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第8部分

的下属手中。　

顾惜朝觉得自己的脚步莫名其妙无法控制地落得很重，这和他平常的步伐相差太大，他知道这太危险，

特别是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但他不知道是否心事重，脚步也会相应地变重？　

血迹的尽头便是控制室，控制室的门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轻易无法打开，戚少商躲进去，确实是可以

支撑一段时间——如果有援军的话，他便有可能获救。　

顾惜朝在门前站定，轻轻地笑了，他带了足够炸开这扇门甚至炸平这控制室的炸弹，如果他愿意的话，

戚少商可能连尸体的残骸都留不下来。　

“戚少商，你在里面吗？”顾惜朝伸手扶上门边的通话装置，笑着问道。　

他并不期待得到回答，这么问，其实只是一种示威：你逃不掉的。　

半晌，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说的话，却让顾惜朝几乎愣住了。　

“你这么做，和你脑中的炸弹可有关系？”戚少商问道，他依旧不能相信顾惜朝能够做这么绝，唯一的

解释，恐怕便是那个在为他做全身检查时候，在他的大脑里发现的那个几乎和他的身体长在一起的微型

炸弹，当时顾惜朝什么都没说所以戚少商也没有太在意那粒看起来颇有些年份的炸弹，可现在想来，那

恐怕就是联邦军控制顾惜朝的筹码。　

“是又怎样？”沉默半晌，顾惜朝开口问道，语气里却没有了开始时的戏谑，“ER和我的命放在一起…

…除了ER，你还能选什么？除了我的命，我还能选什么？”　

“如果真是那样……我可以体谅你……”戚少商垂了眼眸，用力咬了咬下唇，手里通讯器上阮明正的手

刺得他眼睛发疼。　

“但我无法原谅你……”戚少商的话语仿佛字字带血，“……你说，你们将阮明正怎么样了？”　

“杀了。”顾惜朝回答得干脆，声音里仿佛没有一点情绪。　

于是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　

“如果只是因为炸弹，我没必要做这么绝……敷衍其实很容易。”顾惜朝的声音清清冷冷没有起伏，“

……但我几乎毁了全部的ER。”　

“为什么？”戚少商的声音沙哑，仿佛声带已经被他压抑的怒火燃烧得随时会断开一样，“ER哪点对不

起你？”　

“因为ER是太可怕的敌人，也是太好的筹码，太好的赌本……”顾惜朝轻声说道，“戚少商，我真要谢

谢你，还有你的ER。”　

确实，自己是可以不用做这么绝的，但是，毁了就是毁了，毁少毁多，不过就是紧接其后可能会反扑联

邦军的ER兵力的多少差别，既然已经是敌对，为何又要对自己的敌人仁慈留了他们的命来让自己麻烦？

更重要的，毁了ER，便是完全地毁了自己沦为那些自然人的同类的所有可能，便是完全地断绝自己背叛

联邦军的所有可能，以此，便可获得傅宗书更多的信任，便可得到更多的机会为他做事，从而可以以此

交换更多的权力和利益。　

而且，若ER不是濒临全毁的境地，在自然人或联邦军中的影响力都不足以达到自己想要的水平，而如今

，自己不但可以凭借这件事情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与那些自然人绝对的不同，哪怕毁灭ER的事情

并不能公开也并不能做为一个军人的功劳得到该有的荣誉，自己也能够以此向傅宗书换来一个不可被质

疑的优等人身份，换来正式的军衔以及自己想要的符合自己才能的地位，以及，自己的命……这交易，

很赚。　

“呵……”戚少商有些自嘲地笑了，“顾惜朝，我曾那么信任你……原来我竟错得这么狠……”　

“你真的信我吗？若当初检测的时候发现我的基因有人工痕迹的话，你还会信我吗？”顾惜朝从鼻子里

冷哼了一声，“什么信任，不过就是因为利益一致目标一致人之间互相依靠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根本

利益不同的话，又有什么来支撑这么轻飘飘的两个字？”　

轻？听到顾惜朝的话，戚少商不由得哑然失笑，信任，在他看来重逾千斤的两个字，搭了命也要维护的

两个字，在顾惜朝眼里，原来不过一片羽毛的重量么？　

“我信任他。”戚少商到死也不会忘记那个拢着手的瘦高男人，在联邦军来袭的时候，对着一众部下，

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军队交给自己全权管理的时候，自己血管里血液沸腾的温度——为了这句信任，他真

的拿了命在搏。　

原来顾惜朝与自己竟是这般不同，也难怪，他对顾惜朝说了那么多的“我信任你”，竟会为ER换来这样

的一个结局。　

“是吗？”戚少商喃喃地问道。　

“要不要试试？”顾惜朝的笑声传了过来，“若我现在告诉你，我在控制室的通风口有布置一条额外的

分岔，可以把你带到地下机库，那里有装满燃料的战机可以让你驾驶它去追上在KL附近和联邦军纠缠的

穆鸠平并逃到更远的足够安全的地带，而且，我没有在那里布兵……”　

微微顿了顿，顾惜朝复又开口：“如何？我这个出卖了ER被你恨之入骨并且一心想要你的命的人刚刚所

说的话，你信，还是不信？”　

“不信是么？”一阵预料之中的沉默之后，顾惜朝轻声地笑了起来，“我自己也不信……”　

“戚少商，你插翅难飞。”顾惜朝一字一句地说道。　

随后，戚少商听见顾惜朝的脚步缓缓地离去，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计时声，手中的怀表没有声响，显

然那声音来自门外。　

顾惜朝在门口安了定时炸弹。　

戚少商的心里一紧，他不能就这样死，ER被毁灭的仇，他该记得，他该负责任，他该承担。　

他不能死。　

可他也知道自己冲出去的话必定是死路一条。　

抬眼间，看见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心中一凛。　

谁知道顾惜朝说的是真是假？　

没准那通风口是死路一条，没准那出口处埋伏重重，没准那战机上什么都有问题……没准顾惜朝根本是

在故弄玄虚……　

顾惜朝不值得相信，也不能相信，这是戚少商终于看清楚的事实。　

但戚少商知道真正的问题其实是：自己，还要不要去相信？　

……………………………………　

黄金麟交错着双手，默默地看着顾惜朝的身影在长廊的尽头出现。　

“任务完成了？”黄金麟问道，因为顾惜朝心不在焉的神色而微微地皱了眉头。　

“是。”顾惜朝颔首，动作是必恭必敬，“连云四乱现在接管了ER，已经表达了向联邦俯首称臣的意思

，不过依旧有反对者，四乱正想办法镇压……而那些传染病依旧无法得到控制。”　

“也就是说……要不了多久，连云四乱的ER也要完蛋？”黄金麟微微挑了眉，“你自己挑的人，怎么不

带在身边，而是让他们落在那星球上自生自灭？”　

“给你们联邦军留个脸面。”顾惜朝轻笑道，“把联邦军对ER的所作所为，用连云四乱的反叛作为掩盖

，如何？而ER最后的完全毁灭，正是那些垃圾人类所相信的神对连云四乱胡作非为的报复……这样，那

诸葛再不满，也左右是个无可奈何。”　

“你想的倒周全。”黄金麟微微一愣，笑道，“看不出来你这么识时务。”　

“多谢上校夸奖。”顾惜朝垂下头，眉宇间的神色被落下的几缕发丝搅乱了，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不过我这边截击那穆鸠平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架战机，带着穆鸠平和几个残兵剩勇冲了出去。”黄

金麟略微现出了一丝遗憾的神色，却让顾惜朝暗自心惊。

12、　

那条通风口里确实有岔道，那岔道确实通向地下机库，那机库里确实有装备完善的战机，而且确实没有

布兵。　

那原是顾惜朝为自己留下的唯一一条后路，若事情败露，这便是顾惜朝活下去的唯一机会，也是戚少商

此次能活着逃出来的唯一可能。　

顾惜朝觉得心惊，是因为自己本不该如此多舌。　

其实信任不信任，又有何差别？只要自己还是这样不值得被相信的怪物，一切都不过是对方愚笨或者聪

明的外在表现。　

那么自己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想要证明戚少商对自己所谓的信任究竟有多少分量呢？现在落得这个结

果，又能证明什么呢？戚少商也许不过还是在赌运气。　

“你也知道不能公开的事情更好谈条件，所以让ER以一种内乱的方式毁灭，可你这张网还不够紧。”黄

金麟面上的神色阴晴不定，“不过既然ER都已经毁了，又何必怕那些残兵剩勇？”　

“只怕是你们围攻不力吧。”顾惜朝轻轻一哼，他从黄金麟的语气里听出来了一丝倦意，仿佛已经对这

个任务失去了几乎全部的耐心，只想早早回到联邦军的总部似的。　

黄金麟的部队不算多，战斗力却相当高，别说戚少商，就连自己想要全身而退，也还是要费一番工夫。　

“你相信报应吗？”黄金麟突然看着顾惜朝，问道。　

“自然不信。”顾惜朝微觉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了。　

眼前这个人，曾经带领他的手下将自己出生的星球变成了一片坟墓，若有报应，怎不见他受丁点苦？　

所以，这世界上只有一个道理可以相信，那便是“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有生存的权利。　

“可我现在觉得，或许可以信一下。”黄金麟对顾惜朝示意道，“过来，我给你看些东西。”　

于是顾惜朝有些疑惑地跟在黄金麟身后，走过那条长长的走廊，看着他推开房门，透明的天顶，落下了

一屋子的星光。　

顾惜朝微微地晃了神，抬眸望着那天顶，半晌，竟是一动不动。　

“你在想什么？”黄金麟发现了顾惜朝的异常，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景色很美。”顾惜朝摇了摇头，有些像要把什么从脑子里摇出去似的。　

听得顾惜朝的回答，黄金麟不由地又看了顾惜朝一眼。　

要知道，顾惜朝是试飞员，漫天星光的景色，对他来说，自是早看得惯了的，更何况，那种景色，对试

飞员来说，往往意味着他们的坟墓。　

而顾惜朝此时，在说这景色很美。　

黄金麟微微皱了下眉头，旋即开口道：“你也来看下这些日子我看到的东西吧。”　

说着，黄金麟到了一边的显示屏上，将这些日子里的记录回倒了出来。　

看到顾惜朝在那画面出现的一瞬间流露出的些微诧异与好奇，黄金麟拍了拍顾惜朝的肩膀，转身离去。　

“看完后告诉我，你还信不信报应。”带上门的瞬间，黄金麟轻声说道，而门缝里的最后一线光，衬出

顾惜朝的背影，竟如此孤单。　

……………………………………　

戚少商的脚刚一落地，就被穆鸠平迎面一拳击中，一个不察，竟被击了个四脚朝天。　

“姐是被你害死的。”穆鸠平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跟在穆鸠平身后的几个幸存的士兵，似乎想要阻止，却又同时，犹豫地站住了。　

“要不是你非要信那个顾惜朝，姐也不会死！”穆鸠平上前一步，一吧揪住了戚少商的衣领，抬了手，

眼看又是一拳，却在举到半空的时候，狠狠一甩手，“姐为你死的，姐才是你最应该信任的人，你到底

知不知道？”　

“我知道。”戚少商垂下了眼眸，“我对不起她……”　

“知道有什么用，你拿什么还她？”穆鸠平松了戚少商的衣领，恨恨地坐在了一边的地上。　

“不知道……”戚少商慢慢坐直身子，擦去了嘴角刚刚被穆鸠平揍出的血渍，“不止是明正，还有ER的

那么多条人命……我都要还……我都得还……”　

“对，杀了顾惜朝，杀了联邦军那些人……”穆鸠平一拳捶在地上，眼底一片血红，“他们杀了我们多

少人，我们就去杀他们多少人，他们毁了ER，我们就去毁了他们的ZX……把联邦的行政中心给毁了，把

那些要灭了ER的人全杀了……”　

穆鸠平的想法很直接，以杀戮回报杀戮，以残忍回报残忍，或许并不好，却着实解恨。　

“其实最该偿命的人是我。”戚少商缓缓说道，“我不是他们的守护神，我就不该自以为是地要守护ER

；我没有看人的能耐，我就不该自做主张要重用顾惜朝。”　

“姐为你死的。”穆鸠平看向戚少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只是本能地重复着这句话。　

戚少商到底是他的老大，所以，他相信戚少商一定能比自己更清醒更想得出好办法。　

然而不管是什么办法，仇，一定要报。　

ER，不能就这样变成宇宙中的一粒微尘。　

而阮明正，更不能白死。　

穆鸠平的心思，戚少商当然明白。　

他当然也恨，恨顾惜朝竟然如此利用自己的信任，恨自己没能看清顾惜朝的狼子野心。　

但是他也茫然，他不知道所谓信任是不是真的只有在利益一致的情况下才会发生，至少他知道自己最后

走通风口并非相信了顾惜朝而真的只是在碰运气；他不知道顾惜朝为什么没有骗自己，是因为笃定自己

不会相信他，还是想给自己留一条生路；他不知道自己对顾惜朝的好是不是一直在期待他的回报，施人

恩惠换人真诚……　

他还记得自己曾对阮明正说过会为顾惜朝不计代价地付出，却原来，当那代价超过自己的底线的时候，

自己仍然会开始计算那代价究竟值些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恨顾惜朝，但他知道，只有杀了顾惜朝，才能补偿些许自己引狼入室带来的后果

，至少，给还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我一定会，杀，顾，惜，朝……”戚少商一字一句地说完，胸口一股郁气涌上来，闷了半晌，竟一口

血喷了出来，惊得穆鸠平立马上前，扶住了戚少商的肩膀，阻住了他倒地的势头。　

“老大，你没事吧？是不是顾惜朝那人渣又对你做了什么手脚？”穆鸠平看着戚少商从捂着嘴的手指间

往外不住滴淌的鲜血，心都提了起来。　

戚少商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因为他知道，那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给自己一个交代。　

幸存的那些士兵看到戚少商吐血，也纷纷围了上来，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对他们来说如同神

一样无所不能值得信任的男人，不知道该在这个因为几乎失去一切吐着血仿佛虚弱不堪的男人面前说些

什么做些什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神的溃败。　

便在这难耐不安的沉默中，一个脚步声，正从不远处，清晰地传了过来。　

而戚少商的眼神，在看清哪个穿着厚重的大衣，正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男人的时候，闪过了一丝莫名

的光彩。　

………………………………　

顾惜朝并不怕冷，相反，他一向认为，寒冷的环境可以令他的头脑清醒。　

顾惜朝也不怕孤独，一直以来，他都是独自一人，没有人当他是同类，也没有人愿意接纳他，可他照样

活下来了，旁人于他，本就是可有可无。　

顾惜朝更不怕杀戮，说是自然人自私的本性也罢，杀人或被杀，当然该选前者。　

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动摇，难道就只是因为那个遥远的星球上与自己容貌相似的人遇上的与自己

遇上的人相似的人们？难道就是那些个分明不同却似曾相识的一幕幕？　

戚少商在自己伏在办公桌上打盹的时候，轻轻地覆在自己身上的那件带着体温的大衣，为何回忆起来，

竟这般温暖？　

那四个只有肌肉比较发达的小家伙们，跟在自己的身后一脸的崇敬与顺从地问东问西，为何回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