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小女儿,因为生的好被此处的地头蛇强行纳为了小妾。主母看她不惯,多有刁难,但也没奈何。汉时妾室地位极其低下,主母说发卖了,就是官府也管不了。
两老口平日念叨起小女儿,也只能安慰自己总好过挨饿受冻的好。除此之外,又能怎么样呢?
平民百姓,能不愁吃喝,已经是好命了。
说话间,老媪转到了昨夜阿娇她们睡下的房里,收拾被褥。却在枕头下翻出五六吊钱,当即喊老太公道:“老头子啊,钱!好多钱!”
老太公颤颤巍巍地跑进来,看着榻上的钱。想要去追那几个闺女,但她们骑着马早就走没影了。
想到昨天就要给他们钱留宿,被拒绝后也就没有再提,却在走时默默地放了钱。老太公怅然一叹,连声说这些女娃心好啊,心好。
而把身上所有的铜钱给了老夫妻的阿娇几个,在寒风拂面中心下总算是舒服点了。
她们身上不是没有更值钱的阿,随便一件首饰就能叫老夫妻余生无忧,过上富足生活。
但那就不是帮他们了,是害他们。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们出了村落没多久后,继续往前走。走到正午时分,竟然看到一匹马慢慢悠悠地挂在道上,马背上挂着一个人。
而马眼见身后来了人,竟小跑起来,越跑越快。到最后,竟然把那人给颠下来了。马跑了一了一段才发觉不对劲,又跑回来叼他。
也就是在这个当口,阿娇几个到了落马之人的跟前。竹歌下马,把人翻过来竟然是昨天那些神秘人欲找的张守平。
雪舞奇道:“他怎么会在这?”
他嘴唇发乌,目光涣散。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是阿娇几个,放下心来,竟然晕过去了。
这下怎么办好呢?
难道还能把他丢在路上不管?
竹歌只得把他扶上跪卧着的坐骑身上,上了马牵过马缰。一行人缓缓而行,进度自然被带累了。等到晚间才走到一个小镇上,好在此处有客栈。
虽说破败了点,但好在房间富裕,价钱也很便宜。
张守平叫老板父子帮忙扶到客房躺下后,阿娇正要请老板为她把镇上的医工请来为她这个出门受了风寒的表弟看看。
就见张守平迷迷糊糊中使出劲来,拽动了竹歌的衣角。竹歌为人灵醒,知道他只怕还别有隐情,便截下阿娇说了一半的话说躺躺休息会再看。
又问老板有没有什么吃食?她们要在店中用饭,要老板尽管上好的。小镇上客栈生意难做,父子二人也只是权当作副业,平日里下河捕鱼为生。
但见竹歌出手大方,抬手就是一小块银子。也就顾不上别的话了,喜滋滋地下楼叫婆媳俩去整治饭菜。
阿娇被竹歌打断了话,自然知道她是有原因的。
果然,等关上门后,就见竹歌轻声问张守平:“你不能看医工是吗?”
他努力地点了点头,连指雪舞。想说话,但是以他的身体素质,昨夜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夜,现在困倦的眼睛都合不上了。
张守平所指莫名其妙,阿娇却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只是有些不敢置信。试探地问道:“你说你中毒了是吗?”
他欣慰地点点头,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留下阿娇几个面面相觑,雪舞用毒针张守平应该还没见过吧,他怎么知道雪舞是用毒的?
难道说昨天他在她们打斗那?就在那些人找他的那附近?可是那附近不说全无遮挡,就是树后也藏不下人啊?
至于为什么不让找医工倒还想的明白,中了奇毒的普通医工救也救不了。若是张守平的仇家追到此地,却是一问就知道了他的去向。
想不明白就作罢了,她们自下楼去。用过了晚饭,为张守平端上来一碗粟米粥喂他吃了。
等第二天起来后,休息了一夜的张守平精神显然恢复了许多。这才向她们说起来,“昨天进城后,我因着发烧要去抓点药。没忍住技痒,叫人盯上了。”
他的声音轻轻地,“好容易捱到天明出城去,结果还是没能甩脱他们。跑马出去后,中了一只毒镖。没法子,跑不了了,只得和马对半服下了剩下的隐身符药。但也最多只能保持一个时辰,幸好你们来了。不然,单靠耗,也能把我耗出来。”
“说来,这也真是缘分。我本不想带累你们,走的是东门,却还是碰着了。又叫你们救了两回,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笑起来,向阿娇说:“跟我回山去拜师吧,缘分如此。”(。)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松石斋主人()
拜师?
都这样了还提拜师,阿娇又好笑又无奈,“为什么一定要我拜师?”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你不能再走了。”他看向阿娇,目光坚定。
“为什么?”
“额主少命,你的额头光洁润泽,为上佳之相。印堂光明如镜,骨且方正突起,为金城骨。山根丰满,直耸而透上命宫,为玉柱骨。面相极贵,当为天下至贵。”张守平没有回答她,反而望着她说起了面相。
“依你的命格当处处为吉,一世荣华。我本只是惊叹于你的面相,心生疑惑。天下除了皇后,竟然还有此等贵相。所以,我为你卜了一卦。”
他一口气往下说,都由不得阿娇她们说话。“主卦是艮卦,卦象是山。客卦是坎卦,卦象是水正为蹇卦,乃下下卦。蹇卦是下艮上坎相叠,坎为水,艮为山。山阻水险,水流不畅,故为蹇卦。卦**有两阳爻都处于不利地位,九五之尊陷于坎险之中,难以自拔,故利西南。”
“而由长陵往西南正为茂陵,于是我又以此卜卦。”他深深地往了阿娇一眼,抽起了凉气。“竟为坎卦,还是下下卦。主卦和客卦都是坎卦,下坎上坎相叠。坎为水、为险,两坎相重,险上加险,险阻重重。一阳陷二阴。”
张守平说到这里,显然回忆起当时还是有些苦恼不解。“我疑惑不解,于是以奇门遁甲推算,竟然是死门。不应该,不应该,西南去当大利,怎么能是死门?”
“所以,我又卜了第三卦。”他越说越急,眉毛堆在一块。“还是下下卦,连着三卦都是下下卦。这卦为遯卦,下艮上乾相叠。乾为天,艮为山。”
张守平说了一大堆阿娇听都听不懂的卦象后,终于郑重其事地说到了主题,“你不能再走,只要你走,不管往哪走。卦卦俱为下下卦,生门能变死门,吉能克为凶。”
他还怕说服不了阿娇,又补充道:“你虽然救了我,却是再次应卦。倘若你身边没有这两个婢子,你已为大凶。”
一片长寂的沉默后,阿娇终于开口。“所以,你要我去拜师,去向你说的高人去寻求解决办法?”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张守平摇头苦笑道:“我以为不说学成了,也总该有点本事了。原来,真的遇事还是无能为力。”
“那倘若我还是不肯去呢?”阿娇道。
她这话一说,竹歌同雪舞先急起来,上前连声劝解。古人笃信卜卦,西周时由神职的祝或者巫掌握,但凡遇到天灾、战争等大事时需要决断时,都会根据他们的卜算结果来决定。
到了西汉,皇权强盛,神权渐渐没落。但如若真有精通易经八卦奇门遁甲之人,所言所说,为天子者亦不敢轻视。
留候为此中翘楚,而张守平作为其孙。他说的话,自然是要认真对待的。
而张守平却叹了口气,似乎早就料到。皇后之眉为一字眉,美是美了,却也把她性格的缺陷表露无遗。耿直倔强,主见强。“那只好还跟着你,尽力助之。”
阿娇黑眸幽沉,眼带疑惑。“为什么?”
张守平轻声答道:“你为中宫之主,我既为留候子孙,是断不能让你出错的。”
“你的毒很严重吗?”阿娇问道。
张守平闻言,不禁摸向喉间,虽然叫衣领重重缠住了,但肿胀的他说话都疼痛难忍。那不过是叫镖轻轻咬了一口,擦破了皮。本无大碍,却坏在这是喂了毒的镖。
“从症状上来说应该是******附子之毒,毒性较弱。我又把身上所剩的甘草全部吞了,短期内死不了人。”
“你说的要我拜师的那个人能救你吗?”
“能!自然是能的额,而且此处距他所在最多不过五日就能到。”张守平回道。
“那我们今天就启程去,不过说好了我不是去拜师。一来是不能看着你死,二来则是去求问解答之法。”
阿娇说完就推门出去,“我们现在下去用早饭,一会叫店家给你端上来。”
竹歌和雪舞忙随她下去,而苦劝不得终于得成的张守平就只能呆坐在榻上感受着中毒带来的呼吸困难。
过了好一会,他才似乎反应过来似的。“不行啊,不拜师他能指点吗?”但人都已经下去了,只好无奈安慰自己:先去了再说,要是他真不管这中宫死活,那也是没法子。
他张守平可是尽到了从小到大长辈所教的忠君尊上了,他轻轻按上太阳穴,叫自己神志清明一点。
********
椒房殿寝殿寝殿。
刘彻现如今虽说为了不叫宫中生疑,一个月总还有半个月歇在椒房殿。但都是歇在侧殿,从前和阿娇一起起居的寝殿是久也不来。
只是,今天终于得到了阿娇的一点行踪。
他忽然特别来来这看看,他走到门口时生出几分情怯。甚至不真实地期盼起来,会不会就像自己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安慰自己的一样,只要推开门,她就在那。
这样孩子气的想法,他竟然还有。
刘彻在心里苦笑一回,终于推开了殿门。
一切还是旧时模样,海棠几个****进来不过擦擦落灰。他进殿后,在香炉里点燃了阿娇最爱的沉水香。香意浮动在他身侧,他向琴案看去,往常她就爱点这个香然后弹琴给她听。
他叹息一声,倒在榻上。望着那只阿娇喜欢的猫,想起她往常缠着他非要他说这只猫可爱的娇俏模样,不觉心中烦躁更盛。想起今天张汤来宣室殿说的话,“臣等在蓝田县一户农家发现了中宫行踪最多不过十日就能寻到中宫”
他该高兴的,该高兴的。
阿娇离宫已经小半年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可是等到终于能再见到她,他却忐忑起来:她要是不肯回来,他又该如何呢?
以天子之威强迫她吗?他做不到。
但要像之前想的,只要她说不愿意回来,他就此罢手,他还是做不到。
他没有那么超脱,能做到她开心她幸福他就能高兴。她的生命,她的嬉笑悲欢,他自始至终还是想要去参与。
想来想去,似乎阿娇说回来也有可能。毕竟,他们之间青梅竹马,爱深情重。他相信,她是爱他的。
又似乎她说不可能也很有可能,母后毒死了昱儿于她始终是一个难过的结。而他,又能拿生身之母怎么样呢?
刘彻想到这里,焦躁莫名。从榻上起身,出了殿去。春陀迎上来,问道:“陛下要去哪?唤辇吗?”
刘彻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春陀便不敢再问,只在身后紧紧跟着他。
他也不知道去哪,但很想叫冷风浇一下他烦热的心。于是出了椒房殿尽挑游廊处走,寒风刮在身上,为之一凛。顿时觉得心下身上都舒服了许多。
汉宫厚重,又是他自幼长大的地方。一草一木,都能想起一点故事来。只是自从为帝后倒不得空闲好好转转,现下倒真好散散心。
渐渐还是转回了温室殿,他不禁心中自己笑自己:天天在这几个地方打转,就是不坐辇,也还是转回来了。
等到用过了晚膳,又把积下的奏章批完,已是夜里。春陀便轻声垂问他道:“陛下,坐养车吗?”
见刘彻没有理他,只得壮着胆子又说道:“陛下,太后吩咐了奴婢”
几个貌美如花的少使入宫到如今还有两个从未被召幸过,王太后发下话来说为帝者雨露均沾、绵延子嗣也是正中之正的大事。
所以,近来刘彻对后宫嫔妃们的召见也多了起来。他专情,但并不代表能像现代人那样在身体上也能做到忠贞。于古人来说,帝王的情和性是独立分开的。
对于刘彻来说,这更像是幼时完成功课。
春陀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彻便打断他道:“不用了,今天就还叫宁氏来吧。”
最起码,她听话。很听话,像一个物件,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正适合现在的他。
春陀应了一声,出殿去唤过一个小黄门叫他去传宁蒗来。
********
五日后。
崤山。
阿娇一行早在山脚下就把马卖了,买了只驼人的驴把时常已然走不了的张守平放在上边由竹歌牵着走。而阿娇和雪舞则是一路攀爬而上。莽林间积雪颇深,幸好早有准备买来了长靴。
说来还正是巧,崤山就在函谷关东边。难怪张守平说最多五日就能到。
崤山高山绝谷,峻坂迂回,自古便以险峻闻名。是陕西关中至河南中原的天然屏障,古时将崤山与函谷关并称为“崤函”之塞,是山峰险陡,深谷如函的形象表达。
崤函之地,自春秋时代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又有老子在此出函谷关,而连夜写下道德经。
汉时,以此为关中、关外的界线。
张守平口中的高人,选在此处只怕还大有深意。
阿娇一边艰难地在险峻的山中爬行着,一边望向脸在风雪中抱紧驴脖子的张守平。心下有几分好笑,虽说他如今神志常不清醒,却也牢牢记得不能坠下驴背去。
虽是大雪封山,但这一路走来却惊起不少林中之鸟。颜色斑斓,鸣声婉转。有许多鸟阿娇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一路上倒也多了许多乐趣。
山峦如海,玉树琼枝。耳边鸟鸣啁啾,间或不小心碰到树枝,掉进一脖子凉雪。冰的她轻声叫出声来,却又笑起来。
他们昨夜就入了山中的,张守平的毒越来越深。他们只得连夜赶路,好在听他清醒时说午后就能到高人住处,也就放下心来了。
一行人,又在雪中禹禹而行走了得有两个多时辰。
估摸着早就过了午后,雪舞终于按捺不住去摇驴背上的张守平。“好像已经到午后了,郎君。”
张守平毒性发作,神志迷迷糊糊。雪舞叫了他好几声也不见他回答,而牵着驴的竹歌却忽然叫道:“我们迷路了!”
她素手指向树上以短刀划就的记号,“这是我作的记号,咱们又转回来了。”
阿娇大惊,望向树上的记号。
他们一路往上,竟然又转回来了。
也是竹歌灵醒,想到张守平的**阵尚能困住她们。而他口中的高人,只怕又比他高明出许多去。
所以便一路作记号,刚刚竟然又再见到了。
阿娇赞她道:“还是竹歌心思细腻,不然这往山上走。所见不过就是树与雪,景致都是差不多离的。我们就是转到天黑,还不知道自己迷路了呢。”
竹歌听了她夸,微微笑起来。“也只是闯荡久了,最喜欢留个心眼罢了。”
只怕还不是简单的迷路呢,看来还非得张守平才能指点她们了。不然,一行人就全困在山中了。
阿娇当下上前,拼命去摇张守平。“醒醒,我们迷路了,只怕是入了阵中。”
他两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