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痴痴呆呆漫不在乎的样子,东瞧西张,手脚没片刻安静。陆堂主看了李逸航一眼,向何连城道:“何三哥,你要马儿做什么?”何连城道:“我要和这位哥哥玩捉迷藏,他说不好玩,要玩骑马马。”陆堂主和几位香主瞧向李逸航,见这人疯疯癫癫的,嘴角还流着垂诞,不禁怀疑,众香主中有一人正是杨兴湾,他一眼便认出了李逸航,当真是惊愕异常,一颗心差点儿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但他立即镇定回来,当作并不相识,李逸航也认出了他,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神色。
陆堂主问李逸航:“这位兄弟,你要玩骑马?”李逸航答非所问:“玩了一晚的捉迷藏,嘻嘻,不好玩,嘻嘻。”陆堂主心道:“一个神智失常流浪汉,怎么会想得到要骑马?”便问道:“乞丐仔,你会骑马吗?”李逸航心道:“你这狗贼啰哩啰嗦,好不烦人。”便一甩何连城的手,怒道:“不好玩,不好玩,哥哥不跟你玩了,我要回祠堂里睡觉。”
第一百九十七章 找人大王()
何连城连忙抓回他手,哀求道:“哥哥别走,咱们玩骑马马。”回头向众人道:“我要玩骑马,玩骑马!”说着跺起脚来,众人看他小孩欲求不满而撒赖般的神情,一个往日里威风八面一呼百应的三当家,竟然变成这样只有三四岁小孩的智商,无不叹气不忍,也有数人心中暗暗偷笑,却谁也不敢笑出来,各自苦苦忍住。
陆堂主连忙道:“好,好,就玩骑马马,我陪你骑。”李逸航心道:“那太好也没有了,我终可脱身。”可何连城却不干,说道:“不,我不要你玩,我要和哥哥一起玩,你走开些。”说完拉李逸航到两匹马旁,说道:“哥哥,你先上马,你会骑吗?”李逸航不置可否,说道:“试试呗。”他装作不会骑马,笨手笨脚地爬上马背,然后装出胜利表情,手舞足蹈,待那马走动起来时,显得十分的惊慌失措,双手牢牢抱住马颈,生怕摔了下来。众人道:“乞丐仔,不会骑就快下来,小心摔死你。”李逸航道:“你才摔死,你们才摔死,好玩,好玩,小弟弟你也快上马。”
何连城虽然傻了,本事却没丢下,只一只手也没影响他上马,他右手握着马缰,跃身上马,姿势优美,李逸航拍手大赞:“好俊的身手,弟弟你教我。”拍完手后,又连忙抱回马脖子,何连城道:“哥哥,我们去那里玩好?”李逸航指指大车行走的方向,道:“到那边儿玩,双腿暗暗一夹,那马儿就迈动马蹄,何连城也拍马跟上。
陆堂主无奈,只好叫道:“何三哥,你别玩得太晚,早点回来吃饭。”何连城头也不回的应道:“不用你管。”
顺着大街转了个弯,神风教的人再也瞧不到,但为安全起见,李逸航还是不敢得意忘形,仍是抱着马颈,直到出了东门,这才真起身来,策马狂奔,一是想追上大车马队,二是想摆脱何连城,但他的第二个想法可太简单可笑了些,何连城骑马的本领比他高多了,虽然没有一只前臂,却不妨碍他驾驭跨下的骏马,紧紧地跟在李逸航身后。
李逸航寻思:“这人如影子一般跟在身后,虽然没有危险,却也碍手碍脚的,大是麻烦,得想个办法甩掉他。”可这何连城却不知怎地,或许是他傻了后第一眼见到的人是李逸航,对他印象深刻颇有好感,便认准了他,竟是连上茅屋也要跟着,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李逸航真被他气得头大,但他焦急着追人,没心思跟他来阴的,只好任由他跟在身后。
追了小半天,也不见马队,也不知是不是跟错了方向,李逸航心中暗骂何连城:“王八羔子,就是给你累得这个局面,傻前一心要杀我,傻后却阴魂不散,如糖粘豆般跟着我,不知前世跟你有什么恩怨,下去后得好好质问一下老阎才行。”
到了正午时分,追到一座小镇上,李逸航心想:“如他们走的是这条路,定然会在这镇子上歇息吃饭,但带上何连城这个扫把星,可不方便去打探,要不然碰到他们,还不是一下子便把他认出来,还能好好想办法救罗云还有孙建腾吗?不行,得想个办法,有了,有了,这个办法好,哼哼。”
他对何连城道:“小弟弟,哥哥骑了半天马,突然又想玩捉迷藏,昨晚我找不到你,心中一直不忿,我是出了名的找人大王,百找百中,怎地会找不到你?实是不可思议,因此想和你再玩一回,这次哥哥要是天色入黑了还找不到你,便算输,如何?”何连城最爱玩捉迷藏,一听这话,顿时欢呼雀跃,说道:“好,好,那你要找不到我,又输什么给我?”李逸航道:“我还差你十颗糖,如再找不到你,就输二十颗糖,但若我找到你,那咱们就没数,你不能再向我要糖。”何连城道:“好,咱们再来拉勾勾,谁说大话谁是大笨猪!”李逸航道:“咱们先把马儿牵到客店里,叫人先看着。放好马儿之后,和李逸航勾过手指,何连城马上找地躲藏。
李逸航心下暗暗发笑,同是又觉得有一丝儿愧疚,这样对一个“小孩”,未免过分了一点,但想自己救人要紧,骗一下也没什么,大人不就是经常骗小孩子的么?
何连城消失在眼前后,他连忙往镇上的酒楼食肆上找去,其实也不用怎么找,瞧瞧那里有大马车就可以,经过一间小商铺时,李逸航良心发现,进去买了二十粒糖果,用纸包好放在怀里。小镇不大,只两条街,才找一会儿,便见一间食肆外停了辆马车和数匹马,李逸航心中大喜,急急忙忙跑回停马之处,牵了一匹马出来,停在离食肆不远处,给了十文钱,让一个晒太阳的老婆婆照看一下。
他把头发拉了下来,脸上弄得更加脏了,心想:“自己不会易容术,扮傻不啦叽小乞丐正是我最拿手好戏,扮一次你们上当一次,骗你神风教没商量,呵呵。”
他向老婆婆要了一个破碗,慢吞吞走到食店门口,坐了下来,将碗放在面前,表面乞讨,暗地里留意店里面的情形。小店比较深,外面阳光猛烈,店里光线不足,李逸航什么也瞧不到,但他不焦急,在门口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儿,八个人从店里出来,其中二人才正便是罗云和孙建腾,两人虽衣衫光鲜洁净,但却神情萎靡,蓬松的头发下,眼神尽皆呆滞,脸色极差,与二人往日神情潇洒意气风发迷尽天下少女的样子判若四人,且走起路来缓慢艰难,显然身上之伤不轻。
李逸航胆子也大,抬起头来瞧他们,除了二人还,那六人也大概过了一下眼,没有蒋七在内,李逸航心中稍安,他没有跟来,自己纵然劫不了人,却也有把握逃掉,不致失手被擒或丢掉性命。他瞧着八人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此地离寿州城还很近,得要远点再好下手,而且得要想个计较,冒冒失失的动手那个不是好主意。
他远远骑着马跟在他们的后面,再瞧瞧自己身后,何连城并没有追来,心想终于摆脱了这跟屁虫。到了傍晚,五马一车并没有投店歇息的打算,而是摸黑赶路。
跟了二十余里,转了两个弯,前面一望平阳,大道旁都种满了小麦和棉花,清冷月色之下,便似是一块极大极大的绿毯,平铺于大地。极目远眺,只见大道彼端有一队车马在行进。现在劫车正当时候,可该怎么劫,却是想了大半天也没想出个办法来。一个人劫多人,真是没什么办法好想,直接上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奇峰突起()
刚打定主意,突然发现前面的车马似乎停了下来,不知遇到什么情况,李逸航把乱糟糟的头发扎好,心道:“既然硬来,也不惧他们认出我,就算蒙上脸,他们也准能猜出是我,何不光明磊落劫杀?”当上策马赶上,临到近时,才发现是前面有人挡道,李逸航心中一喜,伸手去一勒缰绳,不令马儿向前,他轻跃下马,将马儿系在棉杆上后,钻入了棉株丛中。棉花生得极密,一入其中,便在白天也看不到人影,其时棉花秆子有四尺多高,叶子茂密,怕露头于外,李逸航弯腰而行,顺着路径,赶上前去。其时已是秋天,深夜中寒风刮起,棉花秆子左右摇摆,发出沙沙之声,李逸航也不怕发出声音,在棉花丛中慢慢逼近车马。
只听得一人说道:“你们神风教干下的好事多了,有多少良家女子被你们卖到青楼妓院,异地他乡,虽然手段隐蔽,却也不是密不透风,现在正是你们还债之时!”区堂主哈哈一笑,道:“跳梁小丑,不自量力,也不回家照照镜子,这些事要管也轮不到你们,识相的快快让开,不然明年今日,便是你们的忌日。”
拦路一边的另一人道:“区志耿,你不睁眼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还如此大的口气,明年是谁的忌日,你自己心知肚明。”神风教的徐堂主嘿嘿一笑,道:“这位仁兄,莫不是你认为自己人多,便想以多欺少,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想打我们神风教的主意,回家再练二十年罢。”
适才说话那一人道:“废话少说,赶紧将车里的女子放了,说不定我们一时心软,还会饶了你们的狗命,否则动起手来,便是跪下哀求也没有用。”
李逸航心道:“原来这是一群白道的武林人士,看不惯神风教的丧尽天良的所作所为,趁着他们人丁稀少,没有高手随行,要来解救被劫女子,可惜他们并没有搞清楚,这次车里坐的不是女子,而是两个大男人,但这也从旁印证了神风教经常以大车偷运被劫持妇女。有他们这一闹,我动起手来就简单多了,还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将这些无恶不作的神风爪牙一举歼灭,天助我也,这叫作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神风教恶徒该还债了。”
区志耿道:“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便不将我教神风五子瞧在眼里么?”拦人一方的带头人道:“我们只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聚在一起,只是要为众多无辜受难的妇女讨回一个公道,神风五子,确实是厉害,我们惹不起,但他们就算更强大,眼下也离这儿起码有一百里地,既不在此处,却又何必畏惧?”
徐堂主道:“这位兄弟,我劝你还是是考虑清楚,别平白无故毫无意义送了你十多人的性命,听我说,尽快退下,捡回一条命回家抱老婆吧。”
一人大骂道:“兔崽子,死到临头还如此口硬,真是不多见,大哥,何必跟他们啰嗦,这便动手罢,”那带头人点了点头,喝道:“你六人快乖乖下马投降,念你们不是匪首,饶你一死。”区志耿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咤道:“好笑啊好笑,你们这一群乌合之众,不要命的便上来,老子一个个送你们去见阎王。”神见教其余五人也拨出兵刃,叫道:“为教主献身光荣,誓与神风共存亡!”
这边带头人见他们如此顽冥不化,负隅还抗,当即喝道:“大伙儿上,一个活口不留!”十余人齐声喊道:“是!”跟着杀声和兵刃相交声响起。李逸航见他们动起手来,便悄悄的钻到路边,拔开数枝棉杆瞧去,只见神风教弟子已然跃下马,正分别与多名蒙面黑衣人厮杀,还有数名黑衣人站在一边观战,己方稳操胜券,他们也不必动手。
神风教人员虽少,却都是教中堂主香主身分,武功不弱,皆是以一对多,还不落于下风,斗了一会,两名黑衣人腿肩分别受伤退下,一旁观战的两名黑衣人接上,这两人上去后,神风教一边形势逆转,慢慢变得被动起来,不一会儿,一名以一对二的香主左臂中了一棍,提不起来,但他仍然咬牙持刀拼斗,无丝毫放弃之意,可他本就不敌,断臂之后更是刀法散乱,不出片刻,那名香主大叫一声,前胸中剑,跟着一棍砸在头上,脑袋瓜子爆裂,脑浆横飞。在棉花地里偷窥观战李逸航正好就在那人边上,只觉脸上一热,有数点血浆溅在了脸上。
他看着这惨烈的一幕,暗暗骇异:“神风教的人虽明显处于下风,却一点也不退缩畏惧,还说什么为教主而死光荣,誓与神风共存亡,不知陈明灼给他们吃了什么迷药,竟然如此的视死如归。”
其余神风教人员见兄弟身死,不但没有丝毫投降之意,反而更激起了他们的狂怒与同仇敌忾之心,每一剑每一招之出,都是奋不顾身的打法,十余名黑衣人虽战尽上风,一时却又奈何不了他们,只任由他们横狂,等其油尽灯枯那一刻的到来。
带头的蒙面人向一名伙计指了指大车,示意他把里面女子救出来,那伙计走到连前,刚刚打开车帘,斗然大叫一声,身子凌空而起,飞出数丈摔落在地下,蜷缩成一团,抽搐几下不动。众观战的黑衣人大吃一惊,李逸航心中震惊也是不小,差点惊骇而呼,心中念头急转:“是谁将将他击飞?是罗云孙建腾?不可能,他们没那个本事,就算有,也不会攻击来救他们之人,一定是另有高手藏在车内!”他心中庆幸,幸好不是自己抢着去揭车帷,要不然里面敌人偷袭,自己也必定那人一般,连敌人的脸也没瞧清楚便即丧命。
带头蒙面大哥惊惧之下,一声呼啸,带着数人同上围攻神风教在车外的五人,他的打算无疑是先解决掉武功稍弱的五人,再去围攻车内的高手。众黑衣人知道形势紧急,下手冒险激进不容情,片刻之间徐堂主背上中了一刀,一名香主小腹被刺了个对穿,另外三人也是岌岌可危。
第一百九十九章 胖子蒋七()
陡地一声大笑传出,一人如大鸟般从车里飞了出来,攻向众黑衣人,就在这一瞬之间,区志耿大腿中棍,跪倒在地,接着一把开山刀砍向他脖子,寒光闪过处,一颗脑袋离身飞起,鲜血从尸身颈中喷出,冲起一丈来高,如雨点般洒落在方圆两三丈之内。李逸航身上也溅落了不少,但他却浑然不觉,因为区志耿那颗脑袋,不偏不倚正好滚落在他身前不到一尺之处,李逸航眼光全落在这血淋淋的头上,溶溶月色之下,清清楚楚看见区志耿的脑袋双目圆睁,正盯着自己,本来紧闭的口陡得张得大大的,想是见到了李逸航,要叫出声来,不料没有了咽喉与声带,如何能发声?一张空洞洞的大口只发出嗬嗬风声,可他并不甘心,嘴巴兀自不断张合,看口型,正是要叫“李平和”三字。情景之诡异,李逸航一辈子也没法忘却。
李逸航不敢多看,悄悄伸脚把区堂主的脑袋踢开,眼光很快转向打斗的众人,只见那从车里飞出来的人身材肥胖,头顶无发,正便是神风教二当家蒋七!李逸航心中电闪:“怪不得神风教弟子宁死不屈,死战到底,原来是这二当家‘笑春风’蒋七在车内督战,可惜他们没能等到大靠山出来杀敌,便一命呜呼。”
眼看得十余名黑衣人围攻蒋七,却还处于下风,频频有人受伤倒地,李逸航没有多想,从棉田里钻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大车上,揭开帘子一瞧,孙罗二人正躺在车上,一动不动,显然被点了穴道。知道除了架车逃跑之外别无他法,当下坐在驾驶位上,手扯缰绳调转马头,便住来路上急驰,他不敢向后张望,唯恐见到胖子蒋七追来,只听得背后杀声渐弱,不知是离得远了听不清,还是众黑衣人被蒋七清理完毕。
瞧适才的情形,众黑衣人不是蒋七的敌手,倘若被他追上,那就是死路一条,想起李楠弃马而逃,自己也得弃车而逃,心念到此,站起身来往后张望,蒙胧月色之下不能及远,但目力可及之处,没有人追来,李逸航当机立断,立即停下马车,将孙罗二人一手一个,拖下马车,提进棉花地里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