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昌咬住嘴唇,下巴绷得紧紧的。
“他敲诈你?”
“你别问了,总之我现在不能再拿着手机了,可这手机我也不能丢。”华昌苦涩地说,“这是我女朋友之前来看我的时候,偷偷给我带的。”
他顿了顿,“我俩分手了,这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韩诺惟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悲凉。
“我认识你四年了,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也算有点缘分吧。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但我还是拿你当哥们。手机不是什么新款的,也不值钱,但对我来说很重要。这里的人我信不过,想来想去,就来找你了。”华昌说话的语气十分低落。“求你了,帮我先藏着。”
韩诺惟看着对方略显无奈的神情,有些不忍心拒绝。他想了想:“好吧。”
华昌开心地笑了:“你可算不拿我当外人了。”他拍拍韩诺惟的肩膀,“明天我给你充电器,手机里还有些话费,你想用就随便用,不收你钱。”
韩诺惟苦笑了一声:“那我什么时候还给你?”
“等那死胖子不盯着我了,你再还我吧。”华昌说着,又补了一句,“你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
华昌又千叮咛万嘱咐地交待了好一会儿,才离开。韩诺惟将手机塞进裤兜,准备回去的时候,万裕又慌慌张张地朝他跑了过来。
“不好了,狱警去我们楼搞突击了!”
韩诺惟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突击?狱警打人了?”
“不是!”万裕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就是突击检查!”他大喘了几口气,“我们屋还好,就藏了点吃的,别的屋听说找到了剪刀、mp3,麻烦可大了。”他看着韩诺惟变得苍白的脸,吓了一跳:“你不会也偷藏了啥危险的东西吧?”
韩诺惟二话不说就往回冲。他冲到灰牢门口,才发现大门已经被狱警锁住了,而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灰牢的人,看样子藏东西的人还真不少。
韩诺惟心里焦虑万分,但又无计可施,他无法硬闯灰牢,又找不到神出鬼没的莫傲骨,不知不觉,已经急出了一头的汗。
万裕跟了过来,他小声对韩诺惟说:“你藏了啥,怕成这样?”他忽然眼珠一转,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是不是钱?”
韩诺惟哭笑不得,“我的兜比脸还干净!”说着,他犹豫了一下,“其实也没啥,就是一些纸和笔、墨水。”
万裕笑了起来,“要搁在平时,你这些东西也是麻烦,不过,这个时候,哪个屋子是干净的?再说,你这点东西跟手机之类的比,也就是私藏零食的档次,算不了啥。”
韩诺惟强作镇定地看着万裕的笑脸,其实早已心乱如麻:“主要是不知道老头有没有藏什么东西,怕他连累我。”
万裕说:“那就更没啥好怕的了,我听说这两年老头经常去那孙子的办公室,就跟去自己家似的。”
“那孙子”是孙丹邱的外号,韩诺惟听了只是摇头:“这我不清楚,他去哪儿从来不跟我打招呼。”
两人正在说着,狱警已经打开了灰牢的门,正凶神恶煞地冲门口的犯人嚷道:“都排好队,站好!”
犯人们整齐地列队站好,等待着灰牢搜查结束。
狱警先是痛心疾首地说了一番大道理,无非就是希望犯人能约束自我,遵守规章。接着,他话锋一转:“还有没有人有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这话,分明是暗示犯人自己交待出自己私藏的东西。但是,谁会那么蠢?
一时间,灰牢门口沉默得只能听到风声。
“你们不说也行,一会搜到了不该出现在监室的东西,哼哼!”
这时,一个普牢的狱警走了过来,在灰牢狱警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灰牢狱警立刻看了韩诺惟一眼。
韩诺惟心里一惊,他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裤兜里的手机。
“2201!”灰牢的狱警忽然大喝一声,“出列!”
韩诺惟心里暗骂一声,小跑离开了队伍。
“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报告,没有!”韩诺惟大声地说。
狱警盯着他看了几秒,“归队!”。
韩诺惟被狱警押回了监室。他一路上很想找机会丢掉手机,可是不知为何,狱警今天盯得特别仔细,他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回到监室后,韩诺惟松了一口气,很显然,狱警已经查完了,没有发现违禁品。
狱警狠狠瞪了韩诺惟一眼,然后就转身出去锁上了门。韩诺惟等狱警离开,立刻取出了手机。他看了看上铺又看了看下铺,不知道该藏哪里才好。
就在这时,“咔啦”一声,监室的门打开了。
两名狱警迅速冲进来,将韩诺惟压倒在地。另外一名狱警慢慢走进来,不慌不忙地从韩诺惟手里拿走了手机。
“这是什么?”那狱警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韩诺惟的脸被压在地上,但他从声音听出这人就是之前问话的那个家伙,顿时心里一阵懊恼,上当了!
狱警示意其他两人将韩诺惟拉起来,“你还有话要交待吗?”
这时,莫傲骨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各位!对不住!我刚才知道这小兔崽子藏东西了!”说着,他提起一脚,将韩诺惟踹倒,“你他妈偷了谁的手机?!赚的钱是打算买棺材?”话音刚落,又是一脚。他力气极大,这一脚踹在韩诺惟的胸口,韩诺惟立刻痛得脸色发青,叫都叫不出来。
狱警看着莫傲骨打人,也不阻拦,只冷冷说:“按规矩是要罚你,不过看你不知情,就算了。但这王八蛋不能放过,得给他点教训。”
听到狱警这么说,韩诺惟渐渐放下心来,他装出十分害怕的样子,畏畏缩缩地说:“我知道错了。”
“快滚,看到你就来气!”莫傲骨提起拳头,又要揍他,被狱警拉开了。
韩诺惟畏惧地抱着头,紧跟在狱警的后面。他心里想着,多半又得关总统套房了。
然而,韩诺惟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次的处罚,竟是跑步。十几个和他一样被戴上脚镣、手铐在胸前的犯人,被带到了放风广场的健康步道上。
韩诺惟一看,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健康步道在篮球架的背面,长约百米,铺满了人造鹅卵石,平时外面的铁门都锁着,很少看到有人使用,想不到竟是这种用途。
韩诺惟这一路光是走,都颇觉吃力,他估摸着脚镣的重量在二十斤至三十斤之间,两脚之间连了六个铁环,每个环都至少有五六斤。从灰牢走到广场,他已经觉得足踝被磨得起了水泡。
“我不叫,不准停。”
狱警说着,用力一推,一群人就开始了奔跑。其实根本跑不动,一般人,光脚走健康步道都会觉得疼,何况是戴着脚镣跑步。但韩诺惟心知这种刑罚相比总统套房,还算轻的,只好咬牙坚持下去。
韩诺惟的双手被手铐固定住了,手臂因此夹成了一个令他极不舒服的姿势。保持着这个姿势跑了才几分钟,他就觉得手臂和身子摩擦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这还不算受罪,从脚底传来的尖锐的刺痛令他感觉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舞蹈。尽管他的脚底有一层茧,仍挡不住凸起石块的冲击。他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尽量不去想脚下的镣铐和鹅卵石,而是将自己当成一团柔软的棉花。
同时,整条步道上,犯人们痛苦的呻吟声一直此起彼伏,没有停过。
两个小时后,狱警把双腿瘫软得像棉花一样的韩诺惟丢回了监室。
莫傲骨迎上去,将韩诺惟扶回床上。看到韩诺惟的足踝硬是被生生擦下一层皮肉,脚底也起了许多水泡,莫傲骨心疼地将韩诺惟的双脚抱在怀里,“你受苦了!”
韩诺惟摇摇头,虚弱地笑了笑:“是我自己蠢。”他的腿脚痛得像要残废了一般,“我以前还想着提防他,时间一长,却麻痹大意了。”他有些羞愧地看着莫傲骨:“他今天上午来找我,求我替他保管手机,说是他前女友留给他的唯一的纪念品”
莫傲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哀恸:“别说了,我不怪你,这不全是你的错。”
“只是我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今天要搜查?”
莫傲骨想了想,“也不奇怪,假如他是伍晨或者高执的人,就有可能提前得到了消息。毕竟,跟孙丹邱走得近的犯人,也不止我一个。”
韩诺惟叹了一口气,“不说这个了,您是怎么把屋里的东西处理掉的?”
原来,莫傲骨当天早上就在孙丹邱的电脑上看到了阴阳关要迎接上级指导、进行大搜查的消息,他先一步溜回监室,将钥匙模以及牙刷笔、墨锭都偷偷带出来,藏进了孙丹邱的办公室。
这次检查风波,阴阳关收获不小,除了发现犯人私藏手机、mp3、剪刀、酒、色情书籍外,居然还发现了绝缘手套和绳梯、帆布折叠帐篷。
一时之间,“有犯人要越狱”的说法在阴阳关不胫而走。孙丹邱震怒之下,宣布将普牢、灰牢,以及隔离区的所有门岗全部换锁,并加强了巡逻的人力。
莫傲骨和韩诺惟辛辛苦苦做的钥匙模,就此失效,一切,又得重头开始。而韩诺惟唾手可得的自由,又变成了泡沫幻影,消失在天际。
第二十三章 么打婆挪()
“小子,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被坑了。”这天,莫傲骨刚回到监室,就急急忙忙地说,“那个华昌,跟不仁社没关系,他就是要害你。”
“他是伍晨的人?”
莫傲骨叹气:“说来恼火,虽然他是伍晨的人,可他坑你,还真跟伍晨没多大关系。”看着韩诺惟不解的目光,莫傲骨有些心疼,“你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么?”
韩诺惟摇头,犯人相互之间不会交谈坐牢的缘由,除非是特殊的关系,或者是被迫说出来。
“这个华昌,以前是陶无天的线人。”
“啊。”这下韩诺惟真是吃惊极了,“他替陶无天做事?”
莫傲骨点点头:“华昌的案子比较特殊。前几年,有一个犯罪团伙,流窜于全国各地,专门拐卖儿童。警方追查了很久之后,发现他们在韩城有个窝点,华昌当时是知情者之一。陶无天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他当自己的线人,然后保证华昌不会有事。
“可是,讽刺的是,最后这帮人没被抓到,而华昌却被送到了阴阳关,被判了七年还是八年。虽然陶无天不一定是有心害他,但他毕竟因陶无天而坐牢。”
“那他肯定恨死陶无天了。”韩诺惟很快就想明白了,“我刚到阴阳关那天,有个干事说我是陶无天关照过的,我还为这个,挨了伍晨的人一顿打。”
莫傲骨有些感慨,“虽然我不喜欢这家伙,可他为了报复陶无天,竟然能忍四年多,还对你嘘寒问暖,也是够厉害的。”
韩诺惟心里一阵翻腾,他回想着华昌这几年对他的“关心”,又想到“健康步道”之行,最后想起阴阳关的大检查,不由得一阵心烦,“几年时间都白忙活了。”韩诺惟喃喃自语。
莫傲骨看他呆呆地站着,突然伸出手,用力捏了捏韩诺惟的肩膀,然后推了他一下。韩诺惟一个趔趄,退了一步,他揉揉肩膀,不太高兴地说:“前辈,您有话好好说,行吗?”
莫傲骨摇了摇头:“你还是太弱。”
韩诺惟有些没好气地说:“您交待的健身练习,我从来没倦怠过。监狱里的伙食就这水平,我能强到哪儿去?”
莫傲骨知道他是因为换锁一事而心烦意乱,也不去安慰他,只微微一笑:“照你的说法,在你出现以前,我做钥匙的七年都是在浪费时间?”
韩诺惟一时语塞,他挠挠头:“对不起,前辈。”
“再做就是了,这点困难就打垮你了吗?”莫傲骨语带挑衅地说。
在平常人看来,七年是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漫长到无法忽略。而莫傲骨说话的时候却是那么云淡风轻,仿佛多年的辛苦只是举手之劳。韩诺惟再一次为老人的淡定从容所折服,他想了一想,振作起来:“您说的对,我不信,那孙子还能一天换一次锁?!”
莫傲骨哈哈大笑起来,“谁起的外号,太损了。”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小子,我给你带回一个坏消息。”
韩诺惟看对方神色严峻,不像开玩笑,顿时有点不安:“什么消息?”
“你得参加搏击大赛。”
“什么?”韩诺惟大吃一惊,“我听万裕说过,说是个能赚钱的比赛啥的。但我真的没什么兴趣。”
莫傲骨摇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我告诉你,高执在入狱前,就很喜欢搏击。据说韩城的地下搏击比赛,背后最大的老板就是他。进入阴阳关以后,他的心思肯定也还活络着。这不,去年高执就和狱警们勾结,办起了带有强烈赌博色彩的搏击大赛。
“在阴阳关,搏击比赛几乎是没有门槛的,人人都可以参与,只要交一点报名费就可以。如果报名通过,就进入选拔赛。而不参加的犯人,也可以随意下注,赌他们心仪的选手能获得胜利。灰牢和普牢的犯人分开,十人一组,抽签分场,打到最后只剩一个人为止。这样,最终在一个月之内淘汰掉实力不行的人,胜者晋级。”
韩诺惟问:“灰牢剩一人,普牢剩一人?”
莫傲骨说:“对,这两个晋级的人也不能高兴得太早,他们只是月冠军而已,因为每个月都这样选,一年下来,会有二十四个月冠军。然后,在年底的时候,普牢和灰牢会再举办一次月冠军淘汰赛,最后,留下一共十二名选手。”
韩诺惟问:“那么,最后是在这十二个人之间再进行淘汰赛?”
莫傲骨摇摇头:“不,是十二个人一起混战,俗称十二人大乱斗。”
韩诺惟脸色一变:“十二人大乱斗?”
莫傲骨说:“这就是监狱比赛残酷的地方。之前的每个月,竞争没那么激烈,奖金还算好拿,看着很吸引人。可是,到了年底,十二个人一起打,能活着就不错了,谁敢拿命去赌?实际上,阴阳关去年举办的大乱斗,最后死伤一大片。”
韩诺惟问:“可是,最后的胜利者仍然能拿到最高的奖金,对吗?”
莫傲骨好笑地看着他:“所以说你天真呢。高执这么多年黑社会是白当的?他们有一个附加条件,通过十二人大乱斗的,必须再和高执打一场,赢了的人才能拿走全部奖金,输了的人,愿赌服输,颗粒无收。”
韩诺惟目瞪口呆:“您不要告诉我,没有人打赢过高执。”
莫傲骨耸耸肩:“猜对了。”
韩诺惟听完不免有些紧张,“您说的坏消息,是不是,您去找他们报名,被他们拒绝了?”
莫傲骨叹了口气说:“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放风广场太出风头了,怎么都不肯让我比赛。都几年前的事情了,难为他们还记着。”
韩诺惟默默点了点头,现在他并不害怕打架,恰好相反,他随时都渴望着与人干上一架。
莫傲骨说:“另外,这段时间我给孙丹邱看病,时常出去喝酒,已经接触到邵讼了。不过,这个人不像外界传的那么坏,怎么说呢,我感觉他心事很重。”他看着韩诺惟疑惑的表情,改口说:“你不用担心我这边。倒是你要小心,高执不好对付。”
“是不是我只要打倒高执就可以了?”
莫傲骨一皱眉头:“你这孩子,怎么不喜欢动脑筋呢?”
韩诺惟出神地想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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