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做鬼脸,煞是可爱!圣罗希教堂门廊之壮丽,只有圣托马斯。 阿奎那教堂的门廊可相媲美;它在一个地窖里还有一座圆雕的耶稣受难像和一个镀金的木雕太阳,都是奇妙无比的东西。 植物园的迷宫之灯也是巧妙异常。至于交易所大厦,柱廊是希腊风格的,门窗的半圆拱是罗马风格的,扁圆的宽大拱顶是文艺复兴风格的,无可争辩地这是一座极其规范、极其纯粹的宏伟建筑物。 证据就是:大厦顶上还加上一层阿提喀顶楼,这在雅典也未曾见过,优美的直线,随处被烟突管切断,雅致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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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补充一句,凡是一座建筑物,其建筑艺术必须与其用途结合得天衣无缝,以至于人们一眼见到这建筑物,其用途便一目了然,这是司空见惯的,因此任何一座古迹,无论是王宫,还是下议院、市政厅、学堂、驯马场、科学院、仓库、法庭、博物馆、兵营、陵墓、寺院、剧场,都令人惊叹得无以复加。且慢,这里说的是一座交易所。 此外,任何一座建筑还应当与气候条件相适应。 显然,这座交易所是特意为我们寒冷而多雨的天气建造的,它的屋顶几乎是平坦的,就像近东的那样,这样做是冬天一下雪,便于清扫屋顶,更何况一个屋顶本来就是为了便于打扫而造的。 至于刚才在上面所提到的用途,那可真是物尽其用了;在法国是交易所,要是在希腊,作为神庙又有何不可!诚然,建筑师设计时把大时钟钟面遮掩起来是煞费一番苦心的,要不然,屋面的纯净优美的线条就被破坏了。 话说回来,相反地,围绕整座建筑物造了一道柱廊,每逢重大的宗教节日,那班证券经纪人和商行掮客便可以在柱廊下冠冕堂皇地进行高谈阔论了。毫无疑问,上述这一切都是无以伦比的壮丽的宏伟建筑。此外,还有许多漂亮的街道,式样繁多,生趣盎然,里沃黎街便是一例。 我可以满怀信心地说,从气球上俯瞰巴黎,总有一天它会呈现出丰富的线条,多采的细节,万般的面貌,简朴中见某种难以名状的伟大,优美中见某种有如奕棋般的出奇制胜的绝招。然而,不论您觉得如今的巴黎如何令人叹为观止,还是请您在头脑中恢复十五世纪时巴黎的原状,重新把它建造起来;看一看透过那好似一道奇妙绿篱的尖顶、圆塔和钟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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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烂阳光;瞧一瞧那一滩绿、一滩黄的塞纳河河水,波光粼粼,色泽比蛇皮更光陆怪离,您就把塞纳河端起来往这宽大无边的城市中间泼洒,就把塞纳河这一素练往岛岬一撕,再在桥拱处把它折叠起来;您再以为蓝天的背景,清晰地勾画出这古老巴黎峨特式样的剪影,让其轮廓飘浮在那缠绕于无数烟囱的冬雾之中;您把这古老的巴黎浸没在沉沉夜幕里,看一看在那阴暗的建筑物迷宫中光与影的追逐游戏;您洒下一缕月光,这迷宫便朦胧浮现,那座座塔楼遂从雾霭中伸出尖尖的头顶来;要不,您就再现那黑黝黝的侧影,用阴影复活尖塔和山墙的无数尖角,并使乌黑的侧影突现在落日时分彤红的天幕上,其齿形的边缘宛如鲨鱼的颔额。 ——然后,您就比较一下吧。您要是想获得现代的巴黎所无法给您提供的有关这古城的某种印象,那么您不妨就在某一盛大节日的清晨,在复活节或圣灵降临节日出的时分,登上某个高处,俯瞰整个京城,亲临其境地体验一下晨钟齐鸣的情景。等天空一发出信号,也就是太阳发出的信号,您就可以看见万千座教堂同时颤抖起来。 首先是从一座教堂到另一座教堂发出零散的丁当声,好像是乐师们相互告知演奏就要开始了;然后,突然间,您看见——因为似乎耳朵有时也有视觉——每一钟楼同时升起声音之柱、和声之烟。 开始时,每口钟颤震发出的声音,清澈单纯,简直彼此孤立,径直升上灿烂的晨空。 随后,钟声渐渐扩大,溶合,混和,相互交融,共同汇成一支雄浑壮美的协奏曲。 最后只成为一个颤动的音响整体,不停地从无数的钟楼发出宏亮的乐声来;乐声在京城上空飘扬,荡漾,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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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转,然后那震耳欲聋的振辐渐渐摇荡开去,一直传到天外。然而,这和声的海洋并非一片混杂;不论它如何浩瀚深邃,仍不失其清澈透亮。 您可以从中发现每组音符从群钟齐鸣中悄然逃离,独自起伏回荡;您可以从中倾听木铃和巨钟时而低沉、时而高元的唱和;还可以看见从一座钟楼到另一座钟楼八度音上下跳动,还可以看见银钟的八度音振翅腾空,轻柔而悠扬,望见木铃的八度音跌落坠地,破碎而跳跃;还可以从八度音当中欣赏圣厄斯塔舍教堂那七口大钟丰富的音阶升降往复;还可以看见八度音奔驰穿过那些清脆而急速的音符,这些音符歪歪扭扭形成三、四条明亮的曲线,随即像闪电似地消失了。 那边,是圣马丁修道院,钟声刺耳而嘶哑;这边,是巴士底,钟声阴森而暴躁;另一端,是卢浮宫的巨塔,钟声介于男中音和男低音之间。 王宫庄严的钟乐从四面八方不停地抛出明亮的颤音,恰好圣母院钟楼低沉而略微间歇的钟声均匀地落在这颤音上面,仿佛铁锤敲打着铁砧,火花四溅。您不时还可看见圣日耳尔——德——普瑞教堂三重钟声飞扬,各种各样的乐声阵阵掠过。 随后,这雄壮的组合声部还不时略微间歇,让道给念圣母经时那密集应和的赋格曲,乐声轰鸣,如同星光闪亮。 在这支协奏曲之下,在其最悠远处,可以隐隐约约分辨出各教堂里面的歌声,从拱顶每个颤动的毛孔里沁透出来。 ——诚然,这是一出值得人们倾听的歌剧。通常,从巴黎散发出来的哄哄嘈杂声,在白天,那是城市的说话声;在夜间,那是城市的呼吸声;此时,这是城市的歌唱声。 因此,请您聆听一下这钟楼乐队的奏鸣,想象一下在整个音响之上弥散开来的五十万人的悄声细语、塞纳河亘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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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休的哀诉、风声没完没了的叹息、天边山丘上宛如巨大管风琴木壳的四大森林那遥远而低沉的四重奏;如同在一幅中间色调的画中,您再泯除中心钟乐里一切过于沙哑、过于尖锐的声音;那么,请您说说看,世上还有什么声音更为丰富,更为欢快,更为灿烂,更为耀眼,胜过这钟乐齐鸣,胜过这音乐熔炉,胜过这许多高达三百尺的石笛同时发出万般铿锵的乐声,胜过这浑然只成为一支乐队的都市,胜过这曲暴风骤雨般的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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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卷
一 善良的人们
这个故事发生前十六年,卡齐莫多星期日清晨,圣母院举行弥撒过后,人们发现在教堂广场左边砌在地面石板上那张木床里,有人放了一个婴儿,正对着圣克里斯朵夫那座伟大塑像。1413年,曾有人想把这位圣者和骑士安东尼。 德。埃萨尔老爷的石像一起推倒时,这位信徒的石像一直屈膝仰望着这位圣者。 按照当时的习俗,凡是弃婴都放在这张木床上,求人慈悲为怀,加以收养。 谁肯收养,尽可以把孩子抱走。 木床前面有只铜盆,那是让人施舍扔钱用的。公元1467年卡齐莫多日早晨,这躺在木床上的小生命,看来激起群众极大的好奇,木床周围密密麻麻挤了一大群人,其中绝大多数人是女性,几乎全是老年妇女。前排低身俯视着木床的就有四个老太婆,从她们穿着类似袈裟的无袖披风来看,可以猜想她们是某个慈善会的。 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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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为什么没有把这四位谨慎、可敬的嬷嬷的姓名传给后世,我百思不得其解。她们是阿妮斯。 艾尔姆、雅娜。 德。 塔尔姆、昂里埃特。 戈蒂埃尔、戈榭尔。 维奥莱特,这四人全是寡妇,全是埃田纳—奥德里小教堂的老修女,这一天得到她们院长的允许,根据皮埃尔。 德。 埃伊的院规,出门前来听布道的。不过,就算是这四位诚实的奥德里修女暂时遵守了皮埃尔。 德。 埃伊的章程,却违反了米歇尔。 德。 布拉舍和毕泽的红衣主教极不人道地规定她们不许开口的戒律。“这是什么东西,嬷嬷?”阿妮斯问戈榭尔道,一边端详着那个小东西,他看见那么多目光注视着他,吓得放声大哭,在木床上拼命扭动着身子。“这怎么得了,要是他们像现在这样生孩子?”雅娜说道。“生孩子的事我可不在行,不过,瞧瞧面前这个孩子,就是一种罪孽。”阿妮斯又说道。“这哪里是一个孩子,阿妮斯!”
“这是一只不成形的猴子。”戈榭尔说道。“这真是一个奇迹!”昂里埃特。 戈蒂埃尔又接着说。“可不是呐,从拉塔尔星期日到现在,这已是第三个了。”
阿妮斯指出。“我们上次看见奥贝维利埃圣母显灵惩罚那个嘲弄香客的狂徒,那奇迹距今还不到一个星期哩。 这是本月第二个奇迹了。”
“这个所谓弃婴,真是一个可怕的妖怪。”雅娜又说道。“他这样哇哇直哭,连唱诗班少年的耳朵也要被他吵聋的。”戈榭尔继续说道。“可以说这是兰斯大人特地把这个怪物送给巴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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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戈蒂埃尔合掌添了一句。”我想,“阿妮斯。 艾尔姆说,”这是一头畜生,一头野兽,是一个犹太男人同一头母猪生的猪仔。 反正是与基督教徒无关的玩艺儿,应该扔进河里淹死,要不,就扔进火里烧死!“
“我真希望没有人认领才好哩。”戈蒂埃尔接着说道。“啊,上帝呀!”阿妮斯突然尖叫了起来。“沿着河边往下走,紧挨着主教大人府邸,那小巷的尽头有座育婴堂,说不定有人会把这小妖怪送去给那些可怜的奶妈喂养的!
换上我,我宁愿喂养吸血鬼呐。“
“可怜的艾尔姆,瞧您多么天真!”雅娜接着说。“难道您没有看出来,这个小怪物起码四岁了,对您的奶头才不会像对烤肉叉子那么有胃口哩。”
事实上,“这个小妖怪”(就是我们,也难以给予别的称呼)确实不是初生的婴儿。 这是一小堆形状非常分明,蠕动也十分有力的肉体,裹在一个印有当时任巴黎主教的吉约姆。夏蒂埃大人姓名缩写的麻袋里,脑袋伸在麻袋外面。 这个稀奇古怪的脑袋,只见一头浓密的棕发,一只眼睛,一张嘴巴,几颗牙齿。 眼睛含着一汪泪水,嘴巴哇哇大叫,牙齿看上去只想咬人。 整个这一切在麻袋里拼命挣扎,把周围不断扩大、不断更新的观众看得目瞪口呆。富有贵妇阿洛伊丝。 德。 贡德洛里埃夫人十分殷富,头饰金角上拖着一条长长的纱巾,手牵着一个六岁左右的漂亮女孩,正路过这里,就在木床前停了下来,把那个可怜的小东西端详了好一会儿,而她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百合花。 德。贡德洛里埃,凌罗绸缎从脚到头,用美丽的手指头指着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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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常年挂着的木牌子,拼读着上面的字:弃婴。“说真的,我本来以为这里只陈列真正的小孩呢!”贵夫人厌恶地扭过头去,说道。话音一落,随即转过身去,同时往铜盆里扔下一枚弗洛林银币,碰得小钱币发出响声。 埃田纳-奥德里小教堂的那几个可怜的老修女一看,眼睛睁得老大。过了片刻,王上的枢密官、庄重而博学的罗贝尔。 米斯特里科尔恰好从这里经过,他一只胳膊挟着一大本弥撒书,另一只胳膊和他妻子吉勒梅特。 梅蕾斯夫人相挽,这样他两边各有一个调节者:一个是调节精神的,另一个是调节物质的。先仔细察看那东西然后说道“弃婴!看来是被遗弃在冥河岸边上的!”
枢密官。“只看见他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上长着疣子。”吉勒梅特夫人提醒说。“那不是疣子,而是一个卵,里面藏着一模一样的另一个魔鬼,那里面又有一个卵,卵里又有一个魔鬼,依此类推,无穷无尽。”罗贝尔。 米斯特里科尔接着说道。“你知不知道?”吉勒梅特。 梅蕾斯问道。“我一看就知道了。”枢密官回答。“枢密官大人,您看这个所谓弃婴预兆着什么?”戈榭尔问道。“大祸临头。”米斯特里科尔应道。“啊!
我的上帝!“听众中有个老太婆说道,”由于这个孽障,去年瘟疫横行,现在听说英国人就要在阿尔弗勒大批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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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了。“
“这样,即使到九月王后也不可能来不了。”另个老太婆接着说道。“生意已经糟透了。”
“我的意见是,”雅娜。 德。 塔尔姆叫道,“巴黎的百姓最好是让这个小巫师死在柴堆上,而不是在木板上。”
“最好在熊熊燃烧的柴堆上。”又有个老太婆补充道。“那样做会更稳妥些。”米斯特里科尔说道。有个年轻神甫站在一旁有好一会儿了,听着奥德里小教堂几个修女的议论和枢密官的训示。 此人面容严肃,宽阔的额门,目光深邃,不声不响地拨开人群挤向前去,仔细看了看小巫师,伸出手去护住他。 他来得正是时候,因为所有的老太婆都已经沉醉在替熊熊燃烧的美妙柴堆拍马溜须了。“这孩子我收养了。”神甫说。他用袈裟一裹,把孩子抱走了。观众茫然地目送他离去。不一会儿,只见他走进那个当时从教堂通往隐修院的红门,随后无影无踪了。开头一阵惊愕过去之后,雅娜。 德。 塔尔姆咬着戈蒂埃尔的耳朵说:“嬷嬷,我早就跟您说过,这个年轻的教士克洛德。 弗罗洛先生是个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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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克洛德。 弗罗洛
确实,克洛德。 弗罗洛不是平庸之辈。上个世纪,中产家族通常笼统称为上等市民阶层或小贵族。 克洛德便是出身于这样的一个中产家族。 这个家族从帕克莱兄弟继承了蒂尔夏普采邑,这个采邑原属于巴黎主教所有,为了采邑上的二十一幢房屋,教会在十三世纪法庭争讼不休。 如今作为该采邑的拥有者,克洛德。 弗罗洛是巴黎及各城关有权享有年贡的七乘二十加一位领主之一,因此他的姓名长期都以这种身份登记在田园圣马丁教堂的档案中,排列在弗朗索瓦。 雷兹君的唐加维尔公馆和图尔学院之间。克洛德。 弗罗洛早在孩提时代,就由父母作主,决定为神职献身。家里从小就教他用拉丁文阅读,教他低眉垂目,说话轻声细语。 还只一丁点儿大,父母便把他送到大学城的托尔希学院去过着幽居的生活。 他就是在那里靠啃弥撒经文和辞典长大成人的。而且,这孩子生性严肃,庄重,忧郁,学习勤奋,领悟力很强。 娱乐时从不大声嚷嚷,福阿尔街举行酒神节狂欢时也几乎不去凑热闹,对什么是打耳光和揪头发一无所知,在1463年那场编年史学家郑重其事冠之以“大学城第六次骚乱”的暴动中从未露过一次面。 他很少说笑,很少揶揄别人,不论是对蒙塔居学院那班可怜的神学生,他们老是穿着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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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卡佩特的短头篷而得了卡佩特学子的美名;也不论是对多尔蒙神学院那班靠奖学金过活的学子,脑袋剃得精光,身著深绿、蓝、紫三色粗呢大氅,四圣冠红衣主教在证书中称之为天蓝色和褐色。相反,他出入约翰—德—博维街大大小小学堂是非常勤快。 瓦尔的圣彼得教堂的主持每次开始宣讲教规,总是有个学生被发现最先到场,就坐在他讲坛的对面,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