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
真是强词夺理。珊瑚在心里道,面上却笑吟吟道:“三小姐说的是。”
因为陆景胜走了,书娘意兴阑珊,但还是只能随姐姐妹妹一起进了尹凝波的院子。
进了院子,姐妹三人都很惊讶,这哪里是外宅,家具摆设一应物什可比她们居住的后罩楼考究得多,且可用名贵来形容。
表哥毕竟是朝廷的功臣,皇帝定然赏赐了不少宝贝,这尹氏是表哥的未婚妻,她要用什么,只要表哥愿意,还怕没有好东西吗?
姐妹三人环视尹凝波的院子,心里都在腹诽不止,一时竟然忘记了见礼。
玉莲认出三人,已经扶了尹凝波起身,在尹凝波耳边道:“小姐,是袁将军的表妹们。”
在侯爷府的门口,尹凝波听到有人说袁弘德有四个表妹,便问玉莲道:“四个都来了?”
玉莲一怔,继而道:“就来了三个,不过奴婢不晓得她们的排行。”
尹凝波不再说什么,微笑着见礼,道:“三位英小姐好。”
“尹小姐好。”三位姑娘也见了礼。
三人一边施礼一边都偷偷打量尹凝波的眼睛,不料尹凝波仿佛知道她们的小动作似的,落落大方道:“我的眼睛看不见,多有失礼处,还请各位妹妹见谅。”
三姐妹都在心里呼出一口气,果然是个盲女,一副谜底揭开的舒坦感觉,旋即又不是滋味起来。
这个女孩子眼睛看不见就一点儿也不难过吗?为什么她还能笑得如此安然?
“尹姐姐,你不要太难过,表哥已经去宫里求助了,太医局多的是医界高手,想必总有人能治好你的眼睛。”琴娘好心安慰。
幸而棋娘不在场,否则定要讽刺一句:烂好心,假惺惺。
“这位妹妹是……”尹凝波因为先前不认识,所以也没法听声音辨别出英家姐妹的身份来。
书娘已经快人快语道:“那是我大姐,我是老三,和我们一起来的还有我们家老四。”
好一个明快的声音,想必声音的主人定是为活泼烂漫爽利的女孩子。尹凝波在心里想。
“三小姐。”尹凝波向书娘的方向点了点头。
被尹凝波叫了一句,书娘不知为何就紧张了起来,她吞了吞口水,也学琴娘说了那烂好人安抚的话:“尹姐姐,你不要担心……”
“我没有担心,一切听天由命,随遇而安。”
那女子的笑容安静得像春日的风,如此和煦静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女孩子们的见面变得愉快而不拘谨。
袁弘德来到外宅时,恰见女孩子们围着尹凝波坐在树下欢声笑语聊着什么。
那被表妹们簇拥在最中间的女孩子美得出神入化,一时在袁弘德看得有些呆了。
他突然有些明白自己为何会向尹老爷脱口而出提出求亲的请求,也不知这动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情种是什么时候埋下的。
袁弘德一时有些不忍破坏那美妙的情景,对叶茗荃道:“咱们走吧。”
“侯爷不同尹小姐说太医局的事情了吗?”叶茗荃问。
袁弘德摇摇头:“回头再来说,先去见姑母。”
东厅,袁氏跟前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材颀长,气质清秀,眉目更是清俊。
袁氏正在板着脸训话,那少年却呵呵笑了起来:“母亲,你如此形状真是有违慈母二字。”
袁氏一听,立即“呸”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下人通禀袁弘德到,袁氏忙拉着那少年又嘱咐了起来。
第158章 英儒()
“儒儿,”袁氏唤道,“你可听好了,你盛泽哥哥是皇帝倚重的栋梁之臣,你在他面前表现好了,将来少不了你的锦绣前程,你在他面前可要收起你吊儿郎当的脾性,免得让他不喜,就比如今天,他回来,你原该随母亲去府前迎他,你却溜之大吉,如果让他知道你上街鬼混去了,小心他厌恶你,母亲将你从老陕州带到京城侯爷府,可是为了能让你表哥提携你……”
被袁氏唤作“儒儿”的少年很是不耐。
“母亲,表哥是武将,跟着他能寻到什么别的前程,无非就是上战场,可母亲你不是不舍得我上战场吗?母亲若要放我上战场又何须盛泽表哥提携,父亲不也在北地驻守?”
少年振振有词,袁氏头痛。
她拉着少年的手拍拍他的手背,道:“你懂什么?母亲虽然有四个女儿,可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是母亲的心肝宝贝,战场上刀剑无眼,母亲当然不希望你去那样的地方。虽然你盛泽哥哥是武将,可如今你盛泽哥哥不是卸甲归京了吗?所以除了打战,想要替你另寻前程,就得依靠你的盛泽哥哥啊。你可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
少年终于闭嘴安静了。
袁氏方才让人将袁弘德请了进来。
袁弘德是第一次见英儒。人如其名,英俊而儒秀的少年郎。
英儒是袁氏生下大女儿琴娘后生下的英家的嫡长子,袁氏很是宝贝,故而有些溺爱。
在北地时,袁弘德没少从姑父英达口中听到英儒的事情,常听英达慨叹,这个表弟不像武将之后,太文秀清雅了些。
今日一见,果然是太文秀清雅了些。
这孩子的气质有些类似恭芳。
“母亲,我是该称呼他将军,还是侯爷,还是大表哥啊!”英儒问袁氏。
袁氏扶额,这孩子。
“叫我大表哥就好了。”袁弘德向英儒笑着点点头。
“大表哥!”英儒抱拳。
“儒表弟,”袁弘德的笑意更深,“儒表弟初到京城,多上街转转,京城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好吃的饮食。”
我早就上过街了,还用你提醒。
如果不是袁氏及时给了个眼神提醒,英儒几乎脱口而出了。
袁氏道:“来日方长,不急,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替尹氏求医。”
“尹氏,尹氏是什么人?”一个陌生的称谓成功唤起了英儒的注意力,他整张脸因为好奇而显得别样生动。
袁氏看了袁弘德一眼,不情愿说出尹凝波的身份。
袁弘德开口道:“是表哥的未婚妻。”
“表哥什么时候定下婚事了?从未听母亲说起过啊……”
英儒还要啰嗦,袁氏再次看了他一眼,他只好再次闭嘴。
袁氏看向袁弘德:“对了,盛泽,你今日去了太医局没,怎么说?”
……
英儒对袁氏和袁弘德之间的谈话没有兴趣,趁着二人谈话,他悄悄退了出去,一走到门外便拔腿就跑。
直跑到后罩楼姐妹们的起居室。
起居室是连接东西厢房的,此刻大小姐琴娘和三小姐书娘、四小姐画娘正聚在起居室里一边做女红一边说话。
三人头上都戴着尹凝波送的金贵的发饰,琴娘的是攒丝喜上眉梢宝石钏,书娘的是镶珊瑚花叶细银花钗,画娘的是填花珠花红宝石篦,三人原本生得容貌清丽,戴上发饰就更姣美了。
“那尹小姐家里得该多有钱,她送我们的首饰都很昂贵呢,她送我的篦子我戴了,那只嵌明钻海水蓝刚玉镯,我实在舍不得戴,还是让我的流苏替我收起来先。”画娘叨叨道。
“对对对,收起来以后当嫁妆。”书娘打趣。
画娘红了脸:“瞧三姐说的,你不也将你那只赤金镶翡翠如意的戒指收起来了吗?”
“母亲都没给我们买过这么好的首饰呢,尹小姐家可真有钱。”书娘唏嘘。
“听说是山圻首富。”琴娘静静道。
“山圻,那是什么地方?”书娘和画娘异口同声。
不管是多小的地方,冠上首富之称,一定家财万贯,怪不得出手阔绰。两个女孩子在心里不约而同想到。
见琴娘没吭声,书娘很快转换了话题:“二姐矫情,人家尹小姐有心,因为我们是姐妹四人,虽然二姐没有去拜访她,她还送了礼物寄我们回来给她,可她倒好,连瞧都不瞧一眼就让我们退回去还给人家。”
画娘看了眼桌上锦盒里那枝翠珠连袂金钏和一副点翠垂珠蓝玉耳坠,吞了吞口水道:“只怕二姐瞧一眼就舍不得还给人家了。”
“送她的礼物她不要,凭什么我们替她送还给人家,要还该她自己还回去才对。”书娘忿忿。
画娘摇头:“因为是我们替她拿回来的,所以我们也只好替她送回去咯。”画娘耸耸肩甚是无奈。
琴娘道:“明天,我们给尹小姐回赠礼物时,再将棋娘的首饰一并带去还给尹小姐吧。”
想到这茬,书娘看着自己手里做着的素纹香囊,皱眉道:“大姐,人家送我们那么贵重的礼物,我们却回赠如此廉价的香囊,人家会不会取笑我们呀?”
画娘闻言,看看两位姐姐手里的女红,再看看自己的,不禁愁眉苦脸道:“大姐的百蝶穿花锦缎香袋还算拿得出手,我女红原就比不上姐姐们,尹小姐会不会嫌弃呀?”
“不会,”书娘忽然笃定笑道,“她看不见。”
画娘的神色也好转起来。
琴娘正色道:“凡事贵在心意,君子之交淡如水。”
“那人家送我们那么贵重的礼物,是没把我们当君子之交咯?”书娘打文字机锋。
正说着,英儒大步走了进来。
姐妹们吓了一跳。
“哟,都在这儿呢?”英儒手里拿着蝴蝶结子长穗五色绦不停甩着,脸上是兴高采烈的神色。
“二哥,你吓死我们了!”书娘抱怨。
画娘也跟着道:“吓死了。”
琴娘手中活计没有停,温柔问道:“二弟,你今天去哪里了,盛泽表哥回来,也不见你去门口迎他。”
“你们这一个个的,因为住在人家屋檐下,就跟小媳妇儿似的,全不似在老陕州家里时那般自由随性了,我可不要像你们,我是住哪儿都要自由的。”
第159章 逛夜市()
英儒说着,看向几个姐妹手中正在做香囊荷包,亮着眼睛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儿个上街将荷包给弄丢了,我原本还想央你们当中一人给我做一个呢,没想到你们三个都给我做了,这是不是血缘之间心有灵犀不点都通啊?”
英儒自顾自说得热闹,走过去要拿画娘手里的香囊,吓得画娘将香囊直往自己怀里藏起来,“二哥我女红不好……”
英儒没趣又走向书娘,书娘横眉冷对:“你和棋娘最要好,你让棋娘给你做。”
琴娘道:“二弟,别闹了,我们做的这些是要送给别人的。”
英儒觉得没劲,在屋子里左看右看,道:“咦,棋娘呢?我有事找她。”
书娘朝门外东厢房方向努努嘴:“她心情不佳,你正好去开导开导她,她是和你最要好的,你的话她总是听的。”
“二妹心情不好?”英儒看向琴娘,“大姐,怎么回事啊?二妹出了什么事啊?”
琴娘还没说话,书娘已经抢先说道:“你自己不会亲自去问棋娘吗?她那个人最是难伺候,我们一个说不好又该遭她记恨了。”
棋娘书娘向来不和,英儒从起居室退了出去,直接去东厢房找棋娘。
刚走到屋门口就听见棋娘喝斥丫头的声音:“都给我滚出去,我说了不吃不吃,都拿走!拿走!”
然后便是碗碟摔在地上的声音。
火气还真不小。
英儒一进门就见银杏委屈伏在地上捡碗碟的碎片,“哎呀”一声,手被碎片割破见了血。
英儒皱眉道:“笨手笨脚,怪不得惹二小姐气恼。”
说着又看向棋娘,棋娘眼圈红红,明显哭过,红愁绿惨一脸苦瓜相。
英儒走过去,拉她起身道:“京城的夜市可好玩了,我带你出去逛逛。”
“我一个女孩子家,怎好抛头露面?”棋娘撇嘴。
“只要你想去,那有什么难的?”英儒狡黠一笑。
一盏茶的工夫后,一个文秀清雅的少年带着另一个更为文秀清雅且有些娇小的少年出现京城的夜市上。
而平安侯府东厢房二小姐的闺房中,银杏躺在了床上,用被子包住了头。
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边走边吃,男装打扮的棋娘与英儒并肩走着。
“心情好点了吗?”英儒侧头看着棋娘,伸手揉揉棋娘的小脑袋,眼里满是溺爱。他不过比她大一岁而已,可是他的肩膀却常常是她的依靠。
她有什么不开心的都会向他倾诉,开心的也会和他分享,信任是彼此沟通最好的方式吧,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他和其他任何一个姐妹都要好。
虽然棋娘平常看起来很是任性刁蛮,甚至有时蛮不讲理,可那又怎样呢?
他还是最喜欢疼爱这个妹妹。
棋娘嘴里喊着颗糖葫芦,嘴巴上沾染了红色,笑起来煞是滑稽可爱。
“心情好多了,二哥以前说过吃甜食能让人心情好转,果真如此。”
棋娘说话间已经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吞下了肚子:“二哥,我心情糟死了,所以你得多买几串糖葫芦给我吃。”
棋娘说着又要往人群中扛着山楂树的小贩走去,英儒急忙拉住她。
“够了够了哈!吃多了牙可坏了,你还没许婆家呢,要是吃坏了牙齿,到时影响你说婆家,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听英儒说及此,棋娘忽然嘴角一弯,眼泪便扑簌簌掉落下来。
英儒还在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没有和棋娘说起盛泽表哥有未婚妻的事,否则不是叫棋娘雪上加霜吗?瞧这棋娘心情本来就够糟的了。
英儒哪里想得到,其实自己要说的,和让棋娘伤心的,是同一桩事呢。
“棋娘,你快别哭了,大庭广众呢。”英儒慌道。
果然,夜市上已经有无数双眼睛看了过来。
如果是个小姑娘当街哭闹也没什么不雅,可偏偏棋娘此时是男装打扮,难免叫人指指点点了。
英儒忙拉棋娘走向冰糖葫芦的小贩:“二哥怕了你不成吗?你要吃冰糖葫芦,多少串,二哥都买给你,成不成?”
棋娘摇头:“不成。”
英儒头大:“姑奶奶,那你要怎样啊?”
“我只想哭。”棋娘张大嘴巴鬼哭狼嚎起来,才嚎了一声就被英儒扛起来跑人。
直将棋娘扛到一座湖心桥上放下,英儒一下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气:“累死我了,我的天,棋娘,你没事长那么重干什么啊?这平常都吃了多少饭食啊?”
见英儒坐在地上的汗流浃背的狼狈样,棋娘终于止住哭声,她坐到英儒身边去。
于是,兄妹二人背靠栏杆坐在桥面上,抬头看着夜空。
此时的夜空颇为迷人,星疏月朗,几朵流云,深邃墨蓝。
“二妹,从小到大你有心事没有同母亲说,都是向我倾诉的,这一次你能告诉二哥,你为什么不开心吗?”英儒侧头看着棋娘。
棋娘脸上还挂着泪水,黑漆漆的眼眸闪着泪光。
她咬着唇,似乎不好开口。
英儒猜测道:“不好开口,那大概就是和盛泽表哥有关的事情了。”
女孩儿家难以启齿的便是情事。
棋娘暗恋盛泽表哥一事,英儒素来知道,因为棋娘从未瞒过他。
这些年看着棋娘从懵懂幼童长成及笄之年的少女,英儒见证了闺中女孩儿的心路。
棋娘对盛泽表哥那是神交,是迷之爱恋,非君不嫁。
棋娘不搭腔表示默认,英儒突然悟到了。
他坐正了身子,道:“棋娘,我知道了,你是因为盛泽表哥带回来那个未婚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