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素衣直看著他的双眼,颤声道:“完颜绪,你一定要这样的羞辱我,让大齐子民个个戳著我的脊梁骨骂我是卖国贼,让我走在街上都躲不过他们吐向我的唾沫,一定要这样你才甘心吗?”
完颜绪也不躲避他的眼神,沈声道:“朕心如水,天地日月可鉴,我们立场不同,若你硬要将这份真心说的如此不堪,朕也无话可说,三个月後有一个大吉的日子,朕要在那天举行立後大典,你从今天起就好好准备吧。”
事情走到这一步,素衣反而平静下来,看著完颜绪惨然一笑道:“好吧,若你执意如此,我也无力改变,你放心,我会好好准备的,一定让你满意就是。但有一样,你是否也可以遵守诺言,将我的兵士们都放回家乡,让他们从此耕种度日,永享天伦呢?”
完颜绪一愣,万没料他如此痛快便答应下来,待回过神,不由得欣喜若狂,几步上前,一把搂住了素衣道:“素素,我的好素素,朕一定遵守诺言,你答应做朕名正言顺的皇後,慢说这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一千件,朕也无不答应。”说完回身向门外喊道:“梓侬进来。”
梓侬一直在门外听风,闻言忙跑了过来道:“大王有何吩咐?”
完颜绪喜道:“从此後你不用在朕身边了,只在这里伺候素素,帮著他打理立後的所有事宜,朕要风风光光的迎娶素素,要让天下人都为我们作个见证。朕这也就要去准备了。”说完在素衣颊上闪电般吻了一下,宛如一个孩童般兴高采烈而去。
梓侬也是喜笑颜开,回头见素衣面色苍白,连忙劝道:“公子不必如此,奴婢看的出来,大王对你是真心的,你们两个又都是不世男儿,正可做一对惺惺相惜的知己,共患难,同富贵,就算是男男相恋,又有谁敢说你们就不是神仙眷侣呢?”
素衣也不答言,半晌忽然道:“梓侬,我当日被俘时的那副银甲与随身的宝剑还在吗?是不是已经毁了?”
梓侬道:“没有,大王命我好好收著呢。将军怎麽忽然想起它们来?”
素衣强笑道:“自我出征之日起,那银甲与宝剑便跟随於我。如今我已不再是大齐将军,要它们也没有用。但它们跟随我日久,毕竟是旧物,总是有些儿难舍,我想让它们再陪我这三个月,等行了大婚之礼,就将它们毁去,全我殉国之意,你看使得吗?”
梓侬听他这样说,也没多想,笑道:“自然使得,公子稍等,我这就去拿来。”说完转身而去。素衣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轻轻的笑了一笑,却是有说不出的凄惨。
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多月,完颜绪因一心想将素衣的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故这些日子也不厮缠。素衣心中却早有主意,这日两人用过晚饭,歪在一处说话,素衣因问道:“你答应我将兵士们都放回去,进行的怎麽样了?”
完颜绪欣然道:“素素的话朕敢不听从吗?早就放了,因事情太多,忘了告诉你,怎麽样?这回总该心满意足了吧?”
素衣沈默良久,忽然点头道:“很好;多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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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向来是个沈稳的人,故他明明语气沈重,完颜绪却只当他又想起国恨家仇,心中沈痛,因此也未多想,又闲话了一会儿,见素衣面上始终淡淡的,没甚趣味,自己明日也有早朝,便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好好歇息,朕明日再来陪你说话。”说完出去,对外面的梓侬及其他宫女道:“好生伺候著,回头朕都有赏。”这里梓留忙替他披上大氅,几个宫女太监打起灯笼,簇拥著他一径去了。
这里素衣望著窗外,直到见他的身影消失。梓侬进来瞧见,不由得笑道:“公子舍不得大王吗?待我去告诉一声,保管他马上回来,比飞的还快呢。恐怕你不知道吧,大王是怕在这里睡把持不住,他心中自有了你,便不见他临幸哪个妃子。这些日子熬下来,哪还敢近你的身呢。”
素衣苦笑一声,无奈道:“一个女孩儿,竟然说这种话,不怕人耻笑。”
梓侬方才察觉自己说造次了,脸上一红,却又把头一扬,强辩道:“那又怎样,我们金辽才不像大齐,尽是这些迂腐的规矩,偶尔说一半句,有什麽使不得。”
素衣笑道:“是,你厉害,不知将来哪个没时运的,娶了这麽一个野蛮的妻子。还不知被治得怎麽样呢。”
梓侬更飞红了脸,一跺脚道:“公子还说我,看看你自己说的又是什麽话。”说完一转身出去。这里素衣等了良久,不见她进来,出去一看,早已不知到哪里去了,只剩下十来个宫女都在那悄声说笑。於是道:“我心里烦,想静一静,你们都下去吧,等一下梓侬回来,她一个人伺候也就够了。”众宫女连忙答应。他这里直看著众人去了,方抽身进来,一直到了一个大柜前站下,这里放著他的银甲宝剑,却被一把大锁镇住,那钥匙在梓侬身上,寸步不离。原是防他伤害自己,不过梓侬却未想周全,这大锁哪能难得住他。只见他凝神挥掌,“啪”的一声,锁头应声而断。
素衣迅速打开柜门,拿出自己的银甲宝剑,抚摸半刻,忽然脱下身上外衣,展开银甲换上,这里小心捧著宝剑,在屋子中央向南跪下,泪流满面道:“苍天在上,我素衣征战沙场数载,却终无力保存这万里河山。如今故国已亡,素衣苟活至今,实无颜去见为国捐躯的将士们,只请过往神灵体谅我确有苦衷,容素衣一死殉国。” 说完抽出宝剑,但觉寒光闪闪,这老朋友锋利一如往昔,他怕时间耽搁久了便生变故,当下再不犹豫,横剑於颈,眼看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儿便要丧命於这故国宫中。
忽然只听一声娇喝:“公子不可。”话未落,梓侬已闪电般破窗而入。素衣一惊,手上用力,颈上立时多了一道一寸来深的伤口,但再想深入却不能够,原来剑锋已被梓侬情急之下死命握住,她功力不逊於素衣,因此上素衣便再也无法加深伤口。
素衣心下大骇,知道自己若死不了,後果不堪设想,越发用力,只是梓侬也拼了命的握住剑刃,掌上鲜血如小溪般顺著剑身流淌,她却毫不退缩,一边急急道:“公子三思,这银甲与剑俱是奴婢拿给公子的,今日你去了到干净,岂不连累我。”她知素衣心软,故说出这话打动他。
素衣果然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若死不成,完颜绪知道了,又不知会拿什麽来要挟自己,何况他还要立自己为後,到那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岂不生不如死,心意已决,怅然叹道:“梓侬姑娘,是素衣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这份恩情,只能来世再报了。”说完左手闪电般伸出,点了她几处|穴道,梓侬只顾著不让剑锋再深入,猝不及防之下,已然被他得逞。
素衣小心自她手中抽出宝剑,见她手心血流如注,忙到床头拿过一方白帕,替她将伤口包扎起来,惭愧道:“素衣宁可负了姑娘,也不能负了故国,个中苦衷,还望姑娘体谅。你有这一处伤,完颜绪跟前当可说得过去了。”说完对著梓侬深施一礼。毅然转过身,却见包扎伤口时被放在桌上的宝剑竟然踪影全无。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颗心更是陡然间提到了嗓子眼上,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梓侬,她仍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却听自身後传来一个森冷的声音道:“素素,你要找的……可是这把剑吗?”
27…31
一听到这个声音,素衣刚才还高悬著的心忽然就沈了下来,一直沈到了万丈深渊。他慢慢的转过身去,就见完颜绪整个身子无力的倚在门边,低著头,直直的盯著那把沾满了血的宝剑。素衣颈上鲜血犹在流淌,梓侬手心的帕子已是一片鲜红,他却是看也不看。
素衣沈默无言,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麽好。也不知过了多久,梓侬已冲开了自己的|穴道,两个人却是毫无动作,屋内落针可闻,却见完颜绪慢慢的抬起头来看著素衣,一双眼睛里也不知是什麽感情。素衣也回望著他,眼睛里却是一去不回的坚决。对视良久,忽然完颜绪轻轻的笑了开来,摇著头缓缓道:“素素,你这双眼睛真漂亮,就如同那日我在牢里看到的一样。原来……原来你一直都没变,是朕变了……变得开始心软,变得……那麽容易便……相信了你。说什麽答应做皇後,只是想让朕放了你的兵士……然後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殉国了……哈哈哈……可笑朕竟然被这麽明显的谎言给骗了,朕真的是完颜绪吗?梓侬,你说,朕真的是你一直服侍著的那个金辽国主吗?哈哈哈……”
素衣就那麽看著他疯狂的笑,笑的他的心也感觉到一丝一丝的抽痛,他终於开口,却仍是坚定的语气:“完颜绪,既然已被你识破,我也无话可说,我只能告诉你,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以一个男儿身做皇後,更不能做你金辽大王的男妻。”
完颜绪笑声陡然停了下来,目光森寒的盯著素衣,一字一字道:“朕心如铁,你不妨试试。”说完看向梓侬:“还愣著干什麽,难道还想给他自尽的机会吗?”
梓侬慌忙应了一声,来到素衣面前,低声道:“公子……恕梓侬无礼了。”说完寻了一条白绫将他捆了起来,又在口中塞上一方白绢,扶他在床上躺下,素衣也不挣扎,情知没有用的。那完颜绪竟能从自己身边无声无息的取走宝剑,功力何止是自己的几倍。
完颜绪哼了一声,忽将麽指与中指屈在一起一弹,只听“铮”的一声,那柄削金断玉的利剑,已被他断成了两截。他随手一抛,直起身子,冷冷的吩咐梓侬道:“找梓留来为他疗伤,立後大典不能耽误,该给他准备什麽就给他准备。”
梓侬看了一眼素衣,为难道:“可……可是公子……”
完颜绪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担心什麽?怕朕治不了他吗?笑话。按朕说的去办。”说完看向素衣道:“你以为朕的手里只有你的兵士可以相协吗?”说完又森冷笑了两声,转身离去。
素衣看著他宛如冰霜般的眼神,再听他这几声不带丝毫感情般的笑,心里陡然害怕起来,可是自己的兵士都已放了回去,他不认为完颜绪还能一个个的找回来,而他刚迁都大齐,还要仰仗百姓们从事生产,又要显示自己是个明主,必定不会滥杀无辜,自己也就是看穿了这点,才敢自尽。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完颜绪还有什麽筹码,可是他临走时的表情,实在叫人好生不安。
素衣就在那里胡思乱想,恍惚间梓留来替他包扎伤口,又开了两副药,似乎也说了不少话,但说了些什麽,素衣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这里完颜绪离开素衣的寝宫,立刻来到书房,命人传刑部尚书贺坚来见。他原本得梓侬报信说素衣舍不得他离去,心里仿若吃了蜜般的甜。待把梓侬遣回去,自己到底忍不住,满心欢喜的跟了来,谁料却看到那样一幕,想起自己对素衣的信任,素日在他身上下的功夫,怎不魂断神伤,更兼又恨又怒。贺坚刚到书房,他便恨恨的道:“贺坚听旨,朕命你三日之内,将俘虏素衣在都延的亲朋好友,故交近邻以及他们的家人统统拿获,一个也不许漏下,漏了一个,你提头来见朕,而且这事儿要做的秘密,免得引起百姓恐慌,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那贺坚深夜被叫了起来,匆匆赶至御书房,没想到却是为了这件事,虽然摸不著头脑,但眼见皇上脸色不对,他哪敢相询,忙领了旨,诺诺答应著出去。回去了便赶紧派人将押在牢里的几个大齐旧臣锁了来,让他们列出所有与素衣有关系的朋友邻居,第二天就遣人行动起来。
素衣被关在房里,就那麽绑著,他不吃东西,送饭的人也不相逼,如此过了三天,他已是饿得头晕眼花,心里却道:“若能这样不管不顾的,让我饿死了也好。”只是想到那一晚完颜绪不断变换著最终森冷下来的眼神,心中却是隐隐的疼痛起来,更夹杂著一股畏惧。生怕他的自尽真会连累了无辜的人。
第四日,梓留来为他的伤口换药。素衣无法开口,梓留也沈默以对。直到将伤口重新包扎完毕。素衣见她将欲起身,却又坐了下来,犹豫了半晌,忽然道:“公子请恕梓留多嘴……立後的事,你还是赶紧应下来吧。早晚也要应的,何苦吃这些日子的苦头。”
素衣听她话中有话,不由得抬眼相询,梓留却不肯再说,素衣看著她,忽然摇了摇头,梓留便知他不肯妥协,叹了一口气,款款去了。留下素衣在这里暗自猜疑。
到下午,天气忽然变了,乌云密布,竟刮起春日里少见的北风来,素衣望著窗外阴沈的天色,心中不知为何突然就感到不安,总觉要有什麽事发生似的。忽然“吱呀”一声,门开处走进几个侍卫,来到近前也不说话,架著他便向外走,素衣口中仍塞著那方帕子,故也无法开口相询。
一直到了皇宫的演武场,就见完颜绪坐在高台的龙座上,见到他,冷冷的一笑,一挥手,就有一个宫女上前,取出他口中方帕,素衣被迫三天张著嘴,此时帕子一取出,犹觉两颊剧痛,舌齿发麻,一时间竟无法闭口。只见那个宫女取出两个牙套,为他套在了牙齿上,莞尔一笑道:“大王说了,待会儿有好戏看,唯恐将军撑不住,咬了舌头。”
素衣心中更惴惴不安起来,完颜绪见他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心中越发得意,他实在太清楚素衣,酷刑名利均不能使他就范,却只有心软这一个要命的缺点,只这一点,就足够挟他让自己如愿了。
演武场上除了完颜绪和几个侍卫宫女以及素衣外,就空无一人,素衣正奇怪完颜绪想搞什麽鬼,却见梓侬梓留等也不在,这更令他诧异,须知这四个女子俱是完颜绪的心腹,无论何时,总有一个在他身边。还有那个最爱凑热闹的小太子,竟也无影无踪,怎不令素衣起疑。
完颜绪见他的目光左右梭巡,立刻明白了他的心事,微微一笑道:“素素,你定是奇怪,因何梓侬等和朔儿都不在场对不对,实不相瞒,实在是下面这个节目太过残忍,朕不想让他们见到。希望素素你也千万要撑住才是。”说完不紧不慢的拍了两下手,只见一队男女老少均被锁著,被十几个官兵押著由高台後走了出来。
素衣抬头一望,心中不由一颤,正待仔细看个清楚,忽闻一声凄厉已极的呼叫:“素大哥救我……救救我啊……”
素衣踉跄了一下,万没想到完颜绪竟将他旧日的邻居朋友全都抓了来,刚才呼叫的那个女子,正是昔时与他比邻而居的王伯的女儿,两人从小一处玩到大,虽是男女有别,他们却并不避嫌,後来这女孩儿嫁了人,仍是住在他後面,两家和气的很,一直到他远赴边疆,才断了音信。谁想却在此时此地,忽然得见旧人,素衣只觉心中有千百种滋味流转,最後俱化作了揪痛畏惧,看向完颜绪大声道:“你要干什麽?有种的冲著我来,为何竟连妇孺孩子都不放过。”
完颜绪悠然站起,来到这队人质面前,自他们身边一个一个的走过,一边缓缓道:“素素,你骗朕放走了你的士兵,再要抓回来实在费事,况且他们都是和你一样的铁血男儿,虐待起来也不过瘾。但你的这些故旧亲朋就不同了,他们都住在京城,抓起来容易,而且个个胆小怕事,若杀起来,那心胆俱裂的惨叫,想必会动听的很。”说完在一个老妇人眼前站定,回头看了素衣一眼,笑道:“听说这个老妇无儿无女,是你一直将他当作母亲般的照顾,即使到了边疆,也每年托人捎来银钱助她度日对吧,这样的老废物,留在世上实在是个拖累,不如让她早登极乐,也省了她在人间受苦。”说完向後一伸手,立刻便有宫女上前递给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