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命运就是这样爱开玩笑。就在我以为母亲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2002年6月的一天下午,hd区一间新开张的网吧突然起火,烧毁了数百台机器和几间相邻的房屋。”
月漱落停了下来,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她的脸上有种难以描述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连万国侯都没来得及看清,“我家就在那网吧的后面。出事的时候,我在一个小伙伴家里玩,等我回到家”
她忽然陷入了沉默。
“那时候你多大?”
“不满十二岁。”
“可怜。”万国侯喃喃自语,“尤其是火灾。”
“您说什么?”
“没什么,那后来你回老家了吗?”
“我回不去了。从父亲离开村子去找那女人的那天起,长老和族人就已经将他视为叛徒,终生不会再接受他,也不会再接受叛徒的女儿。”月漱落长叹了一口气,“说来好笑。我母亲有个表妹,在她还没出阁的时候,跟我母亲关系很好。后来表姨妈也爱上了一个外族男人,或许是受到我母亲的影响,她也不顾族里的反对,毅然嫁到了sh在发生火灾后,表姨妈就把我接走了。多亏了她,我才能平安地长大。”这时两人已经穿过大厅,走到了大厅外的长廊上,呼啸的夜风穿过暴雨,几度掀乱了两人的长发。
“我十八岁那一年,表姨妈得了乳腺癌,因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所以没过多久,她就去世了。然而,她尸骨未寒,表姨夫就急着续弦了,新家容我不得,我也没有权利指责表姨夫什么。与此同时,我考上了华生职业技术学院,但表姨夫并不打算供养我。还好,我成绩还行,凭着奖学金和兼职打工,也能勉强养活自己。”
“你读的是什么专业?”万国侯不紧不慢地问道。
“酒店管理专业。”
万国侯一怔,“这倒是个挺适合做管家的职业。”他忽然一笑,“真可惜。”
月漱落不明所以地看着万国侯,但她乖巧地没有提问。
夜已黢黑,风仿佛也倦了,只有庭院里的水池不停传来一阵阵雨打水面的喧哗声。月见草和玉簪花的香气回旋飘荡,如同在编织一个回忆斑驳的梦境。
“不早了,你去楼上吧,k1还在等你,一会儿他会跟你交接管家的工作。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做我的管家,必须比k1做得更好;你不需要会功夫,我的保镖足够多了,但你需要有个好记性,因为我不喜欢重复;再就是,别做让我讨厌的人。看,是不是史上要求最少的雇主?”
“您讨厌什么样的人?”
“背叛我的人,欺骗我的人,以及这两者兼而有之的人。”万国侯侧过脸,盯着月漱落:“你会是吗?”
他的目光锐利如锥,刺得月漱落的大眼睛渐渐模糊了起来,但她倔强地咬住了嘴唇,什么也没有说。
“你为什么要哭呢?觉得委屈?”
“侯爷,如果您觉得我来路不明,或者出身太低,可以不雇佣我,犯不着这样试探侮辱我。”月漱落竭力保持着尊敬的态度,但再迟钝的人也听得出来,她气得连声音都在发抖。
万国侯不紧不慢地挑起了月漱落的下巴,这动作十分轻佻,让后者浑身发冷。“美人含泪,梨花带雨。你生得这样美,又这样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月漱落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她一字一顿地说:“侯爷,您救了我,我感恩戴德。但我不会出卖我自己。”
“你想到哪里去了?跟你开个玩笑,放轻松,别这么紧张。”万国侯放开了她,笑着说道。“哦,对了。”他又举起一根手指,“我差点忘记了,还有关于你的酬劳。我想想,怎么说呢?就跟k1一样吧。你看如何?”
“我没有意见。”月漱落低声说。
“你都不问问是多少吗?”万国侯有些好奇。
月漱落摇摇头,“对我来说,能有个地方遮风避雨,能让我在工作之余看看书,我就很满足了。”
万国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但她却没有移开目光。她坦然地直视着万国侯的眼睛,就像是庭院里的一株珍珠梅,兀自盛放,疏离孤高。
万国侯眨眨眼,长叹一声:“刚刚的试探,如果让你觉得冒犯,我愿意道歉。”
月漱落勉强笑了一下,“您不用跟我道歉,倒是我,刚刚说的话有些僭越。”
“我说,我们能不能不要相互这么客气。跟你们中国人打交道还真是累。”万国侯语带抱怨地说。
月漱落拢了一下头发,“有时候,客气才好呢。”
万国侯哑然失笑,“为什么?”
“客气的时候,您会保持警惕和清醒。”月漱落说话的口吻,让万国侯十分惊讶。
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不说这些了,我一跟你聊天,就容易忘记时间。你也看到了,这里刚完工没多久,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添置。而我9月13日就要在这里举办宴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明天我会把签好的支票簿给你,需要布置哪些家具,进行哪些修饰,你看着办吧。记住,从明天开始,你将会是除了我以外,在皇冠里权限最大的人,我将一切都全权托付给你。好了,你下去吧。”
月漱落瞪大了眼睛,但她迅速掩饰了自己的惊讶,只是庄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躬身行了一个礼,默默退下。
望着她消失在长廊拐角的背影,万国侯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你明天下午带月漱落去苏州,嗯,我也会去。”
第七十七章 千秋圣教()
月漱落坐在万国侯的身边,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窗外有山有水,偶然有车影闪过。车内播放着圣桑的天鹅,假如不是万国侯的表情太冷漠,倒是很容易让人产生一家出行旅游的错觉。
“看那些倒退的树木。”万国侯忽然开口,几乎吓了月漱落一跳。“人这一生,要和多少风景背道而驰?要和多少爱恨擦肩而过?”
月漱落难以揣摩万国侯的意图,这话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她。她想了一想,答道:“既然已经错过,为何不向前看呢?”
万国侯牵动了一下嘴角,他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就像灰雁的翅膀轻轻点过水面,只绘出一圈浅浅的涟漪。“那么,月总管,你爱过吗?”
月漱落不期他会这样问,不由得怔住了。待回过神来,她连忙说:“您是问我有没有谈过恋爱吗?”
万国侯没有回答,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气,目光像是穿过了月漱落的脸庞,直看向她的灵魂。
月漱落迟疑了片刻,“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有让我动心的人。”
万国侯移开了视线,“我说的,不仅仅是爱情。”他语速缓慢,声音里有种让人无法忽略的深沉。
月漱落低声说:“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这时,一直认真驾车、没有吭声的k1说话了,“打断一下二位,我们到目的地了。”他一边减速,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侯爷,这地方可真荒凉。”他笑嘻嘻地说,“我觉得,就算不锁车,也没有人来偷。”
万国侯没有搭理他,而是低头看了一眼月漱落的脚。月漱落穿着一双精致纤巧的黑色高跟鞋,她看到万国侯的目光,显得有些不安。
她打量着周遭,“侯爷,我们是要爬山吗?您更改了安排,也不通知我。”她虽然是在抱怨,但语气却很平和。
万国侯漫不经心地说:“抱歉,我昨晚才得到情报,忘记告诉你了。”
月漱落心中叹气,但还是拉开车门,下了车。
“这个地方真破,晚上来怕是吓人的很。”k1一面帮万国侯拉开车门,一面絮絮叨叨地说,“要不是z2带来的情报,我都怀疑是弄错了,侯爷,这地方实在不像能住人的啊。”
万国侯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淡淡地说,“只要有水和空气,我觉得就能住下去。”
此刻,他们身处一座小山的脚下。这显然是一座没有开发的荒山,杂树丛生,野草遍地,只有一条崎岖的土路通往山上。三人只能踏上土路,艰难地前行。月漱落穿着黑色旗袍,手里提着一个手提包,万国侯则照例是黑色西装三件套,乍一看这两人,有点儿像是一对出来拍婚纱照的夫妻。相比之下,走在最前面的k1却是一身轻便利落的户外装,一副开路先锋的样子。
月漱落看着万国侯的装束,忍不住问道:“侯爷,您怎么都不热呢?”她用手扇了扇风,“我看您穿得这样整齐,居然都没有出汗?”
万国侯淡漠地说:“心静自然凉。”月漱落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当他俩爬到半山腰的时候,k1已经等候多时了。万国侯刻意放慢了速度,好等行动不便的月漱落,后者略显狼狈,但气息平稳,明显是经常锻炼身体。
“侯爷,我检查过了,没人。”k1摊开手,露出无奈的神色,“白跑一趟。”
万国侯没有接话,只是盯着面前的庙宇发呆。
这是一座颇有年头的老庙,围墙虽然已经破败不堪,却仍然算得上古色古香。三扇庙门当中,只有左边的那扇开着,月漱落好奇地探头进去张望了一番,然后转过头来,“侯爷,我们要进去吗?”
万国侯懒洋洋地点点头。
“侯爷,您说那个老叫花子会不会是发现了我们的人,所以干脆逃了?”k1抱着双臂,显然是对这破庙不感兴趣。
“就算他发现了z2他们,但为什么要跑呢?”万国侯摸了摸胡子。
“侯爷,我觉得,这里边有诈。”k1还在努力劝说万国侯。
“k1,你说的老叫花子,就是你昨晚告诉我的那个人吗?之前被谢狂心抓住的抢劫犯?”月漱落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这个老东西出现在跟侯爷有关的场合好几次了,不可能都是巧合吧。”k1答道。
“有诈,你就退了么?”万国侯扫了k1一眼,不等对方回答,他已经踏进了院中。
k1和月漱落面面相觑,只得赶紧跟上。
院子并不大,中间有一条小路通往大殿,两边各有一座石碑,在右侧石碑的边上,有一口水井。
大殿的门半开着,采光不是很好,殿内看起来有些昏暗。大殿两侧是厢房,万国侯推开了右侧厢房的门,里面立刻扬起了无数灰尘,呛得他后退了一步。等灰尘散去,他才走了进去。
厢房内只是散落着一些破败的木头家具,其他什么也没有。“竟然没有密道机关,这里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说话的是k1,他摸了一遍墙壁和地板,弄得手上脏兮兮的。
月漱落跟着看了一圈,然后退了出来,盯着院子里的石碑发呆。
万国侯也走了过来,“上面写的什么?”
“立碑年代是隆庆辛未年。”她答道,“隆庆好像是明朝的年号,具体是哪位皇帝我不记得了。”
“明穆宗朱载垕。”万国侯脱口而出,“你居然知道明朝的年号?”他露出了赞赏的目光。接着,他走到石碑旁边,粗略扫了几眼,然后笑了起来,“真让人意外,这是千秋教盖的庙。”
“千秋教?”月漱落显然有些诧异,“明朝主流的教派里有这个教吗?”
“当然没有,千秋教几乎可以算是邪教。”万国侯答道,“简单说,就是一个祈求长命千岁的教。千秋教的教徒认为,人死后可以重生,一次能活百年,而在十次重生后,他们会升天,位列仙班。”
月漱落听完,若有所思,她又仔细看了一遍碑文,“侯爷,我看这上面写的,就是立碑时间和原因,您是怎么看出和千秋教有关系的?”
“你再读读。”
月漱落干脆念了出来,“姑苏之隅,孤山为邑。其山高数十丈许,民敬畏之,遂以尊贤山名焉。”她停下来,看万国侯正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只好又接着往下读,“山下有川,气象万千。于奠春秋,而拜孔圣,奉令承教。”
她忽然眼睛一亮,“千秋圣教,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
万国侯微微一笑,“如果碑文写得太深奥,普通的教众会看不懂。”他又指着石碑下部说,“而且,你看这里,有特殊的花纹,这是千秋教的图腾。”
月漱落看向石碑下部,果然刻着两排流苏一般的花纹,还有形如长城一般的图案,她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可是,难道他们不怕被有心人看出来,举报出去么?”
k1走出厢房,正好听到这段话。他撇撇嘴,“举报谁?”
万国侯平静地说:“他们不担心这个,因为他们并不怕死。”
月漱落想了想,“也对,他们既然笃信自己信教便可活一千年,那大概也不会在乎这个了。”
k1听得一头雾水,“活一千年?他们拜的是谁?这么大能耐?”
万国侯眨眨眼,“你绝对想不到。”他迎着两人好奇的目光,“这个教拜的是嬴政,秦始皇。”
月漱落扑哧笑了,“我明白这个图腾的含义了,表示的是冕旒和长城吧。”
k1则不明所以地发着呆,显然,他不知道秦始皇是谁,也听不懂月漱落说的话。
万国侯耐心地解释给他听,“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自称皇帝的君主,石碑上的图案是冕旒,指代秦始皇头戴的冕冠上的装饰物。那些有波折的线条代表万里长城,是使秦始皇集功过于一身的历史建筑。”
k1愣愣地问道,“啊,他很长寿吗?”
“我要是没记错,他只活了五十岁。”月漱落答道。她看向万国侯,见后者颔首,才放下心来。
“那他们干嘛要拜他?五十岁的人满大街都是啊。”k1挠挠头。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总之,他们认为秦始皇并没有死,而是重生十次后升天了。”万国侯说。
“侯爷,我搞不懂,这个教虽然有点可笑,但也不至于是邪教吧?他们干了什么特别坏的事情吗?”k1纳闷地问道。
万国侯转向月漱落,“月总管,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因为他们参拜的是前朝的皇帝,还将他视为神祇,当朝的皇帝当然不能容忍。”月漱落答道。
“这就被定为邪教了?”k1瞪大了眼睛。
“这在古代可是相当大逆不道的事情。”月漱落解释道,“如果不定为邪教,岂不是意味着人人都可以借着拜神的名义参拜前朝的皇帝?”
“原来如此!”k1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我刚才还纳闷,既然是庙,为何一点香火都没有,如此冷清?”他走到石碑背面,看着上面刻着的密密麻麻的名字,显然,这些名字属于当年捐献修建寺庙的善男信女。
“因为大多数人觉得这个庙不灵吧?”月漱落猜测道。
“月总管,你信神吗?”k1忽然问道。
月漱落摇摇头,“我是无神论者。”
“跟侯爷一样啊。”k1失望地说,“没劲儿。”
月漱落笑了笑,“无神论者多好啊,不用怕鬼。”
“在庙里不要提这个字!”k1大声喊道,“当心招来麻烦!”
月漱落被他吓了一跳,接着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还是万国侯和k1第一次见月漱落笑得这样厉害,她黛眉轻挑,眸光流转,眼角也带着无限的欢喜,真是风情万种。k1忽然想起t3挖苦她有一张“情妇脸”,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月总管,你这个样子怪怪的。”
万国侯轻轻敲了一下k1的后脑勺,“说话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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