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浩一下就推开了她,她摔到地上去,回过身却见康浩费力地伸手去够那屉子,终于够着了,使劲一拉,整个抽屉砸了下来,砸在康浩的额头上,额上立时冒出了血丝,白色的小袋子到处滚落。康浩仿佛不感到疼,他只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起一个小袋子,咬了个口子,便洗起了白色的粉末。刘凝波看着他渐渐舒展了四肢,缓缓躺到地上去,面上慢慢流露出愉悦的沉迷的表情,目光迷蒙地望向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他向往的极乐。
刘凝波的泪从眼里颓然地滑落。将来有一天,她也会像眼前的康浩一样吗?变成一个瘾君子。刚一这样想,刘凝波的手脚也发起麻来,她变得焦躁不安,眼前不时闪过方逸伟和向冰儿一起的画面,他们一起走在“酒隐”出来的巷子里,一起上了一辆人力三轮,向冰儿居然还一大早就出现她家的客厅里,是不是她不在的时光,逸伟留她在家里过了夜。逸伟本就是个随性的人,可以见她一面,就和她发生了一夜情,那么向冰儿就更不必说了,他们是高中同学,他们是初恋,有的是感情的基础,要比她和他一夜情发端的爱情牢靠得多……刘凝波胡思乱想着,越发心慌气躁起来。她终于抬手拿起滚在脚步的一个小袋子,学着康浩的样,咬开了一个口子,战战兢兢地舔着那些白色的粉末。很快的,所有的烦恼都不复存在了,她像康浩一样舒服地躺到地上去,目光迷离地看着天花板,那里俨然是一片浩瀚的香山红叶,她的逸伟抱她,吻她,背着她,大声地说:“我爱你,刘凝波!”
刘凝波的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八尺门18号里,方逸伟反复拨打着手机,康浩再也没有接听电话。方逸伟困顿地瘫坐到沙发上。
同一时刻,医院里的白天朗也极为困顿。他独自坐在病床边,对着昏迷的马茹芬懊恼着。病房的门轻轻地被推开,柔桑走了进来。看到柔桑,白天朗站了起来,低声问道:“这么晚,你怎么还来?天明睡啦?”
“是天明让我来看看你的。大嫂还没醒吗?”柔桑把目光投向病床上的马茹芬,她的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双目紧闭,就像一具枯槁。柔桑的脸上满是歉意,“天朗,我觉得好对不起大嫂……”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只有面对,现在只希望艳菊能快点好起来。”天朗拍拍柔桑的肩。
柔桑的担忧却更深了,“要是大嫂醒了,告诉天明我们之间的事情,那可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天朗心烦意乱的。
柔桑叹口气,只好强颜欢笑安抚他道:“你别担心,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大嫂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忘记了。”
天朗咧了咧嘴,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刘凝波的梦做了整整一夜,梦里无不是逸伟的音容笑貌。醒来后,没有逸伟,只有康浩。康浩还睡在地上,刘凝**醒了他。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一地狼藉,立即起身收拾了屉子,重新塞进大柜去。再看看刘凝波,他蹙着眉问道:“你,你是不是也沾这东西了?”
刘凝波起身整理了衣裳,并不作答。
康浩也不再问。他走到窗前去,拉开窗帘,见窗外一派阳光明媚,回身对刘凝波道:“今天天气好,我们一起去玩吧!”
“好,闲着也是闲着。”刘凝波回给他一个爽快的笑。
于是,整装出发。
车子在林**上奔驰,夏日的风扑面而来,清凉爽快。车子开了许久,终于开进一片农场。先是大片的番茄地,浩浩瀚瀚,一碧万顷。继而是樱桃林,绿荫浓密,红红的小果子挂满枝头,空气里到处都弥漫果实的清香。下了车,康浩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刘凝波听到他道:“喂,兄弟,在哪儿呢?我在哪儿?我在你家农场啊,还不出来见驾!”
不一会儿,刘凝波就见林荫深处钻出一个年轻男人。那男人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着花格短裤,宽松的白色棉T,一路小跑着过来。走近了,只见是面如满月,目灿若星,天庭饱满,地角方圆,笑嘻嘻,露着一口白牙。
“季小亭。”康浩对刘凝波介绍。
“哟,身边又换美女呢!”季小亭乐呵呵地冲刘凝波伸出手来,“美女,失敬失敬。”
康浩一下拍开他的手,道:“我的花,你别想揩油。”
“是,是,谨遵教诲。”季小亭依旧乐呵呵的。
“季大少爷,今天怎么有空光顾你们家的祖业啊?”康浩笑着问季小亭。
季小亭“啧啧”了几声,手舞足蹈地说道:“有什么办法呢?陪老婆下来踏青啊!快生产的人,再不出来游山玩水以后拖儿带女就没机会了。”
“恭喜你快当爸爸了。”刘凝波斯文地笑了笑。
季小亭十分欢喜,“谢谢谢谢,男人嘛,有妻有子就有面子,谁像康浩啊,连个老婆都管不住,掉价的离婚男。”
一句话说得康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冲季小亭腿上踢了一脚,道:“不损我,你会死啊?把你家快生产的女人拉出来遛遛,让我鉴定一下那肚子里揣的到底是不是你下的种。”康浩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刘凝波看见季小亭的表情颇有几番挂不住,知道是康浩的玩笑开大了。
“你们男人聊天,我去找弟妹说话去。”刘凝波说着,径自穿过樱树林。康浩看着她长裙飘飘的背影,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季小亭在康浩跟前晃了晃手,康浩一下拍开他的手,吼道:“干什么?”
季小亭甩着被拍疼了的手,道:“肖哥,这妞哪来的,和你以往的妞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正点。”季小亭收敛了笑容,严肃地道。
刘凝波已经穿过樱树林走到一片番茄地。盖着塑料薄膜的番茄地,视野开阔。那些雪白的薄膜之间站着一个孕妇,她背对着刘凝波,兀自望远处的风景。刘凝波不禁蹙起了眉头,心里咯噔了一下:司徒月?
一定是司徒月,虽然怀孕了,体型有些臃肿,但是刘凝波相信那就是司徒月。司徒月怀孕了,算算日子,现今应该就是这样大腹便便的模样。她的心狂跳着,眼睛里浮起了泪花,一路小跑起来,喊着:“司徒月,司徒月!”
刘凝波刚跑了几步,就见那孕妇快速走向公路,上了一辆私家车,私家车很快就开走了。刘凝波呆立在原地,直到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她惊跳起来回过头去,见是康浩和季小亭。
看见刘凝波眼底的泪痕,康浩皱了皱眉头,嫌恶地道:“笨女人,你能不能不老一副苦瓜脸啊?带你出来玩,玩出两窝眼泪,那有什么意思?”
刘凝波不理会康浩的冷嘲热讽,她只是抓住季小亭的手,激动地问道:“小亭,你告诉我,你妻子叫司徒月吗?”
季小亭疑惑地看了看她,颇有些莫名其妙的表情,“不是啊,司徒月是谁?”
刘凝波失望地松了抓住季小亭的手,颓然地看向私家车开走的方向。不是,或许是她看错了,因为思念成疾,所以看花了眼。有心躲开,哪能这么巧就遇上呢?
季小亭环视了四周一番,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嘴里喃喃道:“去哪儿了?”
“你老婆吗?”刘凝波软绵绵地道,“已经上了一辆私家车,走了。”
季小亭“哦”了一声,就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挂电话,接通了,他转过身子,面朝番茄地,声音变得极尽温柔,道:“喂,老婆,在哪儿呢?已经被父亲大人的车接走了啊?那好,注意安全,自己小心哟!”挂了电话,回过身来,季小亭脸上还残留着刚才和妻子通电话时的温存。
康浩把手搭在刘凝波肩上斜睨着季小亭,话里半带着讽刺,“瞧不惯你这样一见老婆就蔫的人。”
第261章 深渊()
刘凝波不悦地拿掉康浩的手,冷笑着道:“那倒是要像你那样,用拳头和武力方能显示男儿本色吗?”说着,刘凝波径自走掉。
康浩尴尬地笑了笑,追上刘凝波道:“喂,今天想玩点什么?”
“你怎么安排,我怎么玩。”
刘凝波淡淡的。康浩抿着唇,回过头问季小亭道:“今天怎么招待我们?”
“吃吃喝喝呗,还能怎么的?”季小亭耸耸肩。
方逸伟刚结束会议,正准备回办公室去,向思明快速走出会场,拦住了他,“杨秘书!”他唤他。
方逸伟回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向思明。
“昨天你送冰儿去的医院啊?谢谢你。”
方逸伟笑了笑,淡淡道:“不谢,小事情。”
“杨秘书,我听冰儿妈妈说冰儿一整个晚上都没回家,是你和她在一起吗?你们……”向思明的目光在方逸伟脸上探寻着。
“我已经结婚了,请向行长不要误会,我和冰儿只是高中同学。
方逸伟说着就兀自离开会场,去了办公室。刚到办公室就接到谢凡的电话。
“逸伟,和凝波一起来北京吧!你父亲的遗产交割手续,你俩一起来办理。”谢凡在电话里兴奋地说。
方逸伟只觉一阵悲从中来。“知道了,叔叔。”挂了谢凡电话,他靠在办公椅上久久喘不过气来。凝波,你到底在哪里?接下来的日子里,方逸伟四处寻找着刘凝波,直到白天明在医院中已能下床走路,刘凝波还是下落不明。
刘凝波在哪儿呢?她就蛰伏在肖家小别墅里,和康浩一起醉生梦死,一起吸食读品。想念逸伟,心口疼得要碎裂的时候,便吸食读品,在幻觉里重又看见她的逸伟。她知道,沾了读品,她这一生已经毁了,她离她的逸伟越来越远了。所以,但学落花逐流水,任青春肆意飘零吧。每日里在酒精、读品、眼泪中度过时光,唯一能做的,还有写作。肖家小别墅里,刘凝波完成了第二季度的交稿。行走到阳光底下,她就像一具行尸走肉,经不起阳光和暖风的曛融,仿佛能在那样的温暖里溶化掉。用一只手遮住额头,她仰视着青天白日,飞鸟羽翼,眼泪在苍白的笑里滑落下来。
康浩刚从游泳池里游完泳上来,披着浴巾,湿漉漉地走到她跟前,问道:“怎么不在房间里呆着?”
刘凝波淡淡地流露一个游离的笑,道:“海岸,谢谢你这段日子收留我,现在,我该走了。”
康浩睁大了眼睛,道:“你不能走。”
刘凝波笑起来,“从前,你用拳头和武力都掌控不了我,更何况现在?我必须要走了。”
“离了我,你的白面从哪里来?所以,你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你会死。”康浩郑重地道,目光里透着逼人的阴鸷。
“死,也不会让你掌控我。”刘凝波的脸上流露倔强的神情。
康浩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不出一个月,你一定会回到这里来。”
刘凝波没有应声,她只是迈着她轻飘飘的步履踏出了肖家小别墅。她单薄的背影在日头底下像一张纸。康浩一直目送着她。刘凝波,他的前妻,和他折腾了十几年的女人。他爱她,但是掌控不了她。
出了肖家小别墅,刘凝波去了医院。好久没有见到白天明,她得去看看他的伤势恢复得如何,她还得去看看钟翠柏。钟翠柏已经出院,刘凝波只好去寻白天明。白天明正在柔桑的搀扶下在病房里练习走路,一抬眼见刘凝波像一只细瘦的蜻蜓欠在门框里,他立时又惊又喜,压低嗓音对柔桑说:“赶紧给逸伟打电话。”
柔桑愣了愣,便去寻手机,出病房去打电话。
刘凝波轻轻走到白天明跟前,白天明张开双臂把她拥入怀中,道:“去哪儿了?去哪儿了?我和逸伟都快担心死了。”
刘凝波的泪夺眶而出,像断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
白天明放开她,擦拭她脸上的泪珠,自己的眼角也湿润了,责备道:“大哥伤得这么重,你怎么能扔下我,自己一个人走掉呢?你要让我担心死吗?”
“对不起,”刘凝波哑着声,她扶住他的双臂,上下左右打量了白天明一番,抽噎着道,“恢复得好吗?能站起来了,一定恢复得不错,对吗?我的天明哥是最坚强的人。”
“我的凝波也是最坚强的人,不能再玩失踪了,否则,我就不要你这个小妹了。”白天明故意威胁着。
刘凝波含着泪笑起来,使劲吸着鼻子。
柔桑回到病房,对白天明道:“已经给逸伟打电话了,他马上就过来。”
刘凝波一惊,看看柔桑,又看看白天明,“你们告诉逸伟我来这里了?不行,我不能见他,我得马上走。”刘凝波说着拔腿就要逃,白天明一把拽住她,力道太大,牵动了伤口,疼得低叫了一声。
刘凝波赶紧又扶住他,问道:“天明哥,你怎么了?”
白天明扭曲着面孔,使劲咬着牙道:“为什么要走啊?逸伟很担心你的,你失踪这么久,他都快疯了,你知道吗?他工作强度已经够大的了,你为什么还要成为他的思想负担?你已经嫁给他了,为什么就不能为他考虑呢?你不是很爱他吗?爱他,怎么能让他这样受煎熬?”
“我……”刘凝波只觉心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几乎听不得“逸伟”二字,否则心口便有撕裂般疼痛的感觉。她抚住心口,摇着头道:“我没有脸再见他,我不能再见他……”她一步步向后退着,脸煞白如纸,终于一转身,她飞也似的逃出了白天明的病房。
“快去追她,一定要把她堵住。”白天明冲柔桑喊。
“哦。”柔桑立即追出病房去。
刘凝波已经进了电梯,电梯双门快速合上,电梯瞬间向底楼坠落。柔桑拍着紧闭的电梯门干着急。电梯里,刘凝波斜靠在墙壁上,泪如泉涌。逸伟,对不起,忘了我吧!忘了曾经一起的所有时光。谢谢你,爱过我。我也爱了你,整整一个曾经。可是我们都太年轻,年轻的孩子对于爱情,要说珍惜,不要说永远。永远有多远,永远太遥远,我们都承担不起。如果相遇时,我还是白纸一样美好的身份,亲爱的逸伟,那该多好,而不是现在这样。我恨自己,恨命运,恨上天喜欢捉弄人。我也恨你,逸伟,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为什么要让我执着地爱上之后,就无法遗忘和丢弃?我恨你,因为爱你,便有了诸般痛苦和折磨。不如今生从未遇过。
刘凝波哭得快昏厥过去。“叮”的一声,电梯门徐徐滑开,方逸伟就站在电梯门口。四目相对,恍如隔世。两双流泪眼,两个断肠人。
方逸伟一下就将刘凝波拉出电梯,拥入怀中。电梯门在刘凝波身后重新闭合。
刘凝波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心脏急剧地跳动着。方逸伟使劲将刘凝波的头摁在胸口,他不敢松手,他怕一松手,她又一次逃之夭夭。
“喂,让开,让开,挡住电梯门了。”护士推着推床走过来,大声呵斥着。
方逸伟拉了刘凝波奔出了医院。在医院大门口拦了辆面的,方逸伟领着刘凝波回到了八尺门18号。一路上,方逸伟都紧紧攥着刘凝波的手,进了客厅,他将凝波往沙发上一放,随手操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往自己手臂上一滑,殷红的血便渗了出来。刘凝波惊慌失措,她低叫了一声,睁大了双眼,泪水在眼眶里惊惧地打着转,她要起身给他拿药箱去,方逸伟喝住了她:“别动。”
刘凝波又只好坐回沙发上,只听方逸伟柔肠百结地说道:“我单位还有很多事,我要回去处理。如果下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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