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烈正色道：“正是！”
话锋一转：“只是，毛烈自己的银子可以自己做主，而且还有舅舅帮忙。所以毛烈斗胆向汪大人提个条件。”
“若是汪大人答应毛烈的条件，毛烈愿意放弃自己在这次胜利中的功劳。而且，若是汪大人觉得毛烈的功劳尚不够与条件对等的话，毛烈愿向舅舅和汪帮主借钱来将此条件对等起来！”
汪柏一愣，随即大奇道：“毛公子有何条件，竟然愿意拿自己那价值不下于二十万两银子的功劳来交换，那要再搭上借来的银子？”
而汪直和莫塔、俞大猷也对毛烈的条件好奇了起来，动了动身子、侧身向了毛烈。
84 意在百姓（）
毛烈淡然地笑了笑：“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敢问汪大人，那些粤帮的帮众们，官府准备如何处置？”
听毛烈说到这里，汪柏大致知道了毛烈的想法了，忍住心中的惊讶稍作沉吟后说道：“那些粤帮帮众，官府自然是按照贼寇的名义来进行处置了。”
“一般的情况下，那些人中犯有罪行的，会依照我大明朝法律进行判罪论处。那些没有什么罪行的，会被官府纳入囚犯之列，收入各个官营的矿场、工坊去做工赎罪。”
毛烈点了点头，环视了大厅中的这几位话事人，然后轻声说道：“毛烈也不说什么官话套话了，大家都知道的：这些粤帮帮众之中，除了那些确实游手好闲、或是天性凉薄之徒外，大部分的人是些没有了田地生计的农夫、渔夫，或者是破产了的工匠。”
“他们只是一口饭吃，而并不是自愿下海的。毕竟，海上风浪无常，说不定某天就会遭受风暴、船覆人亡。若是在内陆还有一线生机的话，没几个人是愿意冒着随时没命的危险而下海的。”
“那些游手好闲、自愿下海寻求刺激、犯了罪行的无赖之徒，毛烈官府对其以罪论处。只是那些虽然被迫加入粤帮的，并没有罪行的老实百姓，毛烈斗胆请汪大人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可好？”
“为此，毛烈愿意以自己此战所得，承担汪大人法外开恩的一切花销。”
听到毛烈主动将自己的意图表明出来，众人不禁齐齐动容！
汪直竟是脱口问道：“那些人可都是与你没有关系的，你为什么要为这些人出头？还要自己掏钱？”
毛烈正色说道：“那是因为他们除去甘愿为非作歹的人之外全是我大明的百姓、全是我们华夏民族的基础！”
“他们默默无闻，甚至连保障自己生存的基本条件都没有。下海入伙只不过是一条活路，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难道我们这些有能力的人不应该帮帮他们么？”
“他们需要的也不多，只不过是一个合法的正常身份、一个免于让他们一生抬不起头来的机会而已！这么微小的要求我们都不能帮助他们么？”
“毛烈只是想着能求汪大人手下留情，不要把那些受生活所迫、无奈之下才下海的穷苦百姓们纳入贼籍，不要让他们连最基本的为人尊严都失去了。”
“在毛烈看来，钱财那些乃是身外之物，如果能够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些钱财才能得到心安理得，也能花的理直气壮！”
毛烈的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说的在座的各位都挺直了腰杆，一脸地震惊！俞大猷那张饱受风霜的古铜色脸庞，更是泛起了激动的红光。
他可是经常带兵之人，自然知道他率领军队剿灭或者征服的敌人的本质是什么。因此，这位俞大将军对毛烈所说的话更是深有体会，不禁心情澎湃起来。
“汪帮主。”毛烈却又对着汪直说道：“帮主能想象一下，若是徽帮的五万帮众在徽帮消散之后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么？”
“这。”
汪直打了一个冷战，沉声说道：“在决定来与陈思盼决战之前，我们曾经设想过。都认为如果徽帮不与官府合作将陈思盼剿灭的话，徽帮必将会因为商路断绝而陷于崩溃！”
“届时，徽帮的五万帮众必然会四处而散。有些能力的人或许可以潜回老家、过那衣食不济的苦日子，没有能力的人或许就只能滞留在日本、充当了那些日本当地豪族势力的苦力，甚至还会有人因为没有了出路和生活来源而饿死在陆地上或者溺死在海上。”
汪直的脸色布满了痛苦的神色，放佛那些如同地狱般凄惨的景象就浮现在眼前：“所以，我们最后决定，这数万帮众未来的活路，我们必须决死一战！”
汪直向着毛烈挑起了大拇指：“我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毛公子你能将这份心放到了那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身上！”
“光是这一份仁德之心，汪直佩服不已！”
说完，汪直又朝向了汪柏大人：“若是大人觉得毛公子应得的那部分钱财不够的话，汪某也愿意拿出一些钱财来，为毛公子的大义大德助一把力。”
莫塔倒也没有汪直和俞大猷那般的感触，不过也对毛烈点了点头道：“舅舅的钱，你随便用。”
汪柏大人在震惊之后，也因为毛烈的大义之言以及汪直和莫塔两人毫不犹豫地给予毛烈而感到有一股激荡之气在胸中冲撞着。不过，汪大人毕竟是久经官场考验之人，不是那些轻易间将喜怒流露出来的凡夫俗子。
收摄了一下心情后，汪大人冷静了下来，对着毛烈说道：“毛公子此心，足以展现大义大德。不过，公子可曾考虑过，即使是汪某如公子所求，将那些并无什么恶行的粤帮余孽以良民身份处置。那么多人该如何安置？”
“这些人本来就是因为家中破产或者实际的困顿而被迫下海的。即便是以良民身份被放归乡里，他们还是没有的生存条件，必然会面临着生存危机。”
“而这些人能够生活下去，说不得会铤而走险，或者落草为寇、为害一方，或者寻机下海、沦为海盗。”
“毛公子的一番苦心，岂不是到头来反而落得一场空？”
毛烈确实并未立即回答那些人的出路问题，反而向汪柏大人问道：“汪大人话里的意思，是能够做些手脚，将那些没有恶行的粤帮帮众改成良民身份了？”
汪柏冷不丁被这么一问，顿时感觉到自己泄露了一些官场机密，有些尴尬了起来。
正不知如何答话是，却又听毛烈说道：“其实，毛烈随师父学习时，便听师父说起过这些事情。而且后来师祖也跟毛烈说起过一些，所以毛烈才敢斗胆向汪大人请求此事。”
汪柏这才心里平顺下来，点头说道：“只要有足够的银两打通关节，此事不难。只不过是将记录修改一番，或是捏造一些虚构的人名来顶罪即可，反正朝廷又不会派人亲自下来查探。涉及到的人等，也就是一些书佐、主薄还有锦衣卫的那些吸血鬼们而已。”
“只是所需的花销确实不少，尤其是那些锦衣卫们、更是胃口不小，等闲的银子数量还真是填不饱他们的胃口。不过，此事有个五六万银子也就差不多可以摆平了。毛公子还能有不少的现银可以收取呢。”
“毛公子还未回答汪某如何安置那些人的问题呢？”
汪柏又把皮球踢向了毛烈。
毛烈倒是胸有成竹，慢条斯理地开始讲解了起来。
85分赃完毕（）
“这些人有一万多近两万人，看起来数目不小。”
“但是细分起来之后，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处理。”
“粤帮这么多年在南洋海域横行直撞，犯下的罪行难以计算。这些人中，可以以罪论处之人，包括了已死的陈思盼和陈四、粤帮的主要头目以及这些主要头目们的亲随恐怕就有数千人吧？”
“还有就是虽然家中有田舍在，但是不甘心于收入贫薄而下海之人也少数。这些人也可以由官府予以惩罚或者直接遣返回家、严加看管。”
“这两部分人，估计就能将一万多的数量消去。”
“真正因为无路可走而被迫下海谋生之人，数量不会超过五千之数！”
“而汪大人需要做的，只是加派一些人手，对这些粤帮被俘之人进行严格审问，然后再根据他们自己交待的籍贯来历进行甄选。”
汪柏一皱眉，正想要说话，却听毛烈说道：“我知道，这个甄选的过程会比较困难。毕竟现在官府之中的人手不足，难以派出足够的人手去到那些人交待的籍贯之处进行查实。所以，我毛烈愿意拿出足够的银子来，供汪大人高价请人去做甄选的事情。”
“而且，大战已结束，俞将军的手下正好暂时没有事情可做了。想来，俞将军也是愿意看到自己的手下们能多赚两个辛苦钱的吧？”
俞大猷的眉头一挑，然后大嘴一咧，闷雷似的声音说道：“俞某代兄弟们谢毛公子了！”
毛烈两手一摊：“汪大人请看，人手的问题这不就解决了么？”
“当然，若是汪大人还有其他方法请到人手，也是可以的。不过，此事宜尽快完成，毕竟我们都并非本地之人，还需尽快将此间的事情了结。”
“汪大人尽可以多多找人，所需的一切花费，都包在毛烈身上！”
“这些甄选下来的人中，我毛烈只需要那些工匠出身之人。其他的人，不知汪帮主是否有兴趣？”
毛烈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汪直。
汪直一怔，一张脸随即笑成了一朵花，点着头应承道：“其他的人，我徽帮全都要！”
汪柏则是略作沉吟，然后点头道：“好，那就按毛公子说的办法办！”
当下，大家就人手的事情稍做讨论，定下来由汪柏出面请一些文人、俞大猷派兵马保护进行甄选核实，而毛烈则是应诺出两万两银子的费用。
粗略算下来，平均每个办事的人，都可以分到二十两银子的辛苦费。
至于这二十两银子的辛苦费能不能如数落到他们的口袋里，毛烈就不管了。反正银子是交到了汪柏和俞大猷的手中，他们按多少银子的费用给那些人结算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毛烈心里非常清楚，这两万两银子的费用其实是非常高的了。这个时候下海的百姓们，其实并不是单枪匹马的，而是大多以村、乡为单位的。有时候，是整村整乡的壮丁们一起下海。一来，现在的大海对于陆地上的人来说，还是充满着各种不可预知的危险，熟人多些的话可以互相照应。二来，同村同乡的人下海之后也好抱团，可以抵御其他下海之人的欺负、增加自身的安全。
相应地，对这些人的甄选其实难度并没有多大，只要将他们的籍贯审问出来，派人到他们所在的乡村里去打探一下就可以了。
只是，大明自从成立之时起，就对官员们采取了一种不信任的态度，以致于地方上的官员数量极少。相当多的县里，就只有县令、主薄、县谕三个朝廷注册的官员。而且，朝廷对各地方政府的财政又控制得很严，地方政府几乎是没有几个余钱来聘用吏员来帮助政府进行运作。以致于许多地方官员，连自己辖区的情况都是一头雾水。
地方政府对地方情况的不清楚，相应地增加了这次对这些粤帮帮众们进行甄选的难度。
所以，毛烈想要尽快完成这件事情的办法，就只有重金开路了。
而且，想要本来就因为人手缺少的地方政府办事的效率提高起来，也只有一个大洒银子的办法了。
而大明朝中，那些乡绅地主们购买工匠们开设工坊的事情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汪柏对毛烈要工匠根本就没想过什么。虽然购买有过不良记录的工匠还只有毛烈这么一家，因为毛烈刚才已经发话要求将这些粤帮出身的工匠们免去罪行记录了。
搞定了人手的问题之后，就只有那些被俘虏的船只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那两百多条完好的广船，被汪直大手一挥，用自己应得的那十二万两银子一口吃下了一百二十艘！
毛烈也花了三万两银子买下了三十条，用来运送那些工匠和汪柏坚持支付给毛烈的十五万银子。而汪柏对于毛烈买船的事情是一个字都没说。大明沿海地区那些有钱的官宦势族们，哪家不是暗地里养着几条几十条船的？只是大家不把事情往明面里说而已。
之所以在这个大厅里就把船的事情谈定，其实是大家以前都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沿海一带的官府以及官军，因为财政紧张，几乎是百年前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可以说是潜规则的办事办法：每当有匪患发生的时候，官府总会先将匪患在报告中夸张一番。然后如果将匪患消灭了，就可以虚报战功、多得奖赏；若是剿匪失败，也可以以匪患强大的原因而为自己脱罪。
剿匪胜利之后的战报中，对战利品的记录是尽量地少记。这样的话，参加剿匪的各级官员们就可以多贪一些。
这次就是这样，汪柏直接就拿出了一百五十条完好无损的广船。至于另外那一百多条包括损坏的广船在内的船只，才是汪柏所撰写的战报里所体现的战利品。
汪直买船所花的十二万两银子，几乎可以肯定地落到了汪柏和包括广东海道、广东布政使司、广州府、俞大猷所代表的卫所军官们的口袋里。
从粤帮老巢中缴获的九十万两银子，在支付莫塔十二万两、毛烈十五万两之后，能有二十万两作为战利品上缴朝廷就已经不错了。其他的三十多万两银子，自然会被广东官场中上上下下的无数双手掏光。
当然，平均一条广船一千两银子的价钱，也还算是一个公道的价格。
至于那些没有被分配的珠宝首饰等财物，自然是大家心照不宣了。
至此，这场胜利之后的分赃会议就成功地结束了。
徽帮、葡萄牙人、毛烈，都得到了相应的好处，可谓是皆大欢喜，而向朝廷上报的战报中，功劳自然就是广东海道、浙江海道和俞大猷以及地方各级文武官员的了。
大家也算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合作了。
86 被烧掉的真实历史（）
“舅舅，到时候那些工匠们甄选出来后，还得需要您帮助派些水手们开船给运回去呀。”
散伙之后，在回莫塔居住的商馆的路上，毛烈用拉丁语说道：“这些人可是我下一步计划的关键呢。”
莫塔点了点头，也是用拉丁语回答道：“嗯，虽然舅舅我不知道你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但是从你这一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你的计划是非常的。那些人舅舅会亲自带武装商船帮你押运回去的。”
“这样不就耽误了您回欧洲的时间了么？”
“耽误什么呀？我可是就你这么一个外甥，对你这么的事情，舅舅能不亲自出面帮你？而且，能耽误多少时间？一个来月就足够了吧？我回一趟欧洲就要一年多的时间，哪里还在乎这一个来月？”
“那好吧，多谢舅舅了。”
“哎呀，你跟舅舅客气什么？”
有了安东尼奥舅舅的两条武装商船的护送，毛烈终于将心放了下来。
忽然，毛烈的心里一动，又问道：“舅舅，你说你们欧洲对我们明国书籍特别感兴趣的原因只是因为马可波罗么？”
莫塔回过头来，好似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毛烈：“当然不光是因为马可波罗了啊！只是一本游记，哪能引起那么大范围的轰动啊？”
“只有文字的叙说而没有亲眼所见到的震撼，欧洲怎么可能会对一个遥远的国度、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文明如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