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九只淡淡一哂:“无妨,我们以前一直在总坛,也该看看这些江湖英雄都是些什么样的来路,试试咱们自己的身手了。”
他话说得极淡,可那么一股森然之意,简直侵肤入骨。
狄一在旁冷冷望他一眼,简直要去同情那帮来踢馆的倒霉蛋了,不管是什么来路,赶着这么个满心不痛快的杀神来到的日子动手,简直就是和找死一个样。
而别的弟子们闻言无不两眼放光,心情激动起来。
啊,江湖,争斗,血战,壮烈,所有传说中激动人心的故事,在这一刻全部浮上心头。人人都觉手脚发痒,恨不得那些踢馆的家伙就在眼前,让他们可以好好表现一番,让自己尽快成为流传后世的美好佳话的一部份。
独傅汉卿颇觉好奇。他以前诸世不是投身于深宫大内,就是与江湖巨擎魔头纠缠一世,要么便是以平民富家子的身份过完一生,这些武林人物,江湖帮派底层常见的踢馆事宜,他却是只曾偶尔风闻过一两句,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他骑着马一路跟着齐皓,颇为迷惘地问:“你不是说,你的振宇武馆在戴国做得非常大,有声有色有名气吗?怎么还有人来找麻烦?”
第五部(魔主篇下卷)
第十五章 … 是非对错
因为你们的名声大,你们成功了,所以人家就要来找烦。”傅汉卿的声音里带着难解的迷惑。
虽在前生几世,这种心态,这种事,他不是没见过,但他始终无法理解。
正常来说,如果羡慕别人成功羡慕别人做得好,自己努力去做,去超越对方不就是了,为什么大部分人的选择却是不择手段,以不正当的方式试图打倒比自己成功的人呢?
因为大家对傅汉卿缺少尊敬,所以就连凌霄这样的小弟子,都敢打断他的话:“所谓树大招风,不招人妒是庸才,齐堂主把各处分坛经营得如此红火风光,那些个卑鄙小人妒忌寻衅也是常事,咱们迎头痛击,叫他们好好见识一下神教的厉害也就是了。”
齐皓淡淡看了凌霄一眼。心中略有感慨,多么的年少,多好的年华,永远地热血沸腾,看任何问题,都是简单明了,绝无疑惑,绝不会有任何复杂的想法。
心头略带一点苦涩地叹息一声,齐皓方冷笑道:“若只是名声威望倒也罢了,主要是这其中涉及了太多的利益得失,所以针对我们振宇武馆的种种打击,或明或暗,从来没有少过。戴国也只有这么大,适合学武功,也愿意出钱学武功的人也只有这么多,朝廷,官府,军队,权贵,所需要简拔的人才也同样是有数目地。振宇武馆分得多了,人家就分得少了,为了这种切身利益,他们自是非打倒我们武馆不可。”
凌霄茫然道:“就是为了钱?”
“怎么,你觉得钱不算什么,这世上还真找不出几样比钱重要的东西。”齐皓略有感慨地看着凌霄。
各门各派都需要这种头脑简单,热血冲动的人,凡有上司的命令。一定奋力向上冲,从不多想,从来也不会往深处考虑问题,几句理想啊,壮志啊,神教未来啊。就可以骗得他们舍生忘死。
不过,即然教主此行挑了他们几个人陪侍,想来将来还是有不少提拔的,那就必须找机会,让他们尽快成熟,尽快了解这个真实的世界了。
齐皓向来老成持重,思虑周全,即有这个机会给这些总坛出来的少年子弟上实践课,当然不肯错过。
“你们以为,这千百年来的江湖风云。武林纷争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名为利。为了争取更多地实惠。传说中的英雄故事,总把那些侠客说得可以餐风饮露。永远不为钱发愁,实际上,没有钱,最大的门派帮会连狗屎也不如。”齐皓淡淡扫凌霄等人一眼“如果神教不能给你们发银子,你们连自己的衣食也解决不了,你们还能对神教如此忠心吗?”
几个少年即刻如受奇耻大侮一般,脸红脖子粗。因顾忌着身份之别,不好反驳。只得怒视他罢了。
齐皓视同不见:“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所有武林帮派的努力其实都是以保持本派的金钱利益。并寻求更大发展为目标地,因此而来的比武,联盟,纷争,都不过是达到这个目的手段罢了。牧场做马匹生意,每年赚的钱不少,镖局的生意经也是天下皆知的,武馆收的弟子学武费用,和将来为他们推介出路的费用,都是惊人的。而许多帮派,各占山头,弟子们的效敬费用,以及田地出租给佃户地银子都不少。各大山庄世家们,则多以田地商铺来养活所有人。最占便宜的就是和尚道士,那帮家伙。不但收学武地弟子可以得到钱,而且因为是出家人,田地不用纳税,所以那些有名的寺院道观,田庄地产都数不胜数。而骗那愚夫蠢妇地香油钱更加容易。有的时候,为了弄银子,这些所谓的大师们也会捉捉鬼,降降魔,甚至有可能派门下的弟子去装神弄鬼,欺世骗人地为自己拉生意找财路。而邪派的僧道们,以炼丹制药,欺神骗鬼之术,或是房中密法,极乐奇方来亲近权贵,为的又何尝不是一个利字。”
齐皓冷冷看看这帮倍受打击的少年,漠然道:“千百年来,江湖上,为了宝藏而血流成河的事,从来没有少过。而门派之间地杀伐争斗,不管表面上的理由是什么,真相往往都只为打压对方地声誉,势力,威望,把对方产业夺为己有。那些想要当武林盟主,或是想要独霸江湖的人,为了难道是想为各门各派的闲散琐务操劳吗?当然是藉由这样的管理来掌理各派的财富。”
他没有进一步说明,其实修罗神教也完全不曾例外过。
神教诸王所统领的各部,几乎都是花银子的无底洞。
大鹏王专探消息的风信子,夜叉王手下最顶尖的杀手组织,乾达婆王手下的销魂尤物如何培养出来,紧那罗王对毒和药的研究,还有神教每一代,天王和影卫的培育,以及总坛的运作,各地势力的联系网,这一切,还不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各国分堂为了赚钱夺利,又何尝不是绞尽脑汁,费尽周折。
“其实你们也不要把所谓武林,所谓江湖,看得太高太神密,其实在大部份老百姓眼中,武技也不过就是一种安身立命的本事罢了。很多人把家中子弟送出去学武,绝不是为了让他因为了让他们扬名立万当大侠,每天吃自己的粗茶淡饭,管天下的不平之事,他们所期望的,,往往只是为了学一项本事,将来可以有碗饭吃罢了。就象天下人以读书人为尊,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读了书就可以参加科举,跃登龙门一样。”齐地说“因为戴国重武,学武的人有很多出路,所以在
人物很威风,学武的人特别多,而开武馆,办镖局,都特别容易赚钱和发展势力罢了。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总坛才同意,把最多的高手调到戴国来听我指挥……”
他这样淡淡说来,在场以凌霄为首的年轻弟子们,无不露出震惊莫名的表情。
狄九自然知道齐皓说这番话的用意,所以一直以默许的态度在旁听着。
这几个随他们出来的年轻弟子,手底下功夫都十分扎实,人也很伶俐。要在其他诸王看来可能也不过如此,但是他自己因为虽有天王之名,却并无羽翼,十分注意收纳人才,这段日子他观察下来,确也有想将这几个少年磨练重用的想法。如今齐皓对他们的点醒,在狄九看来,本就是十分必要的。
此时狄九其实更加对傅汉卿的反应感到好奇。
同样是听了齐皓一番话,凌霄等人不过是失望怅惘,因为梦想被打破,而过于震惊罢了,可是傅汉卿,脸上的却渐渐有了落漠之色,神情沉郁得简直不象他了。
狄九淡淡问:“你怎么了,这话你听得不高兴?”
傅汉卿摇摇头:“虽然这类似的话,我以前也听人说起过不止一次,但是,不管听到次数再多,每一次听人这么说,我还是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
“为什么?”狄九语带冷意地问。
“这是不对地。”傅汉卿的回答其实绝无半点新意。只是眉间淡淡的落漠一直不曾褪去“我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做不对的事,都可以把不对的事,当成大道理,到处去宣讲。”
身历七世,他与这个世界,始终是格格不入的。看得再多,听得再多,经验再丰富,他也永远不能理解,不能了然,不能接受这个世界太多理所当然的事。
也许对他来说原则从来没有变过。也许他从来没有置疑过自己的看法。
也许无论再过多少世,他也可以用和第一世,同样坚定纯粹地声音说:“这是不对的。”但是,如果茫茫人世,只有他一个人,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会说这样的话,那么。无论那声音多么坚定,多么明朗。听来也依旧是寂寥苍茫的吧。
永远不会有人与他说同样的话,永远不会有人倾听他地话。永远不会有人认同他的话。
这是不对的。
但是,这个世界这个现实,早就让所有人,不再在乎,对与不对了,人们关心的,永远是有利或是无利。
所以,狄九闻言只是毫不动容地冲他有些讥嘲地笑笑:“这是不对的。那又如何,你又能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
傅汉卿略有迷茫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他不能做什么,他也没想过要做什么。
他只是一个懒人,他一生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吃了睡睡了吃。
身历七世,遇上这样的事,他会说,这是不对的,当压迫死亡伤害不公正发生在眼前时,无论会面对怎样的后果,他确实从来不曾袖手旁观过。
但他从没有想过,要主动去改变这个世界,所有的杀戮迫害,只要不发生在他地面前,只要他不知道,他就可以当世界大同,天下和平,照样吃吃喝喝安安心心睡大觉。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改变过主意。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做什么。
那么,这样的自己,是否还有资格说,这是不对地。是否还有面目,捂着左胸说我心里不舒服呢?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有些迷茫,有些不安,心绪少有地乱了一乱。
而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至少,勉强可以算是到达了。
振宇武馆非常之广大,层舍连绵,院落相接,正门更是出奇地开阔,光门前一个演武场就大得吓死人。
如今整个演武场四周,已经被看热闹地人围得水泄不通,连通往演武场的几条路都全被汹涌的人潮堵死。他们的马根本无法再前进一步。
好在一干人等,包括最懒的傅汉卿在内,都有不俗的轻功,大家即时弃马,跃上路旁的房顶,一路上踩着瓦片屋檐前进。
因是居高临下,视野开拓,隔得老远,齐皓就看到演武场上有两个人正在交手。其中之一,正是本地的分坛主,他地得力助手舒放。
眼见舒放在对方攻势下步步后退,岌岌可危。他关心情切,也没时间打量战圈四周众人的情形,也来不及回头对狄九请示,高声怒喝:“鼠辈敢欺我振宇武馆无人?”
随着这声怒喝,他拔身而起,挟带风雷之势,直落往场中对战二人之间。
第五部(魔主篇下卷)
第十六章 … 懒人多事
修罗教资历甚高,功劳也大,所以在关心情切之时,先请示狄九,就飞身而出,一掌击下。
他年纪虽老,功力越愈发深厚起来,这一掌凌空击下,掌风呼啸之间杀气寒彻人心。
那场中交战二人,不约而同,各自往后跃开,以避他这一掌之锋芒。
舒放因一直被压制着处于下风,这一刻得以脱身,竟是身不由己,连退数步,摇摇晃晃,几欲跌倒。幸得齐皓已然当空跃下,一把将他扶住,一边关切地问:“伤得如何?”一边目光凛然,四下望去。
却见演武场外围聚满了看热闹的民众,而四周,则由振宇武馆的弟子,和这些上门踢馆的人带的随从围成了一个大圈。
如今双方人马都壁垒分明地各站一边。武馆中的出色高手骨干,都已倾力而出,只是此刻,众人虽或坐或站,但大多脸色灰败,神色疲惫,不是受伤,就是脱力。
而对方那边,十几个人,虽然也有不少重伤的,但总算还有几个颇有神彩地傲然而立。
齐皓长眉微挑,心头冷笑,我说怎么回事呢,原来全国排名第二到第十的武馆,居然全部精英尽出,集中在一起了。
若说这些武馆,单比,自是没有一家能胜得过振宇,可是这么多家联合起来,每家都推出最顶尖地高手。没有自己坐镇的振宇,吃点亏倒也是理所当然的。
舒放此时才喘息着道:“堂主,我没有大碍,只是我太无能,丢了武馆的颜面。”
齐皓淡淡道:“这样的场面,你吃点亏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即知他们的人手更强,就不该贸然动手。总该拖延些时日,等我回来。”
舒放咬牙道:“我原也是和他们论理的。一直推说馆主不在,不能同他们比武,只是他们逼人太甚,叫手下弟子在门前大声叫嚣,说我们振武馆宇胆小怕事。不敢应对挑战,说我们地名声全是装腔做势,用欺瞒手段假做出来的,他们叫得全城皆知,我们再不应敌,只怕就要叫天下人小瞧了。”
齐皓面带怒色,重重哼一声,目光凛然生威地向前逼视而去,正要斥喝些什么,却听一个极淡的声音响起:“齐老。这么多高人在,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这声音冷静而淡定。声音并不高,却清晰得传进每一个人耳中。
话音未落。便已自自然然让所有人的注意力从齐皓身上移开了。
人们这才发现,自齐皓从天而降之后,又有十余人先后一跃而至。这些人全都一身灰尘,看来经过了长时间的跋涉艰辛,叫人一时间连面貌也看不太清。
开始大家还是很自然地把这些人当成齐皓的随从忽略掉,直到这一句话响起,大家才隐隐觉得这些人地身份似乎不简单。
而齐皓随之而来的表现,也立刻证实了这一点。
这个苍颜华发。神威凛凛的老人,竟是如奉纶旨。转身抱拳应了一声,这才冷冷指向对面那个身量高大,意态威猛的五旬老者。
“这一位,是当今戴国排名第二的鹰扬武馆的馆主,我戴国南方有名的武林宗师,紫金掌,宗无极,宗大先生……”他又信手向后方立定的一排人指去:“这位,乃是我戴国北方赫赫有名的龙腾武馆馆主,江湖人称傲雪剑的杜松坡杜先生。而这一位是……“
他这边客客气气,一个个介绍过去。按照江湖常见地礼数规矩,这帮所谓的一方之豪,一地宗师们,很自然地挺胸抬头,脸上挤出笑容,只等对方抱拳拱手说声久仰,就照套路还礼,喊几句不敢不敢。
奈何齐皓一个个介绍过来,那帮灰扑扑地来客们,没有一个动弹一下,没有一个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纯礼貌的笑容,甚至可以说,基本上没有谁拿正眼认真瞧过他们。
在场众人,都算是戴国有头有脸地英雄人物,一方宗师了,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不等齐皓说完,宗无极已冷冷怒道:“齐馆主,我们是来要求比武的,各人的名字在比武的时候,各自会报,也不敢劳烦你太过辛苦,更何况你也不曾对我们介绍这些高人?”
齐皓淡淡道:“我年事已高,精力时有不支,唯恐不能好好管理振宇武馆,前段日子便回转师门,请了一些同门来相助,我师门还派出了本代的掌门大弟子与我同行。我虽年长,但师门规矩却有前先后之序,今日的事,我自该交予掌门大弟子处置,这比武之事,你们也就不用再多问我了。”
他答得虽淡漠,却叫这一干人等,心头俱是大惊。
齐皓的武功高明精深,这在戴国人人都知道,可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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