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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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匠谱-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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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胡子酒是我的最爱,我自幼就特喜欢喝,每次母亲酿了甜酒,我都会不时的揭开坛盖用小杯伸进去舀出来喝,记得小时还喝醉过好几次。

    圆桌上首坐着李育田和谭爱香,谭清明胖子光头加上我和李竹青围坐着,大家喝酒吃菜,天南地北的聊着,气氛融洽。

    桌上有鱼有肉颇为丰盛,李竹青却没吃几口就丢下碗去了厅房,谭清明几个陪着李育田喝酒,李育田很是高兴,说道家里好久都莫如此热闹过了。谭爱香不时往我碗里夹菜,脸上笑着,我却发现她有二次背转身子偷偷抹去溢出眼角的泪花。

    家有病儿父母忧。我心里有些酸,喝干胡子酒,扒了一碗饭,也去了厅房。

    厅房的收音机里正在播放电影洪湖赤卫队里“手拿碟儿敲起来的”的插曲:

    手拿碟儿敲起来,

    小曲好唱口难开,

    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

    先生老总听开怀。

    月儿弯弯照高楼,

    高楼本是穷人修,

    寒冬腊月北风起,

    富人欢笑穷人愁。

    忧伤的曲调在小厅里流淌,李竹青显得有些烦躁,坐卧不安的不住走动。见我在沙发上坐下,他走到桌边关掉了收音机,随后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对他笑笑,他不笑,盯着我说道:“你到我家来想干什么?”

    我也盯着他,收了笑脸说道:“我不想干什么,只想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你?哼,你才多大?你懂什么呢?也太嫩了点吧?”他很是不屑地说。

    我表面不动声色,暗地凝神聚气,感受到屋子里有气息流动,飘飘忽忽的捉摸不定。我缓缓说道:“我是太嫩,可你未必就能藏得住。念你尚有一丝善念,我也不赶尽杀绝,放你一马,赶紧离去,永不再来,否则休怪我出手无情,到时你将魂消魄灭,永不得超生。”

    李竹青不答我的话,摇摇头挣脱出我的目光,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我看了眼摆在柜上正“的答的答”秒针转动的闹钟,此时才八点过,时间还早。

    饭厅里几个人的酒终于喝完了,一起进了厅房。

    李育田五十多岁,有些秃顶,喝了酒的缘故,头皮都有些发红。他拍了拍沙发上的李竹青,说道:“竹青你坐起来,你一个占了整张沙发,别人怎么坐?想睡就去床上好么?”

    李竹青不情愿的站起来,阴着脸,不时的撩一下长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付狂躁不安的模样。谭清明给每人倒了一杯茶,谭爱香端了一盘桔子过来放在桌上,忧郁的看着儿子,轻柔的说道:“竹青你坐下吃个桔子,别走来走去好嘛。”

    李竹青勾着头不答理母亲,突然一扬头指着谭清明胖子和光头说:“你、你、还有你,都走吧,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不想看见你们几个,以后少来我家。”

    接着又转向我,恶狠狠的嚷道:“特别是你,赶快消失在我眼前,年纪轻轻就不学好,将来也是个害人的货色,都给我滚出去!”

    谭爱香眼泪一下子流到了腮边,惊慌的对我们小声说道:“今天他好像受了什么刺激,发了一天脾气了,往常很少这样的。你们都出去一会,我哄哄他,等他安静了你们才进来。”

    我看了眼狂躁不安的李竹青说道:“他是冲我来的,伯伯伯娘您们都出去吧,别说话,我有办法让他安静。”

    屋子里人都疑惑的看着我,谭清明反应快些,低声说道:“听祥红的吧,我们都出去。”说完率先拉着胖子和光头出了门口,李育田和谭爱香两口子很不放心的一步一回头地进了里间,站在门口张望。

    我深吸了一口气,起了个手诀,凝神聚气,神识外放,意念灌注,走近叉着腰呼呼喘气的李竹青,盯着他缓缓地说道:“累了就睡吧,睡着了就什么也不想了。”

    李竹青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看着我的双眼空洞无神,慢慢转身走向沙发,我柔声说道:“哪是沙发,不能睡,去床上睡吧。”

    李竹青扭身往里走,伸手推开关着的房门,脚步轻轻的进到屋里,也不开灯,躺在床上,我跟进去,给他拉着被子盖上,不到一分钟,屋里就传出了有规律的鼾声。

    我退出房间,带上房门。李育田夫妇面色惊异的率先进来厅房,谭爱香有些不相信地小声问道:“真睡着了?”

    我点点头,李育田责备她道:“你不废话么,没睡着能打鼾?”

    谭清明三人涌进来,面有惊喜和讶异,却小心翼翼的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人似的。胖子对我伸着大拇指说道:“厉害!你果真厉害!”

    我笑了笑说道:“不用这样小心翼翼,他睡得很沉,我不叫他你们就是闹翻天他也不会醒来。”

    这时坐在一旁的谭爱香又抹开了眼泪,李育田不悦地斥责道:“你这又是唱的哪一曲?好好的哭什么哭?”

    谭爱香哽咽的道:“我都两三年莫听见儿子这样有规律的打鼾了,这下总算有救了,我能不高兴么?”

    谭清明高兴地说道:“没错,还是祥红本事大,表弟的病很快就能治好,是该高兴。”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现在说治好还为时尚早。我还没找到病因,没办法下手。这样吧,你们也都在,给我说说他发病前的情况,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刺激到他,令他心智受阻,引发病症的。”

    谁也没开口接话,屋子里一下子鸦雀无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卷 夏荷 第三十四章 往事不能回味(中)() 
最先说话的是谭爱香。

    三年前大约也是这个时候,反正是农历十月里,我只记得那一天是星期二,具体是初几还是十几就记不起了。那天早上我起床后先换了煤球,然后去后头园里扯了几颗小白菜,回家来洗净了,烧了一锅滚水,才去叫他俩爷崽起床,我准备下面条做早饭,吃过后一起出门去上班。

    面条要现下现吃,一放就稠了不好吃,我在厨房等他爷崽两个起来洗漱,一会老李起来了,竹青莫起床,我又去敲门喊他,里面莫动静,当时我也不以为意,以为他恼我吵他睡懒觉故意不理我。

    老李洗漱后我开始下面条,几分钟后面条出了锅,竹青的房门还莫开,我让老李再去催一下,再不起床,我怕他睡过了上班迟到。

    老李去敲门,里面莫反应,他起了疑心,将门拍的山响,还是莫反应,他觉察到不对劲,二脚将门踹开,发现竹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昏睡着,喊不应叫不醒,他急了,叫我过去。

    我伸手摸着他前额有些烫手,被窝里也很热,那是发烧了。我当时急得都哭了,想帮他穿了衣服往医院送时,他醒了过来,但眼睛无神,意识不清。

    老李将背在背上送到区医院,医生检查不出别的毛病,说是重感冒,治疗了两天,只是稍有转,于是转到县人民医院,三天后又转到地区附一医院。

    经过几天的治疗,病情有所好转,但检查来检查去,就是查不出具体病因,于是转去省城大医院,结果还是一样,症状明显,病因却查不出。

    这一圈折腾下来就是二个月,治来治去,不好也不坏,夜里要么睡不着,要么昏睡做恶梦,白天里精神恍惚,无精打采,整个人都萎了。

    三年来我们办法想尽,去年去了广州医院,今年本打算去北京的

    医院怀疑他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也曾详细询问过他发病前是否遭遇意外惊吓和感情受挫,可是无论你怎么问他他都不吭声。

    当年他才二十三岁,天天在粮站上班,意外惊吓肯定没有,至于感情方面,曾经有过和妹子自由恋爱的经历,但都是半途而废没有结果。

    后来我才晓得在他发病前二三天,他追求过的镇中学老师文小雪吊死在学校至于具体情况清明和胖子他们比我清楚,让他们几个给你说吧

    日光灯下的厅房里分外明亮,几个人坐在沙发上,各怀心思的喝茶抽烟,谁也没说话。我看着谭清明,他迟疑了一下,才开始述说他所知晓的情况。

    竹青和文小雪是县二中读高中时的同班同学。毕业后竹青表弟待业了一年多才去粮站上的班,文小雪回乡半年就在她们乡当了民办老师,因她会弹琴,歌也唱得好,调到镇中做音乐老师。

    我、竹林表弟和胖子三人是初中同学,上高中则不在一个学校,竹青成绩好在二中,我在五中,胖子则在六中,光头不是我们区的,是竹青在粮站的同事,更是好朋友好兄弟。

    所以对于文小雪,在她调来镇中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更不晓得竹青在二中时就已暗恋她了。

    有句话说女人是祸水。妹子生得太漂亮并非好事,所谓红颜薄命,大抵如是。文小雪生得好看,漂亮有才,才调来镇中,就成了镇街上众多后生追求的对象。就我晓得的都有七八个。都是区上和公社干部的子弟。而追得最猛的则是区革委会副主任陈向东。

    暗恋是很痛苦的,和众多的追求者比起来,无论家庭条件还是自身件竹青表弟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想抱得美人归谈何容易?我们几个作为他的好友加死党,自然给他出了不少主意帮了不少忙。凭着和她曾经同班同学的关系,算得上是与她走得最近的,按我们当时的说法,希望大大的有。

    文小雪是个有主见的妹子,作风正派,追求者虽多,但她谁也没应承,她曾和竹青说过,二十五岁之前绝不谈恋爱结婚。这给了竹青很大的希望,二十五岁之前不和他淡也不和别人谈,最起码机会还在。

    随着革委会副主任陈向东的不断猛攻,事情发生了变化。

    刘向东当时二十八岁,他是转业军人,父亲是阳州地区副专员,长相也还过得去。他调来三拱桥区才一年,都说他是下来镀金的,随时有可能上调,前途一片光明。

    说实话,以文小雪的家庭和自身条件,能嫁给陈向东,那确实是高攀,错过此村无好店。文小雪是个聪明人,妹子终必是要嫁人的,面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陈向东,她心动了,接受了他的感情。

    这对于竹青来说,打击是巨大的。就在此后没多久,不知为何,文小雪却意外的自杀身亡了,竹青可谓是痛不欲生,也许,这就是他的病因

    潭清明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口干舌燥的一口气喝干了一杯茶水。屋子里有烟味,谭爱香将门打开,有冷冽的空气透进屋来。入冬后夜里温度低,感觉有些冷了。

    屋子里很安静,几个人一齐看着我。

    对于男女情爱,我还只有朦胧的意识,远未开窍,像这种要死要活的感情这时候的我还无法理解和想象。对于谭清明说可能是李竹青病因的说法我也不太赞同。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只可能是一个方面,而且还不是最主要的,因为毕竟有个什么东西在作怪。

    我端过茶杯喝了一口,对耵着我的众人说道:“这样说来,确实有可能是一个诱因,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现在还不晓得。九点多快十点钟了,时间不早,伯娘你给我准备一张垫子,今晚我得在竹青大哥的屋里守着他。”

    谭爱香说道:“你不睡床上么?夜里冷,一张垫子怎么行?等会让他们帮忙把这张沙发垫子搬进去,我再给你拿一床棉被。”

    我笑道:“那倒不用,我不是要在屋里睡觉,只是打坐而矣,有个小垫子给我坐就行。”

    谭爱香哦了一声,站起来去了屋内,一会儿后拿来一床小棕垫,我站起来说:“有这个更好。”走到柜子边拿过我的书包,随谭爱香进了李竹青的住房。

    李竹青这会已进入沉睡状态,呼吸平缓,只有轻微的鼾声。我将棕垫铺在床铺对面的地上,将书包放在上面。

    书包里是我的必备之物,黄纸香烛金钱剑和杀猪刀。

    谭爱香站在床边看着沉睡的儿子发呆,我轻声说道:“伯娘您出去吧,告诉他们几个今夜里不会有事,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您和李厂长也早点休息,有事我会叫您们。”

    谭爱香退了出去,我将门插上,熄灭了电灯,在棕垫上坐了下来,打开书包,将金钱剑和杀猪刀拿出来,一左一右的放在垫子上,然后才盘腿坐下。

    我放松下来,冥思合目,随着幽长绵细的吐纳呼吸,渐渐进入空明而神识大开,飞花落叶,尽在感触之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卷 夏荷 第三十五章 往事不能回味(下)() 
一夜无事。

    竟然一夜无事,这令我困惑难解。

    李竹青难得的安然沉睡着,其它几个人却是一夜无眠。

    李育田谭爱香夫妻俩以及谭清明胖子和光头,这五个人心内忐忑的枯守了一夜,本想看一场难得一见的人妖或人鬼大战,结果却大失所望。当我走出李竹青房间时,五个疲惫不堪的人灰脸赤目的看着我,我苦笑着摇摇头。

    谭爱香性急,声音干涩的问道;“怎么一夜都无动静?”

    我反问道;“你们希望有什么样的动静?”

    谭爱香呐呐的接不上话来。我对他们几个说道;“你们以为是演戏呀?我不是说过要你们早点休息么?你们倒好,硬是在厅堂里坐了一夜,好才今天是星期天,倒是可以补睡一觉的。”

    谭清明说道:“你在里面降妖除魔为竹青治病,我们好奇不是?怎么样?竹青这下没事了吧?”

    我郁闷地说道:“你也太高看我了,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你们都已晓得昨夜是风平浪静,我可是什么也莫看见什么也莫做,他的病哪会就好?我也搞不懂那东西昨夜为何不来,它不出现我也莫办法动手不是?看样子恐怕需要些日子耐心等候,只要它出现,我就有办法除掉它,除掉了祸害,竹青的病才会痊愈。除此另无他法。”

    几个人不免失望,李育田毕竟是当干部的,和善的对我说道:“我家竹青这病都三年了,去过大小医院,见过无数大夫,都是没效果。不瞒你说,这二年也请过一些乡下的高人治过,他们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烧香画符,请仙师拜神仙,三牲酒礼一样都不能少,耗费钱财倒也罢了,折腾来折腾去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为了治好他的病,我们半句怨言都不敢有。其实我们都已灰心,已经不敢相信所谓的高人了。前晚上清明和我说起你,我实话实说你别见怪,当时我可是不相信的,我们两口子特意去了向明家,尽管看见建设和燕子都已大好,秀荷又说了些你的事,我还是半信半疑。及至你昨晚施术让竹青安然入睡,根本就没有装腔作势的问我们要这要那,我才知道你确实与众不同。我相信你,你说怎么办吧,我和老谭两口子都听你的。”

    有文化有知识的病人家属,有那些个想法很正常,他能这样对我说,说明他确实已相信了我。我想了想说道:“我既然答应了治竹青的病,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就此不管。这几天我得上课,不可能过来您家守着,下周吧,还是星期六晚上我过来,我就不信等不到它”

    接下来一周我都在思索,根据李竹青的症状,做了各种推测,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跃跃欲试,期待星期六的到来。

    不觉间星期六到了,刘得勇本约我一起回一趟杏花村的,我以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为由,推迟到下周,要他给我母亲带个信,下个星期一定回家,让她不要牵挂。

    下午放学后我背上书包,里面装了一应物品,早早的就去了李竹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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