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姚景语跪了下来,姚景昊也有样学样跟着跪下,挡在了姚景晨面前,剩下的大、二、五郎三人各自琢磨了下,也就弯了膝盖跪下来替姚景晨求情。
“你,你们……”姚行之步伐不稳地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周梓曈上前扶住他,对着他摇了摇头。
姚行之知道姚景晨一贯来性子倔强,今晚就算真的把他打死也未必能让他回头,又被姚景语等人这么阻挡了一番,怒火也熄了大半。
他丢了手里的棍子,就冷然道:“把六爷送回院子里去,即日起,无令不得踏出半步!”
然后就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转身去了书房,周梓曈跟上了他的步伐,在看到姚景语身上的男装时,也没点破,只沉肃着脸对她皱了皱眉。
姚景语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知道今晚她和姚景晨的事都算是过去了。
彼时同样被闹得鸡飞狗跳的苏家,因为周梓晗极力护着苏光伟,苏玖最后只能象征性的将人罚了一顿就气冲冲的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他就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眼中一凛,腕上的袖箭就朝着某个方向直直射去。
“相爷,是我!”一个黑色的身影眼疾手快地避开了突然袭击的冷箭,倏地一下蹿到了苏玖跟前,抓住了他的胳膊。
听到这略为熟悉的声音,苏玖原本已经挥出的拳头猛地偏了方向带着一阵风从黑影的脸颊险险擦过。
他拿出火折子点亮了屋里的宫灯,待看到黑衣人扯下了脸上的面巾,瞳孔倏然放大,诧异道:“魏志祥?”
魏志祥拱拳行了个礼,笑道:“相爷,别来无恙!”
此时苏玖已经恢复了一贯冷静自持的神色,望了他一眼,就冷声道:“这一年多你去了哪儿?”
魏志祥也不隐瞒:“当初事发,下官来不及逃走,后来是西蜀的人去青州城暗中将下官救走了!只可惜,苏氏和下官几个孩子却无一幸免。”
听着魏志祥声音里的悲痛惋惜,苏玖却冷笑一声,背着手走到书桌后坐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他:“既如此,你不好好待在西蜀,又跑来找本相作何?就不怕我让人将你抓了?”
魏志祥自然不怕,他贪污的银子原本就有一大半是进了苏玖的手里,他不会自掘坟墓将他抓了。至于杀人灭口这个问题,魏志祥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今晚也不会孤身一人闯进相府。
“相爷说笑了!”魏志祥神色怡然,“下官今日前来是奉了主子的命来找相爷合作的!”
“哦?”苏玖挑眉,唇边勾起一丝兴味的笑容,“说来听听。”
魏志祥道:“主子希望相爷能在泰熙帝寿辰之后,相助西蜀使臣为薛质子说些好话,以助他早日返回西蜀。以此为交换,有朝一日薛质子大业得成,必奉相爷为南越之主!”
苏玖眼底快速掠过一丝讶然,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原本他还以为魏志祥是听命于西蜀朝廷里别的派系皇子,没想到竟是薛延旭留下的势力。
不过这不代表他就会动心,先别说薛延旭回朝后能不能登上皇位,就算他真的得偿所愿,宋衍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年轻时候就是铁血手腕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如今虽然年纪大了日渐昏聩,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薛延旭这空手画大饼压根就不值得他去冒险!
左右权衡了番,苏玖也没有将事情做绝,就挥挥手拒绝道:“你回去吧,本相就当今晚没人来过!”
魏志祥被拒绝了也并不懊恼,只拱着拳恭敬道:“离着寿辰还有些日子,西蜀使臣也还尚在路上,望相爷能再多加考虑一番。”
说着,就利落地转身离开,走到门边时,微微顿首,嘴角牵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就飞起身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
这边厢姚景晨身上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好在姚行之气怒之余尚存了几分理智,并没有打到要害之处,可饶是如此,大夫也说了,至少要在床上将养半个月。
翌日一早,姚景语用过早膳后正准备去看望姚景晨,就见潘淑仪踌躇着站在门口。
彼时,还是妙菱端了碗筷转身准备出去,见她扶着门框也不进来,这才奇怪地喊了句:“潘姑娘是来找我家小姐的吗?怎么不进去?”
闻言,姚景语扭过头,潘淑仪就也扯了扯唇,捏着帕子走了进来。
“有事吗?”姚景语笑着,又觉得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十分奇怪。
潘淑仪摇了摇头,又见姚景语一身正装,静香手上还提着东西的样子,就问道:“大姐,你是准备出门吗?”
姚景语不疑有他,就点点头道:“去看看六哥,顺便给他送些补品。”
潘淑仪脱口就道:“我也一起去吧!”
后来,见姚景语一脸奇怪地望着她,才察觉到自己反应太过,就低下头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道:“六爷前后救过我两次,我没有能报答的地方,就想和大姐一起去探望一下。”
姚景语也没多想,就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爽快道:“这算什么事,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就把姚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你也可以把六哥当成你哥哥!”
潘淑仪跟在她后头,面上一阵心虚——
要是大姐知道她其实是对姚六爷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会不会是觉得她是故意利用她去接近姚六爷?其实她知道现在的自己配不上那般阳光高贵的男子,更何况人家还已经有了心上人,那姑娘又那么好看,就算流落风尘骨子里都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骄傲……她只是一大早听说他挨了家法重伤卧床,心里担忧不已,控制不住地想要去看看他好不好……
潘淑仪在心里告诉自己,就这一次,以后她一定会离得姚景晨远远的不去打扰他的生活,也不会再对大姐说谎了。
彼时,姚景晨下巴枕着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上,整个人恹恹地趴在床上。
听到掀帘声,他无精打采地扭头看了过去,就见姚景语带着人走了进来。
姚景晨眼中倏然一亮,就想起身,却不小心牵动了背上的伤口。
姚景语赶忙上前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别乱动,又嗔怪道:“你小心点成不成?就这个冲动样子,被打了也是活该!”
昨晚要是换了她,在父亲那么生气的情况下,家法当前,最起码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服个软,就算不表态说跟霍书瑶一刀两断,最起码也不要硬碰硬啊!现在好了,重伤在床人又被软禁了,什么事都不能做了!
姚景晨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是以现在冷静下来他也是十分懊恼,本想开口和姚景语说些什么,又见屋里杵着一大帮不相干的人,就烦躁地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这里不用伺候了,我和七小姐说会儿话!”
等那些奴才们都出去后,姚景晨才发现站在姚景语身后的潘淑仪,只不过他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就对着她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急切地对姚景语道:“七妹,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去看看书瑶好不好?我怕昨天的事情之后,父亲会对书瑶出手!”
姚景晨现在是十分后悔,昨晚他去了闻香阁就听老鸨说久未露面的苏光伟定了霍书瑶抚琴,结果他匆匆赶去的时候却见苏光伟绑住了霍书瑶欲行不轨……当时他是气疯了,不仅将人狠狠地揍了一顿,更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霍书瑶再继续留在那虎狼之地,所以回来后也没个准备就将事情脱口而出了。
结果没想到现在适得其反,将局面弄得更加糟糕了。
姚景语面上一顿,就微微咬了下唇,思索着道:“父亲应该不会的吧?”
姚行之是个正直的人,再怎么着也不会对一个女孩子下手吧?
姚景晨就是不放心,看向她的目光里也满是哀求。
潘淑仪只觉得心里一阵抽搐,一股陌生的沉痛感骤然溢满了心房,她只道自己是不忍心看到姚景晨难过,于是就抿了下唇,扯着姚景语的袖子帮着他低低哀求道:“大姐,不如你就帮帮六爷吧!”
见潘淑仪帮自己说话,姚景晨朝她投去了感激的一眼,就又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姚景语。
姚景语是扛不住,最后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后来她是借着带潘淑仪一起出去置办衣裳的借口找人去闻香阁里约出了霍书瑶。
彼时,三人坐在东盛茶楼的包厢里,姚景语见霍书瑶眼下一片乌青,就知道她昨晚肯定也没有睡好,将姚景晨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果然,霍书瑶本就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血色迅速褪去。
姚景语安慰道:“六哥的伤势你不用担心,至于被软禁的事情,等父亲气消了,也不会有多大事。倒是你……”
霍书瑶问道:“七小姐想说什么?”
姚景语略微顿了顿,想了下,还是开口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先帮你从闻香阁里赎身。”
姚景晨应该早就想这么做了,大约是因为手里银子不够里的头牌,身价肯定不低。
“不用了!”霍书瑶极快地否定道,且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末了,似乎是怕姚景语怀疑些什么,就扯了下嘴角,垂眸苦笑道,“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能得六郎垂青,已经是三生有幸,不敢再有其它想法。”
姚景语快速地皱了下眉,明明那天在郊外碰到的时候,姚景晨说要娶她,霍书瑶还是一脸幸福的样子,不见有任何拒绝,为何突然就变了主意了?
姚景语斟酌着话语正准备开口,却见潘淑仪涨红了脸不忿道:“霍姑娘,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六爷是真心实意想和你一起的,他为了你连家法都挨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呢?”
霍书瑶一愣,随后看着潘淑仪的眼神中就染上了点点不明的色彩。
潘淑仪也知道自己是太激动了,但她不后悔说出了这些话,如果霍书瑶连和姚景晨一起面对的勇气都没有,怎么配得上他的喜欢?!
姚景语似乎这才察觉到涌动在两人间的气流有些不对劲,就拿打探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逡巡了一番。不过这时候她是没往潘淑仪会爱上姚景晨这事上去想,以至于后来很多时候她都会回想起这一天,若是这时她便能发现不对劲,是不是往后潘淑仪身上很多的悲剧都能就此避免……
话说回来,既然霍书瑶已经一口拒绝,姚景语也不再坚持,本来她也只是看在姚景晨的面子上才想出手拉霍书瑶一把,既然人家不愿意,她自然也不会哭着求着上赶着去帮她赎身。
回府后,姚景语就吩咐静香去把霍书瑶的事情告诉了姚景晨好让他安心,只不过没想到仅仅三日后的夜晚,姚景晨会突然派人来锦澜院找她。
彼时,姚景语赶过去的时候,姚景晨已经换上了一身不知打哪弄来的侍卫衣裳,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蹙着眉道:“你的伤还没好,这是要去哪里?”
姚景晨顾不得多解释,就一边过去拿下了挂在床头的宝剑,一边道:“刚刚闻香阁的人暗中送了封信进来,书瑶被苏光伟带走了,我要去救她!”
姚景语这会儿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总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可这一时半会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姚景晨也根本不会去听,他准备好后,直接转过身对着姚景语不容拒绝道:“将你刚刚带来的侍卫留一个在我房里,天亮之前我肯定回来。”
这还是姚景语第一次在姚景晨脸上看到如此肃重的神色,下意识地,她就点了点头。
如果她不帮忙,看姚景晨这架势,只怕真的能直接打出去!
姚景晨离开后,姚景语惴惴不安的一夜未眠,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
姚景晨这一离开就没了音讯,直到翌日接近晌午的时候,见出去打听消息的静香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姚景语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恐怕姚景晨是真的出事了。
静香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也顾不上歇下喘口气,忙走到她面前,道:“小姐,不好了,苏家大爷没了,六爷被抓进刑部大牢关了起来。”
“什么?”姚景语豁然站起身,手里的茶盏脱手滑了出去。
静香抬袖擦了把汗,继续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是刚刚从国公爷身边的侍卫那里打听来的。今儿一早国公爷和世子就得到了消息去了刑部,听说刑部当堂审讯的时候六爷自己认罪了,前头国公爷回来还没多久刚刚就被圣旨召进宫了。”
姚景语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扶着椅背的手不禁抠了又抠,如果,如果昨晚她没有帮着姚景晨,是不是他就不会顺利地出了府,也就不会有这事了?
“霍书瑶呢?”姚景语忽然就拔高了声音。
姚景晨出了事为什么没有听到霍书瑶一星半点的消息?他不是为了救她才去找苏光伟的吗?!
静香愣愣地摇摇头,姚景语一把推开她,就提着裙子冲了出去。
刚出了院子,就撞进了一具结实的胸膛里,姚景语抬头一看:“二哥?”
姚景易面色不大好看,但还是抬手扶住了她,又盯了她一会儿,忽然问道:“昨晚是你放老六出去的?”
姚景语眼眶泛红,咬着唇没有回应。
姚景易似乎也不是想从她这儿得到答案,就冷笑着撇开了脸,幽幽道:“闻香阁,昨天晚上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了!”
姚景语心里不安骤涌,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什么意思?”
姚景易扭回头,见她一脸错愕的样子,嘴角料峭,就冷冷道:“意思就是,闻香阁不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妓院,而那个霍书瑶也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妓子,至于她说的什么犯官家眷的鬼话,也就骗骗你和老六这种蠢货了!”
姚景易也是今日姚景晨出事后第一时间跟着姚行之赶去闻香阁,这才知道姚行之一早就盯上了闻香阁,他之所以对姚景晨动上了家法将他软禁在府里,不仅仅是因为霍书瑶表面上妓子的身份,更有可能整个闻香阁里的人包括霍书瑶在内都是他国潜伏在南越的细作。当然,要不是因为姚景晨犯蠢为美色所迷,闻香阁的人也不会这么快得了手之后就逃之夭夭。再给点时间,姚行之或许就能查到它背后的主人了!
姚景语定了定神,这也就是说——
苏光伟的死其实是霍书瑶一手挑起来的?先不论苏光伟到底是死在姚景晨手里还是霍书瑶手下,至少一切都是按照霍书瑶的步骤来的!目的,大约是为了让姚、苏两家的仇更深一分?
难怪那日她要帮霍书瑶赎身,对方却死活不愿离开,还假兮兮的摆出了那么副情深不已的样子!
而她,居然帮着姚景晨离开,间接做了霍书瑶的帮凶?!
姚景语大脑中一片混乱,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她紧紧地揪着姚景易的衣裳:“能不能见到六哥?”
既然霍书瑶一开始就存了别的心思,说不定人根本就不是姚景晨杀的呢?
姚景易摇摇头:“死的那个不是一般人!是苏相爷的亲子,当今皇后的亲侄子,弄不好说不定整个姚家都会被牵连进去。刑部大牢也是派了重兵把守,任何人都不能探监!”
姚景语焦急道:“可是六哥那么轻易就认罪,没准是为了替霍书瑶顶罪呢?咱们去把霍书瑶的真面目告诉他,或许事情就会有转机呢?”
姚景易轻轻拂开她的手,背过身冷然道:“你怎么这么天真?苏家和我们姚家早已敌对多年,苏光伟死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霍书瑶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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