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尹凝波缺失了一部分记忆,可也听玉莲讲述了苏简简的陈年旧事,玉莲是个机灵丫头,自然掩去了尹大小姐与苏简简争抢陆景胜的桥段,于是尹凝波只是听了一个痴心男对有夫之妇死缠烂打终于熬到人家老公死翘翘,可以上位转正的血泪励志故事。
然而,这个励志男痴情男却一转眼变成了负心男,渣男……
尹凝波看着自己的大徒弟,露出悲悯的神色,柔声道:“简简,师父是可以替你做主的。”
苏简简点头。
尹凝波继续道:“只要你还愿意嫁,那么这桩婚事师父就不许陆家退婚。”
尹凝波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苏简简。
那女子一脸肃容,似在思考。平静的表面下掩藏的是波涛汹涌的情绪斗争和纠结。
“师父,我想知道他为何不愿娶我了,徒儿去问,恐问不到真心话,师父能否代徒儿讨要一个真相,好让徒儿死心。”
苏简简悲悲戚戚说出这番话来,俨然做好了嫁不成的准备。
尹凝波道:“你若想嫁,咱们倒也不必如此委屈,强嫁了便是。”
尹家在山圻跺一跺脚都能山摇地动,谁敢说个不字?
苏简简却摇头:“徒儿更想要一个真相。”
“那好,师父替你问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盏茶功夫后,尹大小姐的马车便停在了陆府门前。
没了陆大太太照应府中事务,整个陆府都显得萧索败落,虽然陆景胜回了家,但府里到底是长时间失去打理,往日里名贵的花花草草如今都只剩下盆盆罐罐,倒是蓬草蒿草长了满园子。
陆景胜回来这一两日正命人修整。
尹凝波携着玉莲走进来时,羽墨正指挥下人将割好的草搬出去。
一见玉莲和尹凝波,羽墨亮着眼睛跑过来,屁颠屁颠挥汗如雨。羽墨跑到跟前对着尹凝波点头哈腰,眼睛却滴溜溜看着玉莲。
玉莲偷偷睃了他一眼,他倒是看做是热情的回应,脸上越发流露抑制不住的喜滋滋来。
“你家少爷呢?”尹凝波问。
“奴才这就去请。”
“不忙,你为我领路便可。”
羽墨听闻,忙在前头引路,请尹凝波进了陆景胜的屋子,便看向玉莲,赔笑道:“玉莲,你热不热,渴不渴?”
“都已经三九天了,还热还渴,难道我和正常人不一样?”玉莲没好气。
羽墨不在意,他和玉莲之间从来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的玉莲姐姐出了名的臭脾气,奈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就是贱贱地吃她这一套。
“在我心中,玉莲你岂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你在我心中可是仙女儿一样的人物……”
玉莲的唇角这才咧开了一点笑容。
屋子里,陆景胜一回身吓了一大跳,不知何时,尹凝波竟然悄无声息站在了他身后。
“凝波,你什么时候来的?”陆景胜喜出望外,整个人激动得不知所措。
他又是倒茶又是搬椅子,亲力亲为,局促不安:“凝波,你喝茶……凝波,你请坐……”
“恩人,”尹凝波静静道,“你不用忙,我来问句话便走。”
尹凝波一出声,周围的一切便都安静了下来,陆景胜整个人也安静下来。
“你要问什么?你问便是。”陆景胜这辈子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对尹大小姐如此温柔的说话,温柔到陆景胜自己都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
“你为何不娶苏简简了?”
尹凝波直截了当。
这个臭女人原来是为这桩事。
“这是我和简简之间的事情,成亲抑或退亲,都是我和简简之间的事情。”
陆景胜心里感到不爽,这个臭女人难道是要以苏简简师父的身份介入这件事,然后又以自己山圻首富继承人的身份逼迫他就范不成。
陆景胜盯着尹凝波那张冷冷淡淡毫无表情的面孔,心里越发笃定:这个臭女人一定就是这样想的。
“我就是来问一声,你为何不娶简简了,恩人不必如此紧张。”
陆景胜一怔:自己紧张了吗?可不,额头汗都出来了。
“给你擦擦。”
陆景胜抬头,恰见尹凝波递过一方手帕过来。
“你出汗了,擦擦。”
这个臭女人……
陆景胜觉得自己糗到家了。
他接过尹凝波的手帕局促地擦着脸。
这个臭女人的帕子还挺香。
陆景胜在心里嘀咕着。
“说句真话有那么难吗?恩人。”
陆景胜一凛,握紧了手中帕子,道:“我和你说实话吧,我移情别恋了,我喜欢上别人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随你们怎么骂我好了。”
“好,我知道了。”尹凝波向着陆景胜微微颔首,欠了欠身子,告辞离去。
“喂……”陆景胜伸手阻止,尹凝波已经走出了屋子。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陆景胜自言自语道:“你为何不多问一句,我移情别恋是恋上了谁?”
陆景胜看着自己手中那方雪白绢帕,脸上不由溢出甜蜜笑容来。
“我喜欢你,尹大小姐……”
尹凝波走到园子里猛然停住脚步,她好像听到了什么脏话,她摇摇头笑起来,自己一定出现了幻听了。
尹凝波和玉莲前脚刚一离开陆府,苏太太后脚就到了。
苏太太泼妇的性格被隐藏数月之后,终于在面对陆景胜时成功复发。
当尹凝波听玉莲绘声绘色讲述此事时,不由掩嘴葫芦。
“不是说这个苏太太对简简一直未曾尽过母亲的本分么?看来也属谣传。”尹凝波道。
玉莲想了想道:“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只不过苏太太对旁人泼皮,对苏小姐也如此泼皮,这就不好了……”
“对简简泼皮,是自己的女儿不打紧,但是对旁人泼皮么……”
玉莲马上跳起来,拔高音调道:“也不知道陆大少爷那个倒霉催现在是什么样子,听羽墨说他已经被苏太太打成猪头了!”
玉莲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189章 知真相买醉()
俩下人搬了面大镜子站在陆景胜跟前,羽墨一边给陆景胜上药,一边瞅着镜中,道:“那苏太太真是下手太狠了,少爷好好一张脸都毁了,她以为毁了少爷的脸,少爷就能将就娶苏小姐了吗?如果是从前,奴才还觉得少爷向苏小姐退婚是不太地道,可是如今看来这婚是断断不能成的了,都是娶妻得先看看丈母娘,因为丈母娘就是女孩子未来的样子,瞅瞅这苏太太,苏小姐将来……”
“简简不会这样的。”
虽然自己不打算和苏简简成亲了,可是简简的为人他还是相信的。
见陆景胜替苏简简澄清,羽墨道:“少爷如此信任苏小姐,难道是对苏小姐还有旧情?”
陆景胜摇头:“简简的性子不像她母亲,而是像她父亲。”
之前他是一心想娶苏简简,所以做了不少功课,知道苏父生前就是苏简简这样与人为善的好人。
羽墨不乐观,就算苏简简不泼妇,可有个泼妇的母亲也是够呛。
夫妻之间总有三言两语不和的时候,那舌头牙齿还打架呢,可是摊上苏太太这样的丈母娘,那少爷这毓秀钟灵的脸也别指望能够保多久了。
“可是苏太太在,少爷你不和苏小姐成亲是不行的,除非你不想要自己这张脸了。”
陆景胜看着镜中自己那呈现多条红色抓痕的脸,愁眉紧锁起来。
这时,门房来报,说是苏简简来访。
羽墨来气:“她还有脸来,把少爷害成这样。”
奴才就是这样,不问前因后果,只对自家主子忠诚。
“快把她赶走!她还是别再上陆家的门好!”羽墨吩咐下人道。
陆景胜却阻止道:“请苏小姐进来吧。”
“少爷!”羽墨心有余悸喊起来。
这当娘的刚来闹腾一场,会不会做女儿的前赴后继再来补刀啊。
陆景胜淡定道:“有些话总是该彻底说清楚的,方能死心。”
园子里植物盆栽还没有重新摆放,只有假山旁还有些冬树,零零星星顶着些绿色聊以**。
冬天的风瑟瑟吹着,陆景胜却不觉得冷,身上存了一股子脑热。
苏简简被领了过来。
陆景胜向她作了个揖,苏简简吓得后退一步,道:“我娘做事有失分寸,伤了你,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少爷这一礼,简简不敢受。”
安安静静的美人,斯斯文文的言语……
陆景胜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硬起心肠,说道:“简简,是我对不起你,你母亲并没有做错,她只是爱女心切。”
苏简简神情一振,道:“少爷是不是回心转意了,我们的亲事还作数是不是?”
陆景胜面色有些不安,但还是逼着自己说下去,他摇摇头,再次向苏简简长身一揖,道:“简简,婚姻大事乃是两情相悦,如今我的心中已经有了别人,再装不下你了,所以这亲事如何作数?”
苏简简面色发白,呼吸困难,但也没有多少震惊,还是镇定道:“师父已经转告于我。”
虽然听尹凝波转述此事时已是难堪,可是亲自面对陆景胜,亲自听他陈情,心底的难受尤甚千倍。
“既然如此,简简,你也放下吧,是我对不住你,你要什么补偿尽管提,只要能答应退亲,我会尽力弥补你。”
苏简简再也忍不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她颤抖着唇,咬住牙说道:“大少爷,我能知道,你心中藏着的这个人是谁吗?”
是,若要她死,也得让她死个明白,不是吗?
是哪个女子打败了她,挤走了她在陆景胜心目中最重要的地位?要知道这十多年来,陆景胜身上的标签就是她苏简简,苏简简和陆景胜就像一对形影,无论影子多么黑暗,都是紧紧相随的,可是如今,那影子却说要去做别人的影子了,要离开她了,到底是谁?
苏简简在心里呐喊着,表面上却是平静异常,泪水也从眼底消逝,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神色。
焉能在一个变心的人跟前流露可怜?
他岂会悲悯?
陆景胜是个天真的人,从前也不过骄纵了些,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他对于人世人心之险恶,终究并未真正领悟,更难体味“最毒妇人心”。
陆景胜道:“我是该向你解释清楚,否则就太对不起你了,太玩弄你的感情,大丈夫敢作敢当,事无不可对人言的。简简,我喜欢的人正是你师父尹大小姐……”
苏简简整个人如被雷劈电击,激灵灵一凛。
怎么会……
“简简,陆景胜说,他心里有了别人,移情别恋了,所以要退亲,他心中之人是谁,我却是不知……”
“简简,苏太太伤了陆景胜,你将这药给他送去,恰好你们之间也该有话要彼此面对亲自交谈。”
原来如此啊。
苏简简眼前浮现尹凝波的面孔,心里再也不淡定了,只觉手脚头顶背后,浑身上下全都凉飕飕的。
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哪……
苏简简你这个大傻叉,你居然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苏简简攥紧了手中尹凝波给陆景胜的药,咬紧了牙关。
好恨哪!
好傻啊!
好……
苏简简只觉晕头转向,头顶的天空似乎也灰暗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陆府的,只觉天旋地转,一片混沌。
“大小姐,苏小姐出事了。”
听了玉莲来报,尹凝波忙道:“简简出什么事了?可是摔了?”
“那倒没有,就是不知在哪里喝得酩酊大醉,还是店伙计认出她是大小姐您的大徒弟将她送回府里来的,真是丢了大小姐的脸了。”
从前苏简简是娄雪桉的人,如今娄雪桉死了,娄家人之所以不敢过问苏简简的事,都是因为苏简简是大小姐的徒弟之故。而她一个女子在外头乱喝酒,喝得大醉没有遇到狂徒调戏,而是被人平安送回府里,不过也是仰仗尹家在山圻的威望,这个苏简简简直太不自爱了!
玉莲在心里愤愤不平。
尹凝波却道:“想必是去给陆景胜送药时听了真话一时受不住才会借酒消愁,也怪我,就不该让她去送药。”
大小姐怎么还自责上了呢?
玉莲刚想说什么,尹凝波已经起身吩咐道:“取我的披风来,咱们去看看简简。”
第190章 师徒翻脸()
陆依依看着醉醺醺的苏简简歪在床上,鞋也不脱,头发也散乱,一身酒气,气不打一处来。
“喂,苏简简,你以为这屋子就你一个人的吗?咱们两个共用一间房的好吗?你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呀你?”
自从苏简简不肯与陆景胜退亲,陆依依对苏简简又不客气了,不再叫她师姐,而是直呼其名,厌恶又不打一处来。
想自己也是养尊处优的陆家二小姐,若不是为了向尹凝波学医,何苦来这里受苏简简的气?
陆依依如此想立刻心虚起来,不对,自己做尹凝波弟子的初衷可不敢如此冠冕堂皇,她就是为了近水楼台方便看住苏简简,防着她缠住大哥哥,才来尹府的。
换言之,她不是为了做尹凝波弟子来的,她是为了做苏简简师妹才来委曲求全的。
看苏简简一滩烂泥的狼狈样,陆依依心里莫名又舒畅起来。
“你是今日在我哥哥那里受了打击了,才去借酒消愁的吧?”
陆依依说着就呵呵大笑起来,“苏简简,我早就和你说过你一个寡妇,怎么能痴心妄想?我哥哥何许人也,怎么会为你这种卑贱的人降低身份呢?他已经为了你耽误自己那么多大好韶光,你难道还想缠住他一辈子?真是痴人做梦!”
苏简简虽然醉,身子不能动弹,意识却是半梦半醒的。
听着陆依依的话,眼角立即有泪水流出来。
她何曾感痴人做梦来着?
一直以来,她都是本分的,保守的,她只想做一个安静的寡妇,奈何是谁屡次三番让寡妇门前多了是非的?
陆景胜不放过她,山盟海誓,信誓旦旦,各种表衷肠。
若说面对甜言蜜语她原本还能镇静,因为娄雪桉也曾说过更好听的话,结果呢?成亲三年她嫁为人妇的日子是水深火热的,所以她焉能轻信男人那张破嘴,可是周围那些神助攻啊……
尹大小姐一次次与她谈心,鼓励她勇敢,鼓励她挑战世俗,给她灌输种种有为妇道本分的言论,还有母亲……
她是周围所有人的鼓励声里方才小心谨慎向着陆景胜敞开心扉的。
不辞辛苦,远上京城,千里追夫,其情可叹。
好么,到了京城,却换来一句“退亲”!
她清高孤傲的苏简简,即使成了寡妇,依然可以藐视一切的苏简简,一下子沦为了笑柄。
记得在京都侯爷府里,自己被袁弘德的小表妹书娘逮着取笑,对方的言辞极尽鄙视和恶毒,自己却捏紧了鼻子不能还嘴。
这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罪魁祸首,原来是……
苏简简的目光随着屋子里陡然增添的光亮而闪了闪。
尹凝波走了进来,素色的披风被玉莲解下,露出里面清新淡雅的装束。
这冬日出奇的冷,尹凝波却一身的春意盎然。
“屋子里如此冷,依依,怎么不给你师姐烧点炭火?”尹凝波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
苏简简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