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昭抬起头来,酒吧里的暖气开得很大,他觉得浑身燥热得很,眼睛周围有咸涩的液体,不知道刚才是沾了啤酒还是流了眼泪,被暖气烘干了皮肤紧绷绷的。看着月可怜巴巴地张着大眼,他心里充满了不忍,他伸出手去揉揉月的头发,他还没来得及筹集阿残的治疗费就被那个结婚请柬搞乱了方寸。
“不是,月,你不用为阿残的治疗费担心,我会想到办法的。”白若昭声音暗哑地说。
“如果实在很困难,不要为难,若昭,你知道,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钱,我是被你对我的爱感动而后爱上你的。阿残的治疗费,我会想办法,凝波说她会尽力帮我。”
“月,”白若昭唤她,有一丝柔肠百结的意味,他的手从她的头上滑到脸颊上,他抚摸着她微微发凉的面颊,酒吧里暖烘烘的,但是月的脸颊是冰的,若昭想着就绝心疼,“不要老是倚赖凝波,相比学姐,我更应该给你依靠。”白若昭说着,又开了一听啤酒,仰头喝下去。月看着他闷头喝酒的架势不再劝他,她不懂若昭为什么心情不好,她只是想陪着他解闷。
“告诉我,今天你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心情这么不好?叫我出来,虽然我不能陪你喝酒,但可以听你倾诉,可以帮你分析,可以为你排解的。”
若昭已经兀自喝下几听酒,月的话令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锅乱炖。他怎么可以告诉她他和向冰儿的瓜葛,月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如果她知道马如芬根本不接受她,那么自尊心说不定会让她绝然离他而去。他不要失去月,哪怕拖住向冰儿的婚约,让他想一想,让他好好想一想,他一定会想到办法的。白若昭有些醉了,在男生里头,他酒量不算好,连喝几听啤酒已经超出了他的极限。看着月的目光也变得迷离飘忽,“月,我不想失去你……”白若昭眼里又有潮湿的液体升腾起来。
月握住若昭的手,承诺似的说:“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你腻了烦了,我还是要缠着你。”
见月这样说,若昭像是放了心似的,“好,我信你,也请你相信我,不管何时何地,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今晚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去,好不好?”月问,口气像在安抚一个小孩子。
“不要,”白若昭突然嚷嚷起来,“我不要回到那个家,月,你不懂,我特别讨厌回到那个家里去,没有温暖,没有自由,没有我渴望的东西……”
“可是你醉了,要回家休息。我扶你走。”月站起身拉起若昭,若昭趔趔趄趄的,酒精令他的脚步明显不稳,结了帐,他们一起出了“酒隐”。一阵夜风吹过,白若昭激灵灵一凛,酒醒了几分。他的手揽在月肩上,步履踉跄地找到车子。他虽然瘦,但因为高,又喝了酒显得笨重,月一个抓他不稳,他就撞到车子上,手肘撞得生疼。月赶紧上前扶她,他干脆揽住月一起平靠在车门上。面前是灯火通明的星级酒店,耀亮的灯光亮瞎狗眼。白若昭笑起来,指着那高耸的建筑物说:“月,我晚上就在这里睡,我不回家去。”
“还是回家吧,不然伯父伯母会担心你的。”月劝。
白若昭冲着月摇摇手指,道:“我已经是大人了,不需要他们担心,他们啊,从小到大都没担心过我,他们只担心他们自己的生意、名望……”若昭苦笑起来。
月有些迷糊,她看着白若昭带着醉意的目光迷离的面颊,他分明很痛苦,分明不喜欢他的家,分明对他的父母充满了怨言,但是他从前从没对她提起过。她没有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不用为五斗米折断腰的富家公子也会有烦恼。或许她是太不关心他了吧!
白若昭把手重新指向面前那栋灯火撞撞的酒店,道:“月,你扶我去开个房间!今晚我就在这里睡!今晚我不回家!”
月想了想,道:“好吧,但是你待会儿一定要给伯父伯母挂个电话,报声平安,免得他们担心你。”
白若昭笑起来,带着些酒意,带着些愁闷,捏捏月的鼻子,道:“月,你太善良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心地这么好的,月,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白若昭说得深情款款,月听得心里甜滋滋的,半带撒娇道:“好了好了,看你,就会说好听话。”
月扶着白若昭走进酒店大堂,白若昭酒意朦胧,差点卡在旋转门里。好不容易到了前台,前台服务生用含义深刻的目光注视他们,一定觉得他们是要来度春宵的,月感到羞赧。白若昭偏又喝醉了,举止轻浮,他将信用卡甩在柜台上,侧过脸就狠亲了月一口,服务生笑而不语,月脸皮薄,整个面颊都灼烫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终于开好房,拿了房卡,他们便又跌跌撞撞地进了电梯。白若昭的身量,月根本就扶不稳他。费了一番力,终于将白若昭弄进酒店房间,白若昭一下就拖着月摔到床上,软软的席梦思很是起伏了一下。月正要挣扎着起身,白若昭一翻身,便压在了她身上。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双手,两人的手心里全都是汗。
“月……”白若昭喃喃唤道,他的鼻尖对着她的鼻尖,热热的带着男性馨香的鼻息急促地喷在她的脸上,带着些香甜的酒味。月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只听到心脏“噗通噗通”狂跳的声音,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因为紧张,她觉得喉咙干燥得厉害,狠狠吞了吞口水,白若昭的吻便盖了下来。
月浑身都在颤抖,虽然交往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想过会和他走到这一步,他们最亲密的接触也只到亲嘴,四片唇蜻蜓点水地碰一碰,很快便分开,然后便是嬉笑怒骂。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自己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所有代表女性特征的器官都已经发育得极好,豆蔻年华,最美的韶光,她应该把自己全身心都交给他了。
月越来越紧张,全身都软软的,胸腔里小鹿乱撞着。
若昭的吻温柔而缠绵,就像他平日里总表现出来的文质彬彬的模样。他的手缓缓放开她的手,绕到她身后去,把她整个儿搂在怀里,像爱抚着一件稀世珍宝。许多次,他憧憬着和她做那件事,但是没有合适的时机。他总想,等到洞房花烛夜吧,他们彼此交付彼此的第一次,那才是最完美的。可是现在,他喝了酒,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她在他怀里,他们躺在床上,他忍不住想要她。洞房花烛夜,他觉得好遥远啊。潜意识里,他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等不到那一天,等死他也等不到洞房花烛那一天。一股悲凉油然而生,他的眼角有湿润的液体流下来,滴在月的脸上。月深深一怔。
他们停住了动作,彼此深深凝视对方。若昭目光里的疼痛像一根针刺在月的心上。她不懂今晚他为什么这样伤悲。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他。她不要他这样心碎的样子,她不要他难过。轻轻地褪去月的衣裳,看着她白皙而娇嫩的胴体在微明的灯光中轻轻颤抖,他的心就痉挛起来。他闭上眼睛,亲吻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月,月,可不可以,就这样永远在一起?可不可以,就这样永远不要分离?可不可以,永远做我的公主?整个晚上,若昭都在流泪。月也在流泪,第一次的疼痛那么清晰而残酷,就像硬生生撕裂一块手工最精良的布帛,仿佛听得见空气里传来“嘶嘶”的撕裂声。灵与肉的结合,是决绝而无悔的。这个夜晚,他们就那样纠缠在一起,相拥着,不离开彼此。
薄薄的晨曦从纱质窗帘的缝隙渗进来,月醒来了。若昭还在睡。她微笑着亲吻他的额头,起身的时候看见白色的床单上一抹已经干枯的血迹,像是凋残的玫瑰。她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失落感和从没有过的恐惧。她珍藏了二十多年的东西终于掉了。不,她是把它作为礼物献给他的,作为爱的礼物。但是她还是没来由的伤感和害怕。她深深望一眼熟睡的白若昭,抿了抿唇,终于叹出一口气。
今天,她要送阿残去住院,还要给阿残做骨髓配型,然后回向阳坊上班。不能再想那么多了。甩了甩头,她起身蹑手蹑脚走进洗浴室去洗澡。
第231章 贷款()
蓝青一大早就焦头烂额,因为阿残又流鼻血了,鲜红的血液流势汹汹,比之前每一次都生猛。【。aiyoushenm】她慌乱地跑去找月,月竟然不在房间,被褥整齐地叠放着,床单上冰凉凉的。她心里一咯噔,难道月昨夜竟一夜未归?阿残还流着鼻血,她不能细想那么多,先去厨房打一盆冷水。
刘凝波已听到响声,她披上外套小心起身,没有叫醒熟睡的逸伟,轻轻走出来。刚阖上房门,便见蓝青端了盆水从厨房出来。
“阿残又流鼻血了?”刘凝波问。
蓝青慌乱地点头,刘凝波便和她一道走到客房去。拧一条半湿的毛巾擦掉阿残脸上、身上的血迹,摁压她手臂上的穴位,再让她的头向后仰,狠拍她的额头,然后拿一些纸巾团成小条塞进她的鼻子。蓝青的动作已经娴熟得不能再娴熟。刘凝波在一旁并帮不上什么忙。等阿残躺下,她就端起面盆的水,嘱咐蓝青再休息一会儿,便转身出门去。临出门前,蓝青叫住她道:“凝波,月好像昨天晚上一整晚都没回来。”
刘凝波一怔,月不像是这样混沌的人,她一向早起早睡,作息习惯很好的。而自己昨天码字到半夜,困累,倒头便睡,并没去月房间探看,这妮子昨晚去哪儿了?
“阿姨,月是大人了,没事的,我马上给她挂个电话。”刘凝波倒掉面盆里的水,回到房间找手机,刚拨了月的号码,便听到铁栅门开启的声音,不一会儿,月的手机便在院子里响起来。
床上睡梦中的方逸伟蹙了蹙眉头,刘凝波怕吵醒他便赶紧挂了电话,出了房间,走到客厅门口去。她双手抱胸站在客厅门口,见月有些战兢兢地走上台阶。她发丝有些凌乱,被晨风一吹就斜飞到脸上,两颊潮红,走在秋风里却春意盎然的。
“昨晚去哪儿了?”刘凝波问。
月的脸颊顿时更红了,她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心虚怯怯地站在刘凝波跟前。
“我,我和若昭在一起。”月嗫嚅着。
刘凝波先是一愣,继而拍拍她的肩,“和若昭在一起就没事,我们做早餐去吧!今天还要送阿残去住院呢!”
月温顺地跟着刘凝波去厨房。月熬白粥,她的白粥熬得很有技巧,浓稠度适中,让人吃了清心开脾的。刘凝波蒸了馒头和兔子包,她怕逸伟光喝白粥不会饱,男生靠的是饭力。两人又一起准备小菜。榨菜、菜心和豆腐卤都是现成的,只消剪开包装袋放到碟子里便成。刘凝波的碗橱里全是白瓷骨碟和同一个套系的饭碗、汤碗,白得光泽剔透,很能增加人的食欲。刘凝波又炒了几个鸡蛋,黄澄澄的炒鸡蛋盛在白瓷骨碟上,卖相极好,让人看了就要流口水。方逸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饭厅,看见月正端上香喷喷冒热气的炒鸡蛋,使劲闻一口,香味扑鼻,便说:“月好手艺啊!”
他刚睡醒,洗漱完毕,身上带了清新的香气,虽然还穿着家居服,没换上正装,却更显出他身上特有的那丝霸气和不羁。骤然看到方逸伟,月有些窘,她立时联想到昨夜和白若昭的那番缠绵,脸上不禁又红霞乱飞。
“趁我不在,就登堂入室,”月撇撇嘴,故意冲方逸伟使坏,又指着炒鸡蛋道,“不是我的手艺啦,是你家凝波,温暖牌的。”
刘凝波听到两人的声音便从厨房里走出来,她双手插在围裙口袋里,问方逸伟:“起了?”
“嗯,你怎么起那么早?”方逸伟走到刘凝波跟前,将她散落额前的刘海捋了捋。
“不起早,怎么给你做早餐?你要8点准时上班的人,迟到了,小心你老板k你。”
“在外头吃也可以的嘛。”
“外头吃哪有家里吃干净?”
刘凝波和方逸伟你来我往,一人一句,甜腻得要死。月忍不住了,打断二人道:“瞧你们恩爱的,快来喝粥了,再这么说下去,逸伟学长可真要迟到了。”
吃了早饭,方逸伟兀自上班去。刘凝波和月领着阿残去住院。方主任走了关系,给阿残安排了加床,并对刘凝波说只要一有病人腾出去,他就给阿残安排好的床位。刘凝波从谢凡那里预支了五万块钱交阿残的住院费,月也去做了骨髓配型,配型结果要几天时间才能出来,于是她把阿残托付给刘凝波,自己便回“向阳坊”上班。老板看到她像看到救星似的,月制作的蛋糕香甜可口,尤其裱的花别致精巧,没来上班这段时间,接替她活的梁师傅手生,做出来的蛋糕顾客都不甚满意,竟轻微影响了“向阳坊”的生意。老板一看月回来,便立马让她投入工作。老板知道阿残患了白血病的事情,还发动员工给月捐款,自己带头捐了一千块。月很感激,工作起来就更卖力了。现在她在心里默默向上天祈祷,祈祷骨髓配型能够成功,祈祷若昭能顺利帮她筹到余下的治疗费。
白若昭在酒店醒来以后,见月已经回家,他正要给她挂电话,看到月给他发来的短信,告诉他她带阿残住院去。搁下手机,他在酒店里躺了半日,没有叫早餐,因为没有胃口,直到退房时间。退了房间,出了酒店,他突然有前路漫漫的感觉。城市的车水马龙和高楼林立令他无端生出隔阂感来。马如芬打了许多电话来,质问他昨晚为什么没有回家去,他觉得烦躁和厌恶。他一夜未归,母亲用的口气不是询问,而是质问,真叫他气馁。长到这么大,他发现他还从来没有彻夜不归过。昨夜的逃遁并没有让他有丝毫得意的感觉,潜意识里他知道他逃不出马如芬的手掌心。他的性格里过多遗传了白天朗的隐忍和懦弱。
现在马如芬又打电话来,电话里咋咋呼呼的,“儿子,你到底高不告诉妈妈你昨晚去哪儿了?幸好我把冰儿先哄走,她本来准备在咱们家一直等到你回来的,她要是知道你昨夜一整夜都没有回来,回去跟他老爸一说,向行长会怎么想你啊?”
白若昭直接挂断母亲的电话,他原本打算这就回家吃午饭去,现在终于有理由有情绪可以继续不回家了。白若昭去“酒隐”附近找到自己的车子,漫无目的地开着,在街上逛荡。去店里吧!陪月在医院停留了一周多,他也该回店里看看去。他要帮月筹阿残的手术费,二三十万的数目,直接找马如芬和白天朗是要不到的,他得回店里,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决定回店里的这一刻,白若昭才很无奈地认清一个事实,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很能干,父亲已经把餐饮业这一块交给他打理,但是他只负责经营,负责如何赚到更多的钱,而那些钱,他竟没有丝毫分配和使用的权利。每个月的营业额会计只是给他看一堆报表,而真正的钱却被哗哗地存进白氏集团总公司的账号里。这时这刻,白若昭有一股凄凉的悲怆感,原来一直以来,他都只是一粒棋子,一个工具,他自己竟浑然未觉。
白天朗把白氏集团名下的餐饮生意交给白若昭打理。白家的餐饮分两块,中式快餐和酒店。白家的中式快餐在最热闹的几个地段都开了连锁店,从装修、服务到食材都比较考究,因而价格也比较贵,一度生意遇到瓶颈。白若昭大学毕业后,很快用自己的经营理念扭转了这个局面,白天朗便将中式快餐一块交由白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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