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照片后,陶白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冲韩诺惟抛了个媚眼。
韩诺惟正要扑过去时,陶白荷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陶白荷从睡裙口袋里取出手机,神色颇不耐烦。
韩诺惟忍不住问道:“还是那个找你父亲的人吗?”
陶白荷没有回答,只是快速地按着键盘回复消息。韩诺惟忍不住想凑近看一眼,陶白荷见状,迅速合上了翻盖,韩诺惟只看到外屏上显示着“2002年9月13日20时35分。”
韩诺惟有点不高兴,“白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陶白荷撒娇地一扭身子,“你胡说什么呢。”说着,她起身点亮了办公桌上的台灯。只见桌上随意地摆放着纸笔、放大镜、镊子,以及琥珀鉴定专用的白、紫光灯,还有一些写满了奇怪字符的类似信件的纸片。
陶白荷拿起纸片看了看,“是爸爸的笔迹。咦,怎么像是日文?我都不知道,我爸居然会日文!”
韩诺惟没有说话。答案显而易见,陶无法隐藏自己的外语技能,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
陶白荷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哎,小惟,你看这柜子。”
韩诺惟低头看去,只见书桌下有一柜子。其柜门上花纹繁复精细,中间用金线刻着春夏秋冬四季风景。在夏秋两季之间,有一处浅浅的眼镜盒大小的长方形凹槽。凹槽占夏秋各一半,底部刻有一组意义不明的浮雕花纹。而奇怪的是,柜门上并没有把手。
陶白荷端详了一番,“小惟,你说,我爸会在里边藏什么?”
韩诺惟哭笑不得,“我怎么会知道呢,按理说你应该猜得出来,毕竟是你爸。”
陶白荷瞪大了眼睛,“那以后也是你爸!”她一转眼珠,忽然用一种夸张的口吻说:“里边会不会藏着一个人?”
韩诺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白荷,这不好笑。”
陶白荷耸了耸肩。她蹲下身子,沿着柜子摸了一圈,“没找到锁啊,怎么打开呢?”
韩诺惟看着柜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二话不说,噔噔噔跑上了楼,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枚书签。
陶白荷一头雾水,“你在干嘛呢?”
“我要是猜得不错,这柜子里藏的应该就是密室的秘密了。不过,你爸可能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你确定要打开么?”
陶白荷满不在乎地说:“当然,我爸就我一个女儿,他的不就是我的么,我有什么不能看的。”
韩诺惟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手里的书签贴上了柜子中间的长方形凹槽。书签的大小和厚度都刚好与凹槽相匹配,贴上之后,春夏秋冬便整个连贯了起来。韩诺惟不由得连连称赞。
可是,等了几秒之后,柜子并没有任何动静。韩诺惟看着陶白荷,一脸茫然。陶白荷伸手摸了摸书签,嘴里念叨着,“奇怪,难道这个书签不是钥匙?”说完,她突然惊呼道,“啊!这个好像可以按下去!”
陶白荷用力将书签按了下去。
柜子沉默了两秒之后,柜门徐徐滑向了右侧。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里都流露出了欣喜。
柜子里面只分了两层。下层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通体乌黑莹润的瑿珀,以及几块净水的虫珀,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而整个上层,只放了一颗体积比较大的核桃雕件。
陶白荷一眼看到,便要伸手去拿,韩诺惟立刻拦住了她,“白荷,你看这柜子是小叶紫檀的,用这么名贵的木头做柜子,那这柜子里放的恐怕不是寻常物件。人的手上都是油汗,随便摸的话,可能会弄坏。”
陶白荷点点头,接着伸手打开了办公桌右边的抽屉。她抬头一看,得意地笑了,“我就知道!”说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副手套。一副很新,另一副则明显有些褶皱。
带上手套后,韩诺惟小心翼翼地将核雕拿了出来。这一看,两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韩诺惟自小跟着母亲娄烟学雕刻,长大了又在琥珀店里打工,见过的好东西也不算少,但他从未见过雕刻如此精美,构思巧夺天工的物件。
这核雕颜色颇深,表面有一种暗沉的油光水滑,一看便知其年代久远。其形状略似元宝,雕刻者因形而制,在桃核上雕刻出了一艘美轮美奂的画舫。
画舫有两层。上层略小,中有一座小小的舱室,一人在舱室内,以手支住窗棂,作推窗赏景状。下层则有两人对坐饮酒,中有一案,竟是由一块琥珀镶嵌而成。距两人不远处,又有一人手擎酒杯,似在独酌。
陶白荷忍不住赞叹道:“真好看,这么好的东西干嘛要藏起来。”
韩诺惟叹了一口气,“这是极品的巧雕,竟然藏在地下室里。”他眼见明珠暗藏,忍不住扼腕叹息。
陶白荷并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看着核雕啧啧称奇,“你看,好厉害,三个人喝酒的杯子都不一样呢,这么小的杯子耶!”
韩诺惟仔细一看,果然,独酌之人手里的杯子是空心的,而对饮的两人,杯子是实心的。
既然能将独酌之人的酒杯做成空心,那为何另外两只杯子却偷懒了呢?韩诺惟陷入了沉思,“这等雕工,不会遗漏这些小细节,除非,是有意为之。”
陶白荷突然说:“要不,我们试试把这个空杯子也填满?”
韩诺惟吓了一跳,“白荷,核雕是很娇贵的,沾上水可能就坏了。”
陶白荷撇撇嘴,“就加一点儿水嘛,那杯子只要一滴就够了,然后我们马上擦干,怎么会弄坏?再说了,我爸弄这个地下室,你就不好奇?”
说干就干,韩诺惟还在发呆,陶白荷已经上楼去拿了一杯水。
韩诺惟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总是无法拒绝恋人的任何要求。
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纸,两三下就折叠成了一个小小的漏斗。然后,他将漏斗尖儿放到杯子里蘸了蘸,接着将漏斗倾斜,对准了桌上的核雕。
只见一滴清水缓缓落入了独酌之人的酒杯中。两人静静地等了几秒,却不见任何变化。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纳闷。
正在两人胡思乱想之际,持杯之人忽然动了起来。只见他慢慢将酒杯递近面颊,不一会儿,上层推窗之人的手臂也跟着动了起来。但是,那人并非要开窗,而是以手支着窗棂,将舱室的小窗一点一点地关了起来。
在窗子完全关上的那一刻,“啪”的一声,从舷侧弹出一层暗格,其中有一卷极细的纸条。
两人面面相觑。陶白荷性子急,立刻就将纸条抢了过去。
陶白荷捻了几下,竟不能将纸条捻开。无奈之下,她只好将手套摘了下来,这才将纸条徐徐展开。仔细一看,她才发现上面有小字,但肉眼根本看不清楚。韩诺惟拿起桌上的放大镜,对准了纸条。纸条上密密麻麻地写了一首繁体字的小诗:
向畫闌看,落琉璃盞。
春色猶短,蘭芷蓮岸。
蓑衣竹笠,鶯蝶心亂。
玉壺一夜,煙水懀麢凇
“这是什么意思?”陶白荷喃喃说道。
韩诺惟想了想,“不知道呢,不过这一柜子放的都是琥珀,会不会跟琥珀有关系?”
陶白荷点了点头。她突然拿起桌上的镊子,将核雕里的那块琥珀取了出来,放在掌心。
那琥珀造型古朴,乍一看既像是如意,又像是蜷曲的云朵,内部还有一圈一圈的流淌纹。其颜色也十分奇特,似金似红,却又带着紫。
两人仔细看了一番,却看不出什么奥秘来。陶白荷不死心,眼见桌上有白紫光灯,便拿来对着琥珀乱照一气。
“算了,白荷,实在搞不明白就放回去吧,毕竟是你父亲的东西。”韩诺惟怕她弄坏了东西,赶紧劝说道。
陶白荷像是没听见一般,又拿起纸条看,一边看一边说:“我爸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从我记事起,我爸就特别疼我,什么都跟我说的。”
韩诺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了想,安抚恋人道:“或许是因为他也没有解开这里面的谜,所以先不着急告诉你?”
陶白荷点点头,接着突然大叫了一声,将手里的纸条扔到了地上。
韩诺惟吓了一跳,“怎么了?”
“烫死了。”话音刚落,就见一团火苗自纸条中腾空而起。韩诺惟赶紧将杯子里的水泼到火上,不料这火起势异常迅猛,那一杯水泼上去竟毫无作用。
韩诺惟立刻用脚去踩,但他穿的是拖鞋,踩了两下不但没有踩灭,袜子还烧着了。陶白荷吓得尖叫连连。
“家里有灭火器吗?”韩诺惟一边拍打着袜子,一边问道。
“不知道。”陶白荷快要被吓哭了。火势越来越大,眼看就要窜到柜子上了。那柜子是防腐防潮的,异常干燥,一燃即着。
“快叫林妈!”韩诺惟这时也急了。
陶白荷几步就冲上了楼。韩诺惟一面拿手边能找到的东西扑火,一面顺手把琥珀收进了口袋,他模模糊糊地想着,“这柜子里的东西真邪门。”
陶无法当初造地下室的时候,似乎完全没有考虑消防的问题。韩诺惟环顾整个房间后,才绝望地意识到,这里没有任何水源,也没有窗户。
时间刻不容缓地过去,陶白荷却迟迟没有出现。空气渐渐变得稀薄起来,而且越来越热,火势已无法控制,只能离开。可是,他一抬头,却发现密室顶上的门不知何时被人给关上了。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韩诺惟听不出来是谁。那人气势汹汹,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安慰。
韩诺惟很想大喊一声,“混蛋!”但是,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在他倒地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陶家大门的密码,谐音刚好是“尔死无疑”。
“这么巧,难道这就是天意?”
第三章 天生美瞳()
韩诺惟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又痛又硬,动弹不得。他吃力地转动了脖子,看到了米黄色的墙壁。半旧的绿窗帘被风吹得微微颤动,窗户开了一半,房间里很透气,但仍然能闻到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
“你醒了?”一个身材高大、身穿警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韩诺惟点点头,想要张嘴说话,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巨大的惊恐顿时袭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警察。
“我是县局三科的南泽雨,你的案子由我负责。你别紧张,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受了点伤,但是不严重,只是呛到烟了,暂时不能发声,医生说你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南泽雨温和地说。说完,南泽雨冲门外喊了一声。门口的人立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那人也是个年轻警察,只是比南泽雨还要纤瘦一些。韩诺惟觉得这人很眼熟,正在努力回忆时,南泽雨递给他一个本子和一支笔,“等下我要问你一些问题,你想说什么,就直接写在上面。如果是简单的问题,就写是,或者不。每个回答中间都要空一行,字写工整点,明白了吗?
韩诺惟点点头,又赶紧写下了“是。”
“9月13日,也就是火灾发生当天,晚上9点,你在陶无法家,对吗。”
“是。”
“那么晚了,你去他家干什么?”
韩诺惟想起了陶白荷。虽然他只是去约会,但他跟陶白荷是地下恋情,他要是说出来,陶白荷肯定要挨骂。他犹豫了一下,在纸上写道,“老板交代我抛光一批琥珀,我给他送过去。”
“你知道陶无法外出了吗?”
“不。”
“你去韩家的时候,谁给你开的门?”
“林妈。”
南泽雨目不转睛地盯着韩诺惟,“林妈告诉你陶无法出去了吗?”
“不。”
“我们检查了你的手机,虽然被火烧坏了屏幕,但是电话卡完好,取出来是可以读信息的。”
韩诺惟有点儿窘迫,他原本就不擅长撒谎。
好在南泽雨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问题,“你母亲身体似乎不好?听说是胃癌?”
“是。”
南泽雨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我以前也有一个朋友得了癌症,据说治疗费用很惊人。”
韩诺惟心头发酸,他颤抖着写道,“再多钱,也得治。”
“是陶白荷给的开门密码吗?”
韩诺惟没想到警察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一下子慌了,本能地点了点头。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写下了“是。”
南泽雨停了下来,仔细观察着韩诺惟的表情,“火警去的及时,损失不算大。”
韩诺惟没有回避南泽雨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的眼睛可能会吓到人,但此时此刻,他若躲闪,就会让对方觉得他有所隐藏。
南泽雨突然笑了起来,“你这眼睛挺好玩,是戴着那什么来着,现在好像挺流行的”
年轻警察补充说:“美瞳。”
韩诺惟摇摇头,写了四个字,“天生如此”。
南泽雨若有所思,“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以前咱们县里也有长这样眼睛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少数民族。”
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韩诺惟忽然惊慌了起来。他看着身上的病号服,露出了焦虑不安的神色。
“你想换衣服?”南泽雨看着他的脸,有些疑惑。
韩诺惟指着自己,比划了半天后,年轻一点的警察反应了过来,“你是问你自己的衣服?”
韩诺惟点点头,有些激动地盯着南泽雨。
南泽雨拧起了眉头。他略一思忖,扭头对年轻警察说:“小杨,你去找一下,记得先检查。”后者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南泽雨看着一脸焦虑的韩诺惟,笑了笑,“不用担心,检查是例行公事。”
过了没多久,小杨提着一个塑料袋出现了。透明的袋子里,一堆黢黑的碎片清晰可见。
韩诺惟不禁黯然。他家境贫寒,这件衣服于他而言意义非凡——不仅是他的第一件“名牌”,更象征着他视若珍宝的爱情。如今看到它面目全非,他不由得心头一窒。他颤抖着伸出手,接过这堆破烂。
“就找到这些,医生给你剪开了,有些都粘在你身上了。”小杨同情地说。
南泽雨神色复杂地看着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后者正好低下了头,所以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这样吧,你先想想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如果调查发现你确实与火灾无关,那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这段时间,你先委屈一下,在医院好好养病。”说着,南泽雨收走了纸笔。
韩诺惟乖巧地点点头,又满含期待地盯着南泽雨。
“你还有事情?”
韩诺惟鼓足勇气,看了看南泽雨的手。
南泽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打电话?”
韩诺惟的表情有点苦涩。
“你现在又不能说话”南泽雨叹了一口气,同情地说,“这样吧,你拨号码,拨通以后,有什么话我帮你转达。”他用眼神制止住了想要说话的小杨,“放心吧,他还是个孩子,没事。”
他掏出手机,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尴尬,“小杨,借一下你的手机,我的没电了。”
小杨递过自己的手机,韩诺惟万分感激地接了过去。在他按下最熟悉的那串号码后,南泽雨做了一个手势。他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温顺地交出了手机。
大约一分钟后,南泽雨轻轻摇了摇头,“没人接。”他把手机还给了小杨,接着安慰韩诺惟说,“你不用太担心,等我们查明了情况,很快就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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