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牵挂着那条玉龙,一天,对刘昆铮讲起此事,刘昆铮已知洪仁海是为抢他的玉佩,相方才起的冲突,却不料这玉佩对他如此重要,沉吟半晌,道:“咱们到南昌城里走走,瞧瞧能不能碰到些手艺人,替你修复好这块玉佩。”
第二日一早,二人向李教头请假,刚走出大门,却见罗云也跟着出来,刘李二人赶他不走,只好让他尾着。罗云自那天瞧见李逸航几招间打倒杜黄二人,又见刘昆铮武艺不在洪仁海之下,心中大为震动,此后便有事无事的绕着二人转,冀求刘昆铮传他些本领,指点他几招。刘昆铮曾笑他道:“你整天跟着咱们,你的洪大哥能容得下你么?”罗云道:“洪师兄自从那日之后,已经很少来找我们玩了,我打听到他原来躲在忠义堂里勤练武功,连几位师父都赞他刻苦用心,大非从前懒散模样。刘师兄,我知他是受了你的刺激,那天相斗是你赢了他罢?”刘昆铮道:“别瞎说,我那有本事胜得了洪师兄,那是他手留情,我才得保住颜面下场。”
罗云经常出来游荡,知得李逸航是想要修复那条断开两截的黄玉虬龙,便说他知得一个银铁匠,手艺超群,很多人都去帮衬他生意,不如过去看看。三人一合计,便让罗云带路,往南大街上行去,罗云道:“此银铁匠手艺高明得很,据说他锻造的兵器农具等铁器十分了得,打造的银饰更是精美繁复,巧夺天工。”李逸航道:“你又不是本地人,怎地知道那么多?我连这里有条南大街还不知道呢。”刘昆铮笑道:“罗师弟应是经常来找那银铁匠打制银器,次数多了,自然熟悉。”罗云也笑道:“我自己那有什么银饰打制,都是跟着洪仁海师兄来的啦,洪师兄将纹银子打造制成各式动物模样,有十二生肖,也有各类飞禽走兽。你们瞧,这就是他送给我的。”说完从脖子里掏出一只银狼饰品,那烂银打就的白狼正自引颈对月长嗥,二人见了,似乎也见到挂在深遂天空中的一轮圆月,确是十分的惟妙惟肖。
刘昆铮道:“这洪仁海得有多少银子来打造这些饰品?”罗云嘿嘿笑道:“谁知道呢,反正我是贡献了八两银子,李师弟贡献了五两银子,其他师兄师弟我看也少不了那里去。”刘昆铮叹了口气,道:“真是无法无天!”李逸航道:“你怎么选头狼啊,你不是属牛吗?”罗云道:“我喜欢狼身上桀骜不羁的野性,月夜狼嚎带着一股忍狠悲凉之意。”
三人边说边走,转了几个弯,来道一间小铺面前,小铺面连牌匾布招也没有,铺内没有客人,一个头发花白老人正低头忙活着。罗云叫道:“高老爷子,我们又帮衬你来了。”那姓高的老人抬起头,看到是罗云,笑道:“好,好!可真要多谢你,今儿要打个什么瑞兽祥禽?”李逸航见他虽白发满头,脸上皱纹却不多,身材壮实,整个人透着一股精干之气,不由得暗暗纳罕。罗云道:“这次不是打银器,而是想让你帮帮忙,看看以老爷子的手艺能否修补一下这玩意儿。”李逸航将两块玉片递过去,高老板接过来端详一会,说道:“这两玉石片嘛,接上是不可能,唯有加个银箍银套之类,使它们连为一体。”罗云道:“我们正是此意,还请高老爷子替我们想个好办法,将之连得既结实又美观。”高老板笑道:“这你放心,我这银铁匠干了几十年,什么千奇百怪的要求没遇过?这小事一桩,让你们瞧瞧我的手艺!”
李逸航递给他一小锭银子,问道:“高老爷子,这银子够了吗?”高老板笑道:“那用得了这么多银子,这锭银子做出来的银套把整条龙包进去都可以了。”三人笑了起来,高老板问:“有碎一点儿的银子吗?”李逸航摇摇头,高老板道:“那我熔了还你。”只见他将银锭放在坩埚里,点着木碳炉,扯起风箱,炉火很快旺起来,一会儿那银子就熔成液体,高老板将银液倒了一半入石槽造成银条状,剩余的银液放一边冷却。他比划着玉龙的大小长度,接着叮叮铛铛的敲打起银条来。
刘昆铮和李逸航从未见过人打造银器,都很好奇的在旁观看,罗云去外面买了三个烧饼回来,李逸航笑道:“罗师兄,总是要你请我吃烧饼油饼,那多不好意思。”罗云道:“好说好说,呆会儿午饭可得要你来掏钱,别吝啬哦。”
刘昆铮不和二人说笑,问高老板道:“老爷子,你手艺这么好,店面怎么不打招牌,有了店招,生意不是更加兴隆了吗?”高老板笑道:“我这打银打铁是走四方的活儿,从不在一个地方呆上超过一年,赚够盘缠,便又要起程到下一个地方咯。”刘昆铮道:“那你岂不是去过很多很远的地方?”高老板道:“不错,大江南北,黄河上下,西域塞外,雪山高原,大漠草原,都走了一遍。”刘昆铮一声惊叹,语气中充满仰慕之意,显是对他去过的地方十分神往。自言自语地道:“艺成出师之后,我也要四处走走,到风物绝佳之处,登高揽胜,以遣襟怀!”李逸航道:“师兄想去那里游玩?我也跟着你去。”刘昆铮道:“辽国,西夏,大理,塞外西域,所有的异域国度我都想去游历一番,以增见闻。”
罗云道:“小弟也很想到外面闯荡一番,不如我们三人结伴一起去云游天下吧,你们说好不好?”刘昆铮道:“提议很好,就可惜你俩年纪太小,艺业未成,我最迟年底就要出师,可等不到那一天。”罗云笑道:“刘师兄别急啊,你先娶妻生子,过得几年,我俩就可跟你出门。”李逸航也道:“就是,刘师兄缓上一缓,先生个大胖儿子,咱们兄弟三人再到外面闯荡,驰骋于天地间!”刘昆铮见他二人也是沉醉向往外面世界,笑道:“好,我先去探探路,等你们满二十岁时,我定回来带上你俩,一起云游四海。”
李逸航道:“一言为定,我和罗师兄今年都是一十四岁,六年后的中秋节,咱们便在这里会面,好不好?”刘昆铮和罗云二人拍手称好,三人正热烈讨论着,高老板道:“大功告成,你们瞧瞧如何。”李逸航接过来,只见龙身断裂处多了一层薄薄的银环片,将两段龙身拼接箍套在一条,银片上还有暗饰花纹,精巧之极,放远了看还以为是矫龙披上了银盔甲,三人皆是惊叹不已,纷纷称赞高老板心灵手巧。高老板道:“只要不用力掰它,这条镶银玉龙便如没断一般结实坚固。”李逸航愈看愈喜欢,向他深深鞠了个躬,道:“多谢高老板,世上也只有你如此手艺。”
付完钱,出得店面。刘昆铮道:“天时还早,咱们今天不如就在城里玩玩再回去?”罗李二人皆点头称好,李逸航道:“去那儿玩好些?”刘昆铮道:“南昌城最高建筑绳金塔便在附近,我来南昌好多年,一直想去见识都没去成,便到那里登高望远好不好?”二人自无异议,问明了路径,师兄弟三人举步便行。
绳金塔在古城进贤门外,离老远就能瞧见。三人走到近处,见那塔果然是俊逸挺拔,巍巍然傲立于苍穹间。那绳金塔为砖木结构楼阁式塔,塔身为七层八面内正外八形,葫芦铜顶金光透亮,通身朱栏青瓦,墨角净墙,古朴无华。正门牌楼上高悬“永镇江城”烫金牌匾,往里看,很通透,一眼能见金塔首层大书一副对联:“深夜珠光浮舍利,半空金色见如来。”
罗云道:“绳金塔这名字起得好奇怪。”刘昆铮道:“我曾听人说过,相传建塔前异僧惟一掘地得铁函一只,内有金绳四匝,古剑三把,分别刻有‘驱风’、‘镇火’、‘降蛟’字样,还有金瓶一个,盛有舍利子三百粒,绳金塔因此而得名。咱们进去瞧瞧罢。”三人步入塔底层,见塔内有旋步梯直通其顶层,刘昆铮道:“相传绳金塔层层飞檐翘角,铜铃高挂,每层风铃一个音阶,七层七音,微风吹过,悦耳动听,咱们上去瞧瞧是不是这个样子。”三人自一层上至七层,果然每层皆有铜玲,玲声悠扬,古意盎然。
站在第七层上,极目远眺,无限风景,尽收眼底。罗云指着东面那座阁楼道:“刘师兄,那座阁楼也挺高的,莫非就是滕王阁楼?”刘昆铮道:“不错,正是滕王阁,这一塔一阁相距七八里路,是南昌城的两大著名景点,改日我们去那里登高怀古。”李逸航道:“不如六年后的中秋节,咱们就在那滕王阁相会,一起喝酒赏月如何?”刘罗二人同声话好。
因玉佩得以修复,李逸航十分愉悦,三人下了绳金塔,兴致还很高,拉着二人在城里东转西转,直到日落黄昏,才回到武馆。
第九章 山外青山()
第二日早课上,李逸航扎好马,对刘昆铮道:“师兄,昨日你说将要出师,此话当真?”刘昆铮点头道:“是的,黄李二位师父都曾对我说:‘昆铮,你来学艺六年,为师已将一身本领尽数教你,你在这里再呆下去,只会耽搁了你,出外历练罢。’我早就盼望这一天的到来了。”李逸航道:“离开武馆后,你打算去那里?”刘昆铮道:“还没想好,先回家住上些时间,好好伺奉爹妈一番,再作打算。”李逸航道:“你不在,那我怎么办?”刘昆铮道:“黄师父自会指定另一位师兄来带你,何必担心?你性子活泼,心思灵敏,谁带你还不是一样?”
七月底,一场大雨过后,天空中出现一条七色彩虹,绚丽多姿。练武场上积满水,众弟子都在演武厅上练功习武。突听得大门外一阵吵杂喧闹之声,几名好事弟子奔了出去,不一会一名弟子气喘吁吁跑回来,叫道:“大事不妙,有人来踢馆!有人找上门来生事!”
其他弟子听得,发出一片哗然之声,纷纷和几位教头冲到大门外,只见大门门口上悬着的“振威武馆”牌匾被人弄倒在地,门前站着三人,当先一人长一对三角眼,配了个鹰勾鼻子,一眼瞧上去就令人感觉不舒服,他身材瘦削,约摸四十来岁,双手抱胸,正望着天上的彩虹,另一人一张长脸,身子极粗极圆,四肢却是又细又长,看起来像个木偶人,不知有多大年纪,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吴教头冲那三人抱了抱拳,道:“三位兄台不知所为何事,竟踢倒了我馆招牌?”那木偶人道:“我们三人路过此地,见不得这招牌如此威风,便想给它换个地方摆放。”这人说话细声细气,让人想到了绑在他手脚上的细线细绳。
众弟子中有人怒骂道:“怎地有如此横蛮不讲理之人,这牌匾招你惹你了?我们还瞧不惯你们三人如此霸道呢。”另有人道:“我们也见不得你们如此威风,也想给你们的三颗脑袋瓜子换个地方摆放。”三人听了也不生气,显是见怪不怪,只见那精壮汉子打了个哈哈,瞧向众人。黄教头心下暗忖:“这三人既上门踢馆,如此有恃无恐,自然武艺高超,可不能莽撞行事。”便道:“三位从何而来?不如先到堂上坐坐。”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那长了对三角眼睛之人道:“好,正要打扰。”首先踏进大门,另外二人也跟进去。两名弟子将踢裂了的匾额搬入武馆内。
到得忠义堂上,吴教头请三人坐下,众弟子也都跟着涌进来,围在一边。仆人捧上三杯热茶。吴教头道:“在下姓吴,这位是黄教头,这位是李教头,不敢请教三位尊姓大名?”
三角眼道:“我们三人上门生事,可不是来拉交情,名号你们也不必知道。”吴教头一怔,心道:“你们来踢馆,要将我们打趴下,不是为在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吗,怎地不报名号?莫非单单就是要羞辱振威武馆一番?”道:“兄台既如此直言,在下也不必客套,只是在下在馆内说不上话,须得待马馆长回来做主,请三位稍等片刻。”三角眼道:“明了,明了。”
早已有弟子飞奔去马馆长家里禀报此事,马新月正在客厅上会客,一听事态紧急,连有事稍坐之言也来不及对客人讲,匆匆赶回馆里,一进厅,李教头将马新月拉到一边,将事情经过说了。马新月走到三人面前,抱拳道:“三位大驾光临,未曾远迎,罪过罪过!”那木偶人细声道:“马馆长,客套话我们就不必说,今日我三人是上门找贵馆高手比试比试武功,要是无人敢应战,那振威武馆的招牌以后便不用再挂。”他见己方将武馆招牌踢下,武人本脾气火爆,可馆内竟无人敢上前动手,便已略知对方底细。
马新月道:“三位要来指点一下我们,那是再好也没有,便由在下来领教领教三位高招。”三角眼道:“好!马馆长为人爽快,便由我这个张兄弟来和你拆上几招。”那精壮汉子原来姓张,只见他往堂中一站,堂上桌椅板凳早被搬在一边。黄教头黄征抢上前去道:“马馆长,先由我来和张兄弟过上几招,倘若黄征不敌,再请马馆长下场不迟。”马新月点了点头,道:“小心了。”
那姓张汉子倒是挺有礼貌,拱手道:“请黄师傅多多指教!”黄征道:“不敢,还请张兄弟手下留情。”二人一番客套之后,便动起手来。黄征凝神屏气,出招稳健,不求有功,只求无过,显是要试探清楚对方虚实。姓张汉子使一套古怪拳法,招式怪异,竟无人见过。
围观众人只见得黄征每一招击出,均是虎虎生风,颇具威势,而那汉子手上则是无声无息,似是未使力量,大有举重若轻之感。十余招后,双方出招加快,黄征拳脚上动静愈来愈大,但招式连贯却有不如,上一式与下一式转折痕迹也是愈加明显,刘昆铮在李逸航耳边低声道:“对手武功太强,黄师父怕是要落败!”果然那汉子微微一笑,双拳连晃,速度也突然加快,黄征与他对拆,只瞧得眼花缭乱,急使拳脚护身,却是连对方衣袖也未能碰到。蓦然间双方都停了下来,这是众人瞧得清楚,只见张姓汉子左拳已离黄征胸口不到二寸,黄征双手均在外头,这一拳已是挡无可挡,避无可避。此时黄征是上一招使完,下一招尚未使出,尴尬异常的站在那里,那汉子左拳凝在空中半晌,向前击出,围观众人也听不到声音,便见黄征身子向后飞去,跌落在弟子堆里。刘昆铮冲过去,叫道:“黄师父,黄师父!”众弟子扶着黄征站起来,只见他脸色惨白,口角有血流出,他摆了摆手,道:“我没事,我没……”一句话没说完,便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众人更是惊骇异常,那汉子拳头离他胸膛不过两寸,手一动便到达他胸膛,并无蓄劲之时机,击中时也无声响,怎地发出的力量却如此之巨?实是匪夷所思之极。
刘昆铮跳了出去,向那张姓汉子怒道:“我师父已然输招,为何还要这般重伤他?”张姓汉子道:“抱歉,我已手下留情。”言下之意是没料到黄征如此不济。刘昆铮道:“让我也来领教阁下高招。”那张性汉子道:“好!”刘昆铮知他拳脚中定是使上了内力,虽知自己内力浅薄之极,根本无法与对方抗衡,但眼见对方如此欺人太甚,这口气如何能忍?也是顾不得这许多,拼死也要和对方斗上一斗。李逸航叫道:“刘师兄,快下来,你不是他对手!”刘昆铮那里听得进耳,片刻之间,双方已斗将起来。
李逸航在场下看着,心急如焚,心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昆铮师兄可是太冲动。”又想:“师兄是性情刚烈之人,眼见师父受辱,如何能忍得住?倘若自己不是年纪太小,本领太低微,也是一般的要上前挑战。张先生和爹爹多次叮嘱过,要遵照‘君子三戒’之意而行事,可是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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