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都不能是这样的,不能是这样一个被男人抛弃了的离婚女人。难道是因为被我甩掉,然后你方寸大乱,以致自暴自弃吗?”
向冰儿试图每一字每一句都要切中方逸伟心里的痛处,不料方逸伟却笑道:“你说的这一番话说明不了我的问题,只能说明你就是个愚蠢无知、没有远见的女人,我们分手,后悔的那个人只能是你。向冰儿,你大概不知道吧,现在,我不再是个穷光蛋,我父亲给我留下了大笔的遗产,我一点儿都不比你想嫁入的白家穷酸多少。”方逸伟讨厌自己说出这一番市侩的话来,讨厌自己在说完这一番话之后还得意洋洋地笑,他不喜欢自己居然要去享受这种报复的快感。他看见了向冰儿愣愣失神的面孔和陡然睁大的瞳仁。他控制不住自己这该死的情绪,他只能转身离开。这一回,向冰儿没有追上来,她只是脑袋嗡嗡作响着,反复咀嚼方逸伟的话:现在,我不再是个穷光蛋,我父亲给我留下了大笔的遗产,我一点儿都不比你想嫁入的白家穷酸多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她只知道方逸伟有个在乡下务农的寡母,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有钱的老爹?
刘凝波已经回到八尺门18号,走到玄关换了拖鞋,按亮了客厅的日光灯,地毯上散乱的花瓶和水果令她吃了一惊。看屋子里寂静无声,就知道方逸伟还没有回来。她静静地走过去,收拾起地上的狼藉。刚拾掇清楚,便听到铁栅门“哐当”开启,当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的时候,方逸伟已经走到客厅里。刘凝波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他也愣愣地看着她,只是目光里多了许多受伤的痕迹。刘凝波心里一紧,轻轻道:“回来了?”
她上前去扶他,他没有推开她,只是温驯的顺从的,任由她扶到沙发上。
“口渴吗?要不要喝水?”刘凝波柔声问。
方逸伟嘴角轻轻斜了斜,牵出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刘凝波怔住了,她从来没见过方逸伟流露这样的笑,这笑含满了痛苦,却是轻轻巧巧地流露在面颊上,只听他淡淡地道:“从前也是这样伺候别的男人吗?”
刘凝波的背脊一下僵硬住,她缓缓从方逸伟跟前直起身子,直至像一根木头一样呆立在客厅中央。
方逸伟也从沙发上坐直了,道:“别的男人,你不会以为我是指你那个不学无术、浪荡无耻的前夫吧?”
刘凝波只觉手脚在一瞬间就麻木掉,宛若被昆虫啮咬的细细碎碎的感觉从指尖一直蔓延至心脏。
“从前你也是这样伺候我那个风流成性的老爹吗?干爹,干女儿,”方逸伟醉醺醺地冷笑,“你不会以为我当真天真地不知道,干爹干女儿是什么意思吧?”
刘凝波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脸一定煞白如纸,因为她仿佛觉得心脏就此停止了跳动和供血,整个人仿佛被抛在酷寒的冰窖,每一个器官都被冰镇,凝滞而冰冷。她只能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让疼痛拯救自己像流沙一样急剧流失的生命力。一条细细的血水涓流一样从她的唇上淌下来。方逸伟望着她惨白的面颊上一条汩汩流淌的血痕,心在一瞬间痛如刀绞,泪水也一下就夺眶而出。他将刘凝波紧紧搂进怀里,浑身战栗着,从牙缝里一字一字地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会是我的父亲?”
刘凝波的泪从眼里重重地迸落,心在一瞬间碎成千片万片,魔咒,她竟一辈子都逃不开这个魔咒!
“你说过,不管何时何地,不管你听到什么,你都选择相信我……”刘凝波的泪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下去。
第251章 报复()
方逸伟放开她,拿起茶几上的那本日记,幽幽地忿恨地问道:“要是告诉我的这个人是当事人呢?”
刘凝波陡然睁大了瞳孔,方逸伟苦闷地冷笑了一下,道:“你不会说,是他故意陷害你,冤枉你吧?”方逸伟将日记本重重砸在地上,跑进了房间。
许久,刘凝波才回过神来。她弯下身拾起地上的日记本,随手翻到后页去,她看到了谢平写满纸页的大段大段的倾诉。与其说是对翠竹的倾诉,不如说是对刘凝波的告白。刘凝波张大了口,整个人都瘫坐到沙发上。她从来都不知道谢平对她会存着这样的心思。她一直以为他对她就像父亲对女儿一般,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谢平在日记里,在给翠竹的信里写满对自己的爱意。可是,为什么生前,他从来没有向他暗示或透露过自己的心思?干爹,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对我有非分之想,不知道你对我存了儿女私情?可是,这又能说明说明呢?谢平就算不小心爱上了她,又能说明什么呢?她,刘凝波,难道要因为别人的爱慕去承担罪愆吗?她是无罪的。
刘凝波的眼前突然回闪过很多年前的一个夜半,康浩宿醉归来,粗鲁地捏住她的下巴,醉醺醺地问她:“你曾经爱过谁?”他一步步把她逼到墙角去,问她:“你把我当做你的什么人?”“你是我的丈夫啊!”她怯怯地答他。康浩笑起来,许多苦涩和酒精的气味一起喷到她脸上去,许多泪从他血红的眼睛里滚落下来,他痛苦地对她说道:“可是,我想当的人是你干爹!”
干爹!干爹!干爹!
今夜,方逸伟也醉醺醺地冷笑着:“从前你也是这样伺候我那个风流成性的老爹吗?干爹,干女儿,你不会以为我当真天真地不知道,干爹干女儿是什么意思吧?”
刘凝波的魂魄几乎在一瞬间被抽离了身体,又在一瞬间被震回体内。不,她不能让悲剧重演,她不能让方逸伟成为第二个康浩。她爱逸伟,她爱这个男孩子,她不能让他从她的手心里溜走。这一回,无论如何,她不能放掉她的幸福。失去了逸伟,失去了逸伟的爱,她会痛苦至死。这样想着,刘凝波激动地站起身来,冲进房间去。方逸伟正蜷缩在床上,双手抱膝,眉头紧蹙,眼底有依稀的潮湿。刘凝波大气不敢出,她只是走过去,跪在床前,仰着头,艰难地说:“可以相信我吗?求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没有做过见不得光的事情。”
方逸伟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喝了酒,呼出的都是酒气。他没有回答刘凝波,只是叹一口气,道:“已经很晚了,睡吧!”说着,他兀自拉开被子包住自己。刘凝波缓缓站起身,头昏脑涨着,此时此刻,她心里就像一团乱麻。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想不了,只能也把自己放到被子里去。方逸伟背对着她,她轻轻地蜷缩在一侧,不敢吵他。而他翻来覆去着,终于转过身来,把她揽进自己的臂弯。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发,她听见他心脏造血的声音,和重重的抽泣声。她的泪也从眼角滑落下去,弄湿他的胸膛。
刘凝波见到梅淑的时候,梅淑已经是已决犯。正如她自己所料,她虽然杀了人,但是有自首情节,于是被判了无期。隔着隔音墙,梅淑拿起听筒放到耳朵上,眼睛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玻璃那端的刘凝波。
“我将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就赢了呢?”梅淑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刘凝波道:“干妈,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斗,是你一直误会我。”
“误会?”梅淑的眉毛挑了挑,阴险地笑着,“你还是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惜你干爹已死,没有人会再怜惜你的。我真想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惹得谢家三父子都为你神魂颠倒,我的阿凌还为你这贱人丧了命。所以,刘凝波我不会让你好过的。这一辈子,你休想得到幸福。你一定会说现在的你很幸福,因为你还有丈夫,一个很爱你的年轻的男孩子。刘凝波,没用的,我会让你的幸福很快消失,我能让你第一次婚姻泡汤,也一定能让你第二次婚姻夭折。”
“你在说什么?什么叫让我第一次婚姻泡汤?”
“哦,你离婚这么久,却还一直蒙在鼓里。曾经那么爱你的康浩怎么突然就不爱你了?是我,是我搞得鬼。”梅淑说着,在电话这端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刘凝波心里虽然吃惊,但面上还是镇定地淡淡地道:“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搞鬼,现在的我不可能这么幸福。你知道,我的丈夫可比我的前夫好上千倍万倍。”
梅淑收敛了笑容,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目光更加阴鸷起来,“可是你别忘了,他是谢平的儿子,所以他爱不了你多久了。”梅淑说着就将听筒放回电话机上,起身冲刘凝波得意地挑挑眉便跟狱警回监狱去。刘凝波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直至狱警提醒她该离开了,她才愣愣地放下听筒。
起身走出监狱,见天地之间落满明丽的阳光,时令已是初夏。她站在日头间无可奈何地感受着自己的意识一点点模糊。刘凝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在日头底下晕倒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台阶上,有人正掐着自己的人中,努力睁眼,定睛一看,竟是钟翠柏。
见刘凝波醒来,钟翠柏立即起身,木然着脸,佯装冷漠的模样。
“妈……”刘凝波挣扎着起身,怯怯地唤钟翠柏。
钟翠柏没好气地问:“年纪轻轻的,怎么体质这么差?站在路边也能晕倒?”
刘凝波扯了扯嘴角,牵出一抹难看的笑,道:“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地方你能来得,我就来不得了?”钟翠柏扔下酸溜溜的一句话,便进了监狱大楼。刘凝波望着她的背影,叹一口气走到路边去等公交。监狱在离市区很远的地方,人烟稀少,车辆罕至。这些日子以来,方逸伟总借口工作忙,对她不冷不热的。而她,也不去吵他。她想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可是关于她和谢平之间的清白,还真没法解决,死者已矣,死无对证。偏偏,谢平还留下那样一本深情款款的日记。真叫她欲哭无泪。梅淑入狱,谢凡回北京去处理谢平遗产的事情。因为谢平和翠竹都死了,方逸伟没有DNA鉴定的科学依据证明他就是谢平的儿子,他无权继承谢平的遗产。所以谢凡赶回北京,找律师商量办法去。而钟翠柏,也在为方逸伟继承遗产的事宜伤脑筋。
当她在探监室见到梅淑的时候,情绪显得很激动。
梅淑却波澜不惊地微笑着,“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那我们逸伟什么时候才能继承平哥的遗产?”钟翠柏追问。
梅淑道:“我小叔子手上有一份谢平的遗嘱,说是翠竹母子俩可以继承谢平三分之二的遗产,可惜,翠竹和谢平都死了,你拿什么证明方逸伟就是谢平的儿子?无法证明,那么那三分之二的遗产,你儿子永远都得不到。”
“可是当日在石头山上,你说过会让我们逸伟继承平哥全部的遗产。”
“你还记得当日石头山上的约定啊?不错,因为我篡改了遗嘱,现在平哥所有的遗产都在我名下,只要我写个财产赠予书,你的儿子马上就能继承平哥全部的遗产,可是,翠柏,你别忘了,石头山上,我们说好是做一笔交易的。”
“交易?”钟翠柏一惊,的的确确,她们当初是要做一笔交易,只要她让方逸伟和刘凝波离婚,那么梅淑就会去公安局自首,并将全部财产赠予方逸伟。
梅淑冷笑着道:“离婚证呢?刘凝波和你儿子的离婚证呢?”
钟翠柏离开监狱后,径自去大院找方逸伟。她站在大院楼下,忐忑不安地踱着步子。方逸伟从台阶上跑了下来,远远地就喊了她:“妈——”
“妈,你怎么来了?”走到钟翠柏跟前,方逸伟问道。
钟翠柏抬眼仔细打量了自己的儿子,一小段时间不见,儿子竟清瘦成这样,她满是心疼地握住儿子的手,道:“逸伟,你最近怎么瘦成这样?凝波没有好好煮饭给你吃,是不是?”
看母亲提到刘凝波是一腔嫌弃和愠怒的口吻,方逸伟轻轻替刘凝波辩解道:“妈,不关凝波的事,是我工作太忙了。”
钟翠柏摇了摇头,责备方逸伟道:“你啊,就是一心护着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有什么好?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们结婚。当初结婚是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子,那孩子保不住也是天意,如果保住了,可就老天不长眼了。”
“妈,你在说什么啊?”方逸伟显得很无奈。
“儿子啊,妈问你一件事,你现在也知道你父亲留给了你大笔的遗产,如果你无法继承这笔遗产,你会怎么办?”
“妈,从小到大,我并没有继承谁的任何遗产,我不也照样长大吗?虽然让你在乡下吃苦,我很抱歉,可是那笔遗产真的不是我稀罕的东西,有则锦上添花,无则不痛不痒,维持现状。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和凝波不缺什么。”方逸伟蹙着眉头,认真地同母亲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钟翠柏却摇着头道:“逸伟,那遗产对妈来说没有什么,不管我的逸伟多么富贵,妈还是围着我的一亩三分地转,心里才会舒坦。”
“这不就结了?妈,你这样想,我也是这样想的。”方逸伟舒展了眉头,微笑着道。
“可是不一样,那遗产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你现在是平哥唯一的儿子,你继承他的遗产天经地义,妈一定要让你继承这笔遗产。”钟翠柏执拗地说道。
方逸伟看着母亲小孩子似的神情,不禁笑起来,“妈,随你,你无论怎么捣腾都行,我办公室还有很多活,先上去了。”方逸伟说着,就要转身向楼上跑,钟翠柏喊住了他:“逸伟——”
方逸伟回过身来,狐疑地看着母亲,“妈,还有什么事吗?”
“可不可以和刘凝波离婚?”钟翠柏怯怯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她看见方逸伟的面孔在一瞬间就黯淡下去,只听他低低地说道:“妈,你在乱说什么啊?你如果想抱孙子,凝波迟早会给你生的。她最近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我会让她尽早生个孙子给你抱。”
“可是,逸伟,生孙子,天底下随便什么女人都能给我生,但不能是她!”钟翠柏笃定地道。
方逸伟的神情严肃起来,声音也变得暗哑,“妈,你在说什么?”
“逸伟,刘凝波她曾经是你父亲的情妇啊!”钟翠柏压低了声音,但咬腔很重,方逸伟字字句句都听真切了。
“妈,你听谁乱讲?”
“不是我乱讲,这是事实啊,儿子!从前你不知道这层关系,错娶了她,现在既然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她肚里的孩子也掉了,你就应该纠错、改错,而不是将错就错。”
“妈——”方逸伟只能蹙着眉,凄凉地制止母亲说下去,他想同母亲争辩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舌头就打了结。
“儿子,你还年轻,你有那么好的前途,领导那么培养你,你不能被这个女人牵累了,不能让她拖你的后腿。要是大家知道你娶的女人是你父亲曾经的情妇,大家是要笑话你的,要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的。你的老婆是你父亲生前的情妇,这样的丑闻终有一天是包不住的。儿子,听妈的话,和她离婚吧!咱们再找个清白的好女孩,一旦你继承你父亲的遗产,还愁找不到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吗?到时候,那些当官还不巴巴的,把女儿嫁给你?”
“妈,别再说了,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方逸伟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地跑进大楼。钟翠柏一股闷气郁结在胸口。她一咬牙,转身寻刘凝波去。刘凝波正在电脑前码字。和方逸伟冷战的日子,写作是她唯一的排遣。下个月,她就要向谢凡交第一期的稿件。小说正写到伤心处,她情绪也很低靡,忽然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