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见纵便不同,各人有各人的利益思量。
但说起来,谁又愿意年年听那边关死了多少大汉子民?谁不愿意扬眉吐气,昂首挺胸地站着?倒愿意跪在匈奴人脚下,任凭凌辱?
是以,即便是最顽固的主和派,满心想着战乱一起祸国殃民。听着这等捷报,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了几分。
而随之传遍长安城的还有皇后身边的女官雪舞被追册为翁主的消息,市井中还只赞叹天子对功臣的厚赏。有些深谋远虑的朝臣们却不得不仔细思量与之带来的深刻影响:卫青彻底站在了皇后身后,成为了实打实的后戚!
而更让他们深思的是:皇后会不会是下一个太皇太后?甚至——吕后——?
毕竟,卫青这颗将星有冲天而起的趋势。
而陛下时常把皇后带在身边理事,皇后所出嫡子又被立为了太子,丞相亦是皇后一派。
这再过十年,太子站住了。皇后即便失宠,一旦起了弄权之心,也不是可以轻易废之的了。
许多事,都需要防患于未然。
不然将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时,后悔就迟了。
只是,话虽这么说,到底却也是隐然于各人心底的暗忧。
皇后尊贵荣宠,天经地义。何况皇后如今种种表现,都是贤后风范,哪能挑出毛病来?
朝臣们也不过是被诸吕之乱弄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心下想过也就罢了,转而又为大胜高兴起来。
丞相府中。
窦婴抿了口酒,才对门口立着的家人子道:“叫他们回去,今儿概不见客。”
家人子躬身去后,下首的门口籍福道:“丞相,这是知道了帝后出宫,转而来向您示好贺喜了。”
窦婴捋了捋胡须,摇头叹道:“会钻营的,消息就是这么灵通的可怕。”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三十八章 梨条(一更)()
籍福禁不住生出几分感概,“从前我们还担心皇后回宫后的日子,如今看来还真是白操心。皇后的尊贵,长久着呢。”
窦婴心下一动,知道他这个看事最犀利的门客说的是什么。他们俩想到一块去了,既为皇后往后的如日中天高兴,也为这里面埋着的隐忧担心。
天子心,变幻莫测。
今日的宠,未尝不是来日的祸?
当日陛下坚持要立四皇子为太子时,窦婴就为天子对皇后的盛宠而不安。皇后进一步则可为吕后,退一步却可为千古贤后。
即便窦婴是在姑母身边看着皇后长大的,深知皇后的品性。但至高的权利带来的为所欲为、呼风唤雨的快乐,世间再贤德的人也不敢拍着胸脯说不为之动心!
如果皇后真的变成了吕后,如果他还活着。即便要把整个窦家拖进深渊,他也得挺身而出阻止皇后!
只要曾为相一日,就对这汉室江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窦婴是平七国之乱的功臣,不能做那祸国殃民的罪人啊!
窦婴沉吟了下,极轻极低地感概道:“但愿如姑母所说,皇后是最像她的子孙。”
籍福不免深深地看了眼窦婴,聪明人说话,从来不用摊开来说。他已经明白了窦婴的意思,窦婴亦要开始提防起皇后。
但这样的防备不是窦婴对窦家家主——皇后生了二心,反而是为了保护皇后和周全陈窦两氏。
人心深沉,种种心机。都不是远在汤泉宫中的阿娇能知道的,她更不知道朝臣中对她起了警惕之心的已经不在少数了——到底吕后大权在握时,带给这些士大夫的伤痛太深了。他们害怕再出一个这样的女人!
纵便是知道,又如何?
九天之上的凤凰会在意矮枝上麻雀的想法?
阿娇带着一双儿女陪着刘彻,没有后宫三千,没有政事烦扰,平淡温馨地在汤泉宫度过了一段难得的清静日子。
暠儿和元暶最近开始长乳牙,口水流的围兜一天都不知道要换下多少块。
小孩子长牙又痒痒,两个孩子都忍不住老是要去嘴里挠牙。阿娇便叫人时常切些水果条给他们拿在手里咀嚼着,叫他们占住嘴。
两个孩子乳牙不多,都还不那么使得上劲,一根梨条时常都能吃上半天。
最叫阿娇无奈失笑的是,刘彻还时不时凑到软榻上玩闹的兄妹俩跟前。一脸渴望地望着兄妹俩手中的梨条,逗他们道:“给父皇吃好不好?父皇也想吃——”
兄妹俩疑惑地望望他,又舍不得地望望手上清甜的梨条。
刘彻鼓励道:“给父皇吃一口——”
暠儿微微不舍后,便把小手捏着的嗦咬的满是牙印和口水的梨条递向父皇。元暶见哥哥给了,也一脸肉痛地递向父皇。
阿娇不免笑出声来,这下看刘彻怎么办?叫他逗孩子。
刘彻回身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阿娇以示抗议,转脸笑着接过了两个孩子递来的梨条。脆生生的两口就吃了,又摸两个孩子的头表扬。“真是好孩子,多知道心疼孝顺父皇啊!”
阿娇瞠目结舌,他还真吃了啊?
刘彻从奶娘捧着的玉盘中拿了两根梨条递给了兄妹俩,见他们惊喜的满脸笑容后,他脸上也禁不住漫起笑容。
他转过身来,一面在银盆中洗手,一面数落阿娇。
“笑什么?见着我吃瘪就那么好笑?”
阿娇忍俊不禁道:“不是,就是没想到你真吃。”
他在宫人手中捧着的手巾上擦净了手,往阿娇身边走去,又冲宫人们挥手。
宫人们都知道帝后这是要说话,轻手轻脚地依次退出去,奶娘们也上前抱了刘暠同元暶兄妹俩去侧殿玩耍。
刘彻坐在阿娇身侧,对阿娇底气不足的否认嗤之以鼻,“我还不知道你,见着我出糗那个笑声中透出的高兴劲——你说,你现在怎么这么坏?小时候也没这么蔫坏啊?”“
阿娇也不说话了,就是笑。
刘彻不说多有洁癖,但这种小孩子边吃边玩满是口水的东西,阿娇是怎么都想不到他能毫无芥蒂地吃下去。
刘彻知道她笑什么,“那有什么?我自己孩子,我还嫌他们?”他振振有词起来,“小孩子能把吃的给你,那得是多爱你?你还笑,还嫌?”
阿娇只得承认,“嗯陛下说的对”
刘彻这才满意,搂过阿娇。左手缠握着她的右手,说起正事来。“咱们再住几天,就回去。卫青快到长安了。朕要隆重地迎接他,再给他热热闹闹地把婚礼办了。”
顿了顿,又说起张博达。“他也二十好几,老大不小了,可以成家了。既是功臣之后,如今自己也立下了大功,有了侯府。不能还在卫青府上住着了,回头仔细雪舞进来跟你不高兴。朕等他回来得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满长安的姑娘,随便他选。”
阿娇怔了一下,先想也不知道张博达放下竹歌没有?但即便是没有放下又如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竹歌已经嫁人,张博达也该有个重新的开始。
何况刘彻是对喜欢的臣子,才事无巨细地操心,这是宠也是恩。该如何应对,张博达心中会有数。
阿娇便不置可否,把头轻轻靠在了刘彻肩上,听他说些琐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纵便帝后两人已经很久不得空去漪澜殿,但刘彻还是始终保持着喜欢和阿娇诉说的习惯。
天子日益威重,杀伐果决、号令群臣。
能听得他这般闲聊起政事,言语间彷徨纠结决策正误的。多年来也只有阿娇一个人能有这样的殊遇,天子只有在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姐元后跟前,才能卸去所有伪装,难能可贵的轻松自在会。
阿娇明白他念叨起这些,有些时候并不是为了问她的意见,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他越来越抗拒人窥探他内心的同时,也越来越孤独,越来越需要陪伴。
而只有阿娇,是他接受的陪伴者。
“主父偃的推恩令上奏很久了,我一直压着。如今瞧着时机成熟的差不多了,等过了正月,就叫他在朝会上奏来。各地藩王列侯,我已经忍的够久了。尤其是到了帝国要全力对抗匈奴的时候,我绝不能允许前方将士浴血奋战,他们在后面跟匈奴眉来眼去!”
刘彻说到这里,估摸着是想到了先帝时七国之乱中藩王和匈奴的勾结,语气大为愤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三十九章 喜旧(二更)()
阿娇望着他脸上满布着阴霾,一双黑玉般的眸子透出熊熊怒火,又是心疼又是感概。
能叫年轻气盛的天子大权在握,却不能放手施为,一忍这么多年,的确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情。
虽说刘彻心下比谁都明白有雄心壮志还不当事,还得审时度势、权衡变通才行。为此总跟阿娇说斗诸侯斗匈奴,就是他的乐趣。“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我说不得真如娇娇说,斗败了他们,也就成了这千古一帝!”
但每每想起这些掣肘他的诸侯时,还是忍不住恨的牙痒痒。
阿娇回握住他的手,安抚他道:“阿彘,你是对的。为帝者,最难的就是忍耐,就是顾大局。你听了主父偃的计策,诸侯国分而化之。即便是父子兄弟,将来也是各人有各人的计较,再想像之前一样稍不称心,就反抗朝廷。就凭那至多百里上下的封地,还能扑腾起什么浪?”
刘彻禁不住笑了起来,“那可真是把刀子送到手里逼着我捅下去——”
其实,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他才压着主父偃的进言,等待着合适的机会。
但每每在夜深人静的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蓦然间想起诸侯王种种荒淫无道、串联勾结的破事时,刘彻还是会觉得一把火砰地就在他心中烧起来,他恨不得立时起身拿剑,亲手结果了他们。
可是,不能,不能!不能啊!
为皇帝,也不是外人以为的那么自由。要考虑要权衡的太多了,他有时想或许世间根本就没有能恣意畅快的人。
所以,他极力宠爱娇娇。给她从古至今的皇后宠妃从未有过的尊荣,他希望最起码他的娇娇这一生能活的痛痛快快,谁的气也不用受,谁的脸色也不用看。
他望着一脸认真劝解他的娇娇,心中柔软的好似一汪春水。
人的感情真是奇怪,他也曾想他会不会也喜新厌旧?他会不会有天也厌倦娇娇,去宠信别的女子?
他是天子,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男人。美色和权力,都是他身为帝王的特权,那合该是他放肆享受的东西。
但他渐渐发现,人正好是恰恰相反的,人其实是喜旧厌新的。
人总是在怀念少年时光的喜好和人事,因为那些东西共同组成了一个人终身的根基。所以,人穷其一生,总是在追寻这些旧时光。
许多男人一辈子忘不了初恋情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刘彻又何止是少年时光中全是阿娇的身影?他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时光中,阿娇全都参与了。
就更别说,刘彻只是这么想想而已。到了晚间回来,遇上阿娇的笑颜,就有些不敢直视,恍如心中有愧一般。哪还生的出去实施的勇气?
何况,又有谁还能像娇娇这般合他的心意呢?
不会有的,这世间只会有一个娇娇!
刘彻思忖间,阿娇还在认真地劝解刘彻。
她很怕刘彻因为这些负面情绪纾解不出去,性子偏激,变成前世那个动不动就叫长安城中血流成河的汉武帝。
“阿彘,你曾经跟我说过。地上最弱的是水,最硬的是石。但一旦水变成了波涛汹涌的洪水,别说岩石,什么都将不能阻挡它前进的脚步。主父偃的推恩令现在还只是一股水流,但一旦推行就会轰然成为洪水,湮没破而分之的诸侯王!”
冬日清冷的光影扑到窗棂上,混着殿内满室的温煦,叫人生出一种别样的寂然之感。
阿娇的侃侃而谈却恍如一阵轻风,拂散了寂然,带来许多春日独有的明媚。
她的脸微微逆着光影,瓷白如玉。一双美的动人心魄的桃花眼瞳仁干净明亮,眼尾上扬,触之即叫人为之沉醉。
生育过后,身上脸上贴了些肉的阿娇终于不再瘦削,多了些柔和的圆润。他就如一枝正当花期的桃花,去了花骨朵时期的青涩,留下的全是娇嫩鲜艳的美丽。
刘彻忍不住骄傲,他的娇娇单就美色一样,便是举世无双。
阿娇话落音后,就望向刘彻。却见他不知何时就定定地望着她,目光温润,好似仲春的雨雾,不知不觉就能把人的衣衫湿透了。
等她也望向他时,他的目光中笑意更多了,炽热也更多了。一下子,恍如夏日的烈阳要把她晒干一样。
即便是从小到大这样在一处,如今就是孩子都有了。
阿娇还是会时常被刘彻这样火热的目光看的生出些羞意,毕竟有些时候愈是亲近熟稔,愈不好意思像刚大婚时没完没了地诉说起爱意。
但刘彻不同,他就像不知道什么是害羞。总是会心血来潮地问她喜不喜欢他?她若只是点头都不成,必须明确地答喜欢他,才会停止对她没完没了的缠问。
阿娇微微抬眼去瞟他,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撒娇。“我说完了,你怎么不说话?”
他轻轻摇头,一把把她抱起来朝寝殿最里面的宽榻走去。低声暧昧地在她耳边说:“这么好的时光,这么好的你,光说话太可惜了。”
刘彻温热的气息扫在她耳边,她想起就在偏殿睡着的两个孩子。一时又担心又羞恼地拿拳头去砸他,“让我下来,别闹。孩子在偏殿呢!”
阿娇整个孕期,刘彻始终没有召幸后宫美人。他的闲暇时光全被学习医书和操心阿娇的起居占满了,根本就无心他顾。
阿娇还纳罕,但一等她出了月子,刘彻立时整夜都缠着她,没完没了地要把这几个月的损失补回来。弄得她好一段时日跟孕期一样整日困倦,他却跟魇足的猫一样红光满面。
如今孩子虽然都四五个月了,他却还是这样。时常不分地点不分时间地就要缠着她胡闹,阿娇十次里得有七八次应了他。
“谁跟你闹了?正正经经认真的,知道吗?”他把她放倒在宽榻上,一脸戏谑地说。
说话间,已经不由分说地去覆上阿娇的双唇。舌头灵活地撬开她的牙关,逼迫她和自己唇舌纠缠。
阿娇被他吻的周身乏力,满面酡红。却还记着偏殿的兄妹俩,极力地去推他。
只是她的力气太小不说,还怎么看怎么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
刘彻又怎么会拒绝娇娇的邀请呢?他七手八脚地把手上所有的妨碍脱掉,信手扔在地上,彻彻底底地和阿娇坦诚相见。
他接着又喘着粗重的呼吸,伸手就要去脱阿娇的衣裳。
阿娇在他脱衣的间隙,从榻上坐起来就要下去。她有些咬牙切齿地道:“都说了,孩子就睡在旁边殿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四十章 延缓(三更)()
刘彻无动于衷,继续不由分说地把她推倒。附上去在她耳边满是笑意地叮嘱道:“那你就不会小声一点叫?”
阿娇气结,立时就打他。
刘彻任凭她打,对她的进攻却是丝毫未停。
隆隆寒冬,殿内却是一片春意盎然止都止不住。
等一场酣畅淋漓的欢愉后,刘彻终于满足下来。他先用锦被拢紧了阿娇,才下榻去慢条斯理地穿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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