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王宫,倒不如说那是一座巨型的寨堡更是贴切。
整座寨堡外形成长方形,四壁皆是由石灰及青砖砌成高墙。墙体虽经千年沧桑,但至今未依旧异常坚固。堡外四周环着河宽足有五丈的护城河,只有南面那座唯一的大门前,有一座吊起可以通过护城河。
此时此刻,城中四散逃窜的黑齿鬼兵多数已经涌入了堡中。随之吊桥升起,使得还有不少尚未逃入堡中的黑齿鬼兵只得站在护城河边,绝望地望着近在咫尺高墙。
朱亥带着骑兵逼了过来,嘴里高喊着:“放下武器者可免一死,负隅顽抗者概不饶恕!”。
他洪亮有力的喊声,在嘈杂声中回荡开来。
挤在寨堡护城河边的黑齿鬼兵微微一愣,随之纷纷回头一望,只见得凶神恶煞的九幽国骑兵,确实停在了他们身外七八丈开外,没有再就行推进后,他们面面相觑,脸上渐渐浮现了狐疑和迷茫。
放下武器真的能活命吗?
趁着他们考虑之时,朱亥举目眺望远处寨堡,细致地观察起来。
只见得那寨堡内设计环环紧扣,以一个正中处的主楼,和主楼四方上的四个炮楼为主轴,东西两面城墙中间各有个瞭望台,其间用围墙相连。
朱亥确信,那些炮楼上正有床弩和火石炮在瞄准着他这边。只是被九幽吓破了胆,所以驻守其中的黑齿鬼兵始终不敢开火,更别提与兵锋正锐的九幽军拼死一搏了。
而除了南门外,四面环着高墙的寨堡没有任何进出口,看上去确实是易守难攻之处。
但对于九幽军来说,这种寨堡的高厚城墙根本挡不住九幽国猛烈的炮火。朱亥倒是不不担心。
在寨堡外,已经思忖许久的黑齿鬼兵们渐渐地放下了手中兵器,开始卸甲。
起初只有一两个黑齿鬼兵如此,渐渐地又有十几个士兵放下了武器。不到片刻功夫,所有的军士都放下了手中兵器,开始卸甲。
“很好,卸甲投降者可免一死,寨堡中驻军由于负隅顽抗,统统杀光,一个不留。”朱亥一声冷笑,手中铁锤向前猛挥,直指那坚实的寨堡
甘源城外,有着呈菱形湖岸的甘源湖上轻烟拂渚,微风欲来。
风平浪静的甘源湖中水波清澈,宛如一面锃亮的平镜。习习微风拂过湖面,在阴日之光普照下湖面上,顿时水光潋滟。
甘源湖那碧波拍岸,细柳依依的南岸边上,那一座靠湖而建,城中街巷曲径通幽,石墙高垣错落有致的晚秀城中,已经插满了九幽国的彼岸花旗帜。
湖风吹拂下,彼岸花旗帜在摇曳中呼啦作响,绣在旗面上的彼岸花图案随风摇摆,活灵活现。
一天之前,来势汹汹的九幽,趁夜派出飞天军和空骑,从上空冲入了城中,迅速解决了所有城墙上,负责警戒的卫兵后,大摇大罢的打开了城门把九幽,放进了城中。
子夜时分刚过,城中守军就有大半不是被俘就是被斩。到了天光大亮时,城头上已经插满了九幽国的彼岸花旗帜,城中城墙上和街巷里,和城外的码头上,也站满了九幽。
甘源城中的尸魂军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晚秀城就已沦陷。甘源城的门户大开,呈现在了九幽军的眼前。
风度闲雅的萧石竹,大步登上了北城门的门楼,凭栏远眺着眼前的甘源湖。
湖风迎面而来,吹动他身上玄袍,思绪也如随风而来的拍岸碧波一般涌起。萧石竹不禁想起了很多年前,他还是一国小冥王时,在石竹城外时,他也经常如今日这般,在岸边眺望湖中之城。
只是今非昔比,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是手握重兵的冥界大诸侯,治下土地广袤,手中兵马强壮,完全可以与统治冥界万年之久的北阴朝分庭抗礼。
一路走来,他在背叛反叛中,攻城略地时经历了多少次九死一生都数不清了;靠着不少忠诚之士才艰难地走到今天。但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任由他鬼宰割,欺压的小鬼!东夷洲中的诸位冥王不可,其他洲内的冥王也不可,就连酆都大帝也不能!
“我能主导我自己的命运,原来是这么爽的感觉!”萧石竹这般想着,胸中顿生满怀豪情。
“主公。”随着萧石竹攻打此城的鬼将英翎星大步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站定后行了一礼,又道:“好消息,羽荣将军全面稳定了温源谷以西十城,朱亥将军攻克黑齿国都城啖蛇城,将黑齿王斩首于城中。”。
萧石竹闻言,至始至终目视前方的双眼中,只是有一丝兴奋一闪而逝后,便又再次恢复了平静。
黑齿国不足为惧,萧石竹从来没把那些还拿着青铜锻造的刀枪和弓弩作战的黑齿鬼兵放在眼里。要是他的兵马充盈,黑齿国早在几个月前就灭了。
难对付的是眼前远处,那座位于湖心岛上的甘源城。
城中架有不少酆都大帝为其提供的幽冥鬼炮,还有着数十万的尸魂军,以及数千艘战船。
萧石竹想要空袭,再次利用飞雷车和仙槎从空中进行打击。但他手上的蹑空草已为数不多,正在转运,这也是他迟迟没有进兵的原因。
“胡回大人也发兵东西,攻占甘源城左右的穷桑城和五色城。玄水将军的骑兵稍作休整后,就会继续东进,前往凤鸣谷北口。”顿了顿声的英翎星又说到。
“嗯。”沉默许久的萧石竹终于开口,缓缓问到:“那和尚呢?”。
“还是老样子,缄口不言,始终不愿意吐露出甘源城中的军械库所在。”英翎星说着此话,脸上浮现了淡淡的怒色。
“我去看看。”说着此话,萧石竹收回目光后,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走在城中,只见得城中一片安详。家家户户都能正常生活,城中商铺也是照常营业。只是那些生为尸魂的鬼民,见到萧石竹还是会有几分惧怕。
虽有惧,但因为九幽没有滥杀任何一个无辜,他们也对其没有什么恨意。只是总觉得对萧石竹,和随他而行的卫兵们稍有畏惧而已。
走了半晌,来到城中的府衙中后,萧石竹径直地朝着后堂后去。又过了片刻,他来到了后院中,唯一一间有卫兵把守着紧闭大门的房屋前,在门外站定。
“主公。”看门军士赶忙垂首下去,对他行礼。
“开门。”萧石竹淡淡说到。
其中一个军士应了一声,不问缘由地取下腰间钥匙,打开了门上铜锁后,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阴日之光照入窗户紧闭的屋中,屋内登时明亮了起来。萧石竹并未迈步向前,只是朝着屋中张望。
只见一个年老的人魂,正带着手铐脚镣,盘膝而坐屋子深处的床上正中。双目微阖着的这个人魂,头顶光秃秃的没有丝毫头发,只剩下几点显目的结巴烙在头顶上。
此鬼正是净空。
得知九幽军入侵后,奢望就调他来守卫晚秀城。只是奢望和净空都没想到,本还距晚秀城数十里,一直没有任何进兵迹象的萧石竹,怎么会在几个时辰内就空降晚秀城中。
等净空反应过来,对方用得是与空袭大小孤城一样的战术时,他自己已经成了九幽国的战俘。
萧石竹惜才爱才,得知眼前这和尚就是过去奢比尸的首席谋士,如今又是奢望的左膀右臂,许多战略和计策,包括借助骸兽和尸魂的优势,用骸兽骑兵撞击漫江城城墙一事,都是这个秃驴策划的后,顿时双眼放光,决定留下此鬼鬼命。
只不过,此鬼自从做了他的俘虏就摆出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态度,不吃不喝也不言不语。
“净空师傅。”驻足片刻的萧石竹,带着英翎星缓步走入屋中,站到了床前,凝视着这个闭目养神的老鬼,缓缓开口道:“萧某平生最敬佩聪明人,你是聪明人,你的骸兽阵差点让我陨命东夷洲中,我佩服你的谋略和智慧,不如加入我九幽国,来做我的左膀右臂,如何?”。
语气温和,语速也是不急不缓。
闭目养神的净空,缓缓阵眼,对萧石竹投来了轻蔑的一瞥后,终于开口淡淡答道:“马狗猫等畜生尚且不侍二主,何况人乎?再说九幽王狗监出身,靠着坑蒙拐骗,和与鬼母成亲发家,效忠你这等靠裤裆里的玩意儿谋权,靠着爬上女鬼之床谋势之鬼,净空宁死。”。
这是他被俘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只是没想到,他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是对萧石竹一通明朝暗讽,让立一旁的英翎星听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右手不由地往腰间挂着的长刀刀柄按去时,怒喝道:“你这秃驴好不识时务,我看你是找死!”。
萧石竹闻言却无惊怒,反而立马抬手制止了英翎星拔刀之举后,朗声大笑了起来。
“净空师傅宁死不屈更让我佩服了。不过啊,你说了这么多,却只说对了两件事。”许久后萧石竹守住笑声,面含笑意的他,直言道:“我确实是狗监出身,而且我也擅长坑蒙拐骗。”。
【589】气节()
再次微微阖眼起来的净空,在听到这句话时,虽说面色依旧平静,但心中却是猛然一惊。
堂堂九幽王何等高贵?净空他虽然开口就把对方形容成一个无耻小人,但那是为了发泄,无非是带着恨意的气话,没想到对方竟然毫不犹豫地爽快承认了。
别的冥王都巴不得把自己形容成一个道德的标尺,努力在他鬼面前装出高贵又君子的模样,但萧石竹真的很是特立独行,不但不介意别人说他是小人说他无耻,而且还面无怒色,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就连立在一旁的英翎星也是一怔,微微张唇之际,看向神情自若的萧石竹的双眼,渐渐地圆睁了起来,眼底徘徊着点点不可思议之色。
“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初到冥界时就成为狗监吗?”一句饶有兴致的反问后,顿了顿声的萧石竹神采飞扬地说到:“那因为我初见我妻子时,就心有悸动,喜欢上了她。我留着口水地承认她很美,所以她觉得我太大不敬了,然后发配我去做了看天狗的狗监。”。
萧石竹像一个到处秀恩爱的人一样,眼中洋溢着幸福和喜悦,还透着些许的自豪和骄傲。
“可是狗监这什么丢脸的吗?狗监也是工作而已,既然是工作哪有高低贵贱?阴曹地府里的很多老鬼们,动不动就很鄙夷的说我狗监出身。什么南蛮杜子仁,讙头民的丹朱,酆都大帝手下的夜游神和妬妇津神,还有你,你们都嘲笑过我是狗监出身之事。”萧石竹眼中喜悦化为自豪,得意洋洋地继续说到:“可那又怎样?我能南征南蛮鬼帝杜子仁,从发兵到灭了南蛮不过半年时间。我能两次将酆都军击退,打得向来横行霸道的酆都军丢盔卸甲。我能在十余年间,就把领土从一岛之国扩展到坐拥两洲土地的大国,与北阴朝分庭抗礼。但嘲笑我是狗监的老鬼们,你们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此言一出,英翎星微微颌首间,脸上浮现了自豪的神色。而净空则不由得心生愧意,无地自容。屋外微风习习很是凉爽,但屋里的净空却是脸颊滚烫;萧石竹说的没错,他们整天嘲笑萧石竹的出身,但他们却始终是只能逞口舌之快而已,至始至终都没有萧石竹这么大的本事。
“再说说我坑蒙拐骗的问题吧,这事情好像也只发生在战场上吧。战场向来就是不公平的,在不公平的战场上,用点坑蒙拐骗的手段来获取胜利,我做错了吗?难道在战场上我还要给我的对手来个高风亮节吗?”话说到此,萧石竹不禁冷笑一声,撇了撇的嘴,唇角上泛起了点点自豪和骄傲。
“想必你以前的主公奢比尸,也不是什么讲究高风亮节的鬼。我可听说他为了确保胜利,用和谈来麻痹北阴朝,然后突然发动了袭击,难道这不卑鄙吗?”萧石竹继续紧盯着净空,不急不缓地反问道:“他跑到漫江城中,趾高气扬的要强抢我和我军士,一步一个血脚印打下来的土地,难道这又不无耻吗?”。
他这几句语速平缓的话,把不久之前还理直气壮的净空,质问得老脸更是通红。
“如果我没记错,这场战争是比尸国挑起来的,是奢比尸率军先攻打漫江城的。”顿声许久后,萧石竹继而用平缓的语气说到:“你还是好好想想,要不要效忠于我吧?我这个鬼非常欣赏有才能的鬼,你也算是诸鬼中有才能的了。都说良禽择木而栖,跟着我混,让我们一起去实现一个平等公正,诸鬼平等也没有战争,幼鬼可以平平安安长大的阴曹地府。而且以你之能,只要你愿意努力做事,我可以答应你,你能在九幽国中一鬼之下万鬼之上,总比跟着奢望那个小鬼要好。”。
利诱的条件非常不错,但净空依旧缄口无言;或许说他也是无言以对。确实正如萧石竹所言,战场上为了确保胜利,谁又不是卑鄙无耻的呢?除非你愿意拿你自己的鬼命开玩笑,那你大可高风亮节,大谈特谈君子之风。
一旦在战场上太讲究,肯定没法在战场上生存下来。
而且,当萧石竹说到,要创造一个没有战争的冥界时,净空并没有觉得好笑,反而有些向往。
这样的话在其他冥王说来会倍显幼稚,但在萧石竹说出来,却能让经历了千百年战争的老鬼们,仿佛从黑暗中看到一道光。
九幽国的实力有目共睹,萧石竹也许真的能凭借着这强大的实力,为冥界开创出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只不过,净空胸中的满腔气节,不允许他承认萧石竹所言正确,也不允许他做出背叛比尸国之事来。
他依旧选择沉默,闭目不语。
净空不会因为诱人的条件,就改变他的忠心。
“如果你不投诚,就不能留着你的鬼命,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你可想好了,如果你死了你的妻小怎么办?”等待了片刻,还是不见他作答的萧石竹又问到。
净空虽然是保持着在人间时的和尚的打扮,但却在阴曹地府里,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花和尚’,不仅吃酒食肉,而且还娶妻生子了,这点萧石竹是清楚了解的。
萧石竹说出这些来,只是想要让净空顾及家人,从而知难而退,然后投诚于他;多少还是有些威胁的味道。
净空依旧沉默着;忠诚不许他做背叛奢家和比尸国的事情,可他的家人也让他牵肠挂肚。一时左右为难的净空,只得继续沉默了起来。
萧石竹非常耐心,静静地站在床前注视着这个剃着和尚头的人魂,也是一言不发,没有催促净空回答。不过平静的表面下,他的内心中却满是期待,期待净空答应他,从此效忠于九幽国。
所以萧石竹的目光,始终没从净空那张皱着眉头的脸上移开。
屋中一片寂静无声,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思忖许久的净空舒展眉头,再次缓缓地睁开双眼。不过他双目中也没了纠结和担忧,与萧石竹四目相对时,眼中反而多了几分的平静。
“如果你真的是所谓的圣君明主,岂会滥杀无辜?我家人又没拿起兵器去杀害你的鬼兵鬼民,他们也算是无辜之鬼的。”此言一出,净空再次缓缓闭上了双眼,又缓缓地道:“但我是不会投降的,还是那句话,狗马猫等畜生尚且不侍二主,更何况我呢。身为奢家的谋士,国破家亡在即,既然我没法改变这个事实,那我就随着比尸国一起灭亡吧。”。
语毕,净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的已长有浅浅皱纹的脸上,多了几分从容。
萧石竹心生一丝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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