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栖悦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原来是周才人,周才人请起,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才人在宫里住的还习惯吗?”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妾身很好。”周才人说着仿佛说了什么羞涩的话,声音越来越小,突然又像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抬起头,眼睛明亮的道:“回皇后娘娘,妾身母亲从家乡为皇后娘娘寻了株玉珊瑚,感谢娘娘对妾身的照顾,还望娘娘收下。”
说着示意身后的丫头把捧着的玉盘敬上,然后垂下头,似是不好意思。
宛如立即上前,托盘上的纱布取下,露出一株不高,但色泽血红造型巧夺天工的天然血珊瑚,美丽憨态的样子如小娃娃一般可爱。
章栖悦看了一眼,嘴角依然带笑,目光没有惊艳但还算欣赏:“是个好东西,让周夫人破费了。”
周芳菲闻言开心一笑:“皇后娘娘喜欢就好,妾身还怕娘娘见惯了世界珍宝,不喜欢妾身的东西。”
“怎么会,很漂亮。”
章栖悦站着,没有邀请周才人入朝露宫的意思,周才人说话她便温和的回应,不说话,她便对着她笑。
不一会,周芳菲说不下去了,只能凭借着天真可爱的形象告辞:“妾身告退。”
章栖悦目送她离开后,嘴角淡淡的弧度落下,看也未看玉珊瑚一眼,起步回宫。
婉婷捧着玉珊瑚,疾步追上弄巧,道:“皇后娘娘,刚才周才人看了奴婢两眼,还对奴婢笑。”
弄巧赶紧道;“还有奴婢,娘娘,这周才人定是没安好心,花嬷嬷不是说了,就是她带了七八种玩乐进宫弄的宫里笑闹不断,定是没安好心。”
章栖悦笑了笑,心知肚明,她当年不同的是不掩盖,而对方懂得迂回,现在看来,迂回一下确实挺懂事的:“看住她就行了,好不好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周芳菲确定,皇后娘娘有私心,她背后的两个丫头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年岁不大,都是可收房的年纪,皇后娘娘定是给皇上收用了,要不然!
周芳菲咬着唇,揪着手帕,心里堵的不行,皇后娘娘太过分了,放着她们名正言顺的嫔妾不用,竟然为了圈住皇上让两个身份低贱的人伺候,怎么对得起皇后的身份!
周芳菲眼里笑的明媚,心里窝着火气,皇后受宠的程度还不够,如此不知足。
周芳菲踢着脚下的沙尘,拧着手帕往回走,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捧着,结果入宫现在连皇上都没有见过,就算她再聪明也没有用武之地,怎么受宠吗!
周芳菲闹着孩子脾气,小嘴嘟着,明亮的眼睛垮下来,像是受了万分委屈,细看之下却依然楚楚风情。
婉如刚想回身安抚,乍然看见不远处来了一群人,婉如安静的心瞬间紧绷,立即眼睛发亮,紧张不已:“才人!才人!你快看才人,是不是皇上过来了,是不是——”
周芳菲闻言,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急忙收起闹脾气的心态,四下打看,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疾步走来的身影,来人不多,不足刚才皇后的一半,却莫名给人严肃的冲击力。
“才人,才人,我们要不要过去,要不要……”小姑娘紧张不已。
周芳菲何尝不紧张,他是赢徳帝!那个人还是她的夫君,拒她父亲的三军于城外,独自攻打白国的好男儿,听说,听说他这次还拒绝了胡国的提亲,敢开城门迎胡国来使队伍!
这样的气魄,这样的胸襟,谁能与其相悖!听多了爹爹和大哥对皇上的推崇,心里早已埋下自己也不知道的依恋,进宫半年来,终于能见到爹爹、大哥口中的大英雄,她猛然觉得有些怯场、紧张。
婉如赶紧拽拽小姐:“才人,要不要去,要不要!皇上马上要走过去了,马上就过去了——”
周芳菲比婉如还紧张,她当然想过去,这不是她精心谋划、别有用心的相见,这是偶遇,是天意,她怎么能放弃这样好的机会。
周芳菲刚想动,却突然被越来越近的容颜,僵硬了脚步,羞了双颊,男儿有志已经够吸引人,但若男儿再俊朗,岂不是让她自行惭愧。
那样的风神霁月的男子,真的是她的夫君吗,周芳菲突然有些感动,前一刻被皇后的冷遇也忘得一干二净,这样的男子,难怪皇后不让别人亲近,如果是她,也舍不得。
“咦?”周芳菲猛然惊醒,他,她好像见过?
周芳菲张大嘴巴,想起食府内为夫人点了一桌糕点的男子,周芳菲顿时心绞如焚,他……周芳菲紧紧的绞着手帕,看着他步伐不停的向朝露宫走去,心像被人抽住。
当时他眼中的宠溺、包容那么清晰,却不是给她。
周芳菲突然很不高兴,一个老女人而已,不就是早一步认识皇上,少年时对皇上不错吗,但她定过亲,如今瑞世子还活着,她却在夕年的落魄皇子成了帝王后果断抛弃了瑞世子,如此势利的女子,怎么配得上皇上。
九炎落目光淡撇,视线环顾周围一圈,脚步不停的向朝露宫走去。
周芳菲因皇上瞟过来的视线离开,心中不甘,胸口抽痛,没看到她吗?还是已经忘了!论相貌,她并不比皇后娘娘差多少,她更不信皇上是以貌取人的人!
婉如急的要死,看着皇上越走越远,急的跳脚:“才人,才人,皇上走了——”
周芳菲一动没动,心里难受不已,只因皇上刚才看到她了,却没有一点停留的意思,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竟然当做没有看到她,有什么比这点更令人伤心的。
周芳菲哭着跑走了,贵女的矜持让她伤心不已,心中悲痛。
婉如吓的赶紧跟上:“才人,才人,您慢点。”
九炎落把送到机要处的安胎药,亲自送过来。
正在粘着母亲要抱抱的九炎皇,猛然见父亲过来,立即站好,一动不动。
章栖悦见他如此‘识相’,突然笑了,伸手捏捏小家伙可爱的脸,心中柔软:“一碗药而已,让慧令端来就好。”
“那怎么行。”九炎落亲自端过慧令捧在盘上的碗,试了试温度,给悦儿放在桌子上:“赶紧喝了,皇儿怎么也快两周岁了,总是粘着你像什么话,以后跟我去前殿,学些男孩子该有的气势,再闷在屋里,非学会绣花不可。”
众人闻言忍不住掩嘴窃笑,哪有当父皇的说太子学绣花的道理。
九炎皇惊吓的睁大眼睛,狭长的软软萌瞳求救的看向母后,他不要跟父皇在一起,不要!不要!
章栖悦一口药险些没被儿子突然扑过来抱腿的举动呛到,当触到儿子比九炎落更软的目光时,忍不住发笑:“他还小,等过了两周岁再说。”
九炎落不高兴的把他拎起来:“臭小子,你胆子不小,敢欺负你娘,堂堂七尺男儿,跟着一群妇孺在一起有什么出息,父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经自力更生,你看你还没断奶的白脸样。”
九炎皇胆怯的望着父亲,小嘴耸拉着,委屈的不敢哭,他与他不熟啦,他要母后要母后!
章栖悦并没有插手,而是喝完了碗里的药,认真道:“还是等两周岁吧,磨刀不误砍柴工。”
“太医说他身体恢复的很少,这些年好药好水的养着,你看他最近这几个月长肉多快,都比咱们桌上的鸡肥了。”
章栖悦无语,什么比喻方式,孩子好不容易长些肉怎么了。
九炎落认真的盯着胖了不是一点半点,且软绵绵的儿子,非常认真的看着悦儿道:“太医说了,这么点的孩子,长这个体重呵呵呵呵,还是消耗一下好。”
“母后……”九炎皇被揪着脖子,可怜兮兮得看着母后,满眼都再说‘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跟大魔王走’,却又不敢当着父皇的面大喊大叫甚至哭出来,坚强的小脸皱在一起,可怜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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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栖悦心疼不已,但也欣慰九炎皇对九炎落的敬畏:“再忍两个月,他还能再胖到哪里去吗,正好我带老二,老大你带走。”
九炎落放下‘没出息’的儿子,严肃道:“二殿下绝对不给你带,太子那时是没有办法,老二再给了你,岂不是养出第二个老大。你看他,看他,快哭了快哭了……”
章栖悦赶紧把儿子护在怀里,终于忍不住训了九炎落:“孩子不是还没哭,你再这样数落,他不哭也哭了。”
九炎落无趣的收回手指,其实他没说,他非常喜欢看九炎皇忍着痛苦的样子,小脸肥嘟嘟的,眼睛里都是雾水,这么小的小家伙,却已经知道忍着眼泪不掉下来,怎么能不让人恶劣到心里去。
“慈母多败儿,行了,你们玩吧,我还忙着,中午不回来用膳。”
“谁让你回来了,自作多情。”章栖悦斜了他一眼。
九炎落突然回头,上前一步吻住她的唇,辗转反侧了很久才与犹未尽的分开,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再忍两个月,就两个月,看他不让章栖悦知道,不闭上她刁钻的嘴会多倒霉。
“你压到皇儿了!”章栖悦能呼吸后,赶紧去看两人间已经被挤痛的儿子,眨着不断掉金豆豆的眼,硬是没在九炎落面前哭出声。
章栖悦顿时怒向九炎落:“你干什么,不会看——”
九炎落见势不妙,早已溜到门口:“朕事物繁忙,告辞不送!”
章栖悦见状,哭笑不得的看着跑远的他,气恼的跺脚:“乖,皇儿不哭,是母后不好。”
……
周芳菲趴在床上,眼泪孩子气的往下掉,竟然不看她,她长的有那么难看吗!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周芳菲捶着床被,秀气的拳头怒砸着身下的锦缎,哭的非常委屈。
……
机要处内。
九炎落送走最后一批为胡国背书的文臣,靠在座椅上,状似漫不经心的听秦公公汇报。
“皇上,奴才推荐明公公,明公公虽然年轻,但为人沉稳,胜任慎刑司副总管奴才认为绰绰有余,明公公做事谨慎,在宫中风评一向不错,又得下面人拥戴,奴才觉得再合适不过。”
九炎落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本来不慎在意的内部调动,因为听到熟悉的人名,心里冒出种种不悦。
他是说过妥协,但,那又怎样!权宜之计而已,就算悦儿当时信了他,答应下来,他也有办法让他没有机会近身,活活磨死他!
九炎落自认不是大度的人,分享、宽容的优良传统从小就不具备,现在依然不想学会。
九炎落剑眉轻佻,嘴角嘲讽的弧度微不可见:“朕记得他不是在服侍太子?怎么又调到慎刑司去?”
秦公公惊了一下,没料到皇上竟然记得明庭是太子身边的太监,立即激动道:“回皇上,明公公前些日子病了,便从朝露宫撤了出来,补上的人很得小殿下欢心,便没有换回来。”
秦公公说的很小心,也很中肯,没显露维护之意,却处处为他铺路。
九炎落觉得有意思,什么‘人才’能让先帝身边的秦公公看中至此,为了一个太监费尽心血,不知道的以为是他亲儿子!
九炎落停下拨弄扳指的举动,道:“慎刑司副总管草率不得,他又太年少,恐怕不是胜任,这样,你把人叫过来,朕亲自问问。”
秦公公闻言激动不已:“是,奴才这就去传。”能得皇上召见是明庭的机缘,如果得了皇上的眼,以后肯定前途无限。
明庭虽然不能和李陌、慧令一样伺候皇上,但远离皇上,何尝不好,重要的是明庭这孩子踏实肯干,他想把自己这一套传给他,接替自己的位置。
如果再得皇上看中,鲤鱼跳龙门定能更胜一筹。
明庭片刻到了,恭敬的跪安,头抵在地板上,行参拜大礼:“奴才明庭,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炎落看着他,周身的怒火内敛,烧灼自己的怒火:“抬起头来。”
明庭抬首,目视龙案,神情恭敬神色稳重,举止谦卑,完全符合奴才第一次觐见主子的标准。
九炎落注视着明庭,眼里骤然闪过意味不明的火光,就是这张脸吗?竟然能让章栖悦主动承认她迷失过,他不觉要鄙视章栖悦的眼光,就这样的人,也看的下去。
明庭不动,注视着龙案上的龙须,保持着最初的姿势,神情木讷、忠厚。
九炎落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嘴角的轻蔑不减不增,九炎落给他定性了一个字‘稳’,长相绝对不出挑,但确实有区别其他人的气质,身为一个太监,能通身散发着不骄不躁的稳重,实属难得。
如果不出栖悦的事,他不介意提拔他,可明庭自断仕途,没有给他仁贤而用的机会不是吗!“明公公最初在哪里当差?”
明庭重新叩首,恭敬的开口:“回皇上,奴才以前在御花园当差。”
他便是当朝帝王?虽然不能正视,但也不难想象他是一个少年,如此年纪便位高权重,纵是明庭也不敢说皇上身上会没有吸引悦儿的特质。
明庭不赌,也赌不起,最初已错,何必自取其辱,消磨了没了彼此心中最后一点好,不是他的初衷。
九炎落觉得御花园不错:“既然不愿意服侍太子,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明庭之愕了一瞬,便恭敬的接纳:“奴才谢皇上开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炎落看了他一会,‘识相’是他对明庭的第二印象:“下去吧。”
“是。”
秦公公见明庭出来,立即慈爱的上前询问:“怎么样,皇上任命了没有?你有没有出错?皇上有没有为难你?”
明庭抬起头看眼一路扶持他的秦公公,歉意的道:“让公公失望了,皇上似是不满意孩儿从朝露殿出来,让奴才重回御花园种花,孩儿有负义父栽培,请义父责罚。”
秦公公闻言惊了一下,但也急忙扶起孩子,口中念念:“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皇上向来不管内宫你任命,这次怎么反常了……”
明庭也不知道,看着义父比他还失望的表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大概是他倒霉吧。
却不会想是不是他和皇后的事被对方知道了,在明庭看来绝对不可能,顶多是皇上不满意他从太子的势力圈撤下来,如果皇上发现他和皇后娘娘有不妥,焉有他活着的可能。
秦公公急的不行,弄不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明庭要能力有能力,人又拿得出手,胜任慎刑司副总管就算不合适,也远不止于发配回御花园种花!
但秦公公想到皇上的脾气,又想大概真如明庭所说,皇上不满意明庭不能伺候太子,而选择他吧。
秦公公叹口气,起初秦公公也以为明庭离开朝露宫,是不能等待长期的蛰伏,尤其皇上年少,新皇登基遥遥无期,弄不好便是五十年,到时候还不见得能看到新皇登基的一天。
但没过几天,秦公公便知不是,明庭离开朝露宫后一直没有联系他,一直在下面当差。
明庭不是故弄玄虚的人,更表示过不想出来,这次是他主动为明庭恳请调任,开始明庭根本不知道,想不到,竟然是这种结果……
哎……
九炎落把人赶走,毫无负担的执起奏折翻阅,本就是不想看到的人,自然是距离他越远越好,他不信章栖悦会主动打听一个已经没有牵扯的人!
九炎落执起笔,刚看了三页奏章,心里莫名觉得烦躁,仿佛有什么淤积胸口,让他气血不畅。
九炎落感受着体内莫名的情绪,却讽刺的一笑,吸入一口气,在周身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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