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我家妹妹要得到陆大小姐的应允,那可否烦请小哥去向尹大小姐通传一声?”陆景胜隐忍道。
“我家大小姐不见客。”砰的一声,大门就被关上了。
尹府保镖很快就来驱逐人。
袁弘德道:“不如去问问白姑娘,白姑娘不是尹大小姐的朋友吗?”
“可是盛泽哥哥你和白姑娘之间……”
袁弘德道:“出了尹大小姐的事,我想白姑娘应当能暂时放我一马,除非尹大小姐对此事撒手不管,否则白姑娘应该不会再贸然对我动手。”
即便袁弘德勇敢去见白若洢,却是扑了个空。
白府大门上锁,无人居住。
无奈的兄弟二人回到了陆府。
袁弘德隐隐觉得不妙,难道尹湘湘伤得很严重,尹府对外封锁消息,才不见外客的吗?
“实在不行,明日让羽墨去找找玉莲。”陆景胜对羽墨下了吩咐。
羽墨点头:“对啊,少爷,尹大小姐不让见,玉莲总让见的吧?”
“但愿玉莲跟你还有交情可言。”
主仆二人打嘴仗,殊不知袁弘德心下却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
入夜,一个蒙面黑影从墙根儿底下嗖的飞入了尹府花园内。
第143章 夜探()
屋内,几盏宫灯矗立地上,发出雪白光芒。
尹凝波跪坐矮几旁,长发如瀑布披散,藕荷色的裙摆在身后散开,宛如盛开的花瓣。她的粉雕玉琢的面容在雪白灯光映照下越发洁白如雪。
玉莲跪在她身旁给她朗读《医外经》上记载的医学实例。
听了一会儿,尹凝波忽然拿手指敲了敲桌面,玉莲停下读书声,问道:“小姐可是累了,要歇下了吗?”
尹凝波没有直接回答玉莲的问题,而是说道:“你说这医书是那个白姑娘赠送给我的?”
“也不是赠送,她是借给小姐誊抄的。”玉莲道。
那也是大手笔。
听玉莲读了这么长时间的《医外经》,尹凝波总是赞叹,原来在古代外科医术就已经如此先进了,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容小觑。
从前在医科大读书,听到导师说笑话:古代有个医生,自称精通外科。有一位副将从战场下来,被流矢射中,深入皮肉里,请这个医生来治辽。这医生手持并州剪,剪掉了箭杆,跪在地上请求奖赏。副将说:“箭头还在皮肉里,必须赶紧治疗。”医生说:“取肉内的箭头是内科的事,没想到也一起要求我来治疗。”
这类故事不过是笑谈。
真正的古代外科是像扁鹊那样能够剖腹取心,是像华佗那样能够发明麻沸散。
这本医外经的作者是谁?想必也是位神医,后世没有流传罢了。
小姐的确忘记了,玉莲便将吕神医、白若洢、袁弘德三人的瓜葛都和尹凝波说了一遍,又叹气道:“小姐的眼睛就是因为那平安侯才受伤的。”
“我为何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出头?”尹凝波静静问道,“你告诉过我白若洢是我的好朋友,她连这么珍贵的《医外经》都能赠我誊抄,想来的确与我情谊笃深,只是我不应该帮朋友的吗,为何还站到她敌人的那一边去?”
没想到自己穿越过来的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是个忘恩负义出卖朋友的人哪!
玉莲想了想道:“小姐只是个正义的人罢了。”
可不是吗?小姐在山圻干了那么多家喻户晓的好事,不是正义之人是什么?
“如果我是个好人,眼睛就不会瞎了,老天爷怎么会去惩罚一个好人呢?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啊,既然我是好人,不该有此报应。”
门内,少女喃喃的悲伤的声音传出来,站在门外的蒙面黑衣人一双露在外面的眸子幽深凝重。
他用手指沾着唾沫点破了窗纸,但见玉莲搀扶着少女从地上起身,那少女的眼睛茫然而空洞地看着前方,步履战战,一只手扶着玉莲,一只手在前方小心探着……
如被什么猛地撞击了胸口,袁弘德只觉胸口传来一片重重的疼。
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竟然伤得如此重。
她是为了她受伤的,而他竟然接到圣旨就撇下她回了京城,一走就是两个多月不闻不问。
他才是忘恩负义之人哪!
她与他不过萍水相逢而已,她却为他挺身而出,迎着他仇人的剑尖苦口婆心,没有丝毫退却……
这样的她不该得到眼瞎的报应啊。
她说的没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是正义之举,不该有此报的。
“门外有人。”少女突然停住脚步,耳朵动了动。
玉莲将她扶到床前坐下,快速走去开了门,门外月朗风清,无人。
“小姐,没有人哪。”玉莲折回身子走到少女跟前回道。
“有的,”少女面容沉静,“只是已经走了而已。”
“小姐还不睡?”青蕾一觉醒来,发觉白若洢枯坐在床上,双手抱膝,目光发直,不由唬了一跳。
“睡不着。”白若洢忧心。
“小姐还在想尹大小姐的事?”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一个盲人饮食起居事事都不方便吧?”
“小姐担心也没有用,尹家的人不让小姐去看她,还将小姐囚禁起来,真是过分。”
白若洢摇摇头,她低头看着骨节分明的右手,负疚道:“尹家同意我去看她,我也没脸去啊,我的手不能替她施针,我有什么脸去看她呢?如果不是她救我,或许变成盲女的人便是我了。”
在白若洢眼前又浮现那日行脚店后山坡上,尹湘湘拉住了她,自己却滚下山坡,脑袋撞在石块上的情景。
“她会做外科手术,可是眼睛看不见了,还怎么给伤员动手术啊!”
白若洢的言语里满是可惜和自责。
尹府的侧门打开,一辆豪华马车驶了出来。
鲜亮排场却不足以衬托车内人的心情,因为车内人已经将近三个月不得笑颜了。
他的宝贝女儿变成了瞎子,就若他最珍贵的夜明珠突然暗沉,失了光彩,他如何高兴得起来啊?
他的天都要塌了。
如果不是他瞒着遮挡着,只怕这山圻城内街头巷尾都会对他的女儿指指点点吧?
从前他的女儿为了追求陆景胜常闹笑话,他觉得那样的任性就是被人议论也不失为可爱,可是现在不同了,一个瞎子,那该是没救的笑话。他不能让别人看到这样的女儿,所以他将她保护了起来。
马车照例是要去城里的几家铺子转转,再去乡下的庄子转转。
他尹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可是女儿却只有这么一个。
如果能让女儿的眼睛重见光明,让他散多少财他都是愿意的。
尹老爷的心情随着马车晃荡着。
蓦地,马车戛然停住,外头传来祖荣的声音:“老爷,有人拦路。”
“让人打走!”尹老爷一直被称作善人,可是最近因为女儿的事情他变得烦躁暴戾。
“可是老爷是个会熟悉的……”会熟悉的不打紧,这个会熟悉的人有来头。
袁弘德在尹府住过几日,祖荣认得他的背景。
平定北地的将军,皇帝钦封的平安侯,这样的人还是不能打走的吧。
撩开马车车帘,尹老爷看见了前头拦路的年轻人,他也觉得此人不能打走。
袁弘德被请上了尹老爷的马车,年轻的将军先是沉默,看起来心情比尹老爷还要沉重,终于他说道:“能不能让我带走尹大小姐?”
尹老爷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京城名医更多,皇宫里有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是全国医术最顶尖的人,总能找到一个替尹大小姐治眼睛的人。”
袁弘德平静的语气却带着诚恳的态度。
尹老爷因为瘦掉脸上垮下来的皮肤此刻剧烈抽动:“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虽在北地打战,可也在京城住了经年,对京城的情况自然了解。”袁弘德解释。
尹老爷急道:“我是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女儿眼睛的事情?”
第144章 你嫁人去吧()
如何知道?袁弘德抿唇思忖,总不能说他夜探首富府,到了首富千金门外偷听了人家的讲话,只是没有破门而入而已。
他若如实说出,首富的脸往哪儿搁啊?首富家可是养了那么多保镖,号称山圻第一霸。且人家会不会将他当采花大盗?毕竟夜半三更神不知鬼不觉就到了姑娘的闺房外。
“做梦梦到的。”袁弘德最终选择了一个荒诞的理由。
“做梦?”尹老爷的喊声让马车抖了抖。
他狼狈扶住马车壁,冲外喊道:“怎么搞的?”
“马车轧到了石头,老爷。”车夫歉意的声音。
尹老爷一副鬼信啊的表情,车夫没看到,袁弘德却是看到了。
他道:“某的确做了梦,梦见尹大小姐伤到了眼睛,或许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自从送回尹大小姐,某便回了京城,心里甚是不安挂碍,所以梦醒后便立刻赶来山圻……”
袁弘德一向不撒谎,撒起谎竟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
尹老爷匪夷所思看着袁弘德:“真的是做梦?”
“尹老爷你告诉我我的梦是真的吗?”
尹老爷不说话。
袁弘德热切道:“那让我带尹大小姐去京城求医吧,已经耽搁了二三月,想必山圻已经没有能够治好尹大小姐眼睛的良医了。”
“尹家与你非亲非故,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尹老爷语气讪讪。
袁弘德道:“尹老爷是不肯相信我吗?”
尹老爷为难道:“京城人杰地灵,卧虎藏龙,不乏能人志士,治好小女眼睛的机遇也大一些,只是小女毕竟是个闺阁少女,我身为人父怎能放心让她跟着一个陌生男子走?”
“那要是尹大小姐是我的未婚妻呢?”
袁弘德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尹老爷更是怔怔道:“将军在说什么?”
也不知头脑发热还是怎么的,竟然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既然已经脱口而出,袁弘德干脆豁出去了,他原本清秀的面容上此刻红霞满天,声音也有些僵硬:“假若尹老爷将尹大小姐许配于我,那我与尹大小姐之间便有了婚约,未婚夫带着未婚妻上京求医,是不是就名正言顺了?”
尹老爷看着眼前年轻人认认真真说出诉求,心里到底是难以控制地震动。
女儿如今是个瞎子,他是堂堂平安侯,什么样富贵的闺秀没有,没理由贪图他尹家的财产。
区区一个山圻首富在京城那样繁华之地算什么?
“此事容我想想,”尹老爷说完又补充道,“将军也该好好想想,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军有心,将军的家人就一定同意吗?”
苏简简跪在门外。
门内,玉莲停了朗读,问尹凝波道:“小姐,有人要见苏小姐,你可准许?”
“她只是我的徒弟,又不是犯人,为何不可?”少女唇边是浅浅的笑容。
她成了瞎子,竟然心态更好了。
门外,苏简简向尹凝波的方向稽首行了大礼,起身离去。
玉莲便重拾手中的《医外经》,盯着书上的字看了良久。
尹凝波侧头问道:“她已经离开了,你怎么不继续读了?”
玉莲叹口气:“相比小姐从前创立的简体字,这《医外经》上的字,还有从前我们一直在使用的字真是繁琐复杂难写又难认。”
尹凝波一颤:简体字?
她从前还创立了简体字?简体字当然不可能是她创立的。
只是,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开始穿越过来的?
“除了简体字,我从前还干了那些事啊?”尹凝波突然对自己的过去发生了兴趣。
玉莲放下《医外经》也兴味盎然起来:“小姐干的事可都是利民的,小姐干的好事可太多了,单说替山圻除了周明市和马英才那两个恶霸……”
红漆的大门终于开启,淡蓝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
远处树荫下的主仆松了一口气。
羽墨欣喜道:“少爷,苏小姐果然来了。”
“不让见尹大小姐,倒是直接见到了简简。”陆景胜很是欢喜,他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苏简简而来的吗?
那边大门口,蓝衣女子已经看见了主仆俩,却是转身欲回去。
陆景胜急忙忙追了上去:“简简,等等!”
终究是在女子进门钱拉住了女子的胳膊。
“男女有别,还请陆少爷自重。”迎面便是无情无义一句话。
台阶下的羽墨简直要拍大腿了。
恁是谁,大少爷如此费心对待,就算是坚冰也要被融化了,偏偏苏小姐却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以前尹大小姐喜欢大少爷,大少爷偏看不上她,如今尹大小姐倒是脑子灵光迷途知返了,不知道他家少爷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一场单恋的梦中清醒。
“苏简简,在你面前我就是不喜欢自重了!我就是喜欢不自重了!”陆景胜摆出一副无赖面孔,让苏简简讶然。
她看向他,这个男子从未有如此激动兴奋的面色,他的眼睛亮晶晶仿佛燃了两簇火焰。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苏简简迈步进门,陆景胜伸手拦在门上:“我这回回山圻是专程来接你离开的。”
苏简简目光一闪。
陆景胜道:“你娘早就答应过我的提琴,所以这回我特地得了我母亲的允准,来接你一起离开山圻。”
“我娘答应你的,那就让她随你离开山圻好了。”
非是苏简简不以为意,实在是陆景胜诸如此类说辞已经太经常了,这么多年他纠缠她,极尽言语的真诚,却在行动上毫无作为,所以苏简简从前不当回事,为什么如今就要当回事了?
苏简简进了门来,便见苏太太从门后窜出来。
苏简简惊诧了一下便立即恢复正常神色。
苏太太见女儿面无表情,不由急道:“他都已经上门来接你了,你为何还不答应?你是傻了吗?你是寡妇,是二婚头,他是山圻第一才子,就算是从前的你亦不一定配得上他,更何况是现在的你,你为何这么倔强这么傻?你拒绝她是为了和我赌气吗?”
“是,你不让我嫁谁,我偏要嫁谁,你要让我嫁谁,我偏不嫁,我就是不想让你如意!这辈子我就是来讨债的,你满意了吧?”苏简简目光血红,泪盈于睫,冲着苏太太歇斯底里地吼着。
苏太太被吼得傻站在原地,待她回神时,苏简简已经越过她离开了。
她冲着她的背影摇头道:“傻孩子!傻孩子!我再坏,也不是仇人,我是你的母亲,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难道我会害你?你何必为了我作践自己的人生?”
苏太太抹着泪,走出门,那里,陆景胜还傻呆呆站着。
苏简简冲苏太太说的话他亦听到了。
此刻见苏太太走出来,眼底有泪,情绪低迷,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安慰的话说不出口,怪责的话也说不出口,这个山圻城人人嫌恶人人唾弃的妇人此刻在他眼中竟成了一个可怜人。
她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唯一的亲人便是女儿,可是却成了相爱相杀的仇人,互相折磨,互相伤害。
陆景胜心情沉重,一时不知道该同情苏太太还是同情苏简简,脱口而出的却只是三个字:“对不起。”
“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要放弃简简了?”苏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很沧桑,神色很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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