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敏绷着脸,胸口怒气起伏明显,后来还是许嬷嬷暗中扯了下她的袖子,她才挺直了背脊肃然道:“本公主此次搬回来,最主要就是为了六郎的亲事!”
说着还不忘借机嘲讽姚行之一下:“国公爷大约是儿子太多了管不过来,就任由六郎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这次算他命大,但我这个做母亲的绝不允许他再继续胡闹下去!”
做母亲的?倒是不知道这位公主什么时候脑袋瓜子开了窍,把姚景晨当儿子了?
周梓曈面上不显异色,只淡淡问道:“公主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
宋敏下巴微抬,就道:“一个月后府中设宴,本公主要亲自为六郎相看!”
顿了下,嘴边漫起了丝丝笑意,又不容置喙道:“另外,本公主不希望此事有旁人插手!所以,这国公府里的掌家权,是不是现在就该将属于本公主的那部分交给我了?也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我连个奴才都使唤不动!”
姚景语面色一凛,原来重点在这儿呢!就知道这女人回府肯定没好事,没想到这凳子都还没坐下就开始出幺蛾子了!
周梓曈望了姚行之一眼,姚行之站起身,拧着眉不悦道:“六郎眼下还重伤在床尚未醒来,如何就急着找亲事了?此事容后再说!”
许嬷嬷上前一步,面不改色地端着脸道:“启禀国公爷,让六爷早些定一门亲事好定下心来,也是皇上的意思。”
周梓曈骤然目中一寒,拿皇上来压他们?
自从逼着姚景语定亲的事情开始,周梓曈心里就对皇上甚有微词,不管许嬷嬷的话是真是假,皇上几次三番插手他们的家事,也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怎么?姐姐这是不愿意让我搬回来住?那好,我现在就打道回公主府!”宋敏忽然挑眉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周梓曈听她喊“姐姐”,顿时脸色难看至极。
宋敏却觉得心里畅快,她就是这种人——
哪怕拼着恶心了自己,也绝不让她厌恶的人好过!
以前因为苏玖不搭理她她觉得生无可恋所以整日龟缩公主府中闭门不出,现在重新又有了希望,对于周梓曈,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磋磨一番的!
毕竟,当年苏玖在娶妻前,首次求娶的可是现在这位姚国公夫人呢!
许嬷嬷见宋敏真的转身往外走,就赶紧上前将人拉住,然后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劝道:“公主,您可不能意气用事啊!您要回姚家来,皇上不知道有多高兴呢?这一走,不是让圣上空欢喜一场吗?”
皇上空欢喜了,自然就要追究,到时候姚家这些人一个都逃不过!
这主仆俩一唱一和的无非就是在警告他们!
周梓曈与姚行之相互对视一眼——
宋敏毕竟是姚景晨的亲母,现在她又搬出了皇上,于情于理,她为姚景晨相看的事情都是找不出毛病的。至于掌家权,周梓曈在乎的还真不是这个,她嫁进姚国公府里二十多年,地位早已稳固,御下也自有自己的一套,别说宋敏是刚回来,就是这二十年她一直待在府里,想要在她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也没那么容易!
“既然公主决意要为六郎选亲事,我自是没什么好说的!”周梓曈冷冷道,“回头你住的西跨院那边一应事宜我会派钱嬷嬷带人过去交接!”
宋敏展唇一笑,就昂着脖子如一只骄傲的孔雀般转身离开了。
回了锦澜院,姚景语静立在窗前,看着外头那株已经渐要枯萎的芭蕉,累积的雨水成滴如圆润的珍珠般一颗颗打落下来,声音清脆宛如音符跌宕。今年雨水缠绵整个夏季,甚至到了现在快要进入深秋了,这几日时不时还有几场小雨,直到今儿一早才堪堪放晴。
许是受天气的影响,再加上刚刚被宋敏那个老女人给恶心到了,姚景语仰头看着蓝空中久未露面的艳阳,心里却平白生出了一股萧瑟感。
其实姚景晨的事件平息后,姚行之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将霍书瑶回来的消息放给姚景晨的人,可最后人是捉到了,是看守后门的一个婆子,但是那人眼见着砌词狡辩不过竟一头撞死了事。
又和上次祠堂的事情一样,随便出来个替死鬼线索就断了!
姚景语蹙着眉头,对于这种找不到背后黑手的无力感有一种深深的厌憎……
彼时,关嬷嬷正好端了药膳进来,见外头寒风啸啸,姚景语却站在风口吹风,赶紧就将手里的托盘一把放到桌上,然后拉着她走到了桌边,嘴里嗔怪道:“小姐,女儿家的身子最是重要了,可一点儿寒都受不得,不然以后嫁了人就有的苦吃了!”
横竖姚景语现在已经和沈从文定亲了,关嬷嬷在她面前说起这些话也就没什么避讳了。
关嬷嬷说着,嘴里又不满地骂了句:“妙菱那几个小蹄子也不知跑哪偷懒去了?竟由着您在这窗口吹风受冻!”
姚景语坐在了圆桌旁,一面端起了药膳手里的调羹轻轻在碗里划着,一面笑道:“是我让她们不用在房里伺候的!”
说着,秀眉微蹙,又抬头问道:“流裳院那边怎么样了?”
关嬷嬷一边将窗子关了起来,一边冷着脸同仇敌忾道:“小姐大可放心,端宁公主不是咱们夫人的对手,她要管西跨院就让她管去吧!到时候不定是谁出手呢!”
姚景语努了努嘴,有些了然——
的确,姚国公府里的人被周梓曈管了二十多年,其实宋敏轻易就能收服的?而且看她那刁横跋扈的样子,也不像是个精明的!
关嬷嬷想了下,语气里还带着些不屑:“哼!倒是有那些不知事的,上赶着往上凑去讨好人家!”
“哦?”姚景语抿了口药膳,就放下手里的汤碗,问道,“嬷嬷指的是?”
关嬷嬷不忿道:“还不是那兰氏和八小姐!还有四少夫人!”
赵湘湘?
兰姨娘和姚景诗向宋敏示好她不奇怪,赵湘湘可是她四哥的夫人,这女人是不是脑子里糊了浆糊连这点子人情世故都分不清了?
其实赵湘湘还真没有愚蠢到这个地步,她之所以上赶着讨好宋敏,无非是因为上次周雯的事情被周梓曈知晓了前因后果,然后将她狠狠斥责了一顿。她就觉得这个正牌婆婆平日里是怎么都看自己不顺眼,婆媳俩是怎么都亲近不起来。再加上她自己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就想着多拉个靠山在身后也好。
彼时,流裳院里,宋敏将赵湘湘送来的一副精巧绣屏拿在手里前后端详,片刻,就像扔垃圾一样直接将其扔到了桌子上,弯着嘴角冷笑道:“林嬷嬷,人手找好了么?这位四少夫人也该派上她的用场了!”
林嬷嬷到现在身上还疼着呢,她是彻底记恨上周梓曈了,于是就上前阴厉着双眼恶狠狠道:“公主尽管放心,老奴一定会让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的传到周氏口中,到时候周氏和赵氏婆媳两个必然是要翻脸,咱们就可以等着看好戏了!”
宋敏闻言,嘴角笑意更深了一分,但阳光透过窗子打到她脸上,却衬出了一副狰狞扭曲的面容。
林嬷嬷动作利索,于是在宋敏回来的翌日,周梓曈就从钱嬷嬷口中得到了一个惊天消息。
彼时,她脸色一白,激动得连茶盏都脱手而出。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惊又匪夷所思,她也顾不得失态就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钱嬷嬷见她这般动怒,赶紧就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把门关上,然后又走上了前压低声音道:“夫人息怒!这事**不离十,是从四少夫人院里浆洗丫鬟的口中透出来的,说是这么长时间从未见她来过月事!”
“你让我何如息怒?”周梓曈面上一片怒色,气得浑身都在发抖,钱嬷嬷赶紧扶她坐了下来替她拍着背顺气。
别说夫人了,就连她初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气得不行!
赵家早已没落,要不是国公爷和夫人念着当年和赵氏夫妻的情分没有退亲,哪里轮得到赵湘湘嫁进来?
可人倒好,一点都不替他们家着想!
赵湘湘是石女之身,这一辈子都无法行房也不可能有孩子,但是她却生生地将这个消息瞒了下来,这岂不是要让他们家四爷永远都没法有嫡子了?夫人统共就两个儿子,再加上五爷身子又不好,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准呢!这于周梓曈来说无异于是一个灭顶般的打击!
周梓曈抿着唇,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准备将赵湘湘找过来问清楚,钱嬷嬷却是心头一跳,连忙阻止道:“夫人,此事不宜轻举妄动!”
赵湘湘现在人已经嫁了进来,要是这件事情闹大了的话,最后丢脸的只会是姚家!
“夫人,四爷成亲也有好些时候了,照理说,不该什么都不知道才对啊!”钱嬷嬷这才想到其中的关键点。
周梓曈一怔,忙道:“不错,他们成亲的第二天早上,验喜嬷嬷分明是呈上了喜帕的!”
“会不会这其中有什么问题?”钱嬷嬷说着就担忧了起来。
原本没成亲前赵湘湘就是个看起来弱柳扶风一样的玻璃人儿,虽然不太讨喜,但总算是乖巧听话,可没想到这人嫁进来就原形毕露了——
就说之前表姑娘周雯的那件事吧,她是一出手就要毁了人家的一生!可想而知如果当初周雯真的被她算计得手,到时候在她手下做妾不定会被怎么磋磨呢!
周梓曈抬手用力地抠着椅子把手,半晌,抿唇道:“去让人唤四爷过来一趟!”
姚景昊今日刚好也在府中,很快就随着丫鬟过来了,见周梓曈神色凝肃,他就皱了皱眉,然后拱拳道:“母亲,不知您唤儿子过来有何事?”
眼下这事情不小,周梓曈也顾不得妥不妥了,就沉着脸开门见山道:“我问你,你和赵氏成亲后,可是一直歇在她的房中由她伺候着?”
姚景昊饶是平日里对儿女之情不上心,可是被自己的母亲问起房中事,多少有些面红耳赤,他挠了挠后脑勺,就垂着眸子支支吾吾道:“儿子,儿子是歇在赵氏房里的……”
周梓曈都快急死了,见他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急忙道:“你们,你们……”
后来,还是钱嬷嬷笑着迂回出口:“是这样的,夫人见四少夫人肚子里一直没什么动静,就担心她是不是身子还没好,想着要找个妇科圣手来给她调理调理。”
姚景昊眉头拧得更深了些——
除了新婚之夜他喝多了酒和赵湘湘有过一次夫妻之事后,他就一直没碰过她。赵湘湘的奶娘徐嬷嬷本身就是懂医的,说是她身子不好不宜进行夫妻之事,赵湘湘也求着他先帮她瞒下这件事。
姚景昊这个人虽然情商不太高,但是极具责任心,他知道一旦这事传了出去,赵湘湘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他对她虽然谈不上有什么缠绵悱恻的深情,但总有一份脱不掉的责任,把人娶了回来就该好好对她。
况且,他对男女之事也没到那般热衷的地步,因此连赵湘湘私下提议将她的两个大丫鬟收做通房的事他都拒绝了,只说等着她将身子调理好再说。
眼下母亲突然问他这事,难不成是知道了些什么?
知子莫若母,见姚景昊一副凝眉苦恼的样子,周梓曈就知道这事情必然是有问题,但偏偏她又不好当着儿子的面就将事情全都挑开,于是只能憋屈地将心思全都压下去。
姚景昊离开后,周梓曈瞪着一双眼睛,眸中满是厉色:“这个赵氏,真是欺人太甚!竟然哄了四郎一起来欺骗与我们!”
她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为人有些木讷,但却最富责任感,心地又柔软,赵湘湘现在使着法子将他们一大家子人瞒在鼓里,以后还不定得弄出些什么事情来呢!毕竟,她若是一直没有孩子这事无论如何也是瞒不过去的!
周梓曈越想越气,就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道:“不行,这个赵氏绝不能继续留下来了!”
“夫人……”钱嬷嬷拉住她,赶忙提醒道,“您忘了当初先宁安侯和国公爷之间的事了?”
周梓曈愣了下——
宁安侯府正是如今的赵家,现在的宁安侯是赵湘湘的哥哥赵楠。
和她娘家周家一样,赵家当年也是风光一时,盖因太子府上唯一的两位侧妃周氏和赵氏就是出自两家嫡系。巫蛊案之后,虽然两位侧妃并未参与其中,但是也同样丢了性命。赵、周两家虽然没有连坐,但到底受了些牵连从此退出了高门世家的圈子。
周家还好,横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府上两位嫡女嫁了一文一武两位朝中最显赫的人,哪怕是现在的定安侯周梓杰只领个闲职,周家也不算太没落。
但和周家比起来,宁安侯赵家无疑就是被踩到泥里的那一个。
巫蛊案后没多久,先宁安侯和其夫人相继过世,世子赵楠又突然生了怪病废了双腿。不仅如此,赵家的嫡枝庶枝也接二连三的发生意外,直到最后只孤零零的剩下了赵老夫人和赵楠、赵湘湘兄妹。
赵家落魄如斯,先宁安侯当初又对姚行之有过救命之恩……
周梓曈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他重情义守信诺,如果让他知道了前因后果,定不会同意休了赵湘湘的。
周梓曈面色紧绷,双手紧紧地捏起了拳头——
姚行之不止一个儿子,而且现在也有了嫡孙,但她只有四郎一个儿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这一辈子只能拥有庶子庶女的!
钱嬷嬷多少知道些她的心思,略一思忖,就提议道:“夫人,咱们可以个四爷娶个平夫人回来!若是将事情的缘由私下告诉国公爷,国公爷肯定会同意的!”
周梓曈眼中豁然一亮,就望向钱嬷嬷:“你可是有什么人选?”
钱嬷嬷道:“周家表小姐!”
不错,周雯一直都对四郎有意她是知道的。而且,若非是四郎和赵湘湘自小就定了娃娃亲,她是更满意周雯的。
赵湘湘心思太重,又诡计多端,远远及不上周雯心思单纯!
“可是,这会不会太委屈她了?”周梓曈迟疑着。
其实刚刚一瞬间她是想着找一个家世低一些的,只要人品过得去即可,周雯毕竟是她的侄女,又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恐怕谢氏那边,就未必能愿意。
钱嬷嬷又道:“这件事横竖是四少夫人理亏,咱们家仁义,她也不能太过分了,这平妻若是娶回来,定然是要不分大小的!”
周梓曈蹙着眉,并不是太愿意——
她自己就深受平妻之苦,不愿意侄女再重蹈覆辙!
半晌,她叹了口气,道:“罢了,明日我正好借着带小语回去拜访的机会探探谢氏的口风!”
。
周梓曈是突然回周家的,之前也没递个消息,听到下头丫鬟禀报说马车已经进了大门时,谢氏正在伺候婆母周老夫人礼佛。
彼时,周梓曈带着姚景语坐在正厅里喝了好几杯茶之后,周老夫人和谢氏才慢腾腾走了过来。
谢氏其实是恨不得马上就能过来的,但周老夫人和周梓曈不和,故意想端个架子将人晾在那里。
“见过老夫人!”周老夫人坐定后,周梓曈带着姚景语上前行礼。
周老夫人慢慢地掀起了眼皮子,就低低地应了声:“起来吧!”
谢氏则是笑着拉住了周梓曈的手,热情道:“大妹回来也不提前着人送个信,嫂子好去门口接你呀!”
周梓曈浅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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