就算是最好的老板了。
她还记得容大哥曾经的叮咛,于是,真心地报心微笑,大大方方上前,把擦洗地干干净净地茶杯放好,提壶续水:“路边小摊,只供一种平常茶叶,怠慢客官了。”
燕凛微笑举起茶杯,置封长清皱眉不赞同的表情于不顾,更不理史靖园偷偷递过来的试毒银针,徐徐饮了一口,神色微动:“好茶。”
燕凛在宫中,什么好茶喝不到,这路边小小茶摊,茶叶再好,总也有限。然而一口茶饮下去,只觉生津释汗,令人烦郁尽消,心胸之间竟是一片舒适,便是皇宫之中的御茶也不能让人有这种感觉。他忍不住好奇地道:“想不到一个路边小茶摊,竟有这样的好茶。”
青姑微笑着答:“客官夸奖了,其实茶倒未必是上好,只是曾经有人指点过我,哪一种茶最适合怯热消汗,扬尘适意,再加上烹茶之时,水的火候把握准确,便能让人有极舒适的感觉了。真要和上等茶来比,我这小摊子上的,自是不值一提。只是因为,官道之上,来往行人,大多是经过长途跋涉,倍觉辛苦疲累,就是京城出来郊游踏青的游人,经过长时间游玩,也会十分疲惫,这时一碗茶饮下去,倍觉生津止渴,舒适万分。说起来,不过是合适的茶,给合适的人喝罢了,倒没什么大学问。”
燕凛闻言不觉大笑:“怎么没有大学问,便是皇帝治国,说起来,也不过是合适的事交由合适的人去做,这便是大大的明君了。如此说来,能烹好茶的人,说不定便能做个好皇帝呢,古人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没准就是这意思。”
史靖园用力咳嗽几声,封长清以不赞同的目光表示自己对此妄论的反对,青姑更是吓了一跳,手里的茶壶差点没脱手扔地上,惊慌地道:“客官千万别开这样的玩笑,皇上是明君啊,我们老百姓都很感激他老人家……”
史靖园一口茶直喷出去,若不是他及时扭过头,就得喷了燕凛一脸。
燕凛则几乎直趴到桌上去,勉力按着肚子,忍笑忍得面目扭曲:“他老人家……”
“是啊,皇上是天子,是神龙转世,帝星入命,就是再小,他也还是老人家嘛,他一亲政就减免了我们老百姓的好多重税,又大赦天下,清查冤狱,还抓了好几个贪官呢。我们全村人的日子越过越好,都是皇上的功德。听说,皇上就要迎娶秦国公主了,常有来往的路人说,以后和秦国结盟,燕国就是最强大的国家,别的国家就不敢随便对我们动兵,我们老百姓就再也不怕战乱,再也不会有人妻儿离散了。皇上这可是积了大德了。我们村里,家家户户都准备了灯笼喜字,只要皇上大婚的消息传出来,不用里正来催,我们就家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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