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下论断?”陆景胜问尹湘湘。
尹湘湘在心里笑。
若在现代帝都,谁敢怀疑她的职业素养?
这个陆景胜简直无知。
尹湘湘站起身双手抱胸:“那好,我把马车借你,你送这个死人去就医吧!”
陆景胜二话不说,弯身就去抱娄雪桉……
没想到他力气还挺大。
尹湘湘看着陆景胜抱着娄雪桉走向马车,不由摇了摇头,小子,你摊上大事儿了。
第042章 摊上大事()
陆景胜摊上大事了。
娄雪桉死了,陆景胜摊上了人命官司。
他有些后悔不听尹湘湘的劝告。
如果当时他不坚持送娄雪桉就医,娄家的人便不能赖上他。
娄雪桉死于意外,而且杀别人未遂之后,自己意外自杀。
可是没有在场的人,谁能够相信陆景胜的说辞?
娄家人是断不会相信的。
他们的说辞是:不是你杀的人,你焉能送他就医?难道你是见义勇为的勇士?
陆景胜欲哭无泪。
我既然要杀他,我为什么要送他就医,让他直接死掉不就成了?
你这么做是欲盖弥彰!为了制造你清白的假象!
陆景胜:“……”
好吧,陆景胜无言以对。
娄家人:你不说话,说明你默认了!
陆景胜凌乱。
他深深体味到,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尹湘湘闺房,韩玉莲飞也似地跑了进来:“大小姐,出大事了!”
郁琬正给尹湘湘梳头,调皮的双丫髻。
尹湘湘看着镜中自己的包子头,有些唏嘘。
十五六岁真是花一样的年纪,这样幼稚的包子头驾驭起来也一点不违和。
无法想象,如果搁现代帝都,自己顶着这发型去医院上班……
一定雷倒那一大片追求者。
“什么大事,黄羽墨死了?”尹湘湘回头,闲闲看着韩玉莲。
韩玉莲吞吞口水:“他那把贱骨头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
“那你不留在医馆照顾他,回来做什么?”
大小姐这话说的,黄羽墨又不是尹府的下人,怎么能由她照顾?送他去就医,也不过是奉了大小姐的命令。
不然,那个家伙要死要活,干她韩玉莲底事?
“大小姐,”韩玉莲不乐意,“奴婢十几年来唯一照顾的人是大小姐您!”
好吧,算你忠心!
看着韩玉莲矫情的样子,尹湘湘笑道:“到底出什么大事了?”
韩玉莲立刻恢复了八卦模式:“奴婢也是听羽墨说的,羽墨自然是听陆府的小厮们说的,说陆家大少爷杀了人,摊上了人命官司!”
陆府哪个小厮嘴巴这么毒,这么诅咒他们家大少爷的?
“大小姐,陆家大少爷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韩玉莲不可思议的表情,“那羽墨一听他家大少爷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咕噜就下了医馆的床,回陆家去了。”
韩玉莲无法平复自己震惊的心绪:“大小姐,你猜陆家大少爷杀死了谁?娄雪桉!”
看着韩玉莲眼珠子都要蹦出来,尹湘湘淡淡道:“他们胡说呢,陆景胜没有杀人。”
韩玉莲愣住:“大小姐你怎么会知道?”
一直不说话的郁琬替尹湘湘回答:“大小姐昨晚就在场。”
不错,她昨晚就在场,也就是说,唯一能证明陆景胜没有杀人的唯一证人就是她。
尹湘湘眯起了眼睛,陷入沉思的神色。
可是陆景胜那么高傲的人是不需要她替他作证明的。
尹湘湘想错了,不是陆景胜高傲,不需要她替他证明清白,而是突然遇到这样的事,陆景胜有些懵,还没有想到这层。
娄家那边,正发动全村的娄姓族人到县衙门口静坐。
娄大叔娄大婶毕竟是庄稼人,算不上憨厚老实,可到底没见过世面不中用。
所以,告官这一件事就落到了其他人身上。
娄雪桉有个叔叔,比起娄大叔,那可是能干百倍。
娄二叔年轻时候出外谋生,颇见了世面,在娄家村是个能主事的。
娄二叔自己没有儿子,对娄雪桉视如己出。
从小,娄雪桉不堪忍受娄大叔的严厉管教,大半夜离家出走,说要跑到村里水塘寻死,是娄二叔跑掉了鞋子把娄雪桉给追回来。
叔侄感情倍加深厚。
娄二叔有个独女名唤娄思思,与娄雪桉虽是堂兄妹,却胜似亲兄妹。
娄雪桉一死,娄大叔娄大婶自是哭得昏天黑地,娄二叔和娄思思更是犹若被剜了肉般,切肤之痛,痛入骨髓。
娄大叔娄大婶浑浑噩噩乱哭一气,这二人却收拾了眼泪,化悲痛为力量,立即召集了娄村的乡亲去告官。
娄村的乡亲是山圻一带民心最为团结的村庄,只有去别的村子欺负人的份儿,如今折了娄雪桉这么个年轻小伙儿,自是群情愤慨,定要讨回公道不可。
娄二叔带领娄村人将娄雪桉的尸体停在了县衙大门口,告官的鼓擂得震天响。
县老爷日/日睡到自然醒,今儿被鼓声吵醒,很是不忿。
“外头谁在吵嚷?”县老爷问师爷。
师爷回道:“回禀老爷,有人鸣冤击鼓。”
县老爷又问:“何人鸣冤击鼓?”
师爷去了不多时,便来回禀:“启禀老爷,是一桩人命案子。”
县老爷一听,人命案子,那还了得。
山圻民风还算淳朴,多年不曾犯过人命案子了。
上回,马英才和周明市调戏良家女子,那女子闹出一条人命还系自杀,此番这条人命直接是他杀导致,那还了得。
堂堂山圻,连续多年治安太平,被州郡推为榜样,此番居然出了谋杀案,这不是给县太爷脸上抹黑吗?
县太爷发誓要严惩这有损他官威的恶徒,立马吩咐师爷升堂。
两班衙役就位,县太爷惊堂木一拍,明镜高悬。
娄村人抬上娄雪桉尸体,娄二叔和娄思思跪在大堂上呈上诉状。
师爷将诉状呈给县太爷,县太爷将诉状一扫,有些傻眼。
杀人者竟是山圻标志性的人物陆景胜么?
这陆景胜一直被山圻人推崇,远近闻名。
若说山圻人杰地灵,这陆景胜就当了这人杰的代表。
他如今虽然没有考取功名,谋得官职,但他的文章却是全国闻名的。
如今犯了谋杀罪,岂不是一世英名尽毁?
县太爷问娄二叔:“你状告陆景胜杀了你的侄儿娄雪桉,是不是搞错了?”
娄二叔道:“人证物证俱在。”
人证便是医馆里替娄雪桉接诊的温郎中,物证就是那把还插在娄雪桉胸口的刀子。
县太爷当即便命人传温郎中到堂问话,一面又让仵作来给娄雪桉验尸。
第043章 过堂()
仵作验尸报告出来了。
温郎中的证词也上堂了。
无论是验尸报告,还是证人证词,都对陆景胜不利。
还好县太爷不是个脓包,亦或者只是对涉及到陆景胜的案子格外谨慎上心些。
虽然陆景胜暂无官职,可他的背景却不简单。
甚至和帝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陆景胜的祖父曾做到当朝宰相,是皇帝身边最亲信的官员,正以为能够庇护子孙,绵延圣泽数代之际,却突然暴毙。
陆景胜的父亲当时也不过二十来岁,任职大鸿胪,朝廷九卿之一,替皇帝掌管接待宾客之事,却在陆宰相暴毙后紧跟着病逝。
年纪轻轻的陆太太带着幼子陆景胜护送丈夫和公爹的棺木回归故里。
彼时,陆二小姐陆依依还在陆太太肚子里。
虽然陆宰相已经不在,陆景胜在山圻长大,也不见帝都那边有谁来看望这对孤儿寡母,但是山圻城人对陆家还是格外尊重。
几任县太爷对陆家也是敬重有加,以乡贤礼遇待之。
凭陆景胜的才学,完全不难倚仗祖父的余热在仕途上寻到光明的前程。
可是陆太太对儿子前途的规划似乎没有这样的打算。
她一个丧偶孀居的寡妇,只是一心培养陆景胜的才学,却不叫他往帝都去,大有远离官场的意味。
这样的做法,几任县老爷都有同样的解读。
坊间盛传陆宰相和他儿子的死不是病逝这么简单,其间涉及什么人祸不得而知,但总之官场险恶,要想自保,必须远离。
陆太太目前是不想叫陆景胜做官,可是将来呢?
陆宰相门生众多,现如今位居要职者不少,陆太太哪天心血来潮过腻了这种隐居的日子,带着陆景胜杀回帝都,那么陆家说不定又重拾昔日光彩。
有着这样的忌惮,县太爷和师爷都有了默契,务必在不利中寻找对陆景胜有利的证据。
师爷将温郎中的证词和仵作的验尸报告都呈到了县太爷案头,指了指笔录中的一处,县太爷目光一扫,立刻清了清嗓子,对跪地的娄家人道:“娄雪桉虽然中刀而亡,但不能证明这刀就是陆景胜捅的。”
娄二叔不服气:“可是温郎中证明昨夜的确是陆景胜送小民侄儿娄雪桉去就诊的,若与陆景胜没有牵连,他怎么会和小民侄儿娄雪桉在一起?”
“陆景胜送娄雪桉就医,不仅不能证明陆景胜是杀人凶手,恰恰还证明陆景胜见义行善。”
县太爷的措辞处处维护陆景胜。
娄家人各个现出不忿的神色。
娄大叔和娄大婶想起自己唯一的儿子年纪轻轻死于非命,心里痛苦,不由在公堂上哭天抢地喊冤:“我的儿,你死得好冤哪!”
县太爷惊堂木一拍,喝道:“岂容尔等肆意咆哮公堂?”
在娄家一众乡下人的面孔里有一个妙龄女郎,素服白衣,黑发如裁,除了一副白色的珍珠耳坠没有丝毫装饰。
颇有几分姿色的脸上一双桃花眼灵动有神,顾盼神飞的。
一眼瞅去,便知是个不安分的。
她安抚了悲痛欲绝的娄大叔娄大婶和义愤填膺的娄二叔,向着县太爷深深一拜:“青天大老爷,民女有冤要陈情,还请大老爷容禀!”
仿佛能摄人魂魄的声音,千回百转,将人的心底勾惹得如猫爪子在瘙痒,恁是哪个正常男子都抵抗不了。
县太爷不由侧目,脱口而出:“下跪何人,有何冤情,如实说来,若真有奇冤,本官定当为你做主。”
娄思思顿了顿,魅惑的眼神看着县太爷,娇娇弱弱道:“小女子名唤娄思思,是娄雪桉的堂妹。小女子要状告陆景胜觊觎堂嫂苏氏之美貌,见色起意,杀死小女子堂哥娄雪桉,还请县老爷为我堂哥做主,严惩杀人凶手陆景胜,为我堂哥伸冤!”
陆景胜和苏简简的绯闻,全山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若冠上情杀的罪名,那么娄雪桉之死,陆景胜的确有脱不了的干系。
当娄思思的额头咚咚磕在地上,县太爷不能不传唤陆景胜上堂。
县太爷案上放了“执”、“法”、“严”、“明”四个签筒,“执”字筒内放的是捉人的签子。
县太爷刚要伸手去“执”字筒内拔一根签字,便瞥见师爷投过来的暗示的目光。
师爷冲县太爷微微摇了摇头,县太爷的手又缩了回去,改指着堂下的娄家人,道:“将这些人先收押羁候所,择日再升堂。”
不是羁押凶犯,反而羁押原告吗?
娄家人有些懵。
可是监狱内设的临时羁押场所,即羁候所,不仅可以关押嫌疑犯和初审后须审转复核的人犯,凡与案件有干系的证人、乡邻、尸亲等均可是临时羁押处所对象。
所以,县太爷此举合情合理。
两边衙役已经上前押了娄大叔等人下去,娄思思机灵,忽而捂住肚子龇牙咧嘴叫腹痛。
县太爷只好让娄思思离开大堂去看病先。
屏退了闲杂人等,县太爷和师爷坐着合计。
县太爷道:“师爷不让本官传陆景胜上堂,是何用意?”
我怕你得罪陆宰相的那些门生,自此官途尽断。
师爷当然不能这么说,只是委婉道:“老爷英明,难道真的相信陆景胜是杀人凶手?”
这可不好说。
一个情字害死人,陆景胜才学再渊博,可是一遇到苏简简就好像成了个傻子,所以未必不会做出傻事来。
县太爷心里这样想,嘴里却道:“为了一个女子杀人,本官不相信陆景胜会干这样的蠢事。”
师爷安心道:“所以,老爷还是该卖陆家一个人情,先去陆家一趟探探虚实,如何?”
对,是该让陆家知道,陆景胜摊上事,自己却这么帮他们陆家的忙,届时自己升官调任好委托陆太太跑关系。
妙也。
县太爷立马回后院更衣,然后携着师爷径自往陆家而去。
话说娄思思一离开县衙大堂,直奔娄家金屋。
不料,苏简简竟然已被苏太太接回了苏家。
丈夫死了,不留在夫家守丧,却急着回娘家,这是做好了改嫁准备吗?
娄思思想起与娄雪桉的兄妹感情,心里越发恨了苏简简。
这个女子,从娄雪桉喜欢她那天起,娄思思就厌恶她。
从小到大一直护着她爱着她的兄长自从遇见了这个女子,心里眼里就不再有旁人,对她这个昔日最疼爱的堂妹也淡漠了不少。
这样的女子注定是红颜祸水。
可怜堂哥此生错付衷肠,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想起娄雪桉年纪轻轻,死状凄惨,娄思思心里揪痛,想着一定要替娄雪桉报仇雪恨。
她看着一片狼藉的娄家金屋,地上还有那把断琴,一跺脚回自家去了。
她要回去搬救兵。
恁陆景胜有三头六臂,她还不相信这山圻城没有王法,杀人就不用偿命了。
娄思思要求助的救兵是她的夫婿周浩宾。
第044章 借腹生子()
周浩宾,山圻地下钱庄的老板。
娄思思是他的小妾。
大房程氏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过门多年始终不能诞下一儿半女,后来便到外省抱养了个男孩,养在膝下。
约莫养到十岁,周浩宾突然不乐意了。
因着平日里常被狐朋狗友们奚落,说是你周家家财万贯又如何,你周浩宾连个亲生儿子都没有。
辛苦刮来的血百年之后都给了外人。
养子身上并不留着你周浩宾的血,不是外人是什么?
程氏凶悍,周浩宾这十年虽然没有明着纳妾,在周府内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可是背地里没少动借腹生子的脑筋。
娄思思之前,周浩宾也曾养下外宅,可是作了八个月的胎,还是被程氏发现之后灌了堕胎药,硬生生打下了成型的男婴。
后来,周浩宾便长了心眼。
托人介绍,认识了娄二叔的独生女儿娄思思。
娄思思年轻貌美,周浩宾有钱有势。
一个贪财,一个贪色。
两个一拍即合。
娄思思最终能登堂入室,进了周家门槛,也是一部励志史诗。
仗的便是一个忍字。
娄思思怀上身孕之后,一直躲在娄家村,没有生母,从养胎到生产坐月子,全由娄大婶照顾。
害怕走漏风声,连个佣人都没有请。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个大胖小子。
周浩宾终于遂了心愿。
娄思思是个精明的,儿子在手,软硬兼施,又是怂恿又是要挟,让周浩宾回去同程氏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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