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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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娇-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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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室静谧中,阿娇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扑通起伏的声音。

    老夫人却俯身过来递给她一卷帛书,语气苦涩。“孩子,拿去吧。老身写了下来,决定权在你自己,想知道了就打开来看。”

    阿娇愕然,微微颤抖着手接过。唇舌已然有些麻木,只郑重行了一礼。握紧帛书强力支撑着自己起身,许老夫人在她临出门前叹道“不知未尝不是有福,皇后切莫偏执。”

    她微微点头,心中一时间莫名难过到了极致。

    她很想哭,但是她没有。

    阿娇在路上不是没有冲动起来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但是许老夫人那悲天悯人的一叹如佛音久久萦绕在她耳边。她硬是下不了手去打开,心中也是难过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晕晕乎乎地回到了屋中,把这卷帛书紧紧地贴身而藏。

    雪舞已经收拾完了,见她回来情绪不高问了几声,见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敢多问,只得赶紧服侍着她洗漱躺下。

    阿娇这夜紧紧闭着双眼,极力想睡去。

    她想,如果真的是因为陈后她才来到这个时空。

    那么,她该告诉她该不该打开。

    她辗转反侧了半夜,没有半点睡意。

    凌晨时分,她恍忽忽地睡着了,又似乎没有。

    眼见得案边坐了一个黑丝如云的女子,她哼着一些遥远的曲调。

    阿娇并不骇怕,她知道那是陈皇后。

    无来由地,她肯定那就是陈皇后。

    从前都是她入陈后的梦里,这次却是陈后至她梦里。

    曲调先是甜腻,后来越来越凄凉。

    声音越来越低,呜咽声渐起。

    阿娇很想起身去抱住她,她一直很想很想去安慰陈后。

    但是她只能没有一点力气,喉咙也发不出声来。她只能留着泪看着陈后低泣,蓦然间陈后转过了脸来。

    那是怎么样的笑容?

    脸上泪痕未干,笑容却可以消融一切阴影。

    这样明媚热烈的陈后,梨花带雨却笑的比任何人都要充满阳光的陈后,阿娇还是第一次见。

    陈后盈盈起身,她望向阿娇笑容亲切极了。

    她第一次在梦中同阿娇说话。

    轻轻的几个字,却如焦雷般响在阿娇心头。

    “别看,别看。现在这样,就很好。”

    她知道许老夫人给了自己帛书!

    阿娇几乎喊出声来!

    她张着嘴无声地问着陈后,她却只是温柔笑着细细端详她。

    阿娇见过陈后骄纵,见过她任性,见过她冷冰冰。

    但就是没有见过她这样温柔似水地看着一个人。

    片刻后,陈后霍然转身而走。

    阿娇极力想去够住她,却求而不得。

    她陡然间惊醒,已是白昼。

    雪舞已经起身了,大概是去打热水了。

    这屋里只剩下她自己了。

    阿娇坐起来,想到那个梦。她伸手触及帛书,却还是没有勇气取出来看。

    许老夫人劝她不要看,陈后也叫她不要看。

    她们都认为现在的状态对她最好,那么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阿娇不知道,但是她已经不想知道了。

    她深吸了口气,把这一切尽力抛到脑后。

    穿衣下榻,洗漱梳妆。而后去用早饭,同许老夫人及郭解一家人告别。

    张博达用完早饭后便去了后院套马,许老夫人做主给他们换了几匹好马。

    临行时,许老夫人拉着张博达叮嘱了许多才放他上车。

    眼看着老人家的泪要涌下来,张博达心间也酸楚起来。

    王父的这个师妹,他虽然第一次见,却知道她待他的心跟王父是一样的。

    王父提起她,总是说论清醒论缘法不如她。

    他知道她多次为了吕后同王父争论,也是她最终说服了王父。

    他本该多和许老夫人多亲近亲近,但天意弄人,他这就要走了。

    再见无期。

    念及至此,张博达跳下马车对着许老夫人行了个大礼。“您请留步,博达这便走了。”

    来时的三辆马车,阿娇挑出了一车给竹歌做嫁妆。

    正好变成两辆马车,雪舞驾一辆,张博达便殿后。

    马鞭凌空一挥,他们重新启程了。

    天下很大,阿娇想到处走走,见见比宫中更远更蓝的天空。

    这次,她想去雁门。

    汉武大帝,以何丰功伟绩得以称之大帝?

    黄口小儿犹知当为挺起了一个民族的脊梁,长驱直入直到把匈奴赶出漠南地区!一雪前耻!

    中原的富庶繁华以及绵羊一般的形象,一直是游牧民族难以抵抗的诱惑

    秦时,大将蒙恬使匈奴不敢南下而牧马。

    汉时经高祖白登一围,无力抵抗铁骑,只得忍辱负重,许以和亲。

    但这样只能换来一时安定,其后只有无穷无尽的蹂躏。

    匈奴无数次的攻城屠邑,掠夺财物人口,边郡之民成年累月如惊弓之鸟。

    汉武帝于国于民上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挑起了一个时代。

    阿娇想到从前的那些边关军报,想到叫刘彻气的彻夜难眠的时候。她很想去边郡看看,看看这个时代中承受最多苦难的边民们。(。)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两百十三章 烽烟()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阳春三月,春风和煦。

    一路走来,已经有七八天了。

    这天正是正午时分,恰好遇着一处湖泊。便下来饮马,左右不赶时间也顺便歇歇。

    阿娇下了车,看着湖畔一株高大的玉兰树。海碗大的玉兰花大朵大朵地开着,温润如玉的大瓣花瓣簇拥着黄色花蕊,淡淡的花香味飘散。

    前世的初中母校很爱玉兰花,学校里种满了玉兰花。

    她们的教室在二楼,站在走廊上几乎俯身就可以够着玉兰花。

    大朵大朵美的叫人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去摘,因为它们凋落的太快。

    早读时还是花骨朵,午休时就已经盛开了,等到第二天再来就已经枯萎了。

    这样热烈的美,不等人细细赏玩它们就凋零了。

    现在再看到它们,阿娇觉得充满了亲切感。好似又回到了初中时代,回到了每天俯在走廊上轻轻抚摸着这些玉兰花的日子。

    她想了一会,踮起脚伸手攀下一朵簪在脑后。

    清香四溢,见雪舞在旁边笑也给她簪了一朵。

    张博达正在饮马,见了她们主仆这样不免笑了。

    远山朦胧边际边的辽阔天穹下,乳白的雾气浮动着。脚下浸泡了雪水松软湿润的泥头,恍若踩在棉花上。水光粼粼间,燕语呢喃。

    一行人静静立在春风中。

    忽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平静。

    顷刻间,便一阵风从他们面前卷过。

    快到他们连马上人什么模样都没有看见,只记得马匹神骏矫健和马上人铠甲幽幽反射的寒光。

    是军中的人!

    又是往雁门的方向!

    张博达当即便想道是不是边郡又起了战火,而阿娇比他想的更深。

    她在想,是不是刘彻已经第二次对朝廷用兵了?

    卫青这样的绝世名将,刘彻不会让他蒙尘太久。他要清洗大汉立国以来的耻辱,他要用卫青的用兵如神,劈斩震慑朝间的主和派。

    距离寸功未建的马邑之败,已经过去整整四年了。

    这四年想必刘彻励志革新,他不会轻易认输。

    只是这次比之前次还要承受更重的压力,第一次对匈奴用兵的无功而返和高祖的大败都会成为主和派死谏的理由。纵使他以天子之威弹压下去,但如若这次仍然失败,以后天子将在群臣跟前再也不敢提用兵之事。

    阿娇越想越觉得可能是朝廷要再次对匈奴用兵,她的心间渐渐沉重起来。

    他现在该承受多么大的压力呢?即便是天子,哪怕他已经斩掉了外戚掣肘,也不是能为所欲为的。

    因为这决定了整个帝国的命运,一旦错了,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整个帝国会被他拖进水深火热,再难翻身。

    哪怕他力排众议,哪怕他一意孤行杀人立威。但到底就连刘彻自己也不知道等待他的是让人目眩神迷的成功还是翻天覆地的毁灭,但是他还是想试,想建立这份不世功业。

    而他不能对任何人吐露这份心忧,他不能软弱,他要比任何人都充满信心。

    刘彻心头的压力有多重,不问可知了。

    这天下间也就只有阿娇能肯定地说一句他一定会成功吧。

    阿娇所猜的不错,自元光五年冬天成千上万的汉军便已经秘密在边郡集结。

    匆忙所过的就是众军间的传令兵,哪怕是王侯见了也只会同张博达一样以为边郡又起战乱。

    匈奴铁骑,所向披靡。

    汉室至今还没有可以克敌制胜的名将。

    更不会有人想到已经受了一败的少年天子还敢再战。

    他们以为刘彻会为内外不安焦头乱额,却到底把他看轻了,看太轻了。

    后世多少帝王想要同汉武大帝比肩,到底能站在他左右的不过寥寥,几千年间不过寥寥,

    这世,注定全天下都要仰他鼻息。

    阿娇望向渐渐落定的尘埃,心中感慨万千。

    不论汉武帝这个人私情究竟是多情还是刻薄,他还是叫天下人热血,叫天下人骄傲。

    哪怕是陈后,也是骄傲的吧。

    这样的人中之龙,才配得上她。

    阿娇捂紧袖中的那卷帛书,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又几乎把她湮没。她深吸了一口气,率先上车。

    这些日子,她没有做梦。

    但是她越来越觉得,陈后就跟她在一起。

    她仰面倒在厚被上,闭上眼睛。

    阿娇所料的没错,此时的汉宫宣室殿中刘彻正对着一面墙大的舆地图认真勾画着。

    卫青出上谷,公孙敖从代郡,轻车将军公孙贺从云中,李广从雁门。

    四路将领各率一万骑兵。

    匈奴一而再地挑战他的忍耐力,他已下了决心!

    不管是谁来劝说要三思,一律打回!

    全天下的人都不信他可以,哪怕是母后也召了他去长信宫委婉地说了担忧之意。

    所有人劝他,翻来覆去地不过说的是那老三句。

    陛下虽然圣明,但到底还是要慎重,要深思而行。

    高祖尚且大败

    刘彻很想问问谁规定的一代要比一代差,谁规定的就没有人可以超过高祖。

    这些人的血气和自信全在这几十年间被匈奴吓没了,他们连挥剑所指都不敢!

    但是刘彻不行,他有自己的骄傲。

    他一直相信自己可以胜过高祖,但也只有他自己信而已。

    哗啦一声——

    锋利的长剑微一用力便挑破帛地图,刘彻却心头间有了些甜蜜。

    他说错了,还有一个人相信。

    有一个人始终坚信他能成为千古一帝,能让后人始终瞻仰他的功绩!

    真心实意地相信。

    阿娇。

    她很小开始就相信。

    仿佛只要是他,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刘彻其实很多时候想告诉她他也只是人,不是神。

    但是一旦触及到她水光盈动的眸子,他说不出口。

    他只想她为他骄傲,他只想她可以挺直了腰杆说她没有看错。

    她喜欢的她嫁的是这世间最顶天立地的男儿。

    无关身份。

    如果现在她在,她会怎么样说呢?

    刘彻忽然很有些想哭。

    他很想她,前所未有的想。

    她过的好吗?

    自小就锦衣玉食的她,在宫外还习惯吗?

    他害怕,她会觉得如鱼入水,自由自在。

    他害怕,她会想起汉宫,就觉得那牢笼。

    他害怕,她会永永远远地忘记他。

    她会爱上别的人,会有新的生活。

    她会把这所有一切忘的干干净净。

    甚至,包括他。

    刘彻轰然倒地,剑尖划破地图。

    他紧紧闭上双眼,忍住汹涌的泪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两百第十四章 血洗() 
中原地区的富庶和绵羊般的汉人,一向是游牧民族的嘴边肉。

    草原今年蒙了大雪,部落不够口粮,抢!

    长生天眷顾,牛羊肥美,为示庆贺,抢!

    左右汉人的财富就像那牧草,牛羊啃了一茬还会又长一茬,只会越长越茂盛。

    他们天生似乎就充满了无限忍耐力,勤勤恳恳地积攒财富。

    他们讲究屁用没有的礼义廉耻,也不知道那是能不能让牛羊长肉?

    匈奴不在乎汉人脑子里装着什么,他们只在乎汉人是不是驯服。

    边境的异动自然瞒不过他们,消息传到王庭匈奴贵族们仿若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儿皇帝这是又想讨打”

    “他老祖宗被打趴下的事,还不够他们长记性的?”

    “要我说,咱们这回就是送公主来也不能饶了他去”

    “单于儿郎们正愁见不着血呢”

    哄笑声波浪般地传散开去。

    军臣单于坐在最上首,含着笑听着众人此起彼伏的议论。

    心里却禁不住有些冒火,汉朝皇帝一次教训还不够,竟然还敢再次挑战匈奴铁骑?

    他慢慢攥紧了拳头,这仗他要叫汉室永远翻不了身!

    军臣单于慢慢站起来,大声道:“来人,请汉使!”

    哄笑声霍然停住,而后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

    张骞就是在这样的讥笑声中被推搡着进帐的。

    对,没错,就是张骞。

    那个寄托了带回和大月氏结盟消息的张骞。

    事实上,自从建元二年张骞西行进河西走廊后便被控制了这带的匈奴骑兵抓获。得知是汉使后,即刻便被扭送到匈奴王庭见军臣单于。张骞被软禁在匈奴,已经长达十年了。

    甚至,从外表看。

    张骞也已经很像个匈奴人了,他穿着匈奴人的衣服,满饮羊奶手撕羊腿。

    所以,他一进帐便听得许多爽朗的讥笑。

    “这是汉使?”

    “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骞浑不在意,他还是依着汉朝的礼节给大单于见了礼。不卑不亢,等待着大单于的下文。

    十年了,也没有能改变这个硬骨头的汉使。

    军臣单于还是很有几分欣赏他的,当即便笑道:“坐坐坐。”

    张骞没有客气,他坐下了。

    “汉使知道吗?你们汉朝的儿皇帝又要自讨苦吃了?”

    张骞一惊,继而却喜色盈面。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陛下一定会反击,。陛下一定会一雪前耻!

    军臣单于见了张骞的面色,却朗声大笑道:“汉使,还在做梦吗?这只会是又一次马邑”帐内的匈奴贵族笑声更凶了,大单于却顿住似乎在纠结着措辞,忽地道:“不不不,说错了,这会是又一次白登之战!”

    他笑声里的自信感染了贵族们,讥笑声更甚。

    张骞在袖中紧紧攥着拳头,他步伐坚定地走出帐子。

    一步又一步,稳健非常。

    匈奴召他来,不过是以他耻笑整个大汉!

    他不会屈服!

    他的脚步声渐趋渐远,而帐内的贵族们却商量起掠边事宜。

    自上至下,都赞成给汉皇帝再长长记性。

    狼,从来都不是羊可以挑衅的!

    次日,天光初明,太阳刚来得及露出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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