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咯咯笑起来,笑过后母女俩便说起家长里短来。
堂邑侯陈午早已大好了,如今早起都会在院子里打会拳。
两个哥哥也家宅和宁,侄子侄女们也都听话。
阿娇望着馆陶脸上的光彩,心下也高兴不已。
馆陶又拉着她问了些后宫事,听说王太后一向安静的很,就在长信宫待着。心下一直堵得慌的恶气才觉得出去了些,又听说嫔妃们除了先前起了点波浪,但却使叫刘彻亲手给按下去的,这之后一直平静的很,心下对刘彻就更满意了。
心说王太后虽然越来越叫她看不顺眼,但一码归一码,彻儿待阿娇倒是一直没得说的。
她私下里都同陈午说,这还只怕就是命里生就的福气。
母女俩说过了家里的这些事,话题渐渐转到了朝堂上来。
馆陶从少时便跟着母后议论朝政,在景帝面前也毫不避讳。从来没有觉得朝政她不能掺和,也就阿娇为后后很是注意克制后戚,平素也不爱说这些。馆陶心想左右饿死谁也不能饿死她长公主,便把心放在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上了。
但现在阿娇似乎又提起了些兴趣,时常问她,她也乐得给阿娇解惑。
多长点心眼,看明白些,总没有坏处。
馆陶浸淫多年,看人看事眼光毒辣。就是久也不碰,但也是阿娇拍马都赶不上的。
这次,馆陶说起成为庶人的李广几句见解,就无意中给了阿娇不小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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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一章 心智()
李广威名赫赫几十年,纵使一朝因着兵败被俘而被废为庶人。但世人念及匈奴以五倍精…兵围攻李广,纵使战败亦是情有可原,市井中更是对李广单人匹马逃出生天的勇不可挡津津乐道。
是以,李广的一举一动还是受到无数人的关注。
李广被夺官闲居在家后,便经常同灌强一起游猎蓝田山中。有天晚归要经霸陵亭回长安城,喝醉了的霸陵尉不许李广通行,言语间还颇多瞧不上。
李广未曾多与之争执,带着随从和衣睡在了霸陵门下。
等到第二日晨间开关后,李广勒马仔细地打量过了霸陵尉,才扬长而去。
这事被传开后,叫人莫不为昔日的骁骑将军受到小人冷遇而感伤。但引得馆陶说起的却是因为李广对被看发怵的霸陵尉所说的那句话。他说他要看清楚霸陵尉这脑袋是怎么长的,话中杀意顿现。
馆陶说起这事便叹气道:“李广这性子,只怕是磨不平啊。何况看陛下这不遗余力地想确立起关内侯在朝廷的威信,来日再有大战,只怕关内侯要为主帅!到时候即便李广起复,屈居在一个后辈之下。娇娇,娘怕他意难平啊。反倒辜负了彻儿对你的一番苦心——”
她心下正为娇娇当初竟能慧眼识珠挑出奇袭龙城的卫青又是感慨又是唏嘘,抬眼却看见娇娇瞪着老大的双眼吃惊地望着她。
这傻孩子,馆陶失笑,一面拿手去轻轻打她一下一面问道:“怎么了?”
阿娇这才回过神来,对馆陶三言两语却是看破了今后的走向而佩服不已。
后世人谁不知道,卫青同霍去病是汉武帝手中最锋利的两把剑。两舅甥俱都官至大司马,权倾朝野。
但馆陶是没有先机可知的,她凭靠的完全是天生的政治眼光。
就更别说几乎言中了李广的结局,前世时李广对匈屡战屡败最后更是自杀谢罪,未尝不同难以服气卫青指挥有关。
现下馆陶问她,她总不能说因为馆陶猜的太准了吧。阿娇只得呐呐道:“娘说什么苦心?我不明白。”
馆陶慈爱地望着她,柔声说道:“你啊,可聪明着呢。就是不想,还能什么苦心?又是把这恩叫你来施,又是亲自在场叫李广放心。你说还能什么苦心?自然是为你着想的苦心啊。”
阿娇本以为馆陶还要对她说丞相说过的那些,却不料说到了一些她从未想到的观点。当即追问道是什么意思,馆陶便耐心解释说李家向来不参加党争只做纯臣,方才得以起伏三朝。
刘彻现下要把李广推到阿娇身后,就得给足了暗示告诉李广这是他允许的,而非皇后在拉拢人心结党营私。以便让他放心大胆地站在阿娇身后,说到这里馆陶摇头感概道刘彻的用心良苦。
阿娇听了这话只觉得最后一层迷雾叫馆陶给吹散了,那个已经过去了很久的看上去平平淡淡的夏日上午,她竟然到了今日才完全明白刘彻的深意。
他算准了所有人的反应,她天性善良,必会为李广求情。丞相窦婴老谋深算,走一步想百步,为了怕他见疑反倒不会提醒她。
而事先同窦婴谈过一次这事,而后又在场亲自点头。为的就是叫李家安心,放心大胆地站在她身后支持她。
这叫阿娇很有种对弈的感觉,他走一步想到了百步乃至千步后,而她要不是由人点拨就是没能想明白其中关节。
就在谈笑风生中就把所有人的心思顾虑算的死死的,轻松的宛如小孩过家家。
这该是如何深沉的心机?
难怪汉武一朝,所有人始终都只能乖乖做他的棋子。
天下人才尽为他用,各地心思叵测的藩王临了也没翻出个浪花来,野狼一样的匈奴人叫他给赶到了漠北,一血汉人之辱!
或许,这些对在外人眼中难于登天的事,在心智聪颖远胜常人的刘彻眼里更像是一种人生乐趣!
他用智慧用魄力,用容人之量和对人才前所未有的破格提拔缔造了汉武一朝的繁荣昌盛!
阿娇本以为自己会害怕这样的刘彻,但细细想来却只觉得热血澎湃。
一代雄主,秦皇汉武,本该如此!
馆陶解释清楚后见阿娇久久沉默下来,还以为她被这帝王心给吓住了。正欲劝劝她没有这心机智慧又怎么能守住大汉江山为天下之主,就见她扬起脸灿灿地冲馆陶笑起来。
阿娇一双桃花眼笑的醉人,眼尾稍向上翘。轻启朱唇柔声道:“他小时候就这么聪明,我早说了的。”
馆陶莞尔,这孩子想的却是为彻儿骄傲不已。
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哪看都只觉得他好。
小夫妻,就得这样,才能过的更长久。
当晚等刘彻回来,阿娇便忍不住一直去看他。用膳的时候看,两个人在偏殿写字时还在偏头看他。
刘彻自然早就发现了她那星星眼,只是一直强忍着没有理她,想看看她能看他看到什么时候。
没成想,等洗漱完两个人都到了榻上躺下,她还在那样看他。
刘彻忍不住同她的目光打个正着,她也恍然未觉,还是继续看他。就好像第一次见他,充满看新鲜感似的。
直到他凑到她耳边语气暧昧地问:“要把我看穿吗?”
阿娇这才清醒过来,微微是窘迫地收回目光,侧身就要躺下。
叫她那羽毛般轻柔微痒的目光打量了一晚上,他怎么会就这么叫她睡了?当即俯身压上来,语气低沉缠人地继续逼问:“说话啊,这就想睡啊,夜还长着呢。”
阿娇被他逼急了,迎着他火热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说出了感概了多少年话。“你怎么这么聪明?”
刘彻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是一天没有见着了想他呢。今天一天他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刻漏,心说这时候怎么过的这么慢?几乎都要疑心这刻漏用太多年头坏了。
却没想她竟直愣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又是什么事惹了她这样的感概?
刘彻满心好笑,俯身温柔地在她额上脸上印下密密麻麻的吻。温润甜蜜却又叫阿娇觉得有些麻痒,她嬉笑着躲着。但躲来躲去又怎么躲的过呢?
这夜刘彻自始至终都温柔的不行,阿娇还以为他又要回到了以前。
但接下来的几夜告诉她,他一旦开了那个头,就很难回去的。
不过,感觉也不是太糟。
阿娇也就勉强忍下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两百七十二章 后宫()
但正所谓彼之蜜糖,吾之砒霜。阿娇同刘彻的双宿双栖甜蜜恩爱,几乎把后宫诸人嫉妒的眼睛都绿了。
只是苦于那是先帝为陛下选定册封的元后,名正言顺。
从来说祸国殃民狐媚惑主的都是嫔妃,哪有说中宫元后的?
别说王太后半点不满都没有,就是家里有点地位的都知道现在朝堂上都赞颂着皇后贤良。
提关内侯卫青于贫贱为识才之贤,保李广将军为惜才之良。
这种舆情中,谁敢以卵击石说半句皇后不好?
尹月娥这个前车之鉴可还摆在那,时时刻刻警醒着她们什么是皇后之尊。
是以后宫中虽风平浪静,却也只是表面之态。许多不甘、嫉妒和心酸不服都在慢慢发酵,而这其中众人以为最不甘心的怕是林灵。
毕竟皇后没有大好还宫时,林灵可是一枝独秀了不少日子,就是两个育有皇子的良人也比不得。
但可惜也没能趁这机会有上个一儿半女,待皇后回宫可不就跟她们一样开始老也见不着陛下的日子了。
人总是这样,见着比自己更惨的,还是从前比自己好的这么惨。自然会生出许多快意,觉得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林灵有宠时尚且被人欺侮,就更别说现在落魄了。
这日午后她往尹月娥宫中去,便正好迎面碰见几个在园子里赏花的少使。
见了她来,装模作样地就要给她见礼。林灵连说不用也无人理会,这几人礼行到一半却又好像幡然醒悟地直起身子笑着说忘了是一样的身份,不用行礼。
林灵自然只得勉强笑道说没事,等她走了身后远远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
“还真把自己当宠妃了,跟我们一样的少使,有什么好装的——”
声音不大,却是拿捏着能叫林灵听见,她当即就气红了眼。
又听身后有人接话,“这不又上赶着去给巴结人家?我们可别耽误了人家时辰——”
饶是林灵性子再软,也被这话气得咬着嘴唇,当即就要回头和她们理论。还是她的贴身侍女淡墨拉住了她,轻声劝道:“这几个都是连陛下什么样子都快不记得的人,心里怨气大着呢。您不值当同她们生气,吵起来还丢脸。”
林灵几乎把手里的帕子绞断,最后还是抬脚走了。
只心里暗暗想,这些人也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千金,读熟了诗书的,刚进宫时也是高贵大方。怎么现在说话行事同市井妇女一样?哪有半分后宫嫔妃的样子?
她心中一路忍着气到了尹月娥宫中,见着纯真无邪的三皇子刘胥才觉得舒服许多。
尹月娥知道她素来喜欢孩子,便放心把孩子交给她抱,转过侧殿去换衣服。
早膳时尹月娥亲自喂孩子吃饭,弄了自己一身。
她从前灰心丧气,恨不得立时死了才好。还是林灵劝她说怎么样她还有三皇子刘胥,陛下就不能把她忘了,这才慢慢缓过劲来。
待尹月娥换了衣裳出去,见林灵正抱着刘胥耐心地同他说些神话故事。脸上表情柔和,声音温暖,叫刘胥很是喜欢。尹月娥不免想这是个命里比她还苦的,喜欢孩子,性子这般柔顺,偏偏这辈子于子嗣上只怕是没指望了。
她上前叫乳娘把孩子抱出去在庭院里散散,坐下同林灵说话。
说了会话,见林灵神色不对便知道怕又是叫人拿话挤兑了。
不用问,也知道是哪几个。
当下心里忿忿不平,气不过道:“这些人,可真生生把自己熬成了泼妇。成天挤兑你,像什么样子!”
说完这话,见林灵红了眼圈,又有些心酸地道:“我若是还是良人,还能为你出出头,但如今可真是知道了什么叫踩低捧高。若不是还有胥儿养在膝下,只怕也比你强不了多少。”
其实,尹月娥这话倒有些夸大其词。
阿娇回宫后,并没有削减克扣任何人的供应,她其实只需要暗示一下自然有人替她做了。但是阿娇根本懒得看她们,甚至心里有些同情她们。
尹月娥只是不习惯从之前的众星捧月跌落下来。
林灵心中明白的很,是以她闻言只是牵强一笑道:“姐姐,待三皇子大了就好了。”说完这话,又怕尹月娥还说,赶紧道:“好在其他人也不像这几个一样,都安安分分。到底还是看得开的,更多些。”
尹月娥便道:“你说的这几个素来这样性子,得不到也不强求,这样也是福气。”
她们这后面说的是另外几个一向寡宠却难得看得开不争不抢的少使,不管她们是故作清高,还是真看得开。到底能叫自己好受些,不成天为这些而烦恼着。
但说到底,谁又敢说自己就对皇后这样的万千宠爱在一身一点都不羡慕呢?
就连宁蒗也不敢说这话,纵然早就为自己规划好了前路,告诉了自己帝王宠有没有对她也都是一样的。
但入宫之初,未尝没有抱着能迷倒陛下后宫专宠的野心。
这既能为她带来更好的人生,还能享受别人的艳羡。
人有几分虚荣心,承认它并不可耻。
只是到后来她慢慢发现把自己看得太高,而把陛下看得太低。
他注定不是她阿爹那样以周旋在妻妾争风吃醋中为乐的人,他的世界太宽广。
而她,进不去。
但无所谓,她本来就不是为了男女之爱活着的人。
宁蒗跪坐在秋日的暖阳中,听着流珠回话。
“陛下同皇后今早起驾去汤泉宫去了,说一应事宜就去回皇后身边女官玉兰就行。”
皇后这回病好回来,从堂邑侯府又带回了个侍女叫雪舞。
听说很是宠信,去哪都跟着,倒也不见其余几人嫉妒。
不过依着流珠想,能留在宫中替皇后管着事,更说明得皇后喜爱信任,也没什么好妒的。
人还真是际遇高低各不相同,同样是做人婢子,皇后的婢子不比少使还舒服许多?
宁蒗嗯了一声表示知道,就叫流珠退下去。心中却在想,这还不到冷的时候,帝后这就往汤泉宫去泡温泉做什么?
想到这里到底些微酸意,从前皇后大病时,陛下可从来没有避暑过冬之说。
这也就是迁就皇后吧,同样都是为人,还真是各有各的命。
两主仆极为默契地在这刻竟都想到一块去了,只是比起流珠的认命,宁蒗却偏不服气。
皇后不过是命好,但命里无子到头来不还是白搭。
既然这样,她便得为她儿子争争!
陛下专宠皇后,对她们母子倒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最起码意味着很可能陛下的皇子不会再添了。
那她的儿子,就很有希望争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两百七十三章 汤泉行宫()
阿娇坐在宽敞的辇毂中,还很有些醒不过神。
她一早上起来同刘彻用过了早膳,还像平常一样以为要去温室殿。
但在看到打包行李的宫人们,和停在宫门的辇毂,她才从刘彻嘴里知道要去汤泉宫。
阿娇不禁想,不会就因为她昨天睡前那顺嘴一说吧?
她昨夜睡前和刘彻提起太皇太后,又听刘彻说了太皇太后暗地里对他囤兵练武建上林苑的支持。很有些感概地说太皇太后若在,知道汉室能扬眉吐气一次该多高兴。
说着说着,不免特别想念起太皇太后,又说起了太皇太后每到冬日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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