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姚景晏偏过身来盯着她,目光中审视意味十足——
若非他们在来青州城的那日恰好撞上了潘景语和魏生津的事情,知道魏志祥让潘景语和他们一同前来是顺手报复,他还真的要怀疑潘景语是被魏志祥派来另有企图了!
潘景语只觉得自己被姚景晏那冷冰冰的视线看得头皮直发麻,但还是咬了咬牙,正面迎上姚景晏的视线,毫不示弱道:“他们的确是这黑风山附近的百姓。我们只是进来找人,犯不着伤害无辜。”
姚景晏双手抱在胸前不为所动地冷哼了一声,凉凉道:“是百姓那又如何?”
既然动了手,便没有无辜一说!
“你们这群人,胆敢擅闯黑风山,山神老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跪在地上的一个男子突然抬起头满目愤恨地叫嚣了起来。
他似乎是这几人中的领头人,一开口,其他人立即满脸愤容地跟着大喊大叫地附和。
潘景语暗道不省心地瞪了几人一眼——
山神老爷有个屁用!让他出来救你们试试?
小命都快玩完了还在这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这点小伎俩骗骗别人还可以,可看这位姚三爷桀骜不羁的样子——
他在战场上是尸山人海里过来的,若是会信这种鬼神之说那才是奇了怪了!
潘景语也不废话,直接弯下身子捡起了几支刚刚被护卫们砍断的箭矢拿到了姚景晏面前,努努嘴,道:“喏,你看,箭头是蜡做的,根本就伤不了人!”
姚景晏刚刚只顾着打斗,倒还真没注意到这一茬,只不过潘景语这么一来倒是惹得他更加怀疑,眯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这个潘景语,可真是不简单,根本就不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
潘景语反正没什么好心虚的,于是便不慌不忙地开口道:“黑风山里有很多珍奇稀有的药草,这个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只怕黑风山便不会有如今的宁静了。因此,那些进来后非死即伤的传说都是吓唬人的!”
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几人,继续道:“他们也只是不想被人来破坏了黑风山的安宁而已。”
那些被整得异常狼狈的自然是这些人的手笔,至于那些将命丢在黑风山的人,则是不信邪的闯了进去——
要么迷了路遇上了猛兽,要么误食了毒草!
半年前,她和于凌霄正是无意中听说了黑风山的秘密,想来弄一些珍稀药草回去,然后也是被这些人暗中袭击。当时若非那老头出手相助,只怕他们也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潘景语的这番话,姚景昇是坚信不疑的:“若是真的如潘姑娘刚刚所说的那般,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无名前辈会出现在黑风山了。”
鬼医无名,一生爱药成痴。他定是听说了黑风山的秘密,是以才会来这里的。
姚景晏迟疑着没有做决定,之前那开口的领头人双拳握得咯咯作响,红着眼睛昂起头义愤填膺道:“你们这些外头来的人都是贪得无厌的!若是进了山里面,只怕整个黑风山都会被你们给破坏了!今日我们技不如人被你们抓住,但是你们若是敢搞破坏,山神老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噗——
潘景语真想喷出一口老血来,难不成古人都信这些鬼神之说?
难怪装神弄鬼吓唬一番,黑风山便在外面被人传得神乎其神!
可这些人还真是不会看脸色,姚三郎分明就对这些鬼神不感冒好吗?!想要给自己求情态度也好一些啊!
心里摇了摇头,见姚景晏抿着唇不说话,潘景语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看着他半真半假地戏谑道:“虽是各有目的,但也犯不着一言不合就以权压人吧?”
这几人虽然不怀好意,但也罪不至死。
可若是被押回了青州城——
以魏志祥的为人,他们定然是保不住性命的!
姚景晏定定地看向潘景语倔强而又坚定的眼神,忽然发现自己因为一段旧事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如此计较的确是有些过了,于是紧绷的脸色缓了些,嘴角微微勾起,抬手示意护卫将那些人放了:“我们只是进来找人,对你们黑风山里的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潘景语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冷面小白脸居然笑了?还是对她笑的?
谢蕴仪在一旁看着,知道潘景语不敢相信,于是便走到她耳边低声道:“三郎不是坏人,有我呢,你不用怕他!”
姚景晏听在耳里,左手握拳状放在唇边重重地咳了咳,警告性地暗瞪了谢蕴仪一眼,让她不要乱说话。
谢蕴仪眼神飞扬,眼角弯弯地走过去挽住了姚景晏的胳膊。
那群人尽管依旧不相信姚景晏这番说辞,可势不如人不得不低头,也是敢怒不敢言。
倒是领头的那个走过来对潘景语道:“姑娘好心,山神老爷一定会保佑你的!”
020 山中走散()
潘景语顿时一头黑线,勉强对着那人扯了扯唇。
她可不期盼什么山神之类的来帮她!
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不信鬼神、不信苍生,只信她自己一人!
进到腹地深处之后,瘴气越来越重,几乎是远了几步便看不见前后之人的身影。
潘景语一直跟在姚景昇身边,两人时不时地聊上几句,倒是让潘景语对姚景昇更多了几分好感——
虽然身子病弱,但可真是博学多才,上通天文、下晓地理,连她这个某些方面开了挂的天外来客都不得不大呼佩服!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有护卫追到姚景晏身边,低声禀报道:“三爷,山中埋伏的那些死士一共四十二人,已全部斩杀。都是苏家的人!”
姚景晏眼中快速划过一丝暗芒,若不是刚刚黑风山下的百姓误打误撞地来了那么一出,那些死士早在密林里就该准备动手了吧?!
他嘴角凝起一抹冷冽而又残忍的笑容,冷然道:“割了头颅,全都趁夜送到魏志祥和其夫人房中!”
丞相苏玖和他父亲是政敌,苏家和姚家近些年来更是趋近于水火不容之势。
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动作,但暗地里已经往返不止一个来回。
魏志祥是苏玖的人,他的夫人苏氏更是苏家的远亲,这件事必然少不了他的掺和!
一行人继续往前,在他们到青州城之前便已经提前派人来黑风山查探过,现在他们的位置应当离着无名落脚的地方不远了。
只是走了几个来回之后姚景晏便发现了不对劲——
相同的地方他们刚刚好像已经过了两次了!
谢蕴仪应当也是察觉到了些什么,走上前面色谨慎地打量着四周:“三郎,咱们是不是一直在绕圈子?”
姚景晏皱眉:“恐怕是这山中被人施了阵法!”
可是之前派人来查探的时候却并没有这么一出……
“不好了,五爷和潘姑娘不见了!”后头忽然想起了惊呼声。
因为瘴气太重的缘故,姚景晏大步走上前才看清了松木心急如焚的样子。
“怎么回事?好端端地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谢蕴仪性子比较急,登时就火急火燎地大声责问道。
明明所有人都在一起,怎的就他们两人突然不见了?
松木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支支吾吾地囫囵了半天话又说不清楚。
总之就是潘景语一直和姚景昇走在一起,他就靠后了一些没在边上伺候着。可是瘴气太重了也看不见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就一起不见了。
姚景晏到底经历的事情多些,慌了一瞬之后很快就沉稳了下来。
他按住谢蕴仪的手,镇定地吩咐护卫们:“都先别担心,他们人肯定还在山里。无名落脚的地方就在这附近,现在这里四周应当是被人施了阵法,咱们在附近转转,先想法子将这阵法破了!”
对于这些奇门遁甲之术,他并不精通,但眼下也只有硬着头皮一试了。
而另一边和众人走散的潘景语和姚景昇也是同样转了半天总是在相同的地方徘徊——
就好像是进了一个迷宫里,不管怎么走,都是在同一个地方。
潘景语不信邪,用尽了各种法子想要走出去,结果却是碰了一鼻子灰毫无所获。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姚景昇干脆找了个山洞席地坐了下来,拿起捡来的木柴往火堆上放。
偏头看向潘景语蹙着眉头不甘心地坐了下来的样子,他从怀中拿出几个已经洗净的野果递给她,弯了弯嘴角,柔声道:“先吃这个垫垫吧!我身子不好,不然还能给你打些野味过来。”
潘景语确实是饿了,为了走出这破地方,她已经转了一个下午了,于是便接过来毫不客气地啃了一口。
吃着吃着,才发现姚景昇一直在看着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擦擦嘴,干笑道:“我的吃相是不是很难看?”
姚景昇的确是没见过女儿家吃起东西来这样不顾仪表的,但却反而觉得潘景语这样很讨人喜欢,于是轻笑出声:“只是觉得你很熟悉,就像在哪儿见过一样,可又说不上来具体到底是哪里。”
熟悉?
潘景语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她自小在青州城长大,而这位姚五爷听说在云阳城也是足不出户,他们应该没机会认识吧?
虽然知道了自己不是潘家的孩子,但潘景语这时候也没有想过她会和遥远的云阳城扯上什么关系。
不由地眨了眨眼,冲着姚景昇爽朗一笑:“有个词叫‘一见如故’,咱们或许就是这样?”
说实话,她也对姚景昇有一种莫名的亲近和信任之感——
说不上来原因,但就是感觉冥冥中有个声音一直在体内告诉她应该要和他靠近一些。
“潘姑娘真的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姚景昇的笑容很干净,就像此时月朗星疏的夜空上挂着的那一轮皎洁明月。
在国公府里,论起性情直爽,恐怕也只有三嫂勉强能够和这位潘姑娘相提并论了。
顿了顿,姚景昇看着她问道:“对了,潘姑娘,不知可否冒昧问一下你的名讳?”
一直听着他们在喊潘姑娘,姚景昇这才发现到自己竟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潘景语也不隐瞒,扬着嘴角,直接道:“我叫潘景语,景色空蒙、鸟语花香。”
姚景昇瞬间怔愣,呆呆地看着她,手中拿来拨着火堆的木棍倏地一下子从手里滑落了下去,“噼啪”一声在火堆里打出了好几个火星,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听起来尤为刺耳。
见姚景昇脸上的表情像是僵住了,潘景语有些奇怪地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五爷,你怎么了?”
她的名字很难听吗?还是很吓人?
难不成被吓到了?
“没什么……”反应过来后,姚景昇迟疑了一下,随后敛起眸子避开了潘景语的目光。
竟是这么巧合——
这个甫一见面就让他觉得异常亲近的女孩儿竟然会和七妹同名……
021 山洞夜话()
七妹,一想起当年那个白嫩娇软似年画里出来的小女娃,姚景昇的心里就是一阵抽疼。
自从十二年前七妹失踪之后,爹娘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她,可是这么些年却依旧杳无音讯。
当年她已经会叫自己五哥了,粉粉嫩嫩的见到了人就会笑,也不知这些年她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潘景语见姚景昇眉头皱得厉害,眼中隐隐现出悲伤之色,像是想起了一些十分不好的事情。
她心里奇怪,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宜多问,于是边垂下眸子拿起木棍将火堆挑得更旺了些,边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道:“姚五爷,你不吃点野果垫垫饥么?现在天色已经暗了,若是他们不找来的话,今晚估计咱们都出不去了。”
也不知晚上会不会有野兽什么的?
潘景语不由地放下了木棍,抱了抱胸——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荒郊野外露宿,难免心里有些恐慌。
“我不饿。”姚景昇淡淡道。
因为从小吃药的缘故,他基本上吃什么东西都觉得是苦的,所以平日里胃口本就不大。
眼皮微抬,又见潘景语双手抱着胸,以为她是受不了山里的寒气,抬手便想去解自己身上的大氅。
这一动作吓得潘景语双眼圆睁,赶忙挪动着身子上前按住了他的手:“五爷,晚上可冷呢!你把大氅解下来做什么?”
这瘦弱的身子万一要是再受了寒,他们也不用去找那老头了,估计过不了几天人就得挂了!
“给你穿!我好歹是个男人,就一个晚上,不碍事的。”姚景昇眉目柔和,刚刚那些突如其来的悲伤仿佛已经不见了踪迹。
虽然潘景语并不是他的妹妹,可是给他的感觉与兄妹无异,他自是应当对她多照顾一些的。
姚景昇的手冰凉微冷,可是潘景语触及上去却有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流涌进了心里——
眼眶微微有种酸胀的感觉,潘景语状似无谓地耸耸肩,半开玩笑地揶揄道:“不用啦,我不冷的!你穿着吧,我可不想到时候你被冻晕了过去,回头我还要背着你想法子出去。”
说着,还翻了翻自己的袖口:“喏,你看,里面都是毛的,一点儿都不冷!”
明明刚刚想起七妹的时候心情还十分糟糕,可这会儿潘景语却三言两语就让姚景昇笑了起来。
他盯着潘景语,也和她开起了玩笑:“其实我的身子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差,至少不会吹个风就一命呜呼了!只不过我娘生我和四哥的时候难产,所以我身子虚弱,小的时候熬过来的确很困难。而现在,就好像是在体内埋下了一颗不知什么时候会毒发的毒药。平时没多大事,就怕真的犯了病,会如山洪倾泻之势无法阻挡。”
潘景语听了这番话,心里也觉得沉重,但还是抿了抿唇,浅浅地勾起嘴角真诚安慰他道:“你的病一定会好的,等明天天一亮我就想法子找路出去,一定带着你找到那个老头。”
姚景昇自小不知接触过多少的所谓神医,现在每每也只是淡然处之,并不会满怀希望。若不是怕他娘亲伤心,这一次他都不准备来青州城的。
“明日你不用找路,应该会有人主动来找咱们的。”姚景昇抬手放在火堆上烤了起来,话锋突转。
潘景语也拿出手学着他的样子放在火焰上方来回翻转,不解地挑着眉毛:“谁会来找咱们?你是说等着姚三爷和三少夫人来吗?”
姚景昇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不是,是在山里施了阵法的人。”
那人既没打算伤害他们,最迟明日里肯定会现身的!
施了阵法?
潘景语不由地愣了一下,随后目光逡巡,再次转动着明眸往黑漆漆的四周打量了一遍——
这空荡荡只剩下草木的山上如何施阵法?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和姚景昇转悠了一下午都能没出去,或许真的是因为这山上有阵法?想来古人的智慧还是不可小觑的。
姚景昇见她有些不信,遂继续解释道:“虽然不知道那人将咱们困在这里是为了是什么,但是他应当没什么恶意,不然咱们这会儿应当也不能如此平静了。”
潘景语满心地佩服,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姚景昇:“你既然能看得出山上有阵法,想必对五行之术很精通吧?那你能不能想法子解了?”
这位姚五爷虽然身子不好又手无缚鸡之力,但简直就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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