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平淡,阿娇就知道他是真的这么想过。
阿娇的泪一下决堤般地冲出眼眶,喃喃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刘彻被她突如其来的泪吓了一跳,抱着她不住安慰她:“对对对,我说错了。我是天子嘛,能活几千几万岁,怎么会死呢?”
他的语气很夸张,想把她的眼泪哄回去。
但是阿娇想起前世他死时的情景,眼泪就愈加滂沱,一点都没有止住的趋势。
刘彻暮年真真正正变成了孤家寡人,巫蛊之祸逼死刘据后心灰意冷下轮台罪己诏自认过错。其后赐死钩弋立刘弗陵为太子,少壮年时意气风发四海臣服的他一定没有想到他会孤独地死在五柞宫。
没有子女,没有妻妾,只有一个老奴春陀。
死后还要被穷兵黩武、大兴土木和宠信方士这些过错掩盖他东并朝鲜、南吞百越、西征大宛、北破匈奴这些后世帝王望尘莫及的攘夷拓土功劳,都说功过分明,但就是写实著名的太史公司马迁也对他说不上公平!
长篇大论地记载他的错处,而对于他远征匈奴、广开三边这些建立一个国家和民族前所未有的尊严的伟业,反而似乎成了陪衬一样。
尤其是想到那些求仙问道是为了让她复生,她就哭的更厉害了。
刘彻任凭她的泪沾湿他的胸膛,也浑不在意。只是像哄小孩一样地充满着无限耐心一直哄着她:“怎么这么爱哭?我就那么一说,你不喜欢以后我都不会再说了,别哭了别哭了。”
那些以为自己绝不会涌出温柔小意的男子,其实不过是没有遇到让你心软的像一潭春水的那个人。
谁的心,都是肉做的。
半响阿娇才终于被哄着止住了泪,她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爱哭。
明明都是过去的事,还去计较干什么?
她千辛万苦回到现在,不就是为了改变他们的结局吗?
道理她想的明白,但就是心变得特别敏感,一碰就碎。
不讲道理的感性退去后,她望着刘彻胸前被打湿的地方,觉得自己跟个三岁小孩没有区别。她低着头说了句“去给我打盆水”而后便逃命般地跑到梳妆台前去了,刘彻望着她的背影摇头笑着取过了盆径直出门去。
刘彻带来的护卫和李广的人五步一哨站满了走廊,走廊尽头李广正全服披挂青松一样笔直站在廊下。整层楼都静静地,昨夜客栈已经被清空了。
听着开门的声音,李广霍然转身望向刘彻。
刘彻轻轻摇头,比了个手势说一会就走。
李广会意点了点头,轻声下楼去。
他大清早过来本是来迎帝后去军中的,但是看现在这样估计就连早膳都只能胡乱用一口就要直接从客栈起身。
屋内的阿娇还不知道客栈被清空了,她正俯在铜镜前望着哭的红通通的双眸心中懊悔不已。
这样出去,像什么样子?
这又不像黑眼圈,还可以用粉遮住。
正苦恼间,刘彻端着水进来了,亲自绞了帕子递给她。
她净过面后,重新上了妆。
眼见着时间已经不早,刘彻又是悄悄出的宫还不知道窦婴要怎么遮掩呢?
一天两天兴许还可以瞒住,但时间长了难免不被看出些不对劲来。
他们自然是回去的越快越好。
阿娇焦急的都不想用早膳,但是想着刘彻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一启程又是吃不好睡不好,不能因为自己影响了他。
偏偏刘彻也是这么想的,心里挂念着其余两路的情况和窦婴,但又心疼她,怕她受不了这样的奔波。也不肯表露出自己的情绪,两个人都极力按捺住焦急勉强用了小半碗粥。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放下碗筷,而后又异口同声地劝对方“再吃一点”。
话一落音,两个人一下通透了对方的意思,不免失笑。
阿娇起身笑道:“走吧,多带点点心路上饿了垫几块就行了。”
刘彻也只得依她,相携着下了楼。
车辇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刘彻站住和李广说几句话。
阿娇便先行一步由雪舞服侍着上车,她后知后觉地到了这时才发现附近安静的可怕。心下立马明白了也就不再问了,又问起雪舞张博达和赵破奴,说来脑子也真是糊掉了。
昨天见了刘彻只听他说了,也忘了说说自己。
不过也不怪自己,是他没有问。
阿娇很快为自己的健忘和迟钝找到了理由,笑着望向雪舞。
“张博达和赵破奴都不知道陛下来了呢,两个人都跟着李椒在军中呢。”雪舞答道。
阿娇哦了一声也不以为意,赵破奴是确定要跟着他的。一会刘彻上来就告诉他,叫他交给卫青带着就是。至于张博达,走到了太原还没有来跟自己辞行想来只怕是不会走了,但他随时说要走都行,还是等他自己做了决定告诉自己吧。
为了怕一会跟刘彻碰着,雪舞很快便下了车去。
又过了会,等刘彻上来,便直出太原城后往长安城回去。
为了不惹人注意,没有跟李广所部汇合。而是由李广拨了五百骑跟着刘彻,大军始终同他们保持着快马半个时辰能到的距离。
刘彻上了车后,阿娇三言两语把张博达和赵破奴的来历说了。
除开没有说留侯还活着,其余都没有隐瞒。
留侯抛弃尘世功名去隐居,她不能再把他卷进来,就让他安安静静地住在松石斋上吧。
但说到张博达是留侯后人时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生怕他细问自己又没有他聪明,很容易被他看破。没成想他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就什么都没有说,叫阿娇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好气。
留侯的后人,光听到这几个字不应该稍微激动一下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两百四十一章 脸红()
那可是文韬武略难出其左右的留侯啊!
他现在满心不都是对匈作战吗?听到这个竟然也没有反应。
更何况现在通奇门遁甲的可是没几个了,她还想为他留住张博达用呢,没想到正主一点不放在心上。
她心里侥幸过去后又有些莫名生气,转头去看他正要再说几句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靠着大迎枕睡着了。
头歪歪扭扭地耷拉着,显然是累坏了不然这么扭曲地睡着怎么受得了?阿娇看着都觉得难受。叹了一口气,上前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头摆正。
她静静地靠在他身边听着车外的轱辘声和马蹄哒哒声,开始想起回去时的情景。
也不知道馆陶怎么样?她回去了第一个就去看她,她和阿爹一定会高兴坏了。会拉着她问长问短,说不定还会训斥她一顿。
两个哥哥怎么样?可别再像前世那样只会闯祸了,明明小时候看着也是很成器的。
隆虑的儿子昭平今年应该七岁了,现在该多高了?
征臣的长女南衣和昭平是一年的,也七岁了。
时光可真快,她走时刘征臣还怀着身孕呢,现在都三四岁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海棠几个也一定很想她吧,还有雪狮子。
前世被废后最难的那段日子只有他们始终陪着她。
也不知道王太后见着她回去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王西语的孩子应该已经四岁了吧,能走能跑能说了。
也不知道宫中又新进了哪些美人?那个长的和自己很像的李妙丽现在在哪?
想到回长安后的一切,阿娇忽然充满了无限期待。
只是这期待只是好奇,并不代表着从今以后的会以这些为主旋律。
那些精彩纷呈心机深沉的宫闱宅斗,她还是跟上世一样兴趣不过尔尔。
但从前是高傲的谁都看不上眼,不屑斗。
而现在却是因为站在了那些后宫嫔妃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企及的地方,她真真切切地明白了刘彻心中的理想。
她要尽其所能填补其中的不足,她的心中从今以后也将装满这个锦绣的天下。
她会真正担负起皇后这个身份,而不是深陷在没完没了的尔虞我诈后宫心计中。
而且幸运的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和刘彻毋庸置疑的宠爱,她和她们根本就不用玩什么心机,只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们压的再也不可能有蹦跶的机会。
能叫她费点心神的也就只有“多子多福”的椒房殿了!
阿娇长长地舒了口气,又胡思乱想了会,终于也在颠簸中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车窗被推开,刘彻正靠在车厢上读阿娇从松石斋带下来的书。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的眉眼都被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晕,英俊迷人的侧脸叫人转不开眼。
上天真是厚爱他,无可挑剔的出身、颖悟绝伦的天分、英俊不凡的长相,这些常人一样尚且求而不得的东西他全有了。
似乎是感应到了目光的凝视,刘彻回身望向阿娇。见她醒了便放下帛书回身搂住她。“饿吗?”
阿娇点头,他便倾身取过点心盘递给她又从铜壶上倒了杯温热水递给她。
马车虽然跑的很快,但到底有些颠簸。
阿娇的胃口不是很好,吃了一点就觉得饱的吃不下去了。
刘彻硬逼着她又吃了一点,觉得她吃了也有六七分饱才自己吃了几块后把点心盘子拿走。
车上也没事干,说下棋吧,是跑的慢些的马车上还行,这样跑的极快的马车下棋没一会就会头晕眼花。
看书吧,刘彻觉得把这时间白糟蹋了。
于是两个人靠在一起看着夕阳西下说着话。
他没有提宫里的事,她也没有提别后的事。
他们就像从未分离过,坐在霞光漫地中疾驰过的马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夏风把他们零零碎碎传出来的声音传的老远。
夜色彻底来临之前,队伍停下来略作休整。
人可以不休不眠,却不能这样把马累趴下。
马车缓缓停下后,大家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
刘彻拍了一下阿娇示意要出去一下,阿娇点点头在他下去后把车窗关上。
夏天了,开着窗该进蚊子了。
没想到没一会雪舞却上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痰盂。望见阿娇未语先笑,引得阿娇也有些莫名其妙跟着笑起来。
她把痰盂一放,小声说:“主人,天亮前就停这一次。您便在痰盂里如厕吧,一会我去给你倒。”
阿娇脸禁不住有些发烫,她轻轻点点头而后问:“陛下叫你来的?”
马车上,不仅洗漱吃饭是个问题,就连正常
男人们还好说,树林就解决了。
她又不好意思更不会这样跟他说,估计会一直憋下去。
他还真是细心,连这都想到了。
雪舞点头,“陛下叫人去传我来伺候您,我就明白了。”
还好他聪明,也幸好雪舞也聪明。
阿娇拍拍自觉有些发红的脸,叫雪舞下车去。
等如厕完后才又把雪舞叫上来,很是有些羞耻地看着雪舞把痰盂提下去。
等雪舞下去后,她不住地往脸上扬风。
好容易觉得平静下来了,等到过了一会刘彻回到车中阿娇只觉得脸上腾地一下就灼热起来。
前世今生,比这更羞于提及的事情多着呢,有什么好害羞的?
阿娇一面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一面却又发现随着刘彻的靠近她脸烫的越来越厉害。
她不敢看他,在昏黄的灯光中不自然地把头深埋下去。
阿娇为什么这样刘彻心里明镜似的,是以并没有逼问她。而是坐下望着身畔露出一截白玉般脖颈的阿娇,心下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
阿娇已经二十八岁了,多少女子在这个年纪孩子都长的老高了,而她却还像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般娇羞青涩。
她就像她自己最喜欢的莲花一样,秾丽纯美。
亭亭玉立地开在那池塘正中央,你只能远远地赏着。
真好,那些伤害也没有融化她身上这些难能可贵的东西。
他含着满满欣慰,却不妨没注意之下马车已然驶动。
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他一下把阿娇扑倒,两个人齐齐向后倒去。
还好马车里处处铺上了厚厚的羊毛毡,车厢后面想着一路上的歇息更是铺上了三四床棉被。
阿娇仰面就倒在棉被上,整个人因为惊吓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啊”,而后在头粘着软绵绵的被子后也定下心神来。
刘彻连忙问她:“哪弄疼了吗?没事吧?”
因为几乎是凑在耳边说的,那说话时的热气就吹在她脸上。
阿娇只觉得脸烧的更厉害了,她含糊不清地催他:“我没事,你快起来。”
那声音里含满了软绵绵没有力气般的撒娇意味,甜甜糯糯的,引得人想尝一下究竟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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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二章 亲吻()
话一出口,阿娇也马上意识到语气中透出的缠人娇媚。气氛一下变得旖旎暧昧起来,迎着刘彻火辣辣的目光,她的脸烫的不行像喝醉了一样,整个人目眩神迷。恍惚中不知身在何处,这次红晕一直渲染到耳根脖颈。
而刘彻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他有太多次在梦中听到她娇嗔听到她撒娇。
梦中有多甜蜜,醒来就有多怅然若失。
他只能一遍遍去回忆梦中的细节,所以当梦境变成现实的一刹那,刘彻只觉得“唰”地一声脑海里一片空白。窗外的马蹄声和呼呼而来的风声他全听不见了,他被定住般地愣愣望着昏黄的灯光中的阿娇。
微微颠簸急速前进的马车中,她微微合上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他看着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颤动。
他又开始紧张,心里禁不住自嘲。明明是耳鬓厮磨了几年的枕边人,比这旖旎万分的场景都经历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竟然会因为离的太近而紧张。
但是自嘲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的心还是跳的那么又快又急,放佛他只要一开口扑通乱跳的心就会蹦出来。
他僵在那里,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阿娇被他目不转睛的注目弄得更加心慌意乱,她伸手去推他,“你快起来啊。”
她的手轻轻柔柔地抵在他的胸膛上,弄得他有些痒痒。这样的她与其说是反抗不如说是邀请,更何况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甜腻。
一股汹涌的冲动从刘彻心底突破最后的理性汹涌而来,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扬起她的脸俯身去吻她。
她的脸红极了,桃花眼中水光波动,似醉非醉。
意识迷离中,他的心一下就被填满。
他本来是要去吻阿娇的唇,但是鬼使神差地,最后关头他竟然抬起脸双唇轻轻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是当唇落到她温热的额头上时,他再次觉得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激烈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他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娇娇,他的娇娇,的确回来了。
这不是做梦,真好。
他伸开双手,把她拥进怀里,胸腔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继而珍而重之地又在她发间落下一连串喜悦的吻。
还是那样轻,轻到像羽毛拂过。
阿娇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忽然却有些想哭,他总是这样轻轻地吻她,就像她是他的无价之宝般一样珍爱她,稍微重一点就能把她碰碎一样。
原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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