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烈还特意让老管家和随从们给毛庄上下都打了声招呼,不让他们出来送行,以免人多口杂,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诸位保重!”
王清溪和萧显也对大家抱拳行礼,然后紧走几步,带着毛烈向着停靠在毛庄小码头出的一条渔船走去。
几人都是大步流星,一会工夫,身影便被转角的民房遮挡,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见毛烈离去,大家又是一阵抱拳告辞,各走各路了。
而荆川先生和老管家蒋福,也是回到了毛宅之中,开始毛烈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了。
俄而之后,一面篾帆在毛庄小码头处升起。渔船开始被毛庄中的渔民划动,沿着甬江、向着东方行去。
顺江而去,渔船的速度自然也慢不到哪里去。而船上的毛烈、王清溪、萧显等人,却是眼睛看着退后的江面、闭口不言,好似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一般。
不多时,就看到了远处那江海交接处停着十余艘海船。一股大海特有的腥味,也随着海风的吹拂,钻进了毛烈的鼻孔之中。
毛烈忽然感觉到身体之中涌起了一股喜悦之情,好似对这股海腥味感到特别的亲切,对即将到达大海之上充满了兴奋!
“大海,才是我辈需要征服的地方!”
毛烈知道,身体中涌起的这股感觉,是毛烈本身的渴望、是自己以后将要纵横的场所。毛烈感觉到身体中的这股喜悦之情特别舒服、特别享受,不禁脱口而出。
“好!”
一声称赞在身边响起,却是在毛庄时一言不发的萧显,将大拇指一翘,笑着看着毛烈。
“不见大海,不知天地之广阔!”
“不经历过风浪的洗礼,哪能叫做真正的男儿!”
48、出发()
“那是自然!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不放眼壮丽河山怎知世界之?”
毛烈张口对答道。
萧显再一笑:“毛公子所言,甚合我意!”
说罢,萧显便将视线集中到了眼前那越来越近的海船上面,不再说话。
而毛烈见萧显不说话,也就闭口不言,也是打量起眼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海船。至于王清溪先生,则是一直盘坐在渔船的中间、貌似是在闭着眼睛盘算着什么,并没有参与到毛烈和萧显的话题之中。
只见眼前的这十余条海船,形式规制都是一样的,貌似是同一种型的海船。
目测下来,海船长有二十二三米的样子,一前一后两跟桅杆,首尾高翘,乃是典型的福船样式,却又与毛烈脑海系统中所记载的福船在尺寸上有所差别。
福船,并非是福建一地所造的海船,而是指宋代之后包括了浙江南部、福建已经广东东部等地所造的、具有形似特征的海洋木帆船的通称。其具有上平如衡,下侧如刀,底尖上阔,首尖尾宽两头翘,并且还运用了土石压舱、水密横舱壁等技术,具有了相当的抗风浪、抗沉性以及一定的适航性。
福船所用的材料,又是中国境内极其常见的松杉等木材。材料易得、制造简便,便于大规模建造。
正是有了福船,华夏民族才能跨越了大海的阻隔,将足迹遍布到了世界各地。明朝永乐年间郑和七下西洋的壮举,正是有了福船的帮衬才得以成行!
不过,如果按照严格意义上的划分来说,并不是所用具有福船形状、建造技术的船只都能够被叫做福船的,只有长度超过十丈、也就是长度在三十米以上的船才能被叫做福船。
正如眼前的这十条海船,虽然它们的形状与福船一致,但是其只有七丈左右的长度,就决定了它们只能被叫做海沧船、或者小福船,并不能称之为福船。
不一会,渔船便在萧显的指引下靠近了一条悬挂着大红旗帜、位于海船队型中部、貌似是这十来条海沧船的旗舰的船边。
顺着海船上放下来的绳梯,毛烈和王清溪、萧显以及跟随毛烈而来的两个毛庄子弟,便爬上了海船。
待到最后上船的萧显稳稳地站到船上时,一阵欢呼声响了起来。随即,其他几艘船上也次第响起了欢呼声。
毛烈刚刚大声向送自己出来的那条渔船交待完事情、让渔船回去,一个身上挎着一只海螺角、像是负责发传令的人跑到了萧显的身边,高兴地叫到:“大哥回来啦!?”
“嗯!”萧显对着来人点了点头:“回来了。”
“这位就是毛烈毛公子,就是是这次帮主让我们去宁波拜访之人。他也刚好有事要与帮主商谈、就随我们一起回来了。”
说着,萧显一指那人,向毛烈介绍道:“这个是我的结义兄弟萧三,负责我们第七舵的发施令。”
萧三有些惊讶地仔细打量了毛烈一番后,才憨笑着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有些手足无措地结巴道:“原,原来,帮主说,说的大才竟,竟是,这帮的,年轻啊?”
萧显连忙向毛烈解释道:“萧三是屠夫出身,没有见识,还望毛公子见谅才是。”
毛烈朝萧三微笑着点了点头:“毛烈见过萧三大哥。”
然后,又对萧显大声说道:“仗义多为屠狗辈啊!萧三大哥跟随萧显舵主乘风破浪,看来也必然是个豪杰人物!”
一听毛烈夸奖自己,萧三顿时乐不可支,嘴角都要裂到耳根了,挠着光头憨笑不已。
萧显也是笑了起来:“哈哈,毛公子过誉了。”
随即飞起一脚,轻轻地踢到了萧三的大腿处,轻喝道:“还站着傻笑什么呀?快去吹,传令船队起航。我们先到定海卫接张四维张指挥。”
“诶!”
萧三被萧显的飞脚惊醒,随即点头领命,又朝着船尾高处跑去。
不一会,一声洪亮而又沧桑的海螺声响起。
位于船头的水手们一起发力,将放下的船碇拉起。子声中,两班水手们将那两面停船时降下来的篾帆又拉了起来。
其他的海船上面,也是有着同样的忙碌。
不多时,在海风的推动下,海沧船发出了木板受力而产生的咯咯声,开始了缓缓地转向。
不多时,十余艘船只就形成了以脚下这条海沧船为首的舰队,向着外海乘风破浪而去。
毛烈趁着机会,几眼之间便把这条作为旗舰的海沧船的情况摸了个清楚:这条海沧船,长有七丈、也就是二十多米,宽有两丈、五六米的样子,长宽比大约是四比一,却是典型的商船尺寸。
从系统的资料中,毛烈深知这种海沧船有三层结构,大约有两丈、也就是五六米左右的高度。其中,吃水深度大约是两米五左右,水面上高度为三米左右。最下面的一层,是土石舱以及水密舱的所在;中间一层是船员的舱房以及货舱;上面的一层则是操作层以及战斗层。
在船尾的位置上,还有两层额外的舱室,作为导航室、船长室以及操舵室。
船首和船尾的位置上,各有一门大发贡、也就是明朝时期的散弹炮作为远程武器。
整条船只需要十五六名水手便能开动,而满员下来,则也只能容纳五十多人。
而且,这条船说是首尖尾宽,尾部倒是真的比较宽阔,但是头部,却还是与现在的中国海船一样,因为永乐帝所下的命令而把原本尖锐的船头锯掉、造成了平头的样式。
这种平头海船,虽然也能够在大海中比较平稳地航行,但是却因为平头所带来的多余海水阻力,在速度上却是乏善可陈。
“唉~~~”
毛烈不禁轻叹一声,在心中暗叹中国历史上的那些阻挠了华夏民族大规模开拓海洋的人为因素。
不料,这声轻叹声却又引起了萧显的注意。
“毛公子有何感慨,竟至于如此叹息?”
毛烈连忙回话道:“无他,只是想起来幼年时随父兄乘船出海到双屿时的事情。时光荏苒,毛烈再一次出海,不禁有些感伤。”
萧显连忙出言安慰道:“逝者已矣,出海之人都是将生命置之度外的,毛公子不必如此。”
毛烈对萧显回了个微笑:“无妨,毛烈也只是稍有些感慨,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此就好。”说着。萧显朝着船尾一指:“海风渐起,咱们还是到船长室安坐吧。”
“你看,清溪先生就受不住海风,自己先去船长室了。”
49 船边对话()
海水,从船舷下面地向着后面流去,在与厚厚的木板碰撞时溅起了阵阵浪花。这些浪花却被趴在船舷上的萧显、毛烈果断地无视掉。
虽然萧显盛情邀请毛烈进船长室去避避海风,但是毛烈却是没有听从萧显的建议,而是趴在了船舷处,看着流逝的海水不知道是在沉思还是在发呆。
萧显,也只好作为主人,陪着毛烈趴在船舷上,半晌无语。
跟随毛烈的两名随从,也是尽职尽责地站在毛烈的身后,脚掌站在甲板上面稳稳当当地,浑然没有像是第一次出海之人会因为船的摇摆而站立不稳,倒是让萧显有些惊讶。
“毛公子倒是艺高人胆大,刚刚冠礼就自荐出来做这么大的事情!”
最后,还是萧显打破了着沉默的气氛,开口说话道。只是,他的话让人听起来多少有些无话找话的意味。
“呼~~~”
毛烈轻吐了一口气,接话说道:“形势所迫,哪里还论什么年纪大小啊。”
“形势所迫?”
萧显似笑非笑地瞄了毛烈一眼:“不知毛公子面临的是什么形势呢?居然能够迫使您这位有着绪山先生、龙溪先生、荆川先生三位闻名遐迩的大儒所护翼下的俊才赴汤蹈海、做这些刀口舔血的事情呢?”
“呵呵。”
毛烈轻笑道:“怀璧其罪啊。萧舵主又不是没有看到毛庄的情况。我毛烈没有一点功名在身,怎么能不为毛庄以后的出路而奔波呢?”
萧显一撇嘴:“以三位先生的背书,毛公子怎么可能会没有功名~~~”
正说间,萧显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毛烈那碧色的眼眸,不禁讷讷道:“大明朝确实还没有异族人为官的先例。。。”
“呵呵,所以是形势所迫了嘛。毛烈虽是汉人,可是眼睛的颜色却非汉人之色。”
毛烈却也不以为意,语气轻松地说道。
“至于说这件事情是刀口舔血之事,依毛烈所料,却并非是那么地危险。”
“或者来说,徽帮灭陈思盼是易如反掌的!”
“只不过,却是必须要借助一些外部的力量才能办成。若是只动用徽帮的力量,却是难如登天、甚至会遭受一场惨败!”
“哦?毛公子何以见得?”
听毛烈说到了这次徽帮大举南下与陈思盼交锋的预测,萧显也是明显地来了兴趣,直起身子来问毛烈道。
“很明显啊!”
毛烈却是一如方才那般的云淡风轻,淡淡地说道:“徽帮此战若败,则必然会被陈思盼的粤帮将南洋航线彻底切断!”
“大明朝却又厉行海禁,虽有一些私贸,但其利润却是远远不够支撑徽帮所需。徽帮虽然能够占据日本贸易航线却没有足够的商品来进行贸易。”
“所谓是坐吃山空。长期下去,徽帮必然会因为资金匮乏而分崩离散!避免生命线被断,徽帮此番是上下一心、众志成城。”
“所以,此次徽帮是以哀兵的姿态来进行对陈思盼的大战!哀兵必胜!”
“再加上,徽帮向来是比较安分守己的,只求开放海禁、开展互市,在与百姓们的私贸中买卖公平,甚至还经常接济一些穷苦百姓。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地百姓皆视徽帮为衣食父母,民心向往。”
“得民心者胜!”
“粤帮,虽然享有广州市舶司与南洋之贸易便利,又有因为双屿被灭以及走马溪之败后退缩至濠镜的葡萄牙人与之交易,利润丰厚。但是其首领陈思盼却为人嚣张刻薄,多疑寡恩。”
“粤帮明面上看,坐拥远比福船坚固犀利的广船三百余艘,但其帮众却是离心离德,各个胆战心惊、生怕什么时候陈思盼一个不高兴便会迁怒于己。”
“先有福建王丹之事,后有福清卫吴德美之事,粤帮之中恐怕是矛盾重重。”
“只是这些致命的矛盾却又被陈思盼强力压制着,没有爆发出来而已。一旦陈思盼出个什么闪失,粤帮必然是会四分五裂、难以再聚。”
“另外,粤帮多行劫掠之事,百姓们对其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一旦陈思盼有个闪失,粤帮便会立刻群龙无首不说、也再没有什么可以容身的地方。”
“没有容身之地,就如同那无水之欲、无本之木,很快就会消散无踪的。”
“所以,只要针对粤帮的这个致命之处下手,徽帮大胜当是易如反掌。”
“只不过,要想根除后患,光靠徽帮自己的实力却是力有不逮。强行为之,极有可能是后患无穷,非但不能达到徽帮打通南洋航线的目的,甚至还有可能陷入到无休止的对抗南洋海盗的战事之中!”
“届时,南洋航线非但不能产生足够的贸易利润,甚至有可能成为徽帮的致命伤口、因为没完没了的海盗而失血不止、衰败而亡!”
萧显听了,却是将眉头一挑,开口反驳道:“毛公子之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虽然萧显对于徽帮之胜,与毛公子所想有些暗合,但是却不敢苟同公子说的粤帮灭亡后、南洋航线可能成为徽帮致命伤口的说法。”
“只要徽帮将陈思盼击杀,再将粤帮其余人船吞并下来,南洋航线就会为我徽帮独享!源源不断的南洋贸易所得,就会成为徽帮不断发展壮大的钱财来源,何来致命伤口之说?”
“吞并?”
不料,毛烈却是摇了摇头,嗤笑道:“萧舵主以为徽帮能将粤帮吞并下来么?”
“只要陈思盼一死,我徽帮便是一家独大,吞并粤帮有何不可?”
萧显将身子一挺,理直气壮地说道。
“何名?何力?”
毛烈却是冷声问道。
“徽帮以什么名义来吞并粤帮残余?”
“就算是徽帮以胜利者的姿态去接受粤帮残余。那些粤帮的残余是不是愿意接受徽帮还是两说。”
“南洋之大,称是万里海塘。只要那些不愿意接受徽帮的船长们往南洋深处一躲,徽帮就算是全体出动,也难以找到他们的踪迹。徽帮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将那些藏匿于南洋之中的海盗们一一消灭。”
“不能消灭那些海盗,徽帮的南洋贸易航线便会时刻处在海盗们的威胁之下!”
“而且,粤帮之中大部分船长们都自己或者是被陈思盼所逼做了许多伤人性命的坏事。徽帮将这些人接收过来后,必然会坏了徽帮的名声,对日后的贸易产生不利的影响。”
“这些不利的影响,必然会导致与大明的私贸受到影响。”
“要知道,徽帮贸易的根本在于与日本的贸易。而日本对南洋货物的需求却是不大,而对大明内地的商品需求甚多。”
“一旦徽帮与大明的私贸受到影响,徽帮拿什么来养活接收粤帮残余后更加庞大的船队、更加众多的帮众?”
“方才所言,还只是在官府不管的情况之下。”
“萧舵主以为,官府会放任徽帮将粤帮吞并,变得更加庞大么?”
“到时,说不得又会有一场类似于双屿的事件在等着徽帮!”
毛烈的话,像是一声炸雷在萧显的耳边炸响!萧显竟是脸色铁青、无言以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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