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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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侯-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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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相对无言,良久,朱允炆抬起头,眼睛盯着萧凡,道:“你有何说法?”

    “啊?这个……殿下的故事,说得比草民的西游记生动多了,草民仿佛看见那波澜壮阔的朝堂风云……”

    “你少说废话!我就问你,你有何说法,这里只有我们二人,法不传六耳,你怕什么!”

    萧凡想了半天,这才犹豫着开口道:“殿下的叔叔们谋夺家产,这种行为是很卑鄙的……”

    “说正题!”

    萧凡为难的看了朱允炆一眼,试探着道:“要不……想个法子将殿下的叔叔们骗进京师,令他们排队集合,然后殿下便挨着个儿的一个一个掐死他们……”

    朱允炆仰着脑袋想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的点头:“不错,是个好法子……你帮我去掐死他们?”

    萧凡大惊失色:“纳……纳尼?殿下,不关我的事啊……”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五十七章 高山流水

    朱允炆继续叹着气:“我皇祖父以武立国,以文治国,自入红巾以抗暴元,尔来已有四十余年,皇祖父戎马一生,其雄才大略,堪称一代圣明君王,我自小便对皇祖父很是崇敬,立志将来要做一个像他那样的圣明君王,治理出一个光耀千古的大明盛世!但是……我却未料到,我满腔抱负还未来得及施展,便遇到这般进退维谷的内忧……”

    “皇祖父有子共计二十六人,这些人中,我父懿文太子早逝,八皇叔潭王因其妻弟宁夏指挥于琥牵连胡惟庸党案,惧坐连而自尽,九皇叔赵王和二十六皇叔皆早夭,其余成年诸王分封各地,手握各地军政大权,兴军备,收赋税,名为戍守天下,实则皆是国中之国,皇祖父健在之时,尚可拿捏住他们,可是若有一天皇祖父驾崩,诸王皆是我叔父之辈,他们如何还肯听我号令,拥我为主?”

    “诸王之中,尤以四皇叔燕王,和十七皇叔宁王拥兵最重,燕王戍北平,宁王戍大宁,二地皆与北元相近,兵多将广自是无可厚非,我担心的是,这二位皇叔将来若不愿奉我为主,命令封地将士们倒戈相向,兵锋直指应天,那时我该如何自处?”

    朱允炆说了很久,言语间不时长嘘短叹,愁意深深,显然,藩王是他心中最大的隐忧,这种隐忧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若真说出来了,旁人必会认为这位太孙殿下还未即位,便想着除去诸皇叔,这对朱允炆的名声颇为不利,再说他本性仁厚,对皇叔们本也下不去手。

    萧凡半阖着眼睛,静静听着朱允炆述说。历史还是历史,这个时候的朱允炆果然还是预见到了分封藩王的大患,这种大患过不了几年便会真正显现,而他嘴里所说的燕王和宁王,便是靖难之役时的乱军之,最后生生夺了他的江山。

    不管怎么说,朱允炆愿意将这种敏感犯忌的想法跟他说,萧凡心里还是很感动的。他能感觉到,朱允炆确实拿他当了朋友,这种话若非交情深厚的朋友,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萧凡与朱允炆见面不多,朱允炆是个可怜的小伙子,他的身边充斥着满嘴仁义道德的老师,儒臣,充斥着满脸奉承阿谀的宦官太监,上面还有一个严厉的祖父朱元璋,这便是他生活的环境,在他的环境里有很多人,可是惟独没有朋友,可以说笑谈天,可以互帮互助,可以挖心掏肺的朋友。

    萧凡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醉仙楼恨其不争的责备,甚至打骂,令朱允炆感到一种被人真诚关心的亲切感,这种亲切感是身边那些儒臣,宦官所不能给予的。

    男人的友情很简单,有时候甚至很莫名其妙,说产生便产生了。萧凡和朱允炆正是如此。

    看着朱允炆愁意满面,萧凡有些不忍心,他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殿下,藩王之患确实是存在的,不知殿下的老师黄先生可有建议?”

    朱允炆笑了笑,愁容稍缓:“黄先生宽慰我,他说如今陛下健在,藩王成患为时尚早,而且藩王的兵力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多,顶多有个自保的作用而已,万一有天他们真敢谋反,我们用朝廷大军打败他们,应当易如反掌,容易之极。黄先生还说,汉朝景帝时,七王叛乱,汉景帝以周亚夫,窦婴为帅,只用了十天时间,便平了七王之乱,我朝藩王虽多,所忌者,唯燕,宁二王也,难道区区两个藩王,我们的朝廷大军还打败不了他们吗?呵呵,虽是宽慰之语,不过我也觉得黄先生所言甚为有理……”

    萧凡叹息。

    有句话他忍得很辛苦,汉景帝英明果决,你朱允炆能和人家比吗?景帝手下有千古名将周亚夫,你朱允炆手下有谁?能征善战的将领早就被你爷爷杀的杀,死的死,活着的皆是庸碌之辈,能靠得住吗?再说燕王雄才,乃世之枭雄,岂是汉时那些不成器的七国叛王比得了的?

    黄子澄,你真是好样的!忠臣当到你这份上,奸臣们都该笑死了。历数各朝,最怕的就是朝堂中出现这种忠直不阿的蠢臣!他们满怀忠君报国之心,一门心思的误导祸害帝王,这些人比奸臣更可恨,更该杀!最后害得帝王丢了江山,这些蠢臣们还满脸悲怆的仰天大呼:“此天命也,非战之罪……”

    天命亦在人为,身为帝王臣子,你早干嘛去了?

    萧凡张嘴,便欲劝朱允炆对藩王要更为警惕,不要相信身边那些酸腐儒臣的宽慰之语,免得害国害己,话到了嘴边,萧凡忽然猛地惊醒,立马住口不语。

    自己的身份只是草民,不在其位而不谋其政,有些话大臣能说,但草民是绝对不能说的,哪怕是太孙殿下在民间认识的草民朋友,照样不能说,否则会害死自己。

    来日方长,且待以后有了身份,有了机会,再好好劝劝这位单纯的太孙殿下吧。

    说出了心里的隐忧,朱允炆心情好了许多,郁闷之情一扫而空,连笑容都灿烂起来。

    有些人对朋友述说心事,其实不一定要朋友给他提供多么正确的处理意见,他所需要的,仅只是一个人能安安静静听他说而已,说完便算了,心灵的垃圾清扫出去,没人会对这堆垃圾进行分析研究。

    萧凡笑道:“殿下的故事说完了,还想听猴子的故事吗?今天这出很精彩,大闹天宫哦……”

    朱允炆探头看了看窗外西沉的夕阳,满脸不舍的道:“今日晚了,我还要赶回京师,明日吧,你多编几段精彩的,明日跟我多说一些……”

    扭头正待唤亲军摆驾,朱允炆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在雅阁内摆放着的赝品古琴上,然后对萧凡道:“你把琴摆在这里,难道你会抚琴吗?”

    萧凡耸肩道:“我只是附庸风雅而已,不过我的未婚妻善抚琴,她还有个名叫抱琴的丫鬟呢……”

    朱允炆笑着指了指萧凡,道:“谦虚,你太谦虚了,我早看得出来,你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妻子会抚琴,你身为夫君,怎么可能不会?来,与我相和,我们也来效一效春秋战国时的伯牙与子期,共抚一曲高山流水……”

    萧凡急得脸都白了:“殿下,若论抚摸女人,草民倒是颇有心得,可是抚琴,草民却真的不会……”

    朱允炆不信,大笑道:“少来!你的话不老实,我决计不会信的,快快拿琴抚来!”

    萧凡苦着脸,闷闷的将阁内摆放着的两把古琴端来。

    “太孙殿下,很快你便知道,我这人说话是多么的忠厚老实……”

    雅阁内,低如轻诉的琴声悠扬回荡。

    朱允炆双手操琴,神情专注,俊秀略带几分稚气的面庞此时显得沉稳而忘情,修长的十指按于琴弦之上,一串动听幽雅的音符自他十指间悠悠流淌而出,飘飘扬扬,像一群无所不在的精灵,瞬间在整座醉仙楼内肆意飞舞……

    醉仙楼的大堂内,黄知县微微闭眼,神情陶醉,慨然嗟叹道:“巍巍乎若泰山,洋洋乎若江河……人生得遇知音,唯以此曲畅述生平快事矣!好一曲高山流水,千古绝唱!”

    随即黄知县神色又阴沉下来,一想到太孙殿下竟引那个萧凡为知音,他便满心嫉恨。

    一个低贱的商户女婿,他有何资格能为太孙知音?

    嫉恨之余,黄知县也开始犹豫了,本欲请礼部黄侍郎相助,来江浦扳倒曹毅和萧凡,如今萧凡深受太孙器重,黄侍郎还动得了他吗?

    “哐!滋——”

    一道刺耳的类似于前世重金属摇滚的噪音,划破了悠扬的琴声。

    大堂内众人原本陶醉的神情顿时化作满面惊恐,众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同时往后退了一步,一副龇牙咧嘴的难受表情。

    三楼雅阁的琴声也为之一顿,然后琴声继续,又悠扬飘出……

    接着又是一声刺耳的和声,大堂众人再次后退,琴声又是一顿……

    如此周而复始,众人在享受和折磨的双重刺激下,终于听完了这一曲高山流水。

    雅阁内。

    萧凡喜滋滋的道:“太孙殿下,草民以琴音相和,殿下可有产生共鸣?草民现自己渐渐找到了感觉……”

    朱允炆大声咳嗽,然后沉吟道:“这个……这个嘛……嗯,我回去想想再回答你。”

    挠了挠被噪音刺激得有些麻的头皮,朱允炆告辞的话都来不及说,便匆匆摆驾而去。

    太孙走了,黄知县和曹毅也回了衙门。

    醉仙楼内,老蔡龇牙咧嘴的凑上来,道:“掌柜的,太孙殿下没事弹什么琴呀……前面弹得听好听的,就中间那段难听了些……”

    萧凡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由琴声而及人,从琴声中可以听出操琴之人的想法和品性,这是文化人最爱干的事儿……”

    老蔡茫然不解道:“掌柜的,你从太孙殿下的琴声中听出了什么?”

    萧凡面色凝重的沉思道:“从太孙殿下的琴声中,我感觉到……他需要朋友!”

    **************************************

    回京师的路上,锦衣亲军校尉袁忠上前奉承道:“殿下的琴技愈娴熟了,标下这不懂琴艺的粗人也听得浑然忘情,殿下实在高明。”

    朱允炆笑道:“由琴及人,古人常谓‘闻弦歌而知雅意’,我今日效古之伯牙子期,正是为了引彼此为知音,互诉平生之志矣。知音操琴,能从琴音中听出他所想所思,如此岂不妙哉?岂不雅哉?”

    “殿下从萧凡的琴声中听出了什么?”

    朱允炆闻言沉默半晌,仰头凝望星空,满面萧瑟之意,良久他才开口道:“从萧凡的琴声中,我感觉到……他果然不会抚琴!”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五十八章 孤女北来

    隆冬时节的江浦县,近午时分,北城门外来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

    乞丐这个名词,现世最为古老,人类社会自从分出了阶级后,乞丐便应运而生。

    这个职业是穷人最无奈的选择,四处流离,无依无靠,人可欺,狗可欺,三餐无继,衣不蔽体,辛酸艰难唯有自知。

    这群乞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每人手中握着一根半人高的竹棒,端着一只残缺的破碗甚至是瓦片,身上穿着如同烂布条一般的破烂单衣,在这天寒地冻的隆冬时节,乞丐们被冻得瑟瑟抖,一路蹒跚行来,到了城门口,这群乞丐显然犹豫了一番,欲进城门,怕进城门。

    他们是一群被苦难折磨得自卑自贱的人,他们已习惯了别人的鄙夷目光,习惯了别人的责打驱赶和嘲骂,为了生存,他们抛去了所有不必要的自尊,只为换来一餐半饱残羹。

    一个身躯弱小的女孩,艰难的走在乞丐人群中。

    她与所有乞丐一样,神情麻木空洞,仿佛行尸走肉般,高一脚低一脚的随着人群往前走着。

    她大约十一二岁的年龄,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的破烂单衣,下穿一条土布松裤,裤头太过短小,显得很不合身,露出半截儿如枯柴般紧瘦的小腿,她赤着双脚,在这寒冷的冬天,小脚已生了好几处触目惊心的冻疮,她的头脏乱且枯黄,乱遮住了她的脸庞,只依稀看出她的脸瘦削娇小,四肢似乎因营养不良而显得愈纤细孱弱。

    小女孩混在乞丐群中,与别的乞丐没什么不同,普通得几乎令人现不了她的存在。

    可她与别的乞丐又有着很大的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她那双遮在乱后面的眼睛。

    那是双认真的眼睛,灵动而富含生机,它们在不断的四下巡梭观察,很认真的寻找着跟生存有关的一切东西。

    那是双不屈的眼睛,执拗而充满叛逆,纵然身处绝境,亦要与命运抗争,抓住任何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

    那更是双凶狠的眼睛,疯狂而充满暴戾,像一头饿极了的小母狼,为了一片小小的食物,她可以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撕咬一切竞争者。

    很难想象,一个十一二岁小女孩的眼睛里,会流露出如此复杂各异的眼神。

    乞丐们在城门口短暂的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进城了。生存问题面前,一切自尊和畏惧都显得那么的渺小。

    小女孩混在人群中,一步一挪的也跟着进了城,她神情显得有些疲惫,脏兮兮的娇小脸庞流露出对生存的厌恶和渴望,两种截然相反的矛盾情绪在她未成年的脸庞上互相交替浮现。

    乞丐们蹒跚着走进了江浦县的城门,城门口的守卒嫌恶的扫了他们一眼,然后便很快移开了目光,望向别处。

    大明开国近三十年,或天灾,或**,像这样无田无居的乞丐实在太多了,多得几乎引不起守卒们的任何兴趣,连盘查都懒得盘查了。

    洪武皇帝将天下子民划为军民灶匠等诸多户种,每户皆有户籍造册于衙门,管束严厉。可是这种四处行乞的乞丐,任何一个朝代都是无法避免的。

    众乞丐入了城便很有默契的分开了,各自想法子找食,这是乞丐群不成文的规矩,分散才有更大的几率得到百姓的施舍。

    小女孩拄着一根短小的竹棒,沉默无言的独自往南城走去。

    走了一小会儿,她便找了个巷角墙根坐了下去,为了节省所余不多的体力,无谓的走动是绝对要避免的,于是她就那样坐在墙根底下,一动不动如同泥铸木雕。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小女孩忽然生生打了个冷战,双手不自觉的搓了搓已经被冻得麻木的手臂,一双灵动的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目光中露出深深的怨恨之色。

    恶劣的天气,向来便是衣食无着的乞丐们的天敌,天道何其不公,予世间权贵富绅锦衣玉食,而穷人却挨饿受冻!

    寒风吹进小巷,小女孩似是越来越受不了这彻骨的寒冷,坐了一会儿便无奈的站起身,用仅剩的几分体力,支撑着娇小虚弱的身躯,慢吞吞的继续往前走去,无视大街上的人们对她投来的异样眼光,她小脸紧紧绷着,一手拄着竹棍,另一只手不甘不愿的前伸,一边走一边向行人乞讨食物,可她却不像别的乞丐那般巧言谄媚,她只是紧紧咬着下唇,不言不语,小小的头颅微微上仰,哪怕到了如此绝境,她仍倔强的保留着那份小小的自尊,唯一屈服的,是她那只微微前伸乞食的小手。

    这样高傲的行乞自然是毫无收获的。

    一直到了正午时分,这个倔强的小女孩仍然颗粒无收。她依旧仰着小小的头颅,神情流露出一股不向现实屈服的执拗神色,沿着青石大街蹒跚行了一段,不远处,一座气派雅致的酒楼出现在她眼前,楼高三层,金字招牌耀眼夺目,上书三个大字:“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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