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这一切的后果,亦不知道能不能完美的达成自己的计划,但是从一开始我就坚定了,或许没有什么原因,或许只有一个原因。
七日 第四日 A [韩庚:第四日]
我弄不清到底是我在“想”还是在“作梦”,一切都模糊而又真实的存在。徐家弄有个旅馆,叫做“温泉旅馆”,老板说他们的热水是引自这个郊区不远的地方一处温泉,但人们都半信半疑。我们也曾经好奇,为什么温泉会是热的,这个旅馆里面的热水是不是真的温泉水。
很久以前的一天我们说好要溜进去看看,后院的墙并不是很高,一向身手敏捷的奎贤很容易就翻过去,我看看始源东海钟云他们,运气的是,我们根本不用再去翻墙,奎贤从里面打开后院的小门。
在一个小房间里,始源打开水龙头,流出水飘着淡淡的白气,似乎是热的。他伸手去摸,我们说小心烫,他说看样子不会太热。水从他的手指间流过,我问他感觉如何。他说:“还好啊,大概有三十六七度的样子。”
“不烫吗?”我问。
“不,你试试。”
“你怎么知道有三十多度?”东海纳闷地问。
“很简单,你看我把手伸进去,既不感到很冷,也没感到很热,很自然的感觉,它应该和人的体温差不多。人的体温是三十六度左右。”
我把手伸过去,感觉如同他所说,“那这是不是温泉啊?”
“照我的感觉,有可能是,但也可能是他们在水中做了手脚。”他见我困惑地看着他,就继续解释说:“温泉的水一般含有某种物质,叫什么……我忘记了,它使水变得有点腻滑,和平时我们用的水不一样,你感觉现在这水是不是有一点点腻滑?”他把他的手放在我手上,我感到两只手间流过的水有一丁点油的感觉,而不是象平常的水。
我点点头,有些崇敬地看着他,他总是知道很多事情,功课也总是最好的。他也看着我,一直把手放在我手上,“所以我喜欢三十七度五的感觉,不会太热也不会冷,刚刚好比人的体温稍暖一些,触摸时会感到自然而后有一点点暖。”我傻乎乎地看着他,直到奎贤在门口说:
“有人来了——”
那一年我十四岁。
有一年我们终于见到了真正的无可置疑的温泉,这是个地热区域,有大大小小几十家温泉旅馆,山上还有一些露天的温泉场所。东海感叹着说,何只是温泉,简直是“桑拿泉”,水很热很热,许多初来的人都无法做到成功地把自己全泡在里面,但是他和奎贤、钟云还是挺喜欢那热乎乎的温泉。
始源拉着我去找一个不够热的温泉,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因为温度不够所以没人会来泡在这里。
他拉着我的手伸到水里,有点微微温暖的水漫过我和他的手腕。他说:“我不想太热,也不想太冷,我觉得这样最好,我想要给你这样的感觉,舒适自然微微有点暖意。”我点点头,那时候我相信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后来他在温泉山下一棵树后吻我,我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和温暖,让人很放心。
那一年我十九岁。
此刻我转过头去看看窗外,居然又下雪了,原本以为这是个无雪的冬天,可是雪一但到来,就没完没了。天气真冷。我伸手拉拉被子,但竟然没有拉动,被什么压住了。
我抬起头看见他趴在床边睡着,头倚在两只手臂上,压住了我的被角。他睡着的时候看起来还象他十八岁那年一样。我想,一个单纯天真的人,究竟是怎么变得心事重重、变得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他在想许多事情,他在想他的兄弟,也许也在想我,只是,相比起来那是最次要的。他怎么有那么大的信心,认为我永远不会离开他呢?
他害怕兄弟的出走,他担心朋友的反目,他顾虑哥们的处境,可他从来不担心我会出走,我会反目,我是什么处境。所以他至今也不相信,我说我要离开他。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想不起昨天我是怎么晕倒的,但却想起很多年以前的事。
[始源:第四日]
他睡着了。我也睡着了。就在他身边。
其实我很想这样一直下去,永远下去。就让我在他身边睡着,一切那么宁静安详,日子就那么过去,生活就那么继续。清晨他会起来煮茶,虽然他也喜欢咖啡,但是他说咖啡喝太多了对体质不好,所以他在的时候,总是会煮一点茶,大麦茶。餐桌上会有玉米面包,草莓酱,煎鸡蛋或者煎鹿肉片。
十八岁那年,我在温泉山一棵不知什么大树下吻他。他说将来由他来做早餐,由我来做晚餐,因为早餐比较容易做,而晚餐应该精美而丰富。我说行,谁让我爱上一个懒人呢?其实他在很多方面都很勤奋,安静,善解人意。
我不知道是怎么爱上他的,也许爱就爱了,不需要什么理由和确切的时间。只是随着年龄的长大,我们渐渐明白了一切而已。不知道从哪天起,喜欢看他安静坐在窗下看书的样子,细长的睫毛垂下,虽然看不到眼睛,但却能感受到那种纯粹的灵魂,不带一丝杂质,里面全部只有这世界上美好事物的倒影,于是可以一直看着他,不在乎时间过去了多久。
也不知道从哪天起,如果许多到看不到他,心里就隐隐不安,做什么都会走神,想着他此刻在哪里,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想他微笑的时候,眼神里飘出动人的温柔。想他思考的神情,专注而迷茫的样子。想他疲倦时在沙发中睡着的一刻,世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时间仿佛都在停止。
偶尔看见他和奎贤在一起,一脸宠爱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不舒服——难道不应该吗,奎贤毕竟是年纪最小的弟弟,而且是他把他带来,带到我们身边。只是因为偶尔看见、一个眼神、门前孤独的身影,奎贤就毫无预兆地把手伸了过去,这是否意味着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韩庚将是我们的珍宝——他是唯一证明我们还拥有真诚、善良、单纯和美好的证据。
偶尔看见他跟东海在一起打闹玩笑,被东海从背后紧紧抱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会小小的不满——那到底有什么呢,平时我们不都是这样打打闹闹在一起纠缠不清吗?而且东海那么顽皮那么有趣,韩庚跟他在一起会玩耍的不亦乐乎,难得的忘记自己的安静沉默,真正像个未长大的孩子。他们两在一起那些纯净的笑容,仿佛一眼能望到底的山间溪水,让每个人都舒服都喜欢都渴望。
可是,我却希望他只在我一个人身边。我对他说过,他只是微微一笑,转过头去,我看见他脸上微微浮现的不知所措。
我知道我能做什么,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奎贤还小,东海也像个孩子似的更多专注于玩闹,可是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照顾他,保护他,出乎我自己意料那样的无微不至,尽管他比我大,可是我知道他依赖我。
我想让他能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比如读书,无论他想读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如果他想工作那么就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做到什么时候都可以。而我的要求,只是希望,能让我在他身边睡着,那样我会感到平静的幸福,别无所求。
他善感而才华出众。他画的画挂满我的书房和卧室,在烦躁和不快时我会听见他在阳台上拉小提琴的悠扬琴声,无聊的时候他教我在网上和网友下围棋。
拿到一所大学的奖学金,他放弃了,只因为那要他到国外生活四年。
参加小提琴独奏比赛后,有个乐队邀请他加入,他去了,过了一个月他忽然辞职了。我问他,这个乐队不好吗?他说好,只是乐队每个月都有两周要到外地去演出,他懒得去。其实我知道,是我使得他放弃一切。如果有一周的时间,我看不到他,那么无论有那么遥远,我也一定要去找他。我知道,我离不开他。
可是现在,他却要离开我。
七日 第四日 B
因为我让他感到陌生,因为我让他不安,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做什么,对还是错。这一年来,我为东海而烦恼,为奎贤而犹豫,我知道这样发展下去,迟早要爆发激烈的冲突,立场对立,不可调和的矛盾,就在我们兄弟之间。
我可以劝说东海,但我不能看着他的生命受到威胁。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我帮他瞒天过海不只一次。其实,我也犯了罪。
这些,我不能对他说。我心事重重,他一目了然,然而没人知道原因。除了我们四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人对他透露一个字。
然而这种生活是不正常的,是紧张的,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当我们每个人都变得诡秘、不可理喻,人人怀着无法告人的目的时,怎么能让他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害怕看他清澈的眼睛,我回避,我冷淡,我突然走开,我什么也不对他说。我不再是他曾经爱的我。所以,他要离开。
他要转身而去,让我连背影也看不到。生活要怎么继续。
[奎贤:第四日]
嘴角依旧微微的疼,那是金钟云昨天狠狠的一拳所造成的结果。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是不是也应该还给他一拳,然后再给始源一拳,最后找到东海的时候再补上一拳。
这样我们四个人都有了一拳,被打在嘴角上。
我偷偷的笑了起来。
“你还笑得出?”
“为什么不?”
“那为什么是?”
“没有。”
我是警察。我可以想像得出我站在东海面前说出这句话的样子。钟云依旧会很愤怒,东海或许会表示理解,始源则是会感觉到很无力的感觉。
但是,似乎有什么是不确定的,计划是完美无缺的,不确定的因素在我。我不知道在最后的一步我会有什么变化。
我还是很深刻的记着那一个梦魇,无尽的,在每一年的某一天会重复的出现。
哥哥吸了毒,并且做了毒贩,有个道理是这样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为了逃避警察的拘捕,父亲和他一起求助那一个人,以求能够让我们全部脱离这一切。
他答应了,是的,答应了。
但是,那一天,我在自己的家里的天棚,就这么俯视着,看着他们接过了钱,然后是很轻很轻的声音,客厅里四处喷溅了血的痕迹。
我就在那些血泊中捡起了伪造的身份证和证明。
证明上面写着,XX孤儿院孤儿,赵奎贤。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想我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去面对报应,亦知道所有关于黑暗的东西最后的结果永远见不到光明。
所以,我依旧没有确定自己在做什么。
七日 第五日 A [韩庚:第五日]
我还坐在床上,裹着被子,身上一会冷一会热。崔始源歪着头,举着体温表对着窗子左看右看,不知道他是不是忘记怎么看体温表了。过了好一会儿,我忍不住问:“到底多少?不会离谱的让你都说不出话吧?”
“一点也不离谱,”他转过头笑着说,我此时受不了他这种一惯的招牌笑容,真诚专注充满天真纯洁,“现在是个吉祥的数字,三十七度五,正好是我们喜欢的程度,虽然如此,可你还是有点发烧。所以我现在想,或者三十六度五会更好一些。”
我沉默不语,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他向我俯下身来,“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吗?你知道我不能失去你。”
“你不能失去的,是一些对你来说更重要的东西。”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你知道自己在说谎。”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你应该和奎贤好好谈谈,为什么你们非要这样势不两立?”
他站直身子,“如果我跟他谈,你就不离开我吗?”
“你知道这是两回事,”我微微一笑,“但是,假如我说如果你告诉奎贤,东海在哪里,我就不离开你,那么你是否真的会告诉他?”
“不可能。”
“所以我说,有些东西更重要。”
“你也说了,这是两回事。”他急促地说,我很少看见他着急的样子,他经常是很沉得住气。“何况,我知道你不会让我那样选择——你不想,失去东海吧?”
“我只能说,我认为奎贤会有办法的——我也不想失去奎贤。”
“有些事你不了解,东海很危险,我告诉奎贤,别人也会知道,他的生命就有危险。虽然奎贤会尽量保证他的安全,但是这个社会上,有些不可能的事总是会发生。我不能把东海交出去送死。而且,可能还不只是他……”他转过身去对着窗子,“有件事,钟云哥办错了,他不该带你来这里,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但是他不该带你来。”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休息吧。”他忽然转身出去了,莫明其妙,没有一点前兆,这一段时间以来,他经常会这样,没有一点预告地做一些事,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和我说着半截话,他也能突然闭嘴,转身就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导致我一度感到失望的原因之一。
我发了会呆,听见外面脚步匆匆的声音。我从床上爬起来,溜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
“韩庚怎么样了?”金钟云低声在问。
“还好,有一点发烧,吃了感冒药应该会睡一会。”崔始源说,但声音在移动,我想他们在走向另一个房间。一声门响,有扇门关上了。
我轻轻开了门,来到走廊上,根据刚才听到门声来到另一房间门口,我想我是在前天那座别墅的二楼——我两天没离开那间卧室了。
房间里他们在说话。
“奎贤那边怎么样了?”
“你知道他是不会放弃的,他一定在盯着这里。可是我担心的不是他,我怀疑还有别人也——”金钟云忧心重重地说。
“我知道,迟早是要来的。时间拖的越久,麻烦越大。如果奎贤第一天来时肯放我们一马,现在就安全了……可是,他还是他,不会放弃……他坚信他的原则,可是游戏规则太复杂了,有些人会作弊的,而且手段无所不至,他不了解……”始源疲惫的声音。
“现在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或者我们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只是韩庚不应该在这里……”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他卷进来。”
“你是为了帮我……哥,如果,到时候有什么事的话,你帮我照顾他。”
“我们一起照顾他。”
我回到房间,发现那只温度计还在。我拿起它来,有点冰冰的感觉,温度渐渐冷却,在这寒冷的冬天里,什么能保持在三十七度五。 也许,只有人的体温。可是,在某些时候,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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