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姚景语倒没有什么异词,端看宋珏,再看今日的杨缨,就知道当年的李妍有多风华绝代。
“然后呢?”姚景语问道,陆颖萱不会无缘无故地在这和她宣扬起了李妍的美貌。
陆颖萱弯了下唇,眼神再次看向外面飘向远处,又继续道:“二十多年前,东华国的太子也就是现任皇帝带着她前来南越拜访。先太子宋华沐被皇帝派去亲迎东华使臣以及负责后面的一应招待事宜。彼时的宋华沐茂龄玉颜,在民间声望颇高,又尚未娶亲,李妍对他早有耳闻。两人甫一接触,就是一见钟情。郎有情妾有意,又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东华使臣回国后没多久,宋华沐就亲自带了人去东华国求亲,东华国的老皇帝虽然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女儿远嫁,但见李妍对宋华沐有意,宋华沐也是一片赤子之心诚意求娶,因此也就忍痛割爱让人嫁来了南越。”
如果真的是这样,太子夫妇应当是鹣鲽情深才对,太子妃怎么会突然自杀?宋珏又怎么会养成如此冷漠的性子?
见姚景语望向她的目光带着深深的疑问,陆颖萱也没有卖关子:“原本按着正常的轨迹下去一切都该和和美美,太子、太子妃幸福美满,然后到了皇帝退位之际,太子顺理成章地接过帝位,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可惜呀……”
陆颖萱似有惋惜地叹了一声,然后嘴角的笑意再次深了一分:“可惜南越的这位皇帝,就是个视亲情礼教为无物且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时,太子的外祖凌家势大,太子又才能出众,在民间广受好评,这对于一个将权势看得比命还重的帝王,可不就等同于如坐针毡了吗?于是他就使尽各种手段对这个优秀出众的儿子倍加打压,甚至是不惜暗中捧起其他的皇子处处与太子作对!”
姚景语若有所思地抿了下唇,这很正常——
帝王之家无亲情,在皇帝眼里,太子首先是他的臣子,其次才是他的儿子。那个时候,宋衍已然是中年晚期,而宋华沐却正值盛龄。所谓高处不胜寒,站得越高就越怕摔下来粉身碎骨,权势这个东西,一旦沾了手,想要再放下无异于是难如登天。宋华沐如此优秀、如此有威胁,宋衍会忌惮他也在情理之中,换了任何一个对权势**看得慎重的帝王只怕都会如此。
然则这些和宋珏都扯不上必然的关系,陆颖萱要说的绝不止这些。
姚景语对太子和皇上之间的恩恩怨怨并不关心,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怕也不是陆颖萱区区一个小丫头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她看着陆颖萱,然后就有些不耐地冷声道:“你不用和我说这么多有的没的,直接挑和王爷有关的事情说就行了!”
陆颖萱撇撇嘴,然后不屑一笑,就漫不经心地继续道:“不仅如此,他也看上了李妍!但就因为知道东华国皇帝绝不会同意他纳李妍进宫,故此宋华沐去求娶的时候他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大力支持。可是把人娶回来后,他却不顾伦常强自将李妍占有了!真是可怜凌皇后和先太子这对母子俩,李妍打着进宫陪伴凌皇后的旗号,经常留宿悦仙宫,实则却是在和皇帝偷情!什么九天仙女,不过是个荡妇**而已!”
原来悦仙宫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对陆颖萱说的这些话,姚景语是抱着一个质疑的态度的——
太子又不是傻子,难道说这近十年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发现么?而且既然太子妃心悦太子又怎么可能不顾廉耻地做出这种背德之事?听陆颖萱字字句句都在捧高太子贬低太子妃,姚景语就越发地觉得事情定然没她说的这么简单。
但即便就是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也已经足够她震惊了。她倒吸一口凉气,又问道:“既然按你所说,太子妃为什么要自杀?”
“呵!当然是丑事败露被人发现了呗!”陆颖萱冷嗤一声,然后唇边又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知道为什么会有巫蛊案发生吗?就是因为皇帝认为李妍的死和太子脱不掉关系,他是一怒之下在为李妍报仇呢!有一次帝后亲临太子府,他们二人难耐寂寞私下偷情,却不曾想被荣安长公主和赵侧妃无意中当场撞破,这件事虽然没有传开,但是李妍羞愧之下没过多久就在自己的寿辰宴上自尽了!”
巫蛊案中,死的最惨的便是荣安长公主宋华芙和驸马林嘉裕。其次便是凌皇后的娘家凌国公府以及威宁侯府林家,满门尽屠。太子府里的两位侧妃也皆被赐死,但不同的是——
周侧妃的娘家定安侯府安然无虞,赵侧妃的娘家宁安侯府却只剩下了一门老弱病残,难道真的是陆颖萱口中说的因为赵侧妃撞破奸情间接逼死了李妍?
姚景语深吸了一口气,又挑了眉半信半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此私密之事,恐怕南越知晓全部内情的人两只手就能数过来,而且算起来巫蛊案发生的时候,陆颖萱这个北元郡主应当还没出生吧?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陆颖萱站起身,然后耸了耸肩事不关己地道:“你不用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件事虽然隐蔽,但知情的不在少数,只不过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姚景语也随之站起身,俏脸很明显地绷得厉害——
既然今日西蜀送上了和李妍长得一模一样的杨缨,是不是代表他们也是知道这件事的?那么杨缨的相貌,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姚景语盯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这些事……宋珏都知道么?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觉得很难堪吧?
“当然不止!”陆颖萱豁然转过身来盯着她的眼睛,唇边扬起一丝鄙夷嘲讽的笑容,然后一字一句道,“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皇长孙,准确来说,你应该称呼他一声,十一皇子!”
“你胡说!”姚景语迎上她的视线,脱口驳斥。
宋珏怎么可能会是皇上的亲儿子?
“随便你信不信!就算你不信,你也改变不了他身体里流着这世上最肮脏的血液,他的出生就带着罪恶,他……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这样的人,你确定你还要喜欢他爱着他?而不是有多远离多远?”陆颖萱挑着眉,一字一句极尽恶毒之能事,“他和宋玥,你以为若非他们是皇帝的私生子,为何会比所有名正言顺的皇子公主们都受宠?”
姚景语怔了一下,的确,陆颖萱说的她没办法反驳。若不是自己的儿子女儿,为何太子一派尽灭,皇上却对宋珏和宋玥捧若至宝?
她看着陆颖萱,语气不怎么好:“你说这些,就是想让我远离宋珏?”
陆颖萱弯着唇,笑而不语。
但凡一个头脑正常的女人,在知道宋珏如此肮脏的身世之后,难道不应该对他敬而远之吗?跟着宋珏有什么好处?他也就除了那一张脸能看!南越如今的老皇帝已然花甲之年,还能护着他几年?新皇登基,大概第一个就要拿他开刀!
陆颖萱反正是觉得姚景语大约就是看上了宋珏的相貌和身份,还不至于为了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顾!让宋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着且不遗余力维护着的女人背叛自己、抛弃自己,似乎……比要了姚景语的性命让他伤心还要有趣!
再者,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刀子,到头来,谁也追究不到她的头上!
只可惜,陆颖萱想的虽好,但让她失望的是,她在姚景语脸上来来回回逡巡了好几遍都没能找到任何让她期待的神色。
有些失望,亦有些不甘心,陆颖萱就咬着牙道:“难道刚刚我说的那些你都不相信?”
姚景语并没有回应她,只是笑了笑——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陆颖萱告诉她这些事儿难不成还是为了她好?她为什么要让她奸计得逞?
“多谢郡主的款待,我这就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
陆颖萱不敢置信地盯着姚景语洒落离开的背影,眼看着她已经走到了门口,终是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冲着她的背影道:“姚景语,你不听本郡主的话,迟早有你后悔的一天!”
姚景语忽然顿住步子,转回头去,朝她露了个灿烂的笑容:“其实说来,我还是应该感谢郡主的,你让我对宋珏的了解又多了一分。”
“你——!”陆颖萱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在原地跺了跺脚用以泄愤。
彼时,姚景语带着静香和妙菱出了东盛茶楼,就扭过头神色严肃地对二人道:“今天你们什么都没听到。”
二婢一个激灵,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们怎么都没想过自己会听到如此的惊天秘密,这会儿脸上已然是吓得血色全无——
自古以来,但凡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此刻妙菱更是全身发软,若不是静香搀住了她,这会儿她早已瘫在地上起不来身了。
“是,奴婢遵命!”静香掐了掐掌心,尽量让自己惊慌失措的心绪平静下来。
妙菱也赶紧附和着道:“奴婢,奴婢也知道了!”
姚景语一路怀揣着心事回了府,恰好在府门口遇上了刚刚从宫里回来的姚行之,彼时,姚行之面色冷凝,看起来心情比他还要不好。
“爹!”姚景语上前打了个招呼。
姚行之正吩咐身边小厮将姚景昌等人喊去他的书房,看样子行色匆匆的,但这会儿见到姚景语他还是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笑脸:“小语,找爹有事情?”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爹都没心情发现她是刚刚才回府的?
不过这样正好,免得她还要找理由去搪塞:“没事,女儿只是过来和爹行个礼。”
姚行之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回院子里去吧,爹现在还有事情。”
姚景语听话地点点头,进了锦澜院之后,她重重地呼了口气,脑子里就开始梳理起了之前陆颖萱和她说的那番话。
想得太出神以至于进屋后甫一见到床帐里若隐若现的那个熟悉身影时,姚景语下意识地就叫了出来。
“小姐,怎么了?”静香等人赶忙跑了进来。
“没事没事!你们先出去吧,回头有事我再喊你们!”姚景语立马转过身去,一个劲地把人往外推,然后站在门口探头四处看了看,这才将门一把关上。
然后就脚下生风地快速走到了床榻边,掀起幔帐一看真的是宋珏,这人坐在她的床头就跟一尊雕塑似的动也不动,姚景语也不知道她在苦思冥想些什么,就有些急促地上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这会儿虽然已经傍晚时分了,但是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呢!要是被发现了,她家里人对宋珏的印象恐怕又要加上一次负分。
“本王等你一个多时辰了!”宋珏忽然抬起头看着她,他的眼睫浓密纤长,这会儿扑闪扑闪地颤动着怎么看起来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再加上这听起来绵软又透着些委屈的声音……
姚景语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化开来了,宋珏一直都是强势而又高高在上的,就是在她面前也很少有示弱的时候,什么时候会露出这么一副讨乖卖萌的表情了?
“那……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呀?”联想起自己刚刚一开口就是凶神恶煞的质问,姚景语觉得她就是在摧残祖国茁壮成长的小树苗,因此这会儿不由自主地就努努嘴,声音也软了下来。
宋珏却趁势站起身一把将人抱到了怀里,他的身形高大,几乎是将姚景语整个地给笼罩了起来,姚景语还没回过身来,就听得头顶上方传来他有些发闷的声音:“就是想你了,想要每时每刻都能见到你……”
肉麻不肉麻?
姚景语的脸上悄悄爬上了一抹绯红,但心里却跟打翻了蜜罐一样甜到发齁:“怎么突然这么说?”
宋珏不回答她,只是抿着唇将人紧紧地抱着不放。
半晌,他忽然放开她,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俯下身双目灼灼地盯着她,踌躇了许久才开口:“小语,如果……如果以后你发现本王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不会生本王的气?”
姚景语愣了下,不过很快就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道:“那要看是什么事情了!”
顿了下,她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瞪大了眼睛,哦了一声,故意逗他:“你该不会是背着我碰了别的女人吧?”
“胡说什么呢?”宋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就抬手用力捏了下她的鼻子。明明好不容易才酝酿出来的严肃气氛,这么一闹再让他继续说下去他也开不了这个口了。
“那就没事啊!”姚景语拍开他的手,大大的眼睛弯起来好像月牙一样,就很大方地笑了起来,然后扬着眉毛意气风发道,“我呢,比较大度,轻易不会生气的。所以,宋珏,这样的好女人被你给碰到了,你是不是应该一辈子将她捧在手心里,听她的话,以她为尊?”
宋珏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回应一番这般古灵精怪的话,一时间有些怔怔地看着她泛着精光的盈盈水眸,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泛起了一丝暧昧。
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胡闹然后又一发不可收拾,宋珏就把手松开,然后左手握拳抵在唇边假意咳了声,径自走回床榻上坐了下来,又微抬着下巴问她:“之前你去哪了?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宋珏一问,刚刚那些被姚景语抛到脑后的事情忽然又一股脑儿窜了上来——
她不知道陆颖萱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也不知道关于当年的事情宋珏到底知不知道又或者是知道多少……这件事情太敏感了,姚景语也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开口。
“怎么了?”见她皱着眉咬唇一副为难不已的样子,宋珏就有些奇怪,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和他说的?
“宋珏,你和陆颖萱,你们之前有过交集吗?”姚景语左右权衡了一番,这才拐着弯的问出口。
宋珏脸色快速地变了一变,随后甚至勾了勾嘴角,就了然道:“你刚刚是去见她了?”
姚景语本能地点点头,宋珏垂了下眸子:“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说……”姚景语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最后心一横,就闭了下眼睛,干脆一口道出:“她和我说了太子、太子妃还有皇上当年的纠葛。”
“呵——!她是不是还跟你说本王其实是皇上的儿子?”宋珏嗤笑一声。
姚景语见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就蹬蹬蹬地跑了过去努着嘴在他的脸上左右打量了起来,宋珏将人一把捞到自己的腿上坐着,眉峰上挑,问道:“如果本王说她说的七分真三分假你信不信?”
“你都知道?”姚景语一脸惊讶的样子。
“知道啊,本王不是和你说过那女人死的时候本王就在暗中看着吗?”宋珏瞥了姚景语一眼,说得漫不经心。
“那……”姚景语一面抠着自己的手,一面琢磨着该从何问起,实在是陆颖萱的那番话半真半假里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
宋珏看透了他的心思,就主动解释道:“本王的的确确是那对夫妻的儿子,如假包换,而宋衍和那女人有染也是事实。”
宋珏搂着她的腰肢,就和她说了一个与陆颖萱口里有些相似但又并非完全相同的故事——
宋华沐当初的确是和李妍一见钟情,但是情深的那个是李妍,宋华沐固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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