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镜泊深情款款地轻抚着她的长发,没有回答。
第二天晚上,俞镜泊就去了中心医院。隋青柳放心不下,坚持要跟着去,但俞镜泊将她带入住院区大厅后,就要求她留在座位上。
“你乖乖的,在这儿等我。”
隋青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但她也实在没有勇气再面对韩诺惟的母亲,只好点点头。
晚上十点多,走廊里渐渐安静下来。隋青柳闻着熟悉的消毒水味,却无法镇定下来,一种糟糕的感觉袭上心头,她忽然后悔当初答应韩诺惟的请求。
隋青柳说到这里,手突然开始发抖。
姜汝砺走到她对面坐下,握住了她的手。姜汝砺的双手温暖而有力,隋青柳感激地看了看他。
丈夫到底是如何与韩母交谈的,隋青柳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大概等了有半个小时,等得她心急如焚。突然,她听到一声奇怪而沉闷的声响,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十分诡异。
几分钟后,俞镜泊从电梯里冲了出来,他一面挥手,一面说道:“走!”隋青柳吓坏了,晕乎乎地跟着丈夫往外走。他们快速走出了医院,直到身处另一条街上时,俞镜泊才对隋青柳说:“今天的事情,对任何人都不要说,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说完,就要拽着隋青柳继续走。隋青柳甩开了丈夫的手,“你得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俞镜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问那么多干嘛?我反正是为你好。”
隋青柳盯着丈夫:“我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俞镜泊瞪着她:“你非要知道是吧?”
隋青柳很少忤逆丈夫,但是她那天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心里堵着一团火,十分焦灼。她咬咬牙说:“是。”
俞镜泊点点头:“好,你自己选的。”他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贴上了隋青柳的脸:“韩诺惟的妈,跳楼了。”
隋青柳惊骇地看着丈夫,俞镜泊已经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别叫!”
隋青柳害怕地看了看四周,她恐慌地点点头,又摇摇头。直到俞镜泊松开手,她才眼泪汪汪地小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俞镜泊又抓了抓头发,就好像几天没洗头似的:“我不知道啊。我在她病房的玻璃窗上铺开了报纸,然后我轻轻敲了一下门,确保她看到了那些字。当然,没有人看见我做这些。接着,我就去住院区的楼顶上等她了。后来她过来了,我就跟她说了她儿子的情况。其实也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些,她儿子闹自杀了之类的。她听完就突然发了狂一样地开始哭,哭着哭着就跳了下去。”
隋青柳难过极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跟她好好沟通吗?你为什么一上来就说她儿子试图自杀的事情?她的情况本来就很糟糕,你说这种话,很容易刺激到她!”
俞镜泊的声音也提高了:“你怪我有什么用?我怎么可能想得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没说几句话,她就跟炸毛的狮子一样不停地大哭,还把我抓伤了!”说着,他翻开衣领,让隋青柳看他的脖子侧面。隋青柳就着路灯的光,果然看见两道红色的划痕。
隋青柳心疼地摸了一下,突然警觉地说:“不对啊,这事情不对。”
俞镜泊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了?”
隋青柳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老公,你跟我从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开始你要选择楼顶这样的地方跟她见面?”
俞镜泊见她表情严肃,似乎极不信任自己,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你仔细想想,我不可能在病房里待很长时间,因为万一有查房的医生护士看到了,会很麻烦。假如有熟人知道了我和一个犯人的母亲见面,他们很容易就会联想到你,毕竟你是监狱医院的医生!正因为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所以我才选择了楼顶。只有楼顶人少,又安静,说话也方便。”
他说完后,见隋青柳一言不发,以为她是接受了自己的说法,便想去拥抱她。
隋青柳却后退了一步,“就算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先说弄丢琥珀的事情?”
俞镜泊无奈地摊开手:“我一上来就说,我弄丢了她儿子的琥珀,她不会觉得莫名其妙吗?我总得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讲清楚吧。”
他喘了一口气,接着说:“我的想法很简单,先让她知道她儿子在阴阳关过得并不好,所以才会拜托你去寻找琥珀证物。你也冒着丢工作的风险,帮他找到了。然后再说明问题是出在我身上,我不该一时好奇,将那块琥珀送去做鉴定。”
他看隋青柳面露愠色,又带点讨好地说:“要不然也不会弄丢了,都怪我。”
隋青柳好像没听到这句话一样,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花店,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俞镜泊:“他的母亲真的有那么冲动吗?话都没听完?”
俞镜泊终于失去了耐心,有些生气地嚷了起来:“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就在这时,一道凄厉的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就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路灯下的两人还在争执,瓢泼的大雨已经下得铺天盖地了。
隋青柳心烦意乱:“老公,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我们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啊,万一以后追查起来,你我都说不清楚!”
俞镜泊冷笑一声:“所以呢?我就该去公安局自首?你觉得那些警察会信我吗?你是不是疯了?脑袋出问题了?你好好想一想,楼上又没有别人,谁替我作证?你就那么想让我坐牢吗?”
隋青柳从未被丈夫如此粗鲁地指责过,她感到十分委屈,眼圈一红,就哭了起来。
俞镜泊也有些后悔,他伸出手,将妻子揽进怀里:“对不起,柳柳,是我不好,不该吓你。咱们这就回家,好吗?”说着他亲了亲妻子的脸颊。
这时,隋青柳泪眼婆娑地说:“老公,不是我要害你,我就是心里憋得慌。”说着,她擦了擦眼泪,“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他吗?因为我想到了小俊。假如小俊长大后,也遇到类似的事情,没人信他,没人帮他,他得多难受!”
说到弟弟,隋青柳终于忍不住越哭越大声。
俞镜泊温柔地擦着她的眼泪:“嘘,嘘,没事了,没事了。”然后他抱着隋青柳,轻轻地摇晃着,“有我呢。”
隋青柳哭了一小会儿,又抬起头,“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这几天你忙得早出晚归的,我本来想找个好点的机会跟你说的——我——我怀孕了。”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我本来是想做一件好事的。”
俞镜泊怔怔地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用力抱紧了隋青柳,将她圈在自己怀里:“我的好柳柳!”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隋青柳回忆起当年的情景,仍是红了眼眶:“姜医生,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答应过镜泊,不告诉别人的。”
姜汝砺静静地看着她:“你应该相信我,因为恪守秘密原本就是心理医生最基本的职业操守。更何况,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他顿了顿,又问道:“后来呢?”
隋青柳用纸巾擦了擦眼角:“后来,镜泊要求我在家安心待产。因为我太瘦了,他一直不放心我的身体状况,所以我也就听了他的话,辞职了。相关的事情都是镜泊在办,我完全没操什么心。”
姜汝砺沉吟了一下,说:“如此说来,那位犯人的母亲,她后来的情况你并不清楚?”
隋青柳有些尴尬:“那段时间恰好镜泊的事业有起色,赚了些钱,然后他就带我离开了韩城,去了昆明,再后来就来了上海。从那以后,我也就没怎么关注过韩城的人和事了。”
姜汝砺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但你至少知道她意外去世了,对吗?”
隋青柳垂下了头,然后轻声说:“嗯。”
“没有警方的人找过你们吗?”
隋青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就是我最难受的地方,从来没有人找过我。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始终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我心上,每隔一阵就要折磨我一次。我有时候真希望警察能来问问我,或者有人能来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没有人出现过,梦里梦外,我都是一个人。”
“你没有再和你丈夫谈过这件事吗?”
“没有,那天他就对我说了,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如果我是真的爱他,相信他,就永远不要再提。”
姜汝砺点了点头:“我能理解。”他站起来,走到桌子后面坐下,“我认为,你不需要责备自己。”
“那么,我究竟做的对不对?”隋青柳喃喃低语,像疑问,也像自诉。
姜汝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你不用刻意给自己增加压力,这么多年你都过来了,说明你有一定的承受能力。之所以如此痛苦,很可能是因为你一直没有对任何人倾诉过。其实,有些事情,说出来了,也就放下了。”
隋青柳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姜医生,你一定要答应我,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姜汝砺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性吗?”
隋青柳满含歉意地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姜医生。”
“没关系。”姜汝砺并没有生气,“你背负这件事多年,又要顾虑你丈夫的感受,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不过,现在是时候放轻松一些了,毕竟,这不是你的错。”
“真的吗?你真的认为这件事不是我的错?”隋青柳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的声音有一丝发抖。
姜汝砺认真地注视着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生活,不要让过去干扰到你。你应该听你丈夫的话,如果你爱他,那么你就应该相信他。”
隋青柳凝视着她的心理医生,那张因为长期晒日光浴而显得黝黑的面孔上,一对小鹿般的棕色眼睛正对她投来真诚的目光,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清澈见底的关切。她心里一暖:“我知道了,谢谢你,姜医生。”
送走了隋青柳,姜汝砺反锁了办公室的门:“她走了。”
办公室的书柜滑向一边,露出了一扇门。原来这里竟是个被巧妙隐藏起来的密室入口。
一个外国男子从门内走了出来,正是韩诺惟:“辛苦你了。”
后者不以为然地说:“这点小事,您太客气了。”
韩诺惟神情肃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他那深邃的眼眶中,藏着无尽的哀伤。
“那么,侯爷,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韩诺惟摇摇头。他走到窗边,望着车水马龙的高架桥背后,那一片墨色渐浓的天空。
“the…night…is…here。”他低声说道。
第五十九章 公海邮轮()
在苍茫无垠的大海上,一艘挂着日本国旗的豪华邮轮正在夜色中徜徉。
尽管天空中布满了墨染似的乌云,但船上却没有一点风雨欲来的气息。金碧辉煌的彩灯装饰得船身闪闪发亮,衣冠楚楚的侍应生端着餐盘鱼贯而行。船尾顶层的露天游泳池内,不断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穿着比基尼的身材曼妙的金发女郎在欢乐地戏水玩耍。在船的另一端,人头攒动的赌场内,战况正酣,而灯火通明的主厅里,更是一片欢声笑语。
一位身着可可色西服的长发男子举起了酒杯:“黑木船长,真是太感谢你了,给我们带来如此精彩的旅程。”
被叫作黑木的男子哈哈大笑,十分得意地欠了欠身子:“久我山君。”他也举起了酒杯,“能得到你的夸奖真是让我惶恐,不过,我的职责就是满足每一位客人的需求。你们尽可以将邮轮看作是海上漂浮的度假胜地,而且,绝对安全。”他幽默的谈吐又引起一阵笑声。
久我山顽皮地眨眨眼,“你这里要是还不安全,那我看,只能躲到美国总统的避难地堡里去了。”
众人大笑,几位装扮华丽的贵妇则打量着久我山,目光中掩饰不住爱慕之情。
黑木笑得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了一般,“总之,不仅安全,而且能让客人感觉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客人的需求,我们都能满足,这句话,可不只是口号而已哦。”
“什么需求都能满足吗?”另一个留着稀疏的山羊胡的中年男子问道。
黑木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不知道阁下有什么需求呢?”
一位头发花白的男士抢着说:“黑木船长不必理会他,男人的需求嘛,哈,哈。”他故意不说完,而是用笑声结尾。
黑木挺起胸膛,目光中满是自负:“‘皇家梦想号’上有一流的赌场,顶尖的调酒师,来自世界各地的美味佳肴,以及最妩媚的姑娘,最舒适的大床。假如你喜欢打台球、网球、保龄球,甚至是高尔夫,一样可以玩得尽兴;假如你喜欢卡拉ok、芬兰浴、spa、美容,我们同样不会让你失望。”
他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接着说:“还有更多神奇的项目,有待各位自己去发现和体会。”
这句话引得一群人发出心照不宣的低笑。
久我山矜持地一笑,他轻轻晃动着手里的酒杯,“其实,我确实想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久我山君不必这么客气,直说就是。”
久我山微笑着说:“我曾听说‘皇家梦想号’的驾驶室堪比战壕一般坚固,再强的海盗也无法攻破。”
黑木颔首:“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大——可是‘皇家梦想号’确实不像一般的邮轮。驾驶室经过三次改装,配备了最先进的监测系统和武器装置,连船身也都经过数次加厚。我可以说,除非是开着航母的海盗,否则,想攻下‘皇家梦想号’无异于痴人说梦。”
“开航母的海盗啊?那可是下血本了呢,难不成是‘皇家海盗’?”花白头发故作惊奇地喊道,众人又会心地大笑起来。
久我山静静地听着黑木和花白头发说完,才不紧不慢地说:“那么,黑木船长,可否让我参观一下驾驶室呢?”他的脸上带着谦虚谨慎的微笑,“如果实在不方便,那就算了。”
黑木思索了几秒,爽快地说:“能在赌场一掷千金,玩了三天都面不改色的客人,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的请求呢?何况,这个要求对于一个船长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他一挥手,招来一个精壮的男子,“山田,你带久我山先生去驾驶室看看。”然后,他转身对久我山说:“我还有一点事,就不奉陪了。如果阁下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向山田交待。”
久我山深深一鞠躬,“不胜感激。”
“这边请。”山田恭敬地将久我山引到电梯旁边,并为他按下按钮。当电梯合上以后,山田忽然改用英文说道:“侯爷,我已经查明了,红苏在19层。”
万国侯的面色一沉:“k1,你不要总是这么性急。”他抬头望了望电梯的天花板,“电梯里未必安全。”
k1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侯爷,您就放心吧。我查过了,这边的电梯是船长专用的,没有监控。”
万国侯淡淡地说:“厨房那边z2也搞定了?”
k1点点头:“只有厨房能用金属刀具,其他地方都不能用。”他略带抱怨地说:“我上来两个月了,他们都不给我配枪,还说只有老人才能有装备。”
万国侯平静地说:“九条家做这种生意,当然要防着别人。”
k1咧嘴一笑:“那我们还不是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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