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我也是讲义气的,知道不?”郜寒强揽住陶无法的肩膀,“有什么好料子,记得跟哥说一声,哥这边有认识的大老板,也介绍你认识。做生意,多认识人总是没错的!”
陶无法心中一动,下意识地说:“郜哥,你听说过有六种颜色的琥珀吗?”
郜寒强歪过头看着他,“六种颜色?”
“嗯,就是一块琥珀在太阳光下和在室内各有不同的三种颜色。”陶无法回想着自己所见的奇景,“也许在更暗的地方,颜色也不一样。但这个我还不确定。”
“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郜寒强眼珠一转,“是你的料子?”
陶无法犹豫了一下,“算是小莫的吧。”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他好像不打算卖,要给他小孩做长命锁。”
“这样啊。”郜寒强不感兴趣地说,“那等他想卖的时候再说吧。”
让陶无法感到意外的是,郜寒强居然没有诓他。在四天后的集市上,郜寒强真的给他介绍了一位老板。
这位名叫梅达的老板,个头不高,年纪很轻,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脸上的鹰钩鼻非常醒目。
陶无法听不出梅达是什么地方的人,因为后者的口音实在是太奇怪了。他有心多问了几句,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
“这个家伙,不希望我知道他是哪里人。”陶无法在心里想着,“说是外国人吧,普通话又比外国人要好得多。或许,他是少数民族?”
他还在胡思乱想时,梅达大大方方地说:“陶老板,我初来乍到,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请你一定要多包涵。”
陶无法顿时觉得舒服了起来,这个年轻老板似乎非常尊重他。
“你太客气啦,梅老板。”陶无法笑眯眯地说,“你是第一次来韩城赶集吗?来吧,我给你带路。”
当天集会结束的时候,陶无法已经和梅达聊得非常投机了,郜寒强正好有事,中午饭便只有他们两人一起吃。
两人走进了一家傣味小店,陶无法很快点好了菜。在等待叫菜牌子上的号码时,陶无法问道:“梅老板,你知道我在哪家琥珀店吧?”
“知道。”梅达机警地打量着周围,“姓莫的那家。”
陶无法立刻听出一丝不对劲来,“梅老板认识我东家?”
“我哪里认识。”梅达咧嘴一笑,露出不太整齐的牙齿。“我就是听说过。”他环顾左右之后,忽然压低了声音,“听说是个很有钱的家伙?靠着他老爹发家的吧?”
陶无法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跟你算是交浅言深吧。”梅达笑了笑,“跟你说也没什么。”他清了清嗓子,“我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特别不喜欢那种靠着家庭发达起来的人。”
陶无法恍然大悟,他咂了咂嘴,“梅老板,那是因为你还不认识我东家。说真的,小莫是个很不错的人,你要是愿意,找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他那里有不少好货哟。”
梅达却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这个人有点怪脾气,收料子喜欢找那种市面上见不着的。一般的好货,我兴趣不大。”他摸了摸鼻头,“陶老板,我听说你见过一种有六种颜色的琥珀?”
陶无法暗暗吃惊,想不到消息传得这样快。“嗯,是的。”
“能给我讲讲吗?”梅达露出了求知若渴的表情。
见对方如此热忱,陶无法便耐着性子描述了一遍。
梅达听完以后,半晌没说话。他打量着陶无法的装扮,忽然说道:“陶老板,我要是猜得不错,你跟我一样,也是个穷苦出身吧?”
陶无法一怔。
梅达充满歉意地一笑,“哎呀,陶老板,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没有!”陶无法连忙否认,“我确实是穷苦出身,不瞒你说,现在还苦着呢。”
“不应该啊!”梅达一脸纳闷,“我听郜寒强说,你在莫家的店里做了很多年了,也算个二当家吧,怎么会还过着苦日子呢,莫家的生意那么好!”
陶无法苦笑了一下,“生意再好,那也是莫家的啊。”说完这句话,他大概也意识到了不妥,便主动站了起来,“我去看看菜好了没有。”
当天中午客人不多,两人的面前很快就摆满了菜。
“吃吧,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忌口,这边的菜都比较辣和酸,属于重口味,你多担待。”陶无法热情地招呼着梅达,“吃,请吃。”
梅达夹起一块酸腌鱼,“那我就开动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吃了一阵后,梅达漫不经心地说:“陶老板,你在莫家做了这么多年,依我说,实在是屈才了。”
“呵呵。”陶无法干笑着,“也不能这么说,我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的。”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开店呢?”梅达不太能吃辣,鹰钩鼻上冒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
“说实话,想过。”陶无法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的鹰钩鼻了,“但是,唉,开店是要本钱的,哪儿有那么容易?”
“也是。”梅达叹了一口气,“我也在摸索中,开店确实不是容易事。”他喝了几口白开水后,忽然略带讥讽地说,“但也有人开店容易得要命,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
陶无法心里一动,他知道梅达很可能是在说莫蔺枢。但他不好跟着说莫蔺枢的坏话,只得笑了一下。
“陶老板,我跟你说掏心窝的话,要是可以,我想见见那块六种颜色的琥珀。”
陶无**了一下,“这恐怕有点不好办。”
“怎么了?”
“我东家很看重那两块琥珀,一般都藏着,我想看到都不容易。”陶无法说着,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梅达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要是主动问价,你说他卖不卖呢?”
“我帮你问问吧。”陶无法说道,“梅老板,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小莫不差钱,他很可能不会卖。”
“是吗?他家这么有钱?”梅达狐疑地问道。
“嗯。他们手里的琥珀,很多都是没人见过的。莫大叔,就是小莫的爹,隔三差五就能去大城市买东西,也不知道他哪儿弄来那么多布票、肉票,什么都能买。”陶无法说着,眼中流露出一丝嫉妒,“莫大叔好像有许多朋友,各行各业都有,大概是这个缘故吧。”
“他们是本地人吧,家大业大,也正常。”梅达安慰地说。
“我看,没这么简单。”陶无法撇了撇嘴,“他们不是韩城人,是从外地迁过来的,是俄罗斯族的。”
“哦。”梅达吃了一口菜,“那可能是来投亲的。”
“怪就怪在这里。”陶无法吃得热了,解开了衬衫的扣子。“我没听东家提过他的爷爷奶奶,或者其他亲戚。他也没说过他爹在本地有什么战友或者同学之类的,从来没有。”
“这也没什么吧,也许是他的长辈经历过战乱之类的。”梅达不以为然地说。
“不管他的亲戚是为什么不在了,总之,你不觉得奇怪吗?”陶无法喃喃地说,“就算他们是少数民族,跑到西南边疆来干什么?这里有他们的亲戚吗?显然没有。那要是不为投亲,干嘛不去大城市呢?”
梅达的两根眉毛挑了起来。他的眉毛很淡,但却极长,一挑眉几乎要飞入头发里了,加上那个引人瞩目的鹰钩鼻,看上去实在不像好人。“你说得有道理。这么有钱的人,在哪儿都能生活,对不对?”梅达吃了一颗花生米,“韩城有什么好呢?就是靠近缅甸,琥珀翡翠什么的多呗。那也没必要为了这个,举家搬迁过来啊。”
陶无法点点头。他说了半天话,也有点累了,沉默地吃了一会儿菜后,他忽然问道:“梅老板,你好像对我东家很有看法?”
梅达噗嗤一笑,“我只是看不惯这种仗着家里有点儿钱就装腔作势的家伙。再说了,我不是替你感到不值么?”他愤愤不平地说,“我家里也有个大哥,跟你岁数差不多,我一想到要是他在外边给人打下手,被人欺负七八年,我就气得肺都要炸了!”
陶无法看着梅达那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瞒你说,我还真有个弟弟,也跟你岁数差不多,他在当兵。”
“难怪我觉得我俩特别聊得来!”梅达哈哈大笑,“陶大哥,我这么叫你,不介意吧,晚上去我住的招待所吧,我那儿有酒。”
“没问题啊!”陶无法也笑了,“那我就叫你小梅了。我下午要去店里,收工了我就去找你,再带点下酒菜!”
“好!对了,陶大哥。”梅达欲言又止。
“说吧,小梅。”
“我还是对那个六色琥珀很在意,你要是方便的话,一定帮我问问价格,好吗?”
“嗐,多大点事。”陶无法笑了起来。
“还有,你先不要说是我想买。”梅达正色道,“如果可以,我希望通过你来买,我不怎么想跟这个‘二世祖’打交道。”
“包在我身上。”
几天之后,大暑来临了。
这一天,韩城热得像个即将爆炸的蒸笼。
树上的蝉都不肯叫唤了,鸟雀也都伏在树梢和叶片的阴影里。路边的野草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土狗热得伸长了舌头,野猫则贴在墙角里,眼睛半睁半闭地打着瞌睡。
几乎所有生命,都渴望着暴雨的到来。
陶无法坐在柜台后面打着哈欠。午后两点,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更遑论有人会出来逛琥珀店了。
“无法!”莫蔺枢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关门,跟我走!”
“啊?”陶无**愣地看着莫蔺枢,“干嘛去啊?”
“来嘛,来了你就知道了。”莫蔺枢手里提着一个兜子,里面似乎装着衣服。他是骑自行车过来的,脑门上全是汗,脖子上的项链闪闪发光。
陶无法锁上了店门,然后坐到了莫蔺枢的自行车后座上。“你可别瞎胡闹啊,小莫。”陶无法担心地说,“到底要去哪儿啊?”
莫蔺枢笑嘻嘻地说:“坐好咯。”说完,他用力蹬起了脚踏。
半个多小时后,陶无法进入了一个清凉的世界。
莫蔺枢停下了车,“到了。”
这是郊外的一片野地,一条蜿蜒的小河哗啦啦地唱着歌,从他们的眼前流过。
莫蔺枢打开了手里的兜子,“我刚买的泳裤,咱俩一人一条。来,你先挑。”
陶无法又惊又喜,“小莫,你想得真周到。”
“快选。”莫蔺枢抖了一下手腕,“要不你选大红色的吧,我要蓝的。”
“去你的。”陶无法抢过深蓝色的泳裤,“你穿红的吧,多精神,哈哈哈。”
两人笑闹着换上了泳裤,然后将衣服叠好,放在自行车的轮子附近,并压上了一小块石头。
“来吧,看你一口气能游多远!”陶无法大喊着冲进了河里,“我能一口气游30多米呢!”
“来,比试比试!”莫蔺枢说着,快步走向河中央,然后深吸一口气,扎了下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捕风捉影()
“等等我啊。”陶无法急得大吸了一口气,然后也扎了下去。
一会儿工夫,两人的头都露出了水面。
“看,我游了这么远!”莫蔺枢快活地大叫,“这绝对不止30米,50米都有了吧!”
“你年轻嘛,体力本来就比我好。”陶无法不服气地说。
“可是我骑了半个多小时的车呢。”莫蔺枢做了个鬼脸,“你在店里又没消耗多少体力。”
“我最近睡得不太好。”陶无法游到莫蔺枢身边后,说道,“我这几天都睡得很晚。”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莫蔺枢脖子上的项链上。
那是一条造型奇特的金属项链,坠子犹如盘旋的鹦鹉螺,陶无法看着,直想到了蚊香。
陶无法好奇地指着莫蔺枢的脖子,“你下河游泳都戴着,不怕给弄生锈了吗?”
“不怕。”莫蔺枢一本正经地说,“这可是我爸送我的18岁生日礼物,绝对不会生锈。”
陶无法很想问问,为什么莫乌斯送的就不会生锈,但他知趣地没有开口。他本能地感觉到,莫蔺枢的回答会扯到财富之类,而这是他最不想讨论的话题。
“再来。”莫蔺枢原地踩着水说,“你看到远处河边那棵歪脖子树了吗?我们同时开始,看谁先游到那儿!”
“来就来。”陶无法不甘示弱地说。
两人同时喊道:“一、二、三!”接着一同扎进了水里。
晶莹而细碎的水花带着清新的气息,泼洒在两人健壮的躯体上。哗啦啦,哗啦啦,水声如乐,那是夏天在唱喜悦的歌。
“你想处处比我强?”陶无法一边使劲朝前划水,一边在心里想,“那也得问我同意不同意!”
几分钟后,陶无法率先抵达了河边,他激动地欢呼了起来,“我第一,哈哈哈!”
莫蔺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行啊,你还挺厉害。”
“嘿嘿。”陶无法得意地笑着,忽然用力一击水面,将水泼到了莫蔺枢的头上。“看招!”
莫蔺枢毫无防备,眼里嘴里立刻涌进了许多水。“好哇,你偷袭!”
两个人在河边嘻嘻哈哈地打闹了起来,接着又游了一阵子。直到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他们才回到岸上。
落日的余晖柔和地洒在这片绿意盎然的郊野上。盛夏的暑气渐渐消散,清凉的晚风徐徐吹过,草丛里响起了蟋蟀欢乐的鸣叫。
陶无法和莫蔺枢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数着天上的云朵发呆。无数蜷曲的云朵慢吞吞地走着,像是陶无法的满腹心事。
“小莫,有个事,我实在是好奇得很。”
“什么呀,说得这么小心翼翼的。”莫蔺枢笑嘻嘻地说,“我们都认识七年多了,想问啥你就问呗。”
“就是你那个长命锁。”陶无法说道,“那两块琥珀是不是你新买的料子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呢。”
“嗯,也不算是新买的。”莫蔺枢敛去了笑容,“怎么啦?你看上那料子了?”
“不是。”陶无法挠了挠头,“我就是有点好奇,因为没见过那样的料子。”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小莫,那料子是不是特别贵啊?”
“贵?”莫蔺枢哈哈大笑,“可以算是无价之宝。”
陶无法一怔,“就是给多少钱也不卖的意思吗?”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莫蔺枢坐了起来,他身上的水早已经被风吹干了。他起身走到自行车旁边,准备穿衣服。
“啊!”莫蔺枢忽然脸色一变,“糟了,我的项链呢?”
陶无法这才注意到,莫蔺枢的脖子上空空如也,项链不见了!
“会不会是掉在草丛里了?”陶无法说着,也站了起来,帮忙寻找。
“这下糟了。”莫蔺枢一边找,一边慌慌张张地说,“完蛋了。”
陶无法听他说得严重,忍不住问道:“莫大叔会发脾气怪你吗?”
“他倒不一定会怪我,但是我会怪我自己啊!”莫蔺枢的慌乱溢于言表,这让陶无法暗暗觉得纳闷:莫家人一向不太在意金钱财富,为何如此看重一条金属项链?
两人在草地上寻找了许久,仍然一无所获。
莫蔺枢思索了一阵,问道:“无法,你上一次看到我的项链,是什么时候?”
“我想想”陶无法苦苦回忆了起来,“好像是你说要比赛游到那棵歪脖子树那里的时候,对,就是那个时候,那会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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